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班的大人物（五）

默余

我家老爷子好多年前组织编写《余氏族谱（万州分支）》时告诉我：据史料记载，我们“余”姓起源于铁木真的分支。他说得越正式，我觉得越好笑：难不成我还有点儿贵族血统？不过对于姓余的，我倒是有些遗传他老人家，莫名地亲近！ 教了二十几年书，这一届终于遇到一个姓余的弟子，自然是喜欢！ 本期小五班的大人物，隆重推出——余俐君！ 回忆 　　一提到“余俐君”，不由自主地让我回忆起四十年前…… 我是电报路幼儿园毕业的，那时的园址就在我们学校现在一年级教学楼的位置。记忆中，园中有一棵四季常青的黄桷树，一位满头银发的米园长，还有长得像仙女的陈老师。相貌普通，零艺术特长的我，在幼儿园时鲜有上台的机会。上大班时，幼儿园举办“六.一”庆祝活动，幸运之石突然砸中我，陈老师居然宣布我可以参加合唱节目，在“六.一”庆祝活动中“登”台表演。记忆中永不磨灭的是参加表演的日子，早早地起床，匆匆地穿上白纱裙，红皮鞋，兴奋地赶到幼儿园。其实合唱类节目妆容是非常简单的，可我却觉得化在眉心那个红红的圆点，嘴唇上薄薄的口红，特别精致。不奔跑，怕圆点掉了；不说话，怕口红没了。上台前，我用高度的自律一直，一直翘着嘴，慎重地等待“登”台表演。一个字“登”，饱含着不易与渴望。对于5岁的我，对于5岁前从没有上台的我，那次表演意义非凡。 人生无常，有时候越怕失去，越容易失去。我和小朋友们化好妆，回到教室等待广播响起。突然，天开始暗沉，保育员阿姨跟旁边的老师抱怨：“像要下雨了……”这是一生中我最讨厌的声音。她成了预言家，一会儿，雨点突袭我们教室的窗台，突袭室外的走道，更是在园中搭建好的舞台上恣意高唱。一场大雨在我猝不及防下，浇湿了黄桷树，窗台，走道，舞台……更浇灭了5岁那年我的期许。 我在幼儿园时期终究没有迎来那个登台表演的机会。像一粒尘埃，时间将不起眼的我揉进偌大的天地。不管我是否忧伤，是否遗憾…… 观察 　　其实在我们周围像我这种不起眼的孩子很多，余俐君就是这一款。 高高瘦瘦的个儿，鼻梁上架着一副小眼镜，在人群中即使多看一眼，也发现不了她。起初，我对她说得最多的是：声音可以大一点吗？发言时声音小，轮到她当值日生，喊口令声音小，连告状的声音也小。接着，我发现她特别丢三落四。门卫室总是有她等待家长送书送本子的身影，卷子上总是有她漏题的证据……为此，她也吃过不少苦头。后来，我发现她除了胆儿小，做作业完全是龟速。同样的作业量，她会比别人多花一倍的时间。 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很幸运被我发现。于是，拯救行动拉开大幕。 拯救 　　为了提高她的音量，我刻意在课堂上让她当小老师带领同学们朗读。时间一长，声音大了一点。虽比起班级的大嗓门，还是略微逊色，但较之以前的余俐君，还是有质的飞跃。杂志分发员，也让她壮胆不少。因每次分发报章杂志，需要大声念名单，她渐渐地囗齿伶俐起来。我喜欢她不单是因为她跟我同姓，更多的是她对班级工作的认真负责。二年级，我召开班委会时，强调：优秀的班干部是眼中有活儿的孩子。班级里有什么活儿需要他出力，不用老师布置，他就能发现。而俐君从图书管理员到杂志分发员，再到生活委员。她的责任心，同学们有目共睹。只不过班干部的霸气，在她身上目前还捕捉不到。 “丢三落四”现象在我们班尤为突出。追根溯源，还是我们的家长过于勤奋，勤劳的双手已触及到该孩子们动手的领域。他们坐享其成，家长为他们收拾书包，家长为他们做这做那。久而久之，退化的不但是他们的动手能力，而且是一份对自己的责任。俐君丢三落四的现象尤为明显，我采取过“提醒，编号，记事本，惩罚”等多种方法，效果最佳的是强势植入：丢三落四，当罚则罚。进入中年级不允许家长送东送西，忘了带什么，直接领奖品——惩罚作业。不解释，不推逶。丢三落四，与家长无关，是本人的全责。班级管理也好，家庭教育也罢，民主与集中的比例因根据情况而定。我没有帮助小余完全改掉这个坏毛病，但比起一年级，她真的是有改观。 小余特别喜欢看书，我以此为诱饵加快她完成作业的速度。每天完成作业时，你会发现她的眼神游移不定，张三咳嗽一声，李四文具盒掉到地上，王五的漫画书，都会深深地吸引住她。于是，我在某一个平常的周二将完成作业迟缓的傢伙统统留了下来，开展一次作业计时比赛。空荡荡的教室，只有几个人，加上班主任在讲台上正襟危坐，除两个“特慢号”，其余全部完成并提速不少。事后，我们算了一笔帐，不同的人一天花在完成作业上的时间的对比，发现问题，找到解决办法。我比较懒，不喜欢占课，不喜欢拖堂，更不喜欢留堂。因为这是教学策略中的下下策，它内耗掉我的时间不说，更加深了我对某同学的厌恶感。但小学生，尤其是6岁前没有养成时间观念的学生，要他们自律很难。一次留堂，一次记忆。惩戒算是教育策略中比较常用的一种方式，只不过我们可以思考：惩的方法，戒的尺度。惩戒后如何修复创面。本期，我使用了两次留堂手段，还非常痛苦地送了他们留堂套餐。针对“慢慢”，完成作业时间比别人长于30分钟的，发现一次赠送留堂套餐一（我陪坐一小时）；发现两次送套餐二（课间与我如影随形，我陪坐1.5小时）。还好，只有三个人享受了套餐一。后怕，哪个傢伙不慎享受套餐二，把我也巴起了。有惩也有奖，他们当中凡是按时完成作业者，周五学习表现可双倍积分，在延时服务课上享有两次换课外书阅读的机会。俐君，是快速完成作业后的受益者，因而她从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到有所好转。 至少在培养她，还有与她一样的不起眼的孩子时，我是充满了关注与热爱的。希望那一群不起眼的孩子，不要再有我的儿时的忧伤，遗憾。 困惑 　　“起眼”与“不起眼”就在老师们的一念之间，而我们观念的改变却关乎孩子们的一辈子。用时间将外表粗粝的璞玉，打磨成精致的美玉，让它绽放出夺目耀眼的光彩。余俐君，我打算从你这里出发。 不起眼的孩子可能会走得慢一些，但花期还是有的。在等待开放时，我也是困惑的。面对我的女儿，我的学生时，经常有“空有一身武艺，无处施展。”或“无计可施”。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可见教育的周期长，教育的难度大。大家都来献计献策，为“不起眼的孩子们”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