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之美

坐忘

又一个儿童节快到了，总想给外孙们送点什么礼物，我问外孙女想要点什么，她说随你送就好，说实在的，新时代的这些孩子吃的穿的用的真的什么都不缺，虽说我最后送了毛笔、墨砚和颜体字帖給她，但这只是我一厢情愿送的礼物，但未必是小孩子最想要的，事实上，我以为儿童最想要的是玩的时间和玩的自由！

在疫情流行期间，在学校停课居家的情况下，我在广州某小学3-6年级学生中做了一次绘画测试，题目是《我的居家生活》，结果令人惊讶的是许多孩子的作品描绘的都是居家作业堆积如山，父母在一旁督促的情景，“没有自由”，“没有时间玩”和“我很烦躁”之类的报怨在画面上比比皆是。也许在许多老师和家长的意识中，做作业远比玩耍重要，学习就是读书本，而玩就是浪费时间。我以为这些想法不仅违反了儿童心理发展的规律，如果作为一种教育理念和教育管理的规矩，那则是有害儿童心理健康的。在心理门诊中见过太多的亲子关系矛盾的案例，最常见的矛盾就是父母指责孩子太贪玩，小孩则说父母太强势，自己没自由。

对比想一想几十年前我们曾经历的童年时光，实在感觉到过去更加开心，即使没有现在这么好的物质条件，我小时候所玩的玩具大多是自己动手制作的，例如能拖泥巴沙子的小木头汽车，能滑雪的溜冰车，手枪和弹弓等等。当然那时候我们也要做作业，但老师鼓励我们就近组成课外学习小组，记得我家里常有几个男生来我家做作业，我母亲热情地为小朋友用门板支起了一个大的作业平台，我是班长，督促和帮助一些后进的同学补课，作业完成后我们就用这块门板当乒乓球台，开始球赛。小伙伴们一直玩到太阳快落山了才回家。有时候就在小巷子里玩“工兵捉强盗”的游戏，这个游戏不仅需要机敏灵活的躲藏智慧，尤其需要短跑的速度和冲刺的勇敢，不需要任何器具和成本，只要以一根电线杆为“司令部”或“窝”的标志即可让一群孩子嗨上半天。每次游戏结束时，个个孩子总是脸面通红，挥汗如雨，双脚跑得发软，对身体是多好的锻炼，对合群性与人际沟通能力，对自信心的培养又有多少益处。经验告诉我们，与同龄孩子一起游戏是最好和最有用的学习方式。而现在一些年轻的父母总是热衷将孩子往五花八门的培训机构里送，结果自以为是，自我中心，自私自利的心理毛病日渐滋生。

近日读《王阳明全集》，发觉阳明先生在《训蒙大意示教读刘伯颂等》一文中就儿童教育发表过很好的意见，首先他批评了当时的启蒙教育存在的弊端，即“若近世之训蒙稚者，日惟督以句读课仿，责其检束，而不知导之以礼；求其聪明，而不知养之以善，鞭挞绳缚，若待拘囚。”其次，

他基于儿童心理的分析，提出了快乐教学的方法：“大抵童子之情，乐嬉游而拘检，如草木之始萌芽，舒畅之则调达，摧扰之衰萎。今教童子，必使其趋向鼓舞，中心喜悦，则其进自不能己。譬之时雨春风，霑被卉木，莫不萌动发越，自然日长月化；若冰霜剥落，则生气萧所，日就枯槁。”这里说的就是教育者要懂得儿童乐嬉游而不愿意被拘禁的天性，即使是要儿童讲知识，也应该遵循儿童心理规律，寓教于乐，阳明主张：“凡授书不在徒多，但贵精熟。量其资禀，能二百字者，止可授以一百字。常使精神力量有余，则无厌苦之患，而有自得之美。”对比起来，于今学童的面临的无聊无用的作业量太大，甚至需要学生家长帮忙打印，检查，读字默写，辅导作业和陪读之类的任务太多，反而要求学生自己独立思考，独立完成，动手实践，具有创新性的和学生之间互助的任务又太少。对于教师和学生家长来说，记住孔子说过的那句金玉良言：“知之者不如好知者，好知者不如乐之者。”（《论语·雍也》）是非常重要的。

我忽然想起清代龚自珍的《病梅馆记》可以用来借古讽今，看最近热搜关于人教版教材事件的报道，类似于唐氏综合征的儿童形象竟然在小学的某科教材肆意十余年，难道这是龚自珍曾抨击的那种“文人画士之祸之烈至此”的死灰复燃？！当时那种流行的病态审美观是：“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qī)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尤其阴险的是，文人画士心知这种病态的审美不可以明告于天下，而只能暗地里怂恿卖梅为业的人砍掉端正笔直的枝干，培养倾斜的侧枝，删除繁密的枝叶，早点去掉嫩稚的枝丫，遏之其生机，这样才可以获得病梅出售的高价。

阳明以卉木喻儿童，龚自珍借梅说人，讲的都是教育思想和教育方法中存在的过度干预问题，而这些问题一直存在，不仅需要引起教师和学生家长，更应引起政府教育管理部门的警醒！龚自珍为病梅痛心疾首哭过三日后，发誓要医治它们，而他开出的处方就是：“纵之顺之，毁其盆，悉埋于地，解其棕缚；以五年为期，必复之全之。”我们需要自然之美，自得之美，我们应该拿出龚自珍爱护孩子的那股仁心志士的理想与勇气：“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

记住：好学自得，方才痛快。

王阳明是一个受儿童欢迎的教师

王阳明对成人则进行心学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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