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壬寅端午节前三天,是我奔赴坑底追寻寿宁极北的又一次行旅,以乡政府所在地坑底村为中心点,向北直上到达了芎坑,向东南斜下进入了杨梅州。这是壬寅之夏连绵雨天中的又一个雨天,上午芎坑的雨,下到了下午的杨梅州。</p><p class="ql-block"> 青山,古道,流水,河滩,溪石,草木,廊桥,烟雨……</p><p class="ql-block"> 杨梅州就是以这样的每一个局部及其荟萃、相融的整体,湿漉漉的、滑滑的、潮潮的、迷迷蒙蒙的展现给你。</p><p class="ql-block"> 廊桥,无疑是寿宁最美的建筑遗存。作为古廊桥,杨梅州桥,可以说是杨梅州景区的地标性建筑。但是,在坑底,说起廊桥,何止是杨梅州桥呢!只要你不径直奔杨梅州去,只要你愿意停一停脚步作途中流连,从坑底到杨梅州,这一路十多公里,你便可以结识两个村庄三座廊桥,即猛虎林村的单桥,小东村的上桥、大宝桥(也称下桥)。这短短的路程,是极好的廊桥之旅,是进入杨梅州的妙不可言的前奏。猛虎林,威猛的村名和“单桥”的桥名,霸气,独特,不得不令人遐思细想,试图体验着很久以前赶路者在日暮乡关时的一丝恐惧。小东上桥暂不说它了。大宝桥,桥面隆重拱起的弧度,桥两头,特别是通往大安碳山的那一头,延展着青石铺砌的地面和台阶步道,其桥型的弧度,桥两头石构部分廓然有力的抓地之态,以及木头与石头传递出的质地和骨感,那真不是像单桥,徒借猛虎林的地名吓人,而是真真的以廊桥建筑本身震撼你。廊桥总是相似的,不同的廊桥却又各有各的不同。杨梅州桥的桥面也是带弧度的,与大宝桥相似度极高。但是,杨梅州桥的两头,被山一压,顿显逼仄。就霸悍而言,大宝桥,显然胜出一筹,那不仅仅是十九间廊屋多过十七间廊屋,且在长度上占据优势的缘故。</p><p class="ql-block"> 雨丝丝缕缕覆盖着杨梅州,覆盖着杨梅州廊桥黑瓦起伏的屋顶。我桥里桥外细细地看廊桥木质纹路的苍老和残破,辨析风雨剥蚀和岁月沉淀,数百年时光,踪影在有无之间。我细察廊桥之窗,关注窗子的造型,这些窗子尽量避免着形状的雷同,吸纳着不同的视野,踱步桥中,放眼桥外,风景移步换形,如同面对不同的山水小品。古人造桥,既为交通实用,也不忘审美,真是惨淡经营、匠心独具。对此,你不能无动于衷,不能不赞叹。</p><p class="ql-block"> 杨梅州的古道、廊桥,通往泰顺,勾连着闽浙两省。我们拾级山中盘桓廊桥,是游玩。古人行路过桥,是生存穿越,走不得不走的路,其困苦、艰险可以想见。杨梅州,山多陡峭,古道外就是峭壁悬崖。雨中的青石古道,因为湿滑,更为危险。曾有人脚下一滑,飞出路外,瞬间不见人影,好在一会儿还能爬上来,得以化险为夷,幸甚至哉!据同行者观察,如果当时抓不住上不来,摔下去就直到河里。杨梅州的旅行者,千万注意脚下安全,特别是雨天。</p><p class="ql-block"> 冒雨走进杨梅州,河滩黑黝黝的乱石大大小小满眼铺着,溪流打着浪花奔来发出静静的喧响,静水流深处风雨搅动碧绿的波纹。我踏上河滩,看石,看水,看峰谷间飞起的云雾……想起杨梅州桥,还有另外一个诗意爆棚的命名:飞云桥。但有说法认为,“飞云桥”另有所指,并非杨梅州桥。虎造桥,雁齿小红桥,才是杨梅州桥正宗的别名。相传,杨梅州桥建造时,梁木量时吻合,架时短尺,忽闻虎吼,才得安妥,于是就叫它“虎造桥”。至于“雁齿小红桥”,听起来就感觉有故事,但不知风中有何传说?</p><p class="ql-block"> 在河滩,我不想继续溯溪而上走得更远。我在廊桥附近就地逗留,兼听溪声,还看花草。河边石头上长着一簇映山红,植株瘦瘦的,花儿朵朵开得正艳,枝头间跃然而出的还有两个花苞。这石头黑底子衬出的映山红的翠绿浓红如火燃烧,这是雨中撩人的火焰。“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杨梅州的映山红与白居易笔下的山寺桃花,异曲同工,在端午即将来临、夏天已近芒种的时候,还在开花吐蕾。杨梅州,以自己的地理法则,挽留时光慢走,把春天的花朵带进了夏天,不经意间复原了你“从前慢”的旧梦。不仅映山红如此,在从廊桥到杨梅州村的古道上、河滩边,野花野草自由自在地疯长。一年蓬,身形苗条啊,连花带草都好不娇嫩!这寻常小草,在宁德市区院子的边角可见,在寿宁县城的栈道水边也多有其婷婷之姿,但在杨梅州之野,它们愈发秀气清雅,黄蕊白瓣的圆形花朵绽放得孤独而热烈,天地间的卑微自处和自我狂欢,大概就是这样吧。鸡血藤盘踞蔓延,一副老成模样,成窜的花开出了紫色的倔强;蒲儿根,路边坡地野生野长,兴奋处茎叶胡乱交杂,很不讲究,你对它们视而不见是再正常不过的。它们的似锦繁花耀眼的黄,足以证明,是花朵也会发光。窃衣们呢,花也正开得青春飞扬有滋有味。可以对比的是在此前两天,白云山北麓锁泉寺外,窃衣们已是果子纷纷,花儿凋谢久了。临水观花,雨中看花,我记住了花朵,也记住了雨滴。</p><p class="ql-block"> 杨梅州的雨淋湿了杨梅州,也淋湿了我。我趁机在溪边清洗了速干衣。翻过峭壁勇猛直上的退役军人丰女士溯溪回来了,带着行程未尽的遗憾,头发全湿,笑容不减。我们一行被迎到杨梅州村里人家小坐,热情的陈姓主人为我们熬了生姜红茶汤驱寒祛湿,还一一掏出腌制的姜、蕨、野菇、野笋等当地特色咸菜款待我们。接待客人,或邻里往来,以咸菜为茶点,是寿宁过去的普遍习俗。这情景,让我多少觉得,犹有乡村似旧时。交谈得知,这一家子人在葡萄牙瓜尔达开超市一二十年了。他们在异国他乡,生活安稳,与当地人相处融洽。男主人说,更喜欢在外面。因为疫情,出入境不便,夫妇俩暂且在杨梅州呆着。</p><p class="ql-block"> 道别时,杨梅州的雨还在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2022年6月5日于湖天长阔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