<p class="ql-block">2022年6月8日是妈妈病故10周年的忌日,随着忌日的到来,愈加想念我的妈妈。萌生了写回忆录纪念妈妈和爸爸。</p><p class="ql-block">妈妈1931年农历8月21日出生于辽宁凌源县宋杖子乡二十里堡村一户贫苦的农民家庭,家里有4个弟弟2个妹妹一共兄妹7人,妈妈排行老大,由于人口多生活困难又是女孩子,妈妈从小就没有读过书。虽然没有文化但是妈妈心灵手巧,非常懂事孝顺,从小就知道帮助姥姥干活料理家务,帮姥爷到地里干农活。在我的印象和记忆里妈妈这一生非常苦,听妈妈讲,1947年初秋经人介绍由父母包办认识了我的爸爸。爸爸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1928年农历正月22日出生在凌源县万元店乡大柱科村祝营子屯的一户农民家庭,3岁时就没有了妈妈(东北农村轮虚岁,其实也就是2岁多),爸爸在家里最小,从小由哥哥和姐姐拉扯长大,爸爸的哥哥比他大16岁,姐姐比他大13岁,哥哥的脾气不好,从小对他非打即骂,要求非常严格而且特别苛刻,哥哥虽然吝啬却也明事理,爸爸小时候读过三年私塾和长大以后想办法为他娶上媳妇安了家,这两件事成为我的爸爸念念不忘的恩情,我长大以后每次回凌源住姥姥家爸爸都要嘱咐我去原籍老家看望我的大爷大娘,大爷去世以后爸爸还是经常嘱咐我去看望大娘,我也因此养成了习惯,只要我踏上凌源的土地就不忘去看望我的大娘直至老人家85岁去世。</p><p class="ql-block">妈妈和爸爸结婚时可以用穷困潦倒来形容,炕席是借来的,婚后三天就被人家要了回去,土炕上铺一个破门帘子。新房是哥哥家的三间东厢房,一间是驴圈,一间放棺材,另一间是妈妈和爸爸结婚时的“新房”,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妈妈告诉我白天还勉强过,一到晚上连冷带怕,外屋稍一有点动静就怕的不行(那个时候家里穷的不行爸爸就去凌源街里闫家豆腐坊打工,由于离家远就住在豆腐坊,家里只有妈妈和我)。妈妈告诉我由于太穷了,在我的身前还有一个男孩生病没钱医治去世了。我一岁多的时候也莫名其妙的从脚脖子开始往上肿,眼看着越肿越大,家里没钱妈妈抱着我到邻居冯大娘家借了二斗小米去找医生看病,勉强的挽回了我的一条小命。妈妈给了我一个生命,又为我挽回了一条生命,我怎么努力都报答不了妈妈、爸爸对我的养育之恩和救命之恩。</p><p class="ql-block">1952年,家里穷的日子实在没法过了,爸爸来到阜新矿山找工作,临走时含着眼泪对妈妈说我对不起你,养不起你们娘俩了,我到了阜新如果找到工作赚了钱我就先给你寄过去,然后接你们去阜新,找不到工作再想办法。到了阜新在远房亲戚的介绍下先是到平安矿坑木场扛大木头,由于挣钱少就又申请到平安矿三井、二井下井采煤,一直在平安矿干到退休。1953年妈妈带着我来到阜新投奔爸爸,没有住房就勉强住在韩家店乡民主村的天主教堂里栖身,住了一段时间后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到韩家店村东头一户人家租房住了一年多,后来矿上给爸爸分了一户土平房,我们家搬到了平安西部百货后身的自建房45栋3号,对面屋是一户张姓人家,比我爸爸妈妈年龄大,我称对门女主人为张娘,张娘人很好,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给了我们家很多帮助,妈妈很感激她,后来搬家分手后好多次和我提起过张娘的往事,感恩她们的热心帮助。</p><p class="ql-block">在妈妈身上有一种精神叫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特别能付出。妈妈告诉我,她和爸爸结婚后第一次回娘家住了几天后,12岁的弟弟(我的大舅)牵个毛驴送她回家,走到凌源街西北的半路上正遇上国民党军飞机轰炸,毛驴被吓毛了飞奔,妈妈被摔在了地上,弟弟吓得发懵,既要搀扶姐姐,又要追赶毛驴,不知道顾哪头了,真是苦了12岁的孩子。