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5> 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可以为良。<br data-filtered="filtered"></h5><h5> ——《周礼•考工记》</h5> <h5> </h5>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风车</b></h3> 电机利用之前,风车是淮北盐场扬水的主要动力。每当春风吹皱池水,一架架风车便会在八卦滩上“吱呀吱呀”地浅唱低吟,不舍昼夜。在那片片篷帆的悠悠转动中,海水升华为卤水,卤水凝成了白花花的盐晶。<br data-filtered="filtered"> 早在1700多年前,古人就知道利用风能汲水。到了明代,风车技术更趋成熟。童冀的《水车行》曰:“零陵水车风作轮,缘江夜响盘空云。轮盘团团径三丈,水声却在风轮上……轮盘引水入沟去,分送高田种禾黍。”清初学者方以智的《物理小识》则记载,江苏淮、扬等地,到处可见“用风帆六幅车水灌田者”。<div> 地处淮扬地区的淮北盐场,受农业风力车水的启发,风车也逐渐风行起来。据文献记载,民国时期,只要踏足淮北盐场,就能看到风车在滩地上缓缓转动。</div> 与苏北里下河立轴式、走马灯型农用风车不同,淮北盐乡的风车为卧轴式、篷翼型。它的大杆长约8米,与水平面呈30°左右的斜角;三分之二处有小桅6根,上悬3片篷帆。大杆的上端架在人字形的支杆上,下端与座盘相接。随着风轮的旋转,大杆下端的木齿轮绞动座盘上的双齿轮,双齿轮则绞动连着滚轴的木齿轮,而滚轴则牵拉槽桶内的一排排龙骨水板缓缓上行,从而将转塘内的卤水扬至高处的沟道。虽然天有不测风云,但只需移动风车的两根支杆,风轮便可最大限度地承受风力。<br> 风车盛行之前,淮北盐场主要依赖人力拐水或人工戽水,负荷重,效率低。那时,每到生产旺季,盐民们即使披星戴月地拐水、戽水,仍然时常难敷生产需求。引进风车之后,盐场扬水方式发生了重大变革。1958年,淮北盐场的风车多达3735架,年扬水量约6000万立方米,代替了上万人的劳动量。<br> 孩提时期,一直对盐滩上缓缓转动的风车充满好奇和遐想。当然,最难以忘怀的还是将报废风车木齿轮上的圆形铁箍拆解下来作为铁环。那铁环,直径约20厘米,环宽约2厘米。在盐圩逼仄的格埝上推动,不但稳当,而且铁钩与铁环摩擦的“嗞嗞”声,厚重而又悦耳。<br> 自上世纪60年代起,淮北各个盐场逐步推行电动机泵扬水。到1987年,伴随机泵的“嗡嗡”声,盐滩上的风车最终收拢了篷帆,停止了旋转。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盐车</b></h3> <h3> 旧时,淮北盐场每个盐圩子都有十多辆盐车。池埝间,盐廪旁,乃至通往圩外的阡陌上,随处都可看到车轮留下的一道道印辙,或明或暗。<br data-filtered="filtered"> 盐车,属于独轮车范畴。木制的车把,木制的车架,木制的车箱。那车箱,宽约80厘米,长约120厘米,箱体深约20厘米;前端呈梯形,便于车载物的倾倒;车轱辘,初始为木轮,因为极易陷入松软的滩地,后来改为胶轮。<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听老人讲,以前,不论收盐、盘廪,还是上船盐,都靠盐民一筐一筐地挑运。盐筐以竹篾编成,一筐盐通常四、五十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少盐民还是壮年时就被压弓了腰、累驼了背,甚至有人脖颈处被扁担磨出肉瘤。盐场曾有一首歌谣专道挑盐之苦:<br data-filtered="filtered"></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根扁担两头翘,<br data-filtered="filtered">挑起盐筐压弯腰;<br data-filtered="filtered">盐民生活黄连苦,<br data-filtered="filtered">肥了垣商狗财主。