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生活之三……回忆那年端午节

白云悠悠

每一年的端午节，都会想起想起……

看着发黄的照片，褪色的记忆跃然浮现脑海，三十七年前的端午节，那情景清晰的展现在了眼前。这是我在下乡插队时的唯一留影，如今看来，是多么的弥足珍贵，遗憾的是，在那次扫描以后，这张照片不翼而飞不见了踪影，当时真有点捶胸顿足了。

那是在1969年的五月底六月初，我们到乡下已经半年了。我并不知道那天是端午节，那年月，在城里，什么中秋端午，似乎都被当做“封资修”给抛弃了。但是在农村，农民们还是很看重这些节日的。我头天和慧敏上公社寄信，返回时到芋头那里歇脚，当天晚上没有回我们自己队上。在那歇了一天，玩了一天。到第二天，似乎还意犹未尽，不想回队上。聊着聊着，不知谁说，咱们来这儿这么久了，好憋闷的，不如到哪里去玩玩吧。 这主意好，马上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顿时觉得精神一爽，兴奋起来。此时11队的静娟和盛意也来了，到哪儿玩呢，七嘴八舌的讨论后，我们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去石门县城玩玩。

石门县城距离我们有40里路，当天来回的话就是80里路了，我们行吗？大家很是犹豫了一阵子，但是想出去玩玩的心理还是占了上风，于是我们6个人蹦蹦跳跳的上了公路。

我们沿着新建不久的公路，朝着石门的方向走去。此时，太阳出来了，路旁的棉田，棉花苗已经长出六七寸高了，它们仿佛在向太阳行注目礼，叶子全部朝着太阳的方向，整整齐齐，它们那娇小的身体随着微风摇摆，像是在做广播操呢，哈，好看极了。农村，也不是那么可怕啊，有这么好的风景。原来，除了向日葵，所有的生物都是向着太阳的啊。路旁的大树已经可以遮阴了，走在树下，可以避开太阳的照射。远处，农田，农舍，耕牛，偶尔看到的羊群，再往前走，到了我们那天来时，下“之”字路的山上，看到的片片梯田，薄雾缭绕，我们虽不会描述，但却夸张的连连发出惊叹。

站在山上，向东看去，远处的山连绵起伏，看不到边，我知道，长沙，就在山的那边，可是我看不到那边的尽头。所以，我也就看不到长沙了。

山区很美，是我们原先没有想到的，以为农村一片贫穷。可是太原始了，原始的令人窒息。特别是那时，还没有开发。在路上，我们经过了一个近似原始森林的地方，也像一个大峡谷。这里有参天的大树，看不到阳光，我们始终没敢走近里面，害怕“野兽”会突然跳将出来。那时总觉得里面有老虎或者豹子什么的猛兽，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没有的，只是那时我们刚离开父母，一切印象都还停留在小时候听到的一些吓唬小孩的故事里面。

到石门了，当时的石门县城只有一个百货商店，好像是叫什么供销社。石门只有一条街，五分钟就逛完了。什么印象也没有。没了去处，可不甘心了，走这么远路，就这么玩一会儿，太不划算了。

不知谁说，听说石门的照相馆不错，咱们去照相。大家立刻欢呼雀跃的直奔照相馆。

不太记得照相馆在石门的具体位置了。当时电力很不发达，照相馆也没有电，拍照的房间，仅仅只是屋顶上的几片亮瓦，权当做灯光用吧，这其实也是体验拍摄人员的技术的，哪像如今这傻瓜机，什么都不用操心，一顿乱拍啊。

照相的人还不少，我们排了一会儿队，轮到我们了，我们每人照一张单独的，记得我当时衣服不好看，我和慧敏都是借穿盛意的，是颜色比较鲜艳的彩条。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青春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当然每个人在照相的时候，旁边的人在搞笑，总之，每个人都笑得很灿烂。