妈妈和爸爸虽然结婚了但年纪还小也没有任何家产,还是不能顶门过日子,就和哥哥嫂子在一起过,爸爸给自己的哥哥家打工,妈妈在家当佣人做家务。时间久了不行,爸爸就去了凌源街里打工混个吃喝赚几个铜板还是不能养活家小,所以我的哥哥出生不久害病夭折。1951年10月我出生以后,虽然已经解放了,但家里还是穷得叮当响,爸爸不得已52年到阜新求生,53年妈妈带着我投奔爸爸直至今日,我非常感谢爸爸妈妈把我从偏远的农村带到了城市,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否则我可能会辈辈务农。</p><p class="ql-block">尽管已经进了城,生活依然非常清苦但终究有了自己的小家,一家三口人每天在一起也其乐融融,在爸爸和妈妈的呵护下我的童年也是很幸福的。爸爸下井采煤工作很辛苦,妈妈操持家务以伺候爸爸为主,每天想尽办法让爸爸吃小灶,我也能借光吃一点。50年代的煤矿井下工人就有保健饭,每人每天发给2个热气腾腾的肉馅大包子,爸爸有时只吃一个,留下一个带回家给我吃,有时舍不得吃两个包子都带回家,妈妈告诉我爸爸上四点班时半夜才能到家,我就在被窝里盼着爸爸下班能吃上香喷喷的肉馅包子,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太幸福了。1954年我的第一个妹妹秀云出生了,给我们家又增添了快乐喜庆的气氛,妈妈特别喜欢女孩,把妹妹视为掌上明珠。好景不长,1956年夏天妈妈带我和妹妹回娘家探亲,妹妹秀云不幸染病又一次夭折,妈妈哭的死去活来,在我的印象当中看见妈妈的痛苦样子,把长辈们急得直喊“老祝啊,别哭啦,哭坏了身子咋办呀!”(那个年代女人出嫁以后长辈人都不喊名字,直接称呼其丈夫的姓氏)。1958年弟弟出生了,清苦的日子刚有点好转,又迎来了三年灾荒和国民经济困难时期,生活更加困难了,物价飞涨、粮食不够吃,连瓜菜代都做不到,一家人只有爸爸和弟弟能吃饱饭,妈妈带着我去挖野菜,后来野菜都挖不到了。记得1960年春天杨树放叶的季节,凌晨三点多钟妈妈带着我走了10多里路去野外撸杨树叶子,越走越远越走越害怕,就好像后边有人跟着似的。把树叶子背回家洗了又洗泡了又泡,剁碎了拌上很少一点玉米面蒸窝窝头吃,又苦又涩,给讨饭的都不吃,只有妈妈和我吃。为了充饥,妈妈因为吃灰菜中毒浑身浮肿也不去医院,用绿豆熬点水喝了解毒,就这样硬挺过去了。</p><p class="ql-block">妈妈非常孝顺,日子虽苦还要惦记姥姥。姥爷1960年就因故意外去世,姥姥一个人带着6个孩子过,三年困难时期农村更苦,当时有一个说法叫“二两八”,意思即为每个人一天口粮二两八,且都是高粱玉米等粗粮,小米和荞面等杂粮就算是细粮了,现在70多岁的人都有很深的印象。为了能让姥姥晚年吃得稍微好一点,妈妈就在我们家有限的口粮里尽量多节约一些大米白面等细粮,我小的时候每年放寒暑假妈妈都要带我回姥姥家住娘家,每次回去白面大米都是为姥姥带的必备礼物。记得文革初期那年姥姥到我们家来串门,回去时妈妈又给姥姥带了一袋白面和半袋大米,一共有六、七十斤,派我陪姥姥一起回老家,到凌源下火车后离家还有25里路,那个年代没有出租车,长途客车也很少,姥姥我俩就步行回家,我肩扛着面和米,姥姥背着随身带的包裹,累的我俩实在是走不动了,快到八里铺的时候后面过来一辆客车,司机是个好心人,主动停车让我们上车,司机说我离很远就看见一个老娘子带着一个孩子背那么多东西走的很费劲。50多年过去了,我还在感恩哪位好心的司机 ,要不是他为我们停车我和姥姥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家。</p><p class="ql-block">妈妈特别能干,虽然没念过书但非常聪明,在娘家很小就学会了做针线活,在我印象当中我从小一直到下乡插队前没穿过买的衣服和鞋,都是妈妈一针一线的给我们做,有时妈妈闲下来和邻居阿姨们聊天手里也要拿着针线和鞋底子一边干活一边唠嗑,不会浪费一点时间。