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随想

段永进

<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记忆中,每年的农历五月初五,小时候叫它五月当五,也就是现在所说的端午节吧。那时所谓的端午习俗就是能吃到油馍头(也叫面托得)和能薅到艾草,我小时候是从来没有在这天吃过粽子。吃粽子是近些年咱们这儿才兴起的。</p> <p class="ql-block">  那时生活水平低,基本上天天窝头或玉米锅饼,能吃到解馋的东西的时候不多,我记得除了过年就是五月当五吃油馍头、冬至吃饺子了。逢年过节走亲戚所以都抢着去。小时候记得最清的就是每年正月初三去马军营老姥娘家走亲戚,大伯拉着架车,奶奶坐在上边,我们堂兄弟几个则在后边或两边推着车帮力,就为上午能吃片红烧肉。</p><p class="ql-block"> 二舅姥爷家的红烧肉真好吃。</p><p class="ql-block"> 现在吃过许多大饭店的红烧肉,怎么吃不出小时候的那个味。</p><p class="ql-block"> 现在我们堂兄弟几个也分别走上不同的工作岗位,也都算吃上了公家饭,但我想,他们几个也不会忘了小时候走亲戚吃到的红烧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端午,小孩尽想着吃,大人的任务可重了。因为正赶上麦子成熟,麦收能让人脱层皮。好些道工序一道接一道,环环相扣,哪一道都够大人们累得到倒下的。先是割麦:弯得腰疼,头上烈日,地里崩干,又渴又饥,汗流浃背。有句老话说:地头凉快,一点不假。那时割麦子割一会儿抬头看看,离地头还有多远。</p> <p class="ql-block"> 小孩子虽然也下地,但割麦子这样的大活也指望不上,他们所能干的无非是没水了,回家用水壶烧水或直接从压水井上接水再送到地里,或者是等大人把割倒的麦子装上车,他们在后边拾麦穗。并且他们还能享受到地头的绿萌。到没有树荫的地块,大人们有时就把架子车排子立起来,为他们遮阳,而大人们是享受不到这个待遇的。</p> <p class="ql-block">  地离家远的,中午不能回家,免得来回路上耽误时间。早上上工时从家里捎点水、馍,条件好的还捎几个咸鸡蛋就馍吃,三口两口吃完接着干。</p> <p class="ql-block">  这个造型也许年轻人不知道是啥,但它承载我们那个时代农村小伙伴小时候几多的渴望。那时有麦忙假,一放假大人小孩都下地,小孩能有多少力,但也得干活,天到正午或稍早一点,就往路上看、侧着耳朵听。看啥?看卖冰棍的来没;听啥?听卖冰棍的吆喝声。那时候能吃到一根2分或1分钱的冰棍,心情不亚于现在到大饭店吃一顿。那时我们村里比我稍大点的孩子也有骑车卖冰棍的,一般都能卖完,一个麦忙假能赚个三五块钱,但如果天气把握不好,碰上下雨天也有赔本的时候,那只有晚上回家喝冰棍水儿了。</p> <p class="ql-block">  割完麦子该打成捆或堆装车了,这是一项技术活,一般小孩干不了。为啥?因为装不好会翻车,事倍功半,累人恼心。我也装翻过几次,重新装车更累人。</p><p class="ql-block"> 装好车,该用绳子杀车了,这个工作没有力气是万万做不好的,天干麦子秸秆很滑,弄不紧更会翻车,大中午拉车翻到路上,那滋味那感受,没经受过的是不知道的。</p> <p class="ql-block">  大人拉麦子走了,拾散麦子这小活就该小孩干了,天热小孩也不想干,但大人们往往会说:小孩弯腰快,拾得干净;快点拾麦,给你换烧饼吃。现在想来,只记得小时候拾麦穗,没记得吃烧饼。</p> <p class="ql-block">  这个盛麦头的工具都熟悉吧,巴斗得,挎它走过亲戚,里面装馒头、果得……</p> <p class="ql-block">  麦子拉到场里,该这家伙上场了。年轻人也许不认识,它就是那个时代解放生产力的手扶拖拉机,八十年代很是稀少,就像我们那个小村子一个村里也不超过两三台(我记得程庄有两台),所以一到打场时,村里围着它就展开了争夺战,特别是遇到摊好了一场麦子,天又突然阴了,心里更急。那时也从老庄稼把式那里学到了看云识天气,特别是晚上,本来阴的天突然出两颗星星,心里也会安稳的,因为他们说过:一个星星管半夜,两个星星管到明。