我们六个人，我、慧敏 、芋头、春梅、盛意、静娟。

照完像以后，大家比较尽兴，队上还有那么远，不能再玩了，要赶路回去了。

回去的路好长啊，我们走了很久很久，似乎还没有尽头，看着天色晚将下来，可是还有近20里，这时我们来到了一个山湾，就是那个原始森林的地方，好像一个峡谷，两边的山崖很陡，有点像一线天，太阳很难照进这里，给人以阴森森的感觉，不远处是浓密的森林，不时传来的声声鸟兽声，有点毛骨悚然的，单独一个人走的时候害怕极了。

在那里的两年时间里，我多次经过这个地方，有时候是独自一人，每次都是害怕的不得了。

我们走累了，在路边歇着，不想动了，可是又害怕天快黑下来，不由得心里暗暗着急。中午也没吃多少东西，饥肠辘辘的，实在有些走不动了。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一台大巴车从我们身后开过来，看方向就是我们要回去的方向，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家赶紧招手，没想到车子还真的停了下来，于是我们赶紧跑过去，心里想，真的是幸运啊。

谁知我们后面的几个人还没到，车子就又开动起来 幸亏已经上去的芋头她们，使劲央求司机停下来等等我们。上车后才知道，原来司机弄错了，以为是他们的人，这样我们就坐了顺风车，眨眼间就到了我们大队所在的公路，我们对着司机千恩万谢，然后下了车。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乡亲们已收工了，山边的农舍都飘起一缕缕炊烟，很多家中有老人的，已经开始做饭了，收工的人们陆续的往回家的路上走，遇到一些人，听到他们的闲谈，才知道今天就是端午节，在农村是很隆重的节日。

和大家分手后，我和慧敏还要走5里多路才能到队上。

回去的路上，走在窄窄的小路，脚步越来越沉重，从昨天起，我俩就没在队上露面，整整两天没看见我们，如果知道我们不出工，跑出去玩，队上的人会怎样看我们呢？是否会说，我们不好好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呀？

我俩像做错事的孩子，想回家又不敢，迟疑着，可是终究要回去啊。我们硬着头皮，终于回到队上。

远远的，胖子在招呼我们，啊哈，回来啦？快点，黎妈包了粽子，等着我们呢。

啊，今天是端午节，在异乡，竟还有这样的好事？出去玩，不请假，不打招呼，回来不挨批评，还有粽子“奖励”？

我和慧敏真的饿了，我们飞快的就吃下了粽子，味道真的好极了，我们吃的好香啊。黎妈和队上的人没有丝毫的责怪，我们也坦白的说，自己到石门去玩了一天。乡亲们都是笑眯眯的，只是说，石门好玩吗？真有干劲呀，跑那里玩去了。

三十七年过去了，粽子的余香似乎还在嘴里，这张照片的故事我从来没有忘记。 我们在这里，亲身经历了刀耕火种的乐趣；经历了和乡亲们一起打麦子的艰辛，还有收割时用拌桶打稻子，秋天的摘棉花，冬天的修水利，还有从8里路远的公社粮店挑回自己的口粮，然后打米筛米……，这一切都伴着汗水和泪花，在我的生命里留下浓浓的色彩永不磨灭了。

不知黎妈和乡亲们怎样了，95年出差到石门，我曾经专程去过那里，那条公路居然没有修缮，坑坑洼洼，比我们在那里的时候还要显得破旧......。黎妈对我们在乡下的那段日子很怀念，我们的桩桩件件她和乡亲们都记得很清楚。她们很快就认出了我，叫出我的名字。可是我们当时招工的时候，心里是巴不得快点离开那里呀。如今回想这些，我常常愧疚自责，人们常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们无时不刻的享受着乡亲们的恩泽，却又是怎样回报他们的呢？真的是怀念那些质朴的，不求回报的乡亲们 。

写于2006年端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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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翻看日历，确定1969年的端午节是1969年6月19日。

2023.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