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台阶》喜马拉雅有声书播讲

顿悟

长篇小说：《台阶》 作者：于忠 出版社：汇文书联 播讲平台：喜马拉雅 主播： 吾音、杨晨鑫、仙菊儿、戒烟等组合团队（广播剧版本）        大铁壶组合团队（评书版）        之之（男声版）        微醺（女声版） 可以任选四组主播之一，聆听小说《台阶》。 操作： 手机复制链接到微信，点击一下# http://www.ximalaya.com/thirdparty/linkcard/aplus_18399257_time（分享自@喜马拉雅）。 序 生活多为日常琐碎，但是小说却是要讲故事的。于忠先生的长篇小说《台阶》就描述了一个社会最底层的小商贩如何成长又如何堕落的故事，读来让人兴趣盎然，又不免时时唏嘘感叹。 小说的主人公冉东初始以贩鱼为生，因狱中结识朋友提前出狱学的一手裁缝技术，进入工厂，创办企业，结交权贵，最后混入政坛并被法律制裁。这本书聚焦了以冉东为中心的几十年来社会的变迁、各阶层的冲突，把都市中的官商关系、社会关系、男女关系描绘得淋漓尽致，从某一方面来说，是当时社会的一面镜子，有力的鞭打了侵蚀人民利益和国家利益的暗藏各个角落里蛀虫的丑恶嘴脸和行径。尤其是本书对人性的刻画极其深刻，对一些人的心理把握及其准确、细腻，文字也不乏黑色幽默，是一部难得的小说。 《台阶》描绘了一幅百景图，各种人物的塑造都栩栩如生。小说里的人物不管着墨多少，都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当然得益于于忠先生的笔力，但更得益于他对生活深切而独到的洞察。于忠先生并不刻意遵循某些文学黄金定律，他的写作是照着现实的本来面目，依着自己对生活的理解，秉着内心明亮温暖的那团火光。络绎奔会于笔底者，皆为元气丰沛的真实生活，有光明和希望，也有叹惋和忧伤。 该部小说已在文化中国网、光华文化网、中南文化网，中国文促网、文化传播网、腾讯号、一点资讯、今日头条、云图知乎、云图简书、数字出版贴吧、百度及新浪微博等诸多知名媒体网站宣传报道。特别是在喜马拉雅听书平台，先后有四组主播免费播讲，仅一年时间点击量就达近四百万，力度之大，可见一斑。 在2022年“世界读书日·书海拾贝”作品评选活动，《台阶》被评为3部“汇文好书”之一。并在抖音、优酷、爱奇艺、bilibili短视频平台发布。 于忠先生著作等身，其自1994年至2001年发表新闻、通讯、市场调查、经济分析、采访札记、专栏撰稿及其他杂文等近百万字文章。多次被《今晚报》社、《天津日报》社授予功勋通讯员和年度优秀通讯员称号。 于忠先生毕业于天津工业大学工商管理硕士研究生，获得建筑工程师和经济师双职称。曾被聘任《今晚报》特约记者，《今晚报》“美食”专刊特约撰稿人；《天津日报》通讯员，《天津日报》市场与消费“食苑”特约撰稿人；《华北信息报》“名肴聊斋”栏目主持人；《南方市场导报》“胖子侃吃”和“名菜侃谈”专栏主持人。 获奖代表作品有：散文《将军，向您致敬！》、论文《主动释放温度，在企业中展示工会组织的能量》、杂文《人生初体验》（编入中共天津市委教材《党课》）等。 于忠先生现为汇文书联特邀签约作家，他的作品诗集《峥嵘岁月》、杂文《时代记忆》、纪实小说《阶梯》（与获奖小说《台阶》为姊妹篇）及在报刊杂志等多媒体发表的游记、散文、诗歌等更是得到了广大读者的喜爱。人说“字如其人”，其实“文也如其人”，读于忠的文字总能想见其心底的沟壑和大千，令人钦佩。胡乱数言，是为序。 