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临近芒种,布谷鸟的叫声整日整夜地悠扬着。去支教点的路上,经常看到有收割机来回穿梭。穿行田野,蓝天白云下已泛起金黄的麦浪,摇下车窗,微风轻送,就能闻到阵阵沁人心脾的麦香。滨河路上时不时看到有陆续摊开的新麦,偶尔有人在那里扬着麦糠……这些场景总会让我想起童年弯腰割麦的时光。</p> <p class="ql-block"> 虽早已不再种田,但从小在郯北农村长大的我,对麦收时节的繁忙与劳累还是刻骨铭心。记忆中的忙碌在麦熟前几天就已开始,那就是造麦场。最初的打麦场是村集体的公用地,几家共用一块儿。由于大半年没用,不但长出了野草,质地也松软了,需要重新耙一耙,然后担来水洒上,再摊上一层麦秸,用石磙碾实,晾干后即可。我们孩子负责洒水,那时年轻的父亲母亲和乡亲们齐心协力用绳子拉着石磙一圈圈地碾地。有时我们会把水随意地泼洒,忽而扬到天上,又听它劈里啪啦从空中落下来,洒到大大的草帽上,心中便开满欢乐的花朵。以致每次学习萧红《祖父的园子》一文时,读到萧红小时候跟着祖父在菜园里浇菜把水扬起洒到天上去时,欢呼着下雨了下雨了,总是想起童年的自己,忍不住嘴角上扬。在那一刻,孩子的童真童趣仿佛穿越时空交汇重逢。</p> <p class="ql-block">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麦场造好后,待麦子成熟,就开始收割,整个农村大地立马变成热火朝天的劳动战场。天刚微亮,我们就被大人叫醒,带着水壶、煎饼和腌制好的咸鸭蛋,一块儿去田地抢收麦子。早晨还有清凉的风,不觉得闷热。十点以后,云不动,树不摇,太阳光火辣辣地烤着大地,麦田就像个热气腾腾的大蒸笼。真的应了白居易的诗句“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临近中午,我感觉全身的水分都被烤干,直直腰,感觉胳膊上被麦芒划出的小口沾上汗水后,钻心的疼。常常是父亲和母亲每人六垄,我和弟弟每人三垄。我拼命地挥舞镰刀往前赶,但仍然被越落越远。又累又热又渴还有被麦芒刺的疼和痒,数次地探起头向远处遥望,从地这头根本就看不到地那头,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莫名的焦灼无助和委屈涌上心头,拿着镰刀站在六月的骄阳下,那个满脸汗水浸着泥土已经灰头土脸的女孩开始哇哇地哭。父亲开始打捆,母亲一边笑着安抚我说怎么还累哭了呢,一边从麦垄另一头帮我割那三垄,与我会合。八九十年代夏季的农村,骑自行车带着一个白色箱子叫卖冰棍儿曾是记忆中一道抹不去的风景线。一根冰棍儿几分钱。割完当天的麦子,母亲就会每人奖励一支冰棍,白色长条形,舔一口,又凉又甜,直抵心底。舔完冰棍,再咂咂穿冰棍的小棒,便心满意足地挎着小篮去捡拾地里散落的麦穗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麦子收回来后,趁天气晴朗,脱粒、晒麦、扬麦场。麦场四周便垛满了山一样的麦捆子,尤为壮观。脱麦粒,不再用石碾压,而换成了烧柴油的脱粒机,机器飞转,尘土飞扬,脱粒的人忙得大汗淋漓。夜晚的打麦场却是孩子们的欢乐场。凉风习习,路边的白杨被风吹地哗哗响,知了在树上欢快地唱着歌儿。远处池塘,蛙声阵阵。麦场上,大人们三五成群边堆麦壤装麦粒,边说笑谈论丰收的光景,脸上满是喜悦。孩子们最疯了,有的捉迷藏,有的做游戏,一些顽皮的孩子们甚至爬上一座座如小山般的麦秸垛,翻滚,打闹,嬉笑,他们跑着,喊着,尽情欢叫着……玩累了,就往麦秸垛上一躺,这时麦秸垛就成了他们温暖的弹簧床。常常忙到深夜收工时,孩子们也在麦垛上睡着了,月亮已挂在村头的树梢上。</p> <p class="ql-block"> 如今,我和弟弟都在城里工作,把父母也早早地接了回来。那时当我们四处打听合适的楼房时,他们执着地想买带院的平房。以后的数十年里小院一年四季蔬菜成畦瓜果飘香,我才读懂了他们一辈子对于土地深厚的情感。</p> <p class="ql-block"> 六月的风再次从田野带来布谷鸟的歌声,风吹麦浪,思乡情结再次打开。家乡的山山水水,家乡的风土人情,乡下人朴素朴实的品质,成了我坦荡旷达的精神家园。我思念故乡,怀念家乡父老和大汗淋漓的收麦时光和傍晚的打麦场。勤劳朴实的乡亲,像金色麦田中颗粒饱满的麦穗,父辈们挥舞镰刀收割的,正是他们像麦子一样质朴而丰满的人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