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步古道九龙山

静谧夜空流星

驴步古道九龙山

辛丑牛年小雪后的周日，天阴沉欲雨，本不该出门爬山去闯野路的，驴友迟留却举旗组队走永嘉九龙山古道。吾对其履经空岩山挺感兴趣，抱着天阴未必雨之侥幸尾随同行。出发离瓯城，老天虽然沉着个脸，天穹却亮亮暗暗地几度变易，难以揣测究竟雨否。户外人的逻辑很是简单，既定的驴程除非雨倾如注才会作罢，寻常蒙蒙细雨不咋当回事，何况下不下雨还在两说呢。

　　

车至山边上路垟村，永嘉县沙头镇古庙地界，九龙山古道的起点。一座四柱三门石牌坊迎接驴队来临，虽然新崭崭建筑未经岁月雕琢，缺少点古旧韵味，却亦像模像样驻守道口，仿佛宣示着古道的岁月悠远。集队行履，穿门进谷，踏着矴步跨越浅溪，步履触及便是古道了。

始建於清代的山中古道由此起步，从东向西，顺峡谷渐高，而后经潘垟村、陡门村至东坑村，止于乐清市四都江岙村，全长约17公里，累计爬升超过六百米，平均道宽1.2米，路面早期用不规整顽石，中晚期用条石铺筑而成，是旧时古庙与陡门两地村民乃至永乐两地村民来往主要通道。

曾经人踪不断古道，因山间公路的兴盛早已稀疏了繁沓步履声响，路况却依旧保持完好，傍着溪涧而行，弯弯曲曲总与清流水相依。间或会有树灌繁盛遮眼，终究没能挡住淙淙水声清悠自在地悦耳。许是冬季水枯吧，溪涧沟里的流水并不太多，却还是能在平缓凹陷里凝出碧潭，黛绿滑脂般亮着淡淡光泽，翡翠宝石儿一般，煞是惹人注目。

若是遇见了岩宕崖悬，水流便不再那么安份，义无反顾地奔泻跌落，拉出莹白色泽的悬流飘挂作帘，稀薄处隐隐约约看得见帘后岩貌灵动；若是厚了，只显飞流湍急，激荡入潭翻卷，亦是豪情壮意的。更多者，水过小石坎的欢快，或者漫淹而过，只在表面形成千姿百态流纹；或者跳溅撞出水花，大珠小珠落玉盘，叮咚有致；再或者打着旋儿绕行而去，片刻已远了。

幽雅水境瀑潭彼此交融，柔情盈盈堪品味，若有闲情可以慢慢流连，找寻到佳妙视角，用相机慢门去留些画面，必定能够惊眸。不过自古人生最忌满，世事哪能求尽美，鱼与熊掌总难兼顾，选择了空岩山，再贪心觊觎九龙水韵可就不够地道了。收拾起心情，迈步前行吧。走在江南的山里，自然是要细细品咂江南山水独具魅力之韵味。江南的山，不以壮美擅，讲究的是钟天地之灵秀。有溪涧潺流相伴，确然增添灵气，但满眼绿意才算本色基调，若是再有奇峰孤兀耸拔，重嶂叠峦连绵，配上些岩崖险绝不凡，方称得上山川有灵。

古道起步便在峡谷底部，两侧对峙山体很是陡峭，依然被植物的绿冠所覆盖。连绵不断青山相对，彼此相距不远。循谷渐进，前路跨溪，一拱石桥造型朴拙，长不过6米，宽仅3米，高约5米许，用就近采集的溪坑石堆垒构成，若不经意般横跨了山涧。

　

　行到近去，一眼可见岁月用风霜在桥身上刻划许多痕迹，与桥下淙淙溪流，以及周边绿翠欲滴环境共同构成古道亮丽风景。据说乃当地土族谢氏先祖所建“外硐桥”。山中一座桥，名不见经传，历经三百余年风雨飘摇，至今屹立不倒，确属不易。

　　

山中亦有峰岩突破绿冠遮蔽，仿佛不甘寂寞似的，纷纷展露峰崖峥嵘。最先遇逢观刀岩，论不及高耸入云，却细挑成柱，倚偎着边上翠绿山体，卫士一般直矗矗默立道旁右侧。就是不晓得何以获观刀之名，反正左瞧右瞧也没瞧出丁点儿刀的形状。正想说胡乱定名吧，猛然脑袋中灵光闪现，是否於崖前能看见附近有岩崖若刀呢？赶忙紧走几步，岩旁去顾盼。