<br data-filtered="filtered"> </h5> 自从有了盐车,盐工便告别了挑盐的历史。不过,用盐车推盐也并非易事,因为满满一车盐重达二三百斤,既需要力气,也需要技巧。<div> 儿时,喜欢看盐工们推盐盘廪,那场面热火朝天。但见他们脚踏草鞋,肩挎车襻,推着盐车沿着艞板快步向盐廪上冲去;廪上的工友——通常为负责做盐廪的领滩手——会三步并作两步迎将下来,用长钩勾住盐车前部的横木,使劲向上拉拽。倒完盐,盐工便反手拉着盐车下廪。那时,滩内的盐堆与盐廪的距离,近者为五、六十米,远者达一、二百米。盐工们总是一车车地重载来,一趟趟空载回,循环往复。那廪盐越积越多,越堆越高,高到站在廪尖上可以俯视盐圩子里那一排排红色屋脊。至今,每每吟哦“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总会联想起那颗颗白盐,以及那些推着盐车的盐场人。<br></div> 除了用于运盐、运土,盐圩人还会推着盐车到粮站买粮食,到供销社买煤炭,到集市上买大菜,到荒滩野地里运碱蒿。那时候,盐车虽然属于生产小组公有,但俨然也是盐工家家户户主要运载工具。因长年累月与盐车打交道,许多盐场人推车的技艺十分娴熟。推着载有200多斤货物的盐车通过又高又窄的河艞如履平地,在圩下凹凸不平的小道上走上十多里照样气定神闲。<br> 前些年,曾在一爿滩地上看到一辆盐车,但总感觉似是而非,缺少沧桑感——车箱里既没有残剩的盐末,车板上也没有卤水长期浸染所留下的印记。一问才知,盐场早就采用唐30机泵带卤扒盐了。那盐车,只是为打造淮盐传统生产技艺基地而特制的道具而已。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盐席</b></h3><div> </div><div> 盐席,以芦苇编织而成,即“芦席”“苇席”。但淮北盐场人不这么叫。因其主要用于盐业生产,大家普遍称其为“盐席”。<br data-filtered="filtered"> 说起来,早在“煮海为盐”的时代,芦席就是淮北盐场淋卤煎盐的必备用具。明代宋应星的《天工开物》云:</div><h5> 凡淋煎法,掘坑两个,一浅一深。浅者尺许,以竹木架芦席于上。将帚来盐料(不论有灰无灰,淋法皆同)铺于之上。四周隆起,作一堤垱形,中以海水灌淋,渗下浅坑中。深者七、八尺,受浅坑所淋之汁,然后入锅煎炼。</h5><div> 由此看来,在淮盐传统生产工艺中,芦席不仅具有秉轴持钧的作用,而且由来久矣。</div> 但是,自从推行“泥池滩晒”之后,滩灰淋卤之法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代之而起的是阳光、风力蒸发制卤,盐席也由此完成了角色转换——由淋卤工具改为苫廪用品。<br> 作为盐廪的苫盖物,盐席通常宽为1.5-1.8米,长为2-2.5米。苫盖盐廪时,每张盐席的边口必须依次叠压,并用竹制盐签弯成弓形一排排予以加固。苫盖完毕,盐工们还会用咸熟泥块压住廪脚,以免大风将盐席卷起。刮风了,下雨了,人们通常往屋内躲,而盐工们却往雨地奔。他们得加固滩上的口堰,还要压牢盐廪上的席子,不能让汗水浇成的劳动果实被雨水所稀释、淌化。 那时候,虽然盐工每月都有固定工资,但大多数家庭都是儿女成群,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于是,盐席堂而皇之地走进人们的生活:铺床用它,盖小屋用它,晒鱼晾虾用它,夜晚在盐河中挑罾逮鱼捕虾所搭建的窝棚也用它。盐廪上更换下来的废旧盐席,还会平分给各家各户作为烧水做饭的柴火。<br> 夏日夜晚,每当海风习习,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会拎着盐席,在临河的空旷处铺开,或坐或躺,数天上的星星,听盐河中游鱼轻盈的翻花声。有时,也会唱儿歌:“拐磨拐,请舅奶,舅奶不在家,请个小秃丫,秃丫不会坐桌子……”<br> 时移势易,盐场早就不用盐席了。然而,每每看到当下滩头黑色塑料薄膜包裹的盐廪,总会想起往日的情景——波光粼粼的盐滩上,那一个个盐席苫盖的盐廪,在阳光映射下,就如同一座座金色的山包,丰腴而安逸。 <h5> (部分图片选自网络)</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