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梦,是一种生理现象,它将陪伴着人的一生,可是,有些梦却是人们挥之不去的噩梦。</p><p class="ql-block"> 宁波,镇海,清白乡,清白村。村后有一座高不过三十米的小山,名曰狮子山。</p><p class="ql-block"> 春天来了,细雨绵绵,烟雾缭绕,笼罩在山顶,山上生长着青青草,还有星星点点的白色,黄色,红色小野花,它们把狮子山打扮得如此秀丽多姿又简朴优雅。平时,孩子们在山脚下嬉戏,还有农家子弟拾禾为柴。夕阳余晖下,更是披上了一条弯弯的金边,从山脚的小路一直画到山顶上的松树,闪耀着光辉。东海的浪涛轻轻冲刷着山脚下的沙滩,一片宁静。</p><p class="ql-block"> 可是这个宁静的地方,被一种骚动不安所取代,村民们在传说,日本人已经入侵中国,所到之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近些日子还发现有贴着膏药旗的兵舰在很远的海上游弋。</p><p class="ql-block"> 这天,有乡邻躲在狮子山顶的草丛里,没有欣赏海滩上的白色浪潮,只是两眼紧盯着停在外海上的日本兵舰。只见军舰的大烟囱开始冒烟,黑烟笔直地往上冲,一会儿,只见军舰上的炮管冒出白烟。宁波方向传来了阵阵爆炸声。乡邻见状,立即连滚带爬跑下山,然后往村里跑,一边跑一边喊:“日本人开炮了!日本人开炮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正在红木桌旁纳鞋底,听到乡邻的呼喊声音,赶紧放下针线,起身往小夹弄找到两个女儿,一把拉着她们往屋里跑,然后,关上房门,搂着她们,镇静地坐在红木雕花大床边。天空中传来了“嘘!嘘!”炮弹划空而过的声音,与远处爆炸声连成一片。</p><p class="ql-block"> 村民们还在心有余悸地谈论炮击,不久传来消息说,由于多次的炮击,军队防守的炮台被毁,附近兵营被炸得一片狼藉,损失惨重,守军撤离。</p><p class="ql-block"> 日本人开始在宁波登陆,遭到零星扺抗,宁波失守。</p><p class="ql-block"> 从此,平静安逸的生活被隆隆的爆炸声所取代,这炮声震荡着每一个村民的心,祈祷与祝愿,换不来日本鬼子的善心,噩梦从此开始。</p><p class="ql-block"> 有消息传来,宁波市内出现大批日本鬼子,后又神秘消失,宁波人开始生病,死亡。清白村的村民们都在惶惶不安中度日,唯恐日本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村民们在考虑怎么办?</p><p class="ql-block"> 晚上,哄着两个女儿睡着后,想起了心事。望着大女儿那稚嫩的脸,母亲陷入了沉思,孩子还小,在七星延龄学校念书,那位马先生前不久还来家访过,现在学校早已停课。前些日子有日本兵驻扎在那里,临走时,一把火烧了校舍,一想到那天看到学校方向升起的浓浓黑烟,就让人不寒而栗………。油灯还在恍惚,心里更加忐忑不安,孩子的父亲已经好多日子没消息,不知道怎么样了,心里一焦急,一下子身体坐直了,这突然的又轻微的动作惊醒了小女儿,瞪大了惊恐的双眼,紧紧抱住了母亲的手臂,母亲慢慢镇静了下来,抱着小女儿,靠在床边,轻轻地拍着孩子的背,孩子入睡,望了一眼大女儿,还在熟睡。母亲似睡非睡地靠在床沿上,一抬头看见外面已有亮光,却是一个阴霾天气。</p><p class="ql-block"> 就在母亲提心吊胆的时候,父亲让人带来了口信,叫母亲到上海去避难,说是上海有很多租界,那里比较安全,已经租好了房子。母亲毫不犹豫做出决定,到上海去,到这个从未谋面的大上海去,到亲人身边去。</p><p class="ql-block"> 告别了生活在狮子山脚下马灶头的母亲,又告别了张业房的主人,带着一双女儿和随身的细软,出了房门,回身看了最后一眼屋里的陈设,那只满是线装书的书橱,母亲选了两本书帖,柳公权和颜真卿的真迹书帖,放在了随身衣物的中间。红木雕花大床上的帐子已经放下,往日那栩栩如生的西厢记人物,今天仿佛都失去了生气,似乎一个个垂头丧气,母亲再也不忍心看下去,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声:我还会回来!一咬牙,很快合上房门,咔嚓一声,房门上多了一把铜锁,一转身,跨出了生活了多年的张业房,抬头望了望白黛青瓦,高耸的粉壁,一回头,踏上了去上海的宁波轮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span style="font-size: 15px;">力平(清水淡溪)写于2022年6月1日 摄影:C君(曹波)</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解读之就是白天你想什么,晚上就会梦见。可是有些梦却不顺着这个思路,到是给你一个毫不相关的暗示.……。</p><p class="ql-block"> 上海,一条石库门里弄的最末一幢楼的前楼,四扇长窗,让房间充满了阳光。那时我三岁,拉着母亲的衣角,趴在桌子旁边。认真地看着二姐在写字,做作业。二姐在舟山路上的明德小学读书,二姐抬头,看到了我的眼睛,那个好奇,带有探索般的眼神。她悄悄一招手,我移动了一下身体,右手还是拉着母亲的衣角,看到了国文课本上的生动有趣的画,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正当我想看个究竟。母亲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手。“别烦你姐!”原来被我拉着的衣角牵动了母亲。母亲正在担心着父亲在外的饮食起居,生命安危,一颗悬着的心,总是放不下来。</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在亲戚的一个叫南通木行里做会计(以前叫账房先生),经常到南方处理财务事宜以及各种木材的选择、采购、洽谈、运输等工作,做得还蛮好。多年前,母亲就带着两个女儿追随父亲来到了上海,不久我就来到了人世。大战结束,日本投降,内战还未开始,社会还是相对稳定,父亲看到所在木行在南通发展得很好,就来信让母亲带着我们到南通去定居,母亲买好了船票,做好了一切启程准备。然而,就在上船的前一个晚上,母亲做了一个梦:梦中见到自己用扁担一前一后挑着两桶水,小心翼翼地行走在两边是河的乡间小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前面一桶水翻了,接着后面的水桶也翻了,两桶水全没了。母亲一下子惊醒,思量了半夜,第二天母亲作出了一个果断而惊人的决定,南通不去了,亲戚与邻居们都非常惊讶,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原来,母亲根据梦中的所见情形,联想到了以后的生活前景,“一副扁担两头空”,南通、上海两头不落实。我不记得这其中的许多情节,我只关心的是大家送的一大堆礼品。其中有珍贵的饼干,一只长方形铁皮饼干箱,顶上一个圆圆的盖子,四边各印着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红冠大公鸡,上面有用繁体字写的红色金边的“金雞餅乾”四个大字。其他物品母亲怎么处理我不管,那只饼干箱上的大红公鸡,陪伴了我多年。</p><p class="ql-block"> 就在父亲埋怨母亲的无端决定之后不久,又传来消息,南通木行倒闭,父亲也随之回到了上海。人的一生要经过许多次人生道路的选择,而大多数却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也就是身不由己地走上了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如果说,母亲追随父亲来到了上海,让我们姐弟成了大上海人的一员,那么,母亲的这一个决定,使我们踏踏实实地做起了上海人,跟随着大上海跳动的脉搏,开启了我们在大上海的人生之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span style="font-size: 15px;">力平(清水淡溪)写于2022年6月3日 摄影:C君(曹波)</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 THE END</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