安吉 目　录 第一章贩鱼糊口小本经商冉东娶妻先斩后奏第二章持械斗殴二进警局狱中结识河北老七第三章七哥授意假冒立功冉东提前释放出狱第四章感恩拜访林家认父张芬初见冉东心动第五章冉东学徒成巧裁缝林家铺子生意红火第六章师兄妹做出风流事老林盛舍弃摇钱树第七章工厂招工冉东应聘技艺超群名声在外第八章乐极生悲惹来事端柳暗花明冉东走运第九章随风就势取巧获利借机下蛋创收授奖第十章一路顺风创办公司半途幸遇军师谋划第十一章众目睽睽砍伐树木知法犯法震惊社会第十二章设宴款待八方豪杰冉东醉酒秘书献身第十三章林盛介绍通天人物冉东芦杰结拜兄弟第十四章胡副主任高抬贵手芦杰再做月下老人第十五章初生牛犊遇见碰瓷冉东慷慨出手解围第十六章大厦开业出尽风头冉东聚焦公众人物第十七章胡副主任胆大妄为林一池获保外就医第十八章迟书记竹篮子打水豪气引资香港被骗第十九章成立集团筹备上市市长力挺举手相助第二十章川东酒楼装修改造华总酒后一命呜呼第二十一章区长亲解审计难题天真蓉蓉二次怀孕第二十二章芦杰被查心慌意乱痴女纵身成为冤魂第二十三章当钉子户赢来重酬巧夺他人商铺获利第二十四章违章接层开火锅店国有资产占为己有第二十五章冉东设计军师联盟侵占商场赶走职工第二十六章张芬纸里包不住火林一池伤人二进宫第二十七章职工戏耍昏庸高管乔部长与冉东夜话第二十八章薛姐眼尖嘴快生端桂花屈死撒手人寰第二十九章智多星巧诱小算盘冉东斗智碾压军师第三十章中饱私囊黄粱一梦苍天有眼报应时到 人物介绍：冉东：富豪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区政协副主席王桂花：冉东之妻冉夏：冉东之子蓉蓉：冉东的情妇林盛：冉东的干爹（裁缝）林一迟：冉东的狱友，林盛之子张芬：林一迟之妻张芬妈：张芬之母王副经理：富豪时装公司副经理薛姐：王副经理之妻，王桂花同事芦杰：芦氏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经理白眼儿：蓉蓉的姐姐，芦杰情妇芦老爷子：芦杰之父，外贸局局长孙经理：盛东五金交电设备有限公司经理，冉东的军师华经理：川东大酒店总经理郭经理：鑫东综合贸易服务有限公司经理万铁柱：万东服装造型设计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周书记：服务公司书记胡争：某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兼政法委书记胡军：胡争之子黄市长：市长迟书记：区委书记刘化：区长么总编：报社总编陆组长：绿化局联合调查组长丘健：报社记者，陆组长外甥赖厂长：铁牛服装厂厂长郎丽丽：香港百丽集团总裁孙姐：铁牛服装厂工人马东升：孙姐丈夫朱姐：铁牛服装工人尿壶：拆迁指挥部头头高副局长：公安分局副局长吴所长：派出所所长张老板：喜明园老板句副区长：主管城建副区长冯院长：检察院副院长继庭长：法院庭长段主任：劳动仲裁委员会主任方主席：五金公司工会主席单经理：某商业公司经理赵会计：川东大酒店会计乔部长：川东大酒店后勤部部长高会计：芦氏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会计贾峰：中学老师李婆子：冉东街坊邻居猴子：小商贩狗子：小商贩二子：小商贩三胖子：林一迟朋友五条：林一迟朋友丁副书记：服务公司副书记韩副经理：服务公司副经理保姆：芦杰家保姆裁剪组组长：铁牛服装厂裁剪组组长曹副区长：副区长杨局副长：劳动局副局长萧秘书：黄市长秘书邹兴：刘区长的小舅子，审计署主任孙诌：孙经理侄子小邓：黄市长司机小陈：刘区长司机门童：钓鱼馆门童徐姐：铁牛服装厂车间主任苏主席：铁牛服装厂工会主席金大爷：居委会大爷 第一章贩鱼糊口小本经商冉东娶妻先斩后奏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醒了已经沉睡很久的中华大地，十二亿中国人民迎来了20世纪80年代的第一个春天。人们转变了以穷而感到无比自豪的愚昧观念，也不再以成分论英雄，不再为搞阶级斗争而消磨时光，大家开始向往一种新的生活，为早日进入小康社会而奔忙。 在茫茫人海中，有靠勤奋致富的、有靠才智创收的、有靠投机发财的、有靠违法腾达的、有靠打擦边球取胜的、有靠吃官饭受益的，可谓是大千世界怎样发迹的都有。然而，有人在成功之后又出现激动、得意、彷徨、悔过、猖狂、罪恶及慈悲等不同心态。人无完人是句老话，用在有过错的人身上尚可，如果用在有罪孽的人身上则不通，有道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早晚天地报。 