山中的确存在刀岩，人称铡刀岩，与观刀岩南北紧邻，稍错身相对，於谷中夹峙成关口。古道从中间怯怯经过，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不过这铡刀的象形稍嫌勉强些，高居岩峰顶端，刀刃开口有些厚重，观感上大打了折扣。关口后还有些石岩。比如突兀拔高数十米，四面绝壁不可攀的“王岩”；以及莫名其妙的果盒岩；形神相像与否，不必计较了。行步古道，抬头见青峰遮天，倾耳听流水潺响，一途山水意境，引人不觉痴醉，足够赏心悦目。

　　山路渐离谷线，不知不觉抬升往山腰去，渐脱离了溪水淙淙，换作绿荫掩映，一份浓郁幽静之感愈益地厚重。林中现出一座亭子，不那么显眼，被满山翠绿掩映着，单间覆瓦的路亭属砖木结构，古朴低调，沁润着残旧气息，一股久远年代遗存的感觉，演绎古道边，长亭外，芳草逢冬犹自碧故事，惹出多少怀旧情绪。

　　

吾无暇怀旧，关注全在亭边路牌标示。若是登高往梅岙去，又一个充满诱惑的方向，恰逢梅开季节，应是暗香疏影撩拨诗书情绪。然人生行路，少不了面临取舍，即便可以预见十里香雪海，终究不在旅程之中。有缘无份的事，叹一声造化，续行古道，缓缓平坡往高去，直奔潘垟。

行步在九龙山古道，体味平平淡淡的岁月遗韵。至岗顶，山岩景致渐入佳境。登高路尽遇路亭，没谁想着歇步去休息，毕竟行履尚轻松，不想耽搁光阴，鱼贯翻过山岗。此去平坡古道，缓缓下山。

沿路边不少梯田，已收割完庄稼，抑或原本就没种啥东西，裸露着土疙瘩，搁几头黄牛放养。那牛倒是知趣，悠哉游哉闲步，俨然自诩山中主人，抬头瞥一眼山路行客，觉着陌生，浑没有搭理意思，犹自低头不紧不慢啃食坎边山草。尘间原本无交集，闲趣山中偶相遇，各自心情两不相扰，最是恰当。

　　

江南秋不萧瑟，毕竟季节已入深。山坡路边的茅草尽皆泛黄了，窄长条细叶柔若无骨，漫坡遍野随风如浪浅涌。有几许茸茸花穗婀娜，稀疏挺立草浪之上轻摇慢舞，小资情调很适合相伴柔秀身姿娉婷。奈何匆匆步履纷留意远眺峰峦起伏，皆无意停留。眼见蜿蜒连绵里围拥着山谷底的潘垟村庄，座落淡墨山水之中，偏又着了些素雅颜色，绿树掩映几缕炊烟袅娜，特别地幽静清秀，仿佛遗世之居。

行步脚下，山坡地里排布许多梯田，田埂经纬纵横交织成网，大大小小的网格各自形态首尾相衔、边侧相接，随坡而降，一直延展到谷底，再铺陈至远山脚下，将小小村庄浮载其中。最是陶醉村前村后随意几片竹林，虽不宏大，婆娑翡翠醉绿，摇曳生姿郁郁葱葱，犹如点睛之笔，为村庄描摹出仙逸气息，惹人捺不住向往步履。

　　满心欢喜匆匆奔入谷地，沟渠旁猛然发现，原来并不高耸的山峰在道路两侧壁立起来，其山势峻拔，其岩崖险绝，俨然奇峰竞秀青翠间。最难得云天竟然凑趣，肯将厚沉阴翳散去，换了蓝穹沁爽，铺陈着云波诡谲舒卷。

　　即便不久之后，阴翳再度掩上天空，吾已知道那一片灰黯之后有着无限精彩，心中憧憬的芽苗便不会轻易枯萎，坚信只要跋涉步履不停歇，终究能遇到无限风光拥抱。感谢上苍，总将一些美丽风景在不经意间感动心怀。

队伍在潘垟村头小做停留，不是因为此程驴途已到终点。驴队到此有些迟疑，领队们在商议，眼看着天空阴沉愈益浓厚，后续山岩恐遭雨淋，湿滑山路怕是会危及行履安全。议再三，终究不愿放弃，毕竟远处山岚升腾气象不凡。眼看着浅淡云烟沉浮，缠绕那座巍峨雄踞山峰，峰脊最高处裸矗着一片巨大岩群，应该是今日驴途精华所在空岩山。

美景在望，虽然隔着曲拐山路，杳杳於山巅，但对驴步而言就是前行召唤。原本可以就此上山亲近山巅岩群，领队安排了环绕路线，选择经陡门村登顶。好吧，谋定不迟疑，迈步去陡门，绕往空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