为了耐穿耐用妈妈给我做鞋从来都是便脚鞋,就是那种两只鞋可以左右脚换着穿,不至于很快就穿坏。直到1968年下乡了才买了黄胶鞋和农田鞋,还是凭票供应的。小的时候过年穿上妈妈新做的布鞋再配上一双新袜子站在炕沿上跺几下脚,咣咣一响好像穿着皮鞋一样的感觉,别提有多高兴了。</p><p class="ql-block">我从八、九岁开始就成了妈妈的好帮手,放学后陪着妈妈去挖野菜、捡煤核,在家里帮助妈妈干活,拉风箱、剁野菜,妈妈每天早晨做饭,早早就把我从被窝拉起来帮忙,包菜馅大饺子我来擀皮妈妈包,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学会了擀饺子皮,后来有了弟弟妹妹,我又多了一个任务,帮助妈妈带孩子。我小的时候就是感觉妈妈有干不完的活,跟在妈妈屁股后边干活总是没完没了,长大以后慢慢理解了妈妈这一生太辛苦了。从我记事开始家里的粮食总是不够吃,每个月都要到农贸市场(文革期间称为黑市场)买50斤粮食补贴粮荒,钱也是月月光,有时到月末还要借钱度日,真是难为了妈妈这个当家人。</p><p class="ql-block">1965年,爸爸患上了耳聋的疾患,不能再从事井下工作了,领导考虑到安全不再让爸爸下井了,收入少了,家里生活更加困难了。为了填补家用妈妈在35岁的年龄申请上班了,刚开始在平安矿家属大队跟着瓦匠当小工,记得有一次妈妈在房顶上干活竟然从房上掉了下来,幸亏没有摔坏,被人送回家只休息了一天,为了不影响收入第二天就坚持上班了(那个年代家属工没有工伤,不上班就没有收入)。每天1.2元钱,后来妈妈嫌少就申请去了送煤队,两个人一台车,一前一后一拉一推三分煤600斤,每天要送5趟,每天收入1.57元,就这样艰苦的工作妈妈竟然坚持了15年,一直到50岁退休,每月能领退休金25元,妈妈非常知足,特别感谢共产党的恩情。</p><p class="ql-block">妈妈上班后人在单位心在家里,因为弟弟妹妹还都小,妹妹4岁,小弟弟才2岁,既要坚持上班、还要尽可能的照顾家里,可是苦了我的妈妈了,有一次弟弟感冒发烧,妈妈在上班工作途中抽空回家看看孩子,被同事汇报给了领导,妈妈挨了批评并扣了工钱。为了提高效率充分利用宝贵的时间,妈妈在35岁的“高龄”开始学习骑自行车,初学时上去了下不来没少挨摔,后来终于学会了也是不太熟练,会骑车不会使闸,两只手死死地攥着车把,因为不会刹车没少遇险。妈妈是个急性子,遇事总是心急火燎,刚刚会骑车就总想骑的快点,一次骑车跟在6路公交车后面,公交车速度较慢到平安中部粮店站点突然停车,妈妈骑的较快又不会使用刹车,“咣当”一声就撞在了汽车上,额头当时就撞起了一个大包。自己揉揉脑袋也没敢吱声,公交车司机都没发现后边有人撞在了车上。还有一次妹妹有病到矿总院住院,妈妈上班又不能陪护,抽工作空余时间去医院看望孩子,从医院东门出来骑车往南走到路口拐弯处和一辆马车并行,心一慌就摔倒了,车老板急忙叫停了马车。事后妈妈说当时手都摸到马蹄子了,如不是车老板及时停车后果不堪设想!这样的险事妈妈没少遇上,都是有惊无险的惊出一身冷汗!</p><p class="ql-block">妈妈从小没念过书,进城后深刻体会到不识字的苦衷,暗下决心识字,五十年代初参加过居委会组织的识字班,虽然识字不多也尝到了认字的甜头,简单的文字也能一字一句的认下来,爸爸和舅舅通信都让妈妈看一遍,因为爸爸写字很工整,她可以慢慢的捋顺下来,舅舅那边来信了都会让爸爸或我念给她听。年过60岁以后妈妈走进了基督教会成为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教会发的厚厚的经书妈妈都坚持看,有不认识的字就用铅笔标记一下问我,直到记住为止,晚年病危时也不忘看经书。病入膏肓时不能看书了还求教友到家里来做法事念经,说来也是奇怪本来肺癌晚期已经疼痛难忍了,连吃饭都已经很费劲了,教友们给她念完经竟然舒服很多,也不说疼了,妈妈晚年真是做到了活到老学到老。(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