闲话少叙，单表华北某大城市有个小官街，听老人讲，自古这条街住的多是小吏，从未出现过九品以上的官人，后来人们索性就称它为小官街，虽无历史考证，但从近代国民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等几个不同时期来看，无论是正派还是反派人物，真就没有一个县团级的人物，倒是在“文革”时期出了几个班排长、车间主任、造反头头。俗话说，无官一身轻，此地无官，人人平等，也落个清净。 七十年代后期，政治空气逐渐多云转晴，小官街几百户人家又重操旧业，靠着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干起了小作坊，炸油条、磨豆浆、烙烧饼、制作豆制品等等。没有手艺的，就趸菜卖菜、贩鱼卖虾，一时间，小官街变成了喧闹繁盈的小型自由市场，八方四邻成了这里的顾客。 虽是三月天，北方的天气还是很寒冷的，街摊小贩一天下来，脸和手都变成了紫茄子色。在卖鱼的排档里有两个年轻汉子正较劲对着大声吆喝，谁也不服谁，看样子是要演一出武戏了。其中一个大汉年仿二十六七岁，一米八的个头，膀大腰圆国字脸，浓眉大眼狮鼻厚唇，小二茬头顶有一块秃斑。上身穿一件圆口红色绒衣，下身是一条退了色的工作服蓝布裤，脚踏一双黑条绒棉鞋，腰间缠裹着一件油渍麻花的绿色棉大衣，此人姓冉名东，家中排行老二。父母和大姐在一九七六年波及到该市的唐山大地震中不幸遇难，冉东为救小弟，头部被瓦片砸伤留下痕迹。兄弟俩相依为命，三年后的一天，弟弟下河游泳与人打赌，从十几米高的桥梁上跳水，两次跳下都安然无恙，第三次扎入水里便再也没浮上来。两日后被水上警察打捞起尸首，冉东草草发丧送走了最后一个亲人。 冉东自幼生性好逞强，平常只愿意独往独来，不喜欢扎堆，但只要有人请他出来站脚助威，也不好意思推辞。一次因“小玩闹”们互相斗殴，冉东用砖头一连砸伤对方多人，被公安分局拘留15天。放出来后被同伙请进一家小酒馆接风洗尘，从此冉东在小官街一带算是有了名气。几年之后，冉东长大成人，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磨掉了几分混性，见了街坊邻居也知道论大问小了。几个要好的兄弟只要收了摊便坐在一起，小酒几杯下去，就听他天南地北一通“侃大山”，真就把大伙给忽悠傻了，时不时地连说带表逗得大家仰天大笑。这帮兄弟尽管都喜欢听他瞎吹，可没有一个愿意把自己的姐妹嫁给他，帮他成家的。一是嫌他穷，其父母在世时家里就没有多少家什，地震时又砸坏了所有家具，只有一张破木板床和一个三条腿的酒柜。床上被褥脏的里外分不清，地上垃圾乱七八糟，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布满全屋；二是嫌他“混横”性子，在街坊邻居心目中名声不好，虽说现在懂事多了，但怎么瞧怎么看都有一脸的霸气，谁敢要这样的小子做女婿？ 去年冉东对门新搬来一户姓王的三口人家，这家人是一个脾气，见人就躲，躲不开就傻笑，从不多说少道。老两口子只有一个女儿叫王桂花，只因脸长，且外露两颗大黄门牙，二十九岁了还没嫁出去，成了她所在纺织厂工会重点帮扶对象。王桂花本人看不出有什么烦恼，除了上“四运转”班，回到家就忙里忙外，好像有使不完的劲。 街里有个姓李的婆子，整天无事可干，专爱嚼舌头根子，找别人乐子。她只要一看见王桂花就捂着嘴笑个不停，引得周围的人把目光投向王桂花那两颗大牙上，弄得大姑娘十分尴尬。一天，李婆子又在跟几个娘们议论王桂花，“你说说咱小官街再丑的人也丑不过这姑娘，小身子大长脸，小眼睛大呲牙，走起路来的样子像个大老爷们儿，要是我有这么个闺女，哼，小时就掐死她算了，省得长这么大没人要。” 正巧冉东卖完鱼收摊回家路过此地，见李婆子正扯着脖子说得起劲，“呸”了一声，“老不死的，嘴下留德吧”，边说边朝家走去。李婆子听到有人骂她，回过头来刚要回击，见是冉东，便收住口，等冉东走远了方跳起脚来喊：“你一个黑球子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说得你心疼了是不是？要不要老娘我去给你拉媒搭桥啊，王八小子八辈子没沾过女人”，见周围人都散了，抹抹嘴角流出的口水，嘟嘟囔囔无趣地走了。 