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稻把

马到成功

我出生在农家，虽说是读书人出身，但也做过不少农活。我拾过草拾过麦穗稻穗，我也捞过渣草抺过树叶给生产队积绿肥，我还替父亲去看过社场看过山芋田。这一桩桩在今天看来都是美好的回忆。

我做过最骄傲的家务活还是做饭。记得那时候我还在读小学，十岁左右，忙假和暑假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在家里烧中饭煮晚饭，替替父母的手脚。

我做过最开心的农活是插秧。那时我已读了初中，放学的时候，看到母亲在田里插秧，我就会在后面帮助栽一段秧，家乡的话叫做“接趟子”。插秧时社员们一字排开，真正的“面朝黄土背朝天”。插秧既是体力活，又是技术活，同时也是要面子的一种农活。如果你栽的慢，又栽的是上首的秧趟子，你落后了就会被别人包在里面，俗称“被包了粽子”。所以帮母亲“接趟子”，那别人就很有可能被包了“粽子”，还是蛮有意思的。

我做过的最不好意思说的家务活，就是拾粪。相信和我同龄的人，真正拾过粪的不多。还是在小学，数九寒冬的早晨，早早地起床，拎着粪兜，提着粪勺，在漫田遍野里捡粪，有狗屎人粪，如果捡到一泡牛粪，就算是大收获了。说实话，我早上起来拾粪的也就是三五回，但那种冻耳朵，老父亲的那种严格要求，怎么也忘不了。

（大王二队丰收在望的田野 作者摄）

但是对我来说，做过的最刻骨铭心的农活，还是挑稻把。1984年夏，高考名落孙山，泪水无声流过，转眼就是秋天，到了收获的季节。那时候已经分田到户，我们家口粮田加责任田有三四亩，土地靠近东小河边，离社场有头二里地。那时节由于“老二分了田”，农民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年年都是大丰收。那一年我十八岁，此时秋收大忙，如果我还是在家里捧本书做做样子，是无论如何也交待不过去的。虽然父母亲心里有不舍，我还是义无反顾的拿起扁担和稻把兜子，走向美丽的田野，去做一件非常考验人的农活——挑稻把。

挑稻把首先是个力气活，又需要一定的技巧，同时也是一个面子活。说是力气活，挑稻把首先需要的是力量，一担稻把在那，扁担放在肩上，下腰起身担子离地，主要靠的是力气。说是技术活，那是因为一百多斤在肩上，走在乡间的小道上，没有平衡性是不行的。同时挑稻把的时候，还要看着前方左右，不要和别的路人相碰，不要碰到道路两旁的小树，还有要适时地换换肩膀。最要命的还是挑稻把是个面子活，大家年龄差不多大，别人一头挑六个稻把，你挑四个，就没了面子。但是如果你实在挑不动，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水稻成熟收割下来以后，一般会晒两天，这样稻把就会轻巧些。如果遇到天要下雨，就来不及晒了，要抢时间呀。那一年的天气还不错，阳光灿烂，秋高气爽，稻把应该不算很沉。架不住我是第一次做这样的重体力活，稻把担子在肩上，是死沉死沉的。但是个男人你就要认命，是个汉子你就要雄起。记得我当年一头是放了六个稻把，后来又变成一头四个，一百多斤。无论多重，我也要扛起。虽然稻田到社场只有一两里地，但我感到无遥遥的，真正的“路漫漫其修远兮”。挑稻把还有一个苦处，就是中途不能休息，因为一旦放下担子歇息的话，稻穗就会掉下来，就做不到颗粒归仓了。

好在我挑稻把的路程，经过我们家门口，每次返回田头的时候，我就在家里歇一会，喝一碗粥。记得一个半天，我就喝了五六碗粥。既歇了歇喘口气，又喝了粥，长了精神，再去迎接那周而复始的挑战。

就是这一次的挑稻把，我磨破了肩上的皮。就是这一次挑稻把，我的后颈上长了一个扁担瘤。就是这一次挑稻把，让我明白了“一耕二读”的苦，但读之苦和耕之苦是没法办的。那一年秋收结束，国庆之后，我收拾好自己的行装，来到庙湾古城，开始了复读求学的生涯。1985年秋天，我终于接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开始了人生新的旅程。

这么多年过去了，挑稻把的往事永远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