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进入农历的五月,忙碌了一天的母亲,晚上有些闲空,就会从针线包里找出绣花用的各色丝线,从中挑出红绿黄等鲜艳的颜色,又是编又是搓,眨眼间,一条漂亮的五色花线绳搓好了。哥哥认为男孩子绝不戴这花里胡哨的东西,早跑得无影无踪。妹妹是最爱美的,不仅手腕上要戴,连脚脖子上也要拴上一根,还让母亲打一个好看的菠萝结。有时,我也想自己搓一根,五根丝线在手中怎么都不听使唤,吐上一口唾沫,白线搓成黑线,也没有将五根丝线粘在一起,只好作罢。童年,没有发卡,没有手链,没见过任何饰物的我们,当戴上这漂亮的花线绳时,互相比试着谁的最好看,手腕举得高高的,得意的仿佛戴上了名贵的手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一戴上花线绳时,我就知道快要吃粽子了。父亲是最重视过节的仪式感。他开始早早地泡好江米、洗好粽叶,准备好红枣等食材。有一年,酒厂工作的一位老乡给了父亲一包伊拉克大蜜枣,父亲决定用它来包粽子,可没有吃过这稀罕物的我们,吃过一颗伊拉克蜜枣后,满口甜香,觉得那是世间绝美之物,再也抵制不住这美味的诱惑了。偷偷地拿一颗放嘴里,忍不住又偷吃一颗。就这样,等到父亲准备用它包粽子时,伊拉克蜜枣早被我们偷吃得所剩无几,好脾气的父亲对着空空如也的袋子,笑着摇摇头,并没有责怪我们一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包的粽子非常好看,三角形,尖尖的角,大小适中。剥开青青的粽皮,露出白白的江米,中间夹着几颗红红的枣,吃起来又黏又甜。那时候,江米是稀缺之物,当江米不够用时,父亲会包一些大黄米粽混在江米粽中一起煮。小时候的我们要么有火眼金睛,要不就是有独到的嗅觉,往往江米粽首先吃完,独独剩下黄米粽。端午节的前一天晚上,包好的粽子煮在一个大锅里,粽子的清香,一阵阵飘入鼻中,这时,忍不住咽着口水,可当我绕着锅台走来走去,父亲却说:“今晚是不能吃的,粽子需要焖一晚上,粽皮的香味才能融入在江米里,这样才好吃。”说着,还将一块大石头压在粽子上。有时,父亲还会把鸡蛋和粽子一起煮,这样煮出来的鸡蛋,就有了粽子的香味,别具特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端午节包粽子、煮粽子一直都是父亲在操持。平时没有什么稀罕吃的,只有过端午节时我们才能吃到粽子。后来,生活越来越好,一年四季都有粽子吃,端午节也不用再包粽子了,买上几个就可以了,可是父亲觉得买的不如自己包的好吃,也缺少过节的气氛。在父亲离开我们的最后一年,他还忍着病体的疼痛坚持给我们包粽子。现在,红豆粽,肉粽子,蛋黄粽,各种口味的粽子,一年四季都能吃到,可今天再也吃不到父亲包的那甜香的粽子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家所住的家属大院前有一条小河沟,沟的东面有一眼常年流水潺潺的泉水。端午节这天早上,我会五点多就起床,睡眼惺忪,穿好衣服,和同院的小伙伴一起去泉水边洗脸,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我们边走边采些艾草,五谷不分的我,常常揪起臭蒿草,以为是艾草。据说端午这天用泉水洗过脸后,脸上不长痘,还可辟邪祛病。只可惜,我们这个北方小城,即使进入五月了,早晨却还清冷寒凉,泉水更是冷入骨髓,我们用艾草蘸上水,抹一下脸,打一阵寒颤,忍着冷,使劲用手指搓洗着脸,仿佛这样寒气和秽气就会一起洗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小时候,我并不知道端午节是和楚乡的屈原有关。但只为能“彩线轻缠红玉臂”而兴奋,更为能吃到父亲包的甜美粽子而高兴。泉水边艾草洗脸,满满的都是童年端午节的回忆。今天,再也找不到小时候对端午节的那种期盼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