不知怎么，这以后，冉东一见李婆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两个大眼珠子瞪得李婆子心里直发毛，躲得远远的。相反，见到王桂花，心里就扑腾，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只是王桂花从来不与他对眼光，不给说话的机会。有一阵冉东经常失眠，自己也纳闷，这么个丑娘们怎么像个勾魂鬼似的老缠着自己不放呢？睡不着觉就起来喝酒，一连几个夜里都在独自喝闷酒，喝醉了，就往地上摔瓶子，对门王家好几次被摔瓶子声惊醒，知道是冉东又在耍酒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天晚上，冉东和几个哥们在酒馆里喝完酒回来，进了屋一头扎在床上就要睡觉，这时有人敲门，冉东以为是哪个哥们来串门，便道：“进来”。门“吱呀”的一声开了，半晌又不见有人进来，冉东有些心烦，怒道：“别你妈的穷逗愣，快进来！” “是我”，一个女人的声音。冉东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见是王桂花站在门外，忙问：“大姐有事吗？” “我是来收水电费的。”桂花说。 “奥”，冉东站起来，“请进”，见没动静，忙探着脖子问多少钱？ “水费六毛，电费两块二，一共两块八”，王桂花仍站在门外报账似的回答。见冉东一动不动盯着她，以为错了，解释说：“这是我爸算的，他病了，所以让我按着这个单子来收。” 冉东赶紧从裤子兜里掏出一把钱票，抽出一张五元递过去，王桂花找回两元两角给了冉东，转身又去了别人家。很久，冉东才关上门，重新躺在床上又胡思乱想起来。 半夜迷迷糊糊似睡非睡，被一阵脚步和自行车声吵醒，爬起来从窗户往外看，王桂花推着自行车，她爹坐在后车架上，由老伴扶着，显然是有疾病要去医院。冉东正瞅着，就听“咣当”“哎呦”，只见老爷子和自行车都倒在地上。冉东忙跳下床，跑出屋，一把将老爷子搀扶起来，交给王桂花和她娘，而后，又扶起自行车，让老爷子重新坐上去，由她们娘俩左右护着，二话没说，推起自行车向医院方向奔去。 在医院里，冉东跑前跑后，整忙到天亮，王桂花见躺在床上打吊针的老爷子睡着了，娘也回家做早点去了，就对冉东说：“谢谢你了，赶紧回家休息去吧。”冉东挠了挠头，说：“我没事儿，你回去歇着吧，这里我守着”。王桂花笑了，此时在冉东的眼里，她笑得这么甜，那么好看。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冉东帮王家的事不到两天就传遍了整个小官街。“冉东要做丑姑娘女婿了”；“冉东也不是好货色，能找个女人就不错了”；“王桂花比冉东还大三岁呢，人虽丑，手腕还挺高”；“王八看绿豆对眼儿了”……一时间，冉东和王桂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闲白”话题。 一个星期后，桂花爹出院回家了。晚上，老伴把近日传闻告诉了他，不听则罢，听后老爷子差点背过气去，“不行，这王八小子不能玷污了我王家的名声，他是什么东西？鱼贩子，牢子里出来的人。”王桂花正拿着铁壶往“竹皮”暖瓶里灌开水，本来对外面的绯闻并没在意，听她爹这么一说，反而对冉东产生了好感。“人家怎么了，不是天天往医院给你送饭喂水、端屎端尿的时候了，干嘛这么说人家？” 见女儿替冉东说话，老爷子顿时火冒三丈：“你懂什么？告诉你，宁可你一辈子不嫁人，也不准那小子当我女婿！” 王桂花把手里的铁壶往地上一墩，扭身回自己屋去了。 一夜无话，转天清晨，王桂华正准备去上班，正巧在街上碰见刚从批发市场回来的冉东，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大姐上班去啊”，冉东主动搭讪。王桂花忙笑脸相迎，“啊，你早哇”。 “不早不行啊，晚了就趸不了好货了”，冉东凑到王桂花跟前低声说：“你晚上有空吗？我有话说。”王桂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骑上车连头都不回走了。冉东彷徨地望着她的背影，片刻，小声骂到：“臭娘们还跟我玩正经。” 