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坟的女人

湘林

李晴川从小就胆子小，特别怕死人，怕坟堆。

小时侯，每当寨子里或亲戚家有老人过世，母亲总喜欢带着兄弟去吃流水席，李晴川一次也不去。尽管小弟回来描述，红烧肉如何好吃，豆腐如何爽滑可口，直说得李晴川口水直流。可下去再有这样的机会，李晴川照样不去。在那个物质缺乏的年代，一般家庭，一年也吃不上几次红烧肉。一般客家的红白喜事，最硬的一道菜便是红烧肉。每当这时家中的长辈都喜欢带孩子们去吃席，打打牙祭。李晴川也喜欢红烧肉，糯糯的，咬到嘴里满口流油。可她害怕看见那黑漆漆的棺材，担心睡在里面的人会掀开棺盖走出来。清明节时，父亲也喜欢带几个孩子满山去挂亲，让孩子认到自己的祖宗葬在什么地方，长大了好自己来挂亲。每到这天，李晴川总会找理由躲藏起来。她害怕看到那尖尖的坟堆，害怕听到清明纸沙沙的声响，害怕突然从坟堆里走出来人。小小的李晴川有这样想法，也不知是何种原因，也许是听多了阿公阿婆的鬼故事吧。

长大以后，李晴川还是怕坟，怕死人。尽管她已上过大学，知道世上本无鬼，可她还是不由地怕。清明节过后，听着那满山满岭、五颜六色的清明纸被风吹得沙沙响时，她不由地头皮发麻，大腿发酸，心里发怵。刚到乡里上班的那阵子，有一天为督促村里交公粮，李晴川与同事忙到晚上六七点钟，吃过晚饭后已是八点多了。同事喝了点小酒，有点醉意，执意要回政府，李晴川只好陪同。那时交通闭塞，往返单位，路程不太远的话，基本靠双腿奔波。走在乡间小道上，四周一遍寂静，只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月光皎洁，明亮清晰，路上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楚。白天过来时，她是看见路上有坟的，心里咚咚地跳，低着头双手交叉，一声不吭埋头向前疾走。以至于当她停下来，发现同事不见了。她想喊，可又不敢喊，急得团团转。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后面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鬼来了，鬼来了，李晴川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李晴川喜欢跑步,喜欢转山,喜欢越野,喜欢大自然的自由。可山上坟多,每次跑过坟边时,她总不由地加快脚步,不由地向后看是否有影子跟上来。每次越野比赛,她都想挑战一下百公里,可每次听跑友说,半夜时,一个转山,老把清明纸当指示灯,走错一座又一座坟,她就打下了退堂鼓。

今年五一,李晴川带着女儿,侄女去乡下探亲。吃过晚饭,便骑着小毛驴回城。可事不凑巧,半路上,车坏了。在等待师傅修车的转档,天气也开始慢慢黑了下来。看着路边的坟堆和随风飘动的清明纸,女儿侄女吓得直往她背后躲。她也是双腿哆嗦,头皮发麻，心里直呼妈呀呀。嘴上却告诉孩子,不用怕,世上没得鬼，这些坟只是后人用来祭祀先人的。边说边抚自己的心脏,拉紧孩子们的手，还带着孩子们在一块碑前仔细看了起来,边看边争议,渐渐地心跳慢了下来,人也轻松下来。原来坟也不怎么怕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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