这是说今夜无雨。</p><p class="ql-block"> 我们那时候就盼着它能早点轮到自己场里,那时候开这号车的真威武,机手来到场里,全场欢迎,先递笑脸,再递水、递瓜、递冰棍递啤酒(那时候根本没有酒驾一说),但不能递烟,你想一个场里全是麦,天又干,防火是大事,这是谁都懂得的。他让干啥就干啥。比现在的宝马奔驰车司机不知道要吃香几百倍。</p> <p class="ql-block">我小时,已基本上不用牛拉磙碾场了。</p> <p class="ql-block">  拖拉机挂上石碌磙压过几遍,该翻场了,一定要翻到底,否则会夹生。图上的木杈年纪大的应该熟悉,一个杆三个齿,它是自己长成这形状的。小时候很好奇它是怎么长成这形状的,总认为是装上去的,可又找不到装或接的痕迹。那时用得最多的就是这种木杈,铁杈是后来才出现的。新买的木杈不太利,死沉,所以当时在场里干活我都不喜欢用新杈。记得在一个闷热而又沉沉的夜晚,一场的人都在赶着翻场,我累得一点也不想动,手端不动木杈,我说:杈比笔沉。也许从那时起开始有了不当农民的想法。</p> <p class="ql-block">  扬场,这更是技术活。那时候如果说一个妇女有本事,往往这样说:扬场、放磙样样在行,可见扬场这个标准是多厉害了。</p><p class="ql-block"> 男子如果不会扬场,可能连媳妇也找不到。麦稳子一大溜,你得把麦糠扬出去才行。扬不好弄一头一身麦糠是小事,如果把麦籽撒到麦糠里就会窝很大的功。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往往这时候老天会停风或风很小,那时才是考验真正技术的时候,会扬的早早完工,灌麦收工;不会扬的围着麦稳堆干转圈,一会儿四面风都使上,弄得场里一大片,麦糠麦籽不分家,别人笑话你是小事,晚上睡在场里蚊子咬你活该。</p><p class="ql-block"> 那时一般一个队一个场,我们队里有几个干活的老把式,成义爷就是一把好手,别看他个不高,平时哼哼呀呀,一到麦季啥病也没有了,风再小他也能扬出麦糠,别人都说他会借风。可惜跟他老人家学了几年,也没有学到他的那套本事。我是上第二个五年级时学会的扬场,但在场里和爷字辈的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他们简直甩咱几里地。</p> <p class="ql-block">  这个大麦秸垛真好,能垛成这样的也绝对是一个好把式,现在麦场没有了,大麦秸垛更是看不到了。从收麦子到麦秸垛垛到这个程度,基本上都六月初一了。合上麦秸垛,炸油馍头,闺女该走娘家了。从麦梢黄闺女去瞧娘到五月当五到六月初一,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该到娘家去看看了。这一个月累得人像牛似马,不知道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p> <p class="ql-block">  与往日不同,现在麦子熟了,地头一坐,专等收割机。用这铁家伙收一亩地顶多二十分钟,男女老少轻轻松松,少了烈日下的煎熬,少了割麦、拉麦、垛垛、碾场、翻场、扬场之苦,相比天壤之别,真是幸福。可惜那些老把式再也没有用武之地了。</p> <p class="ql-block">  交公粮,这是场光地净后又一项大任务,公社、大队天天大喇叭催。为了完成征购任务,老百姓都是把最好的麦子拉到粮所。那时候粮所职工真吃香,谁都不敢得罪他,否则扣你损耗、让你过流筛、说你麦子太潮……,哪一项都够你喝一壶的。看这车子排几里地长。</p> <p class="ql-block"> 这是啥?是艾。小时候为了能薅到一棵艾,我们几个小伙伴往往五月初四午饭后跑得满头满脸汗,去马军营北地的一片坟地,因为根据我们几年的经验,只有那里有艾。现在想来,那时我们五月当五插艾的心是多么虔诚。</p><p class="ql-block"> 今逢端午,回想往事有感,记之。</p><p class="ql-block"> 段永进写成于2022年6月5日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