晚上，冉东收摊儿回到家，放下卖鱼的家什，就从酒柜里找酒喝，翻腾半天全是空瓶，正要出门去买酒，王桂花却站在门口外，单刀直入：“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冉东想起早晨那情景，认为她不会再搭理自己，谁想晚上主动找上门来了，“嗯嗯”半天竟不知所措。王桂花不等冉东说话，一步跨进屋里。搬来一年多了，她还是第一次进对门这位孤身一人的邻居家里，环视四周，两间屋是“死里外”，外间屋大约有十二平米，有一张木质双人床，床边戳着个酒柜，其中一条腿是用砖头架着的，这种自制的酒柜在那个年代几乎家家都有，玻璃拉门已经没有了，里面摆着许多酒瓶子，柜底下丢着一些空罐头盒。里间屋不大，也就有七八平方米，没有家具，地上放着几个大小铝盆，墙上挂着两个秤砣，王桂花眼睛盯着秤砣，嘴里在问：“你要对我说什么？” 这些日子冉东始终在想，要是有个老婆该多好，丑点怕什么，再丑也是女人啊，只要像别人家一样，回家有热饭热菜，春夏秋冬有干净衣服穿就知足了。好几次想对王桂花说出自己的心思，但都没有合适的场合，今天看来是时候了，于是便脱口而出：“大姐我想娶你当我老婆。” 实际上，王桂花早就看出了冉东的心思，在医院里，他的眼神老是放在自己身上，加上近日外边的风言风语，不能不往那里想，她很同情冉东，但又怕自己长相配不上。从早晨冉东说了那句敏感的话后，一整天都在左思右虑，到了晚上，趁爹妈出门去舅舅家，便溜到冉东家想问个明白。果然，冉东说出了心里话，王桂花暗暗庆幸自己终于有男人要了，她没有马上正面回答冉东，而是从墙角拿起一把秃了苗的笤帚一下一下扫起地来。冉东见她把垃圾扫在一堆，赶紧找来一把铁锨，足足铲走七八锨垃圾。王桂花要抹布，冉东忙把一条又黑又脏的洗脸手巾递过去，王桂花上上下下把酒柜、窗台、门框擦了一遍，后又回家拿来两条新毛巾给了冉东。这冉东此时此刻再也按捺不住急促跳动的心，一把将王桂花拉到怀里，紧紧搂着，生怕跑掉。她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好久，王桂花才挣脱出来，红着脸低头小声说：“我该回去了，爸妈快回来了。” “那……”冉东不知说什么。 “只要你真心对我好，我明天还来。”说完，王桂花转身跑回了家。 　　第二天，王桂花真的又来了，冉东把门关好，问：“你家没人？”王桂花说：“舅舅两口子闹离婚，我爸妈这一段时间得天天去劝架。”冉东二话没说，一把就将王桂花抱上床，俩人谁也控制不了自己，正是干柴遇烈火，岂不生烟？ 从此，二人经常暗天背地偷偷往来，邻居偶尔看见了便认为俩人真的搞上了，也就不再神秘乱传了，这样一来，反倒瞒住了王桂花的爹娘。岂料，一个多月后，王桂花怀孕了。这二人不像别的偷情男女，见怀上了就心慌，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被别人发现后嘲笑讥讽。相反，还长了胆。二人一合计，干脆挑帘吧。于是，这天趁王桂花休息不上班，中午饭过后，冉东便大大方方地进了王家门。张口就说：“我想娶王桂花，再不结婚就来不及了。” 王桂花万没想到冉东开口就把实情说出来了，羞得捂着脸回了里屋。桂花爹听后真想骂娘，又慑于冉东的匪气，不敢骂出声来，气的双手直发抖。桂花娘见到了这份上，就转了一个心眼，冲着冉东撇撇嘴，示意让他进里屋去。待冉东进了里屋，桂花娘劝老头子：“反正这生米都做成熟饭了，生气还有什么用。就这么着吧，不然传出去，咱们哪还有脸出入这条街啊？” 桂花爹长叹一口气：“唉，这死丫头，出了这门就别想再进王家。” 桂花娘见老头子不再坚持了，便进了里屋问冉东：“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事？”冉东丝毫没有犹豫：“后天就是国庆节，就后天吧。”显然这主意是和王桂花刚刚商量好的。 “不行，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呢，”桂花娘有些为难。 “我什么都不要，以后我们再一点点置呗，”王桂花插话。 见女儿说话了，桂花娘无奈地说：“看你们都吃了秤砣似的，随你们去吧。不过，不大办也得小打小闹，让街坊邻居都知道啊。” 冉东忙说：“那当然，那当然，明媒正娶吗。”说的她们娘俩都笑了。 这正是：鸡肠鼠肚闻灶香，干柴烈火拉风箱，孤男初见霓虹灯，独女粉墨出船舱。 第二章持械斗殴二进警局狱中结识河北老七 话说王桂花第二天到厂里开结婚证明，厂领导和工会闻知厂里的老大难问题终于要解决了，都特别高兴，特意派人到王家送去了两条毛巾被、两对绣花枕巾和一个小闹钟工艺品。 冉东扫完房就去澡堂子理发、刮胡子、泡池子去了。桂花娘拿来一条新的花床单和一个干净褥子，把又脏又味的旧床单换了，又抱来两床新被子和两个荞麦皮枕头。忙完了又去居委会，请金大爷用大红纸写了两张单喜字贴在自家门口两侧和两张双喜字贴在冉东家门口两旁。 国庆节这天，冉东请来了十几个哥们帮着搭篷、上灶、切菜、洗碗。加上王家亲眷和厂里的同事一共摆了六七桌酒席。晚上，臭小子们免不了要大闹新房，把一根绳子头拴在灯罩上，把一个苹果拴在另一个绳子头上，让新郎新娘对着嘴同时咬苹果。之后，又让新郎背着新娘上床打滚，新娘不能松手，掉下来就要重新滚一圈。最糟糕的莫过于“叠罗汉”，新娘平躺着，由新郎背朝天护着，一帮坏小子一个接一个骑上去……逗了一阵新娘子才算尽兴…… 时光如梭，转眼过了五个月，王桂花的肚子鼓得很明显，厂里照顾她按“长病”待遇，在家吃劳保。王桂花手头麻利勤快，把家里管理的井井有条。屋子里还添了几件家具，大衣柜、小圆桌、电镀折叠椅，还有一台九寸的黑白电视机。冉东每天贩卖鱼虾回到家，顿顿饭都是热乎乎的，屋子里，被窝里也是暖烘烘的，小两口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十分恩爱。 可惜好景不长，这天傍晚，冉东见四大盆鱼已经卖出了三盆半，打算抓紧时间把剩下的鱼卖掉。于是，把身上的绿大衣脱下来往腰间一围，冲着过路人放开嗓子叫卖起来：“便宜了，便宜了，八毛一斤的鲫鱼卖七毛了”。经他这一吆喝，整条街凡是卖鱼的都跟着叫卖起来，其中有一个外号叫猴子的，看上去也是个“耍”，他的嗓门很尖，“大鲫鱼六毛一斤了，快来买耶”。冉东见有人跟自己叫板，便扯着脖子喊：“五毛一斤啦……”没等他吆喝完，猴子又一次抢先压价：“四毛一斤还有不嫌便宜的吗？”众人见他俩斗气，也都不吭声了，睁着眼看他俩谁都不含糊谁。 这时，在对面卖蔬菜的一个叫狗子的走过来对冉东说：“看了吗？猴子竟敢跟你叫板，是想找死呢。”又指着猴子说：“你妈的是玩的吗？不想在这儿混了就滚蛋。” 猴子也不甘示弱，“有你的嘛事儿，算你妈的哪根葱？” “我看你是想找打，”狗子话到秤砣到，差一点扔到猴子头上，猴子随手抓起一块砖头冲过来没头没脸就是一通乱砸。狗子的鼻子顿时流出了血，冉东见狗子为给自己“拔创”才被打出血来的，一时性起，一把揪住猴子的脖领子，照准门面就是一拳，还没等猴子还过手来，又是一脚将他踢到，抢过他手里的砖头顺手就是一下，当时猴子脑袋就开了花，只见猴子躺在地上，头上和脸上冒着鲜血，直挺挺的一动不动，狗子先慌了神，一个劲儿地对冉东说：“这猴子八成是死了，你快跑吧。” 要是一个人的时候，冉东肯定会跑到天边躲藏起来，可如今家里还有一位怀孕的老婆，他一时没了主意。这时，不知是谁报的警，街东头传来了警笛声，看热闹的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几名警察飞速来到现场，将还在发愣的冉东架上警车。又叫来一辆三轮“小东风”把猴子台上去，朝医院驶去。 话分两头说，王桂花在家烙了几张饼，又煎了几条鱼，煮上白米稀饭，专等冉东回来吃晚饭。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便拿着一个空酒瓶想出门去小卖部打点零酒，顺便到街里迎迎冉东。不曾想刚出门，就见狗子气喘吁吁地跑来：“嫂、嫂子，我大哥给、给抓走了。” “为什么？”王桂花急问。 “是猴子他先惹了冉东才被打、打死的。”猴子惊慌地说。 “啊？”桂花一下子就堆乎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晚上，王桂花躺在床上，两眼哭成了桃子，她妈守在床边也跟着落泪。桂花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嘴里一个劲地嘟囔：“当时我就知道这王八小子不地道，早晚得惹祸，你们偏不听，这下可好了，他枪毙你守寡，丢尽了王家的脸喽。”于是，又引起了娘儿俩一通大哭。 这时，狗子和小哥几个连喊带叫跑了进来，“嫂子，那猴子没死，这下好了，我大哥有救了。” 王桂花一下子坐了起来，扑到她妈妈怀里抽泣。“别高兴太早，没听收音机里说中央开始从速从快“严打”了吗，我看这王八小子赶上刀口了，不枪毙也得判重刑耶。”桂花爹气哼哼边说边回自己家了。 狗子安慰王桂花，“嫂子放心，我们哥几个再到猴子家里说说，让猴子早点出院，按轻伤处理，这样对冉大哥也可能好些。”王桂花点点头又哭了起来。 一个月后，冉东果真判了三年徒刑，王桂花拖着大肚子来到东郊监狱探监，顺便给他送来两件换洗的内衣内裤。在探监室里，冉东见妻子苍白的脸上带有泪痕，心里很不是滋味，只说了一句：“大姐你自己多多保重吧，”便接过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望着丈夫的背影，王桂花哭颤着声音：“你要好好接受改造，我等着你”。 冉东所在17号房间的犯人均是因打架斗殴被判刑的，最高徒刑是二十年，最少的也有两三年，其中一个绰号河北七哥的犯人，因故意持刀伤人，把受害人右手砍掉而判二十年。此人心狠手辣，尤其那双牛眼瞪起来寒气逼人，所以，号里的犯人多数都惧怕他，平常叫他七哥、也有叫七爷的。冉东进来的第一天晚上，老七打破常规，没有让号里的犯人暴打新人，反倒和他盘起道来。这冉东也是自小在小官街一带站脚“挑号”，远近闻名。虽然与七哥站脚的地盘较远，两人之间也曾有过耳闻，都知道对方的绰号，只是从来没打过交道，不想今日在牢子里相识也是有缘。两人同是打人致伤而入狱，又在社会上有“点”儿，盘起道来越盘越近，便口盟拜了把兄弟，两人同龄，论月份，七哥小两个多月，故尊冉东为大哥。从此，号里的犯人无论年长年少暗地里都称冉东为老大。 暂不说冉东，单表七哥。此人姓林名一池，父母年轻时同在一家服装厂当工人，后来结婚生子。父亲林盛是裁剪工，精通服装设计，在厂里小有名气，而最使他出名的是因为好色，见有点姿色的女人就像丢了魂。他有个入门女师傅，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她比林盛足足长十岁，但看上去比较年轻，又有些妩媚娇艳，一来二去情投意合勾搭成奸。一天下班后，两人正在车间库房里躺在布料堆上，干着偷鸡摸狗的事，被传达室值班大爷发现并举报，厂里给了他记大过处分。因此，老婆丢下六岁的儿子林一池，带上两岁女儿与他分道扬镳了。不是有那么句话吗，狼走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这林盛又因教唆两名刚进厂学徒的男青年偷仓库里的布匹卖给黑市被警方抓获，终于被法院判七年徒刑。出狱后，已经是1970年的秋季。因被开除了厂籍，只好自谋生路在家里开了个小裁缝店，后来又把一直寄养在姐姐家的儿子接了回来。 再看这林一池已变成了半大小子，长相与林盛一个模样。圆脑袋、大白脸、鼓眼泡、塌鼻子小嘴、邮筒身材，看哪儿都不协调。因不好好上学，初中没毕业就自动弃学了，经常和社会“渣子”混在一起，抽烟喝酒打群架，无所不干。几个哥们还拜了把子，因他年岁最小，排行老七。后来就数他名气大，被“玩闹”们称为七哥。 这父子俩算是开始了新的生活，由于林盛有一手好技术，吸引和招揽了众多做服装的客人，经济上有了来源和依靠，每天爷俩小酒小肉吃着，活的挺舒服。有了钱，老子开始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勾勾搭搭。儿子也在外面胡作非为，拍“婆子”“架货”算都学会了。 一天，和哥几个在马路上闲逛，见迎面走来三个穿着一样的女中学生，上身着绿色军褂，下身着蓝色“鸡腿”裤，脚上着一双偏带白边黑布鞋，全都梳着大刷子头，小模样一个比一个俊。林一池一眼就看上了中间那个细高挑儿，便一步三摇走近她们跟前，上下打量着细高挑儿，问：“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三个姑娘根本就没拿他当回事儿，骂了声：“倒霉德行，”直径往前走。林一池哪里吃过这一套，生怕在哥们面前栽了跟头，丢了面子，便上前一把拉住细高挑儿，骂道：“你妈的找死啊？”这时，小哥几个一拥而上，你一把，我一把推搡着三个女生，见这些浑小子真格的动起手来了，女生心里发慌了，那细高挑抽身就跑，却被林一池一把抓住头发，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打得她又哭又叫，幸亏几个戴红袖章的居委会大娘朝这边走来，林一池才不情愿的和哥几个跑了，远远的还回过头指着细高挑喊：“你等着，老子跟你没完。” 过了几天，果真打听出来了那个细高挑儿是市一中的高二学生，姓张名芬，是学校出了名的女玩闹，因她长得又高又瘦，学生们背地里叫她“大笔杆儿”。听人说她和教政治课的贾峰老师有“一腿”，因贾峰跟另外一名女生有不正当关系，后被学生家长告发，被判了刑。为这，张芬叫人把那女生狠狠地揍了一顿。林一池了解了张芬的基本情况后，心想：这骚货还挺讲义气，非把她弄到手不可。于是，这天中午带着哥几个到学校大门口来堵张芬。 放学的铃声响过，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出学校，人群中，张芬出现了，林一池远远喊道：“大笔杆儿”，顿时，学生们都为之一惊，谁敢明目张胆叫张芬的外号啊？大家把目光投向林一池，张芬也先是一愣，见是那天打她的混蛋，心里又是一阵慌张。他怎么会找到这儿？心里想着怎么才能不吃亏，不在同学面前丢脸。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于是，强作笑脸，洋装是熟人，“嘿，哥们儿，我在这儿这。”这一喊还真把学生们都给唬住了，大家见他们是一路货色，也就不想再看个究竟了，纷纷躲避。 林一池也被她这一招弄蒙圈了，只见张芬笑眯眯地朝自己走过来，竟不知所措，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傻呆呆地盯着她直点头。“你找我有事儿？”张芬像见到老相识一样问林一池，眼睛却不安分地漂着他周围的那哥几个。 “啊，啊，有事儿，哥几个想请你吃顿饭”，林一池脱口而出，这可乐坏了那几个兄弟，午饭又有掏钱到了，于是也都随声附和：走吧，我们七哥特意请你来啦。 别小看这张芬刚满十八岁，心眼儿特灵，见过世面，她把书包往林一池怀里一扔，说：“走，姑奶奶正饿着肚子叫呢。”林一池慌忙接过书包，往肩上一背，带着哥几个就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饭庄。一瓶“二锅头”下去，哥几个可就开始胡说八道了，三胖子说：“我说姐们，我们七哥看上你了，你是嘛意思？”“五条”拍着胸脯说：以后谁要敢欺负你，兄弟我就砸折他的腿，抠了他眼珠子。 此时的张芬觉得这些人挺讲“板槽”，有他们撑腰，那学校里的“三帮子”“大棒子”“小耳朵”就不敢再找自己茬了。尤其那“三帮子”比眼前这林一池还丑，整天逼着和他搭伴儿，恶心死人了。想着想着，她端起一碗啤酒说：“哥们，你们要有那意思，就先替我出口气，把三帮子他们给我收拾了，治服了他再说后面的事。”然后，以她那种对男人惯用的挑逗试的色眯眯的杏核眼注视着林一池。林一池心里这个美呀，像打了鸡血似的，拿出一副傲气十足的劲头与张芬碰了一下碗，伸直脖子一饮而尽，说：“就这么办！”后来，林一池果真把“三帮子”一干人叫“跐”了。打这以后，张芬在学校里更加耀眼了，他和林一池的来往也就更加频繁了。 一日，林一池把张芬带到家里想让他爸给她裁一身夏装，说是毕业后好找工作。对于儿子编出的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林盛并没在意，在意的是儿子领来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心眼儿一下子可就活动开了，他满口答应要给她做一套最时髦的“派力丝”布料夏装，并讨好地说，既是儿子的朋友不收一分钱。实际上张芬也没想给钱，但她听了林盛的话后还是笑口感谢一番。林盛随即“知会”儿子出去买些菜，说是家里来了稀客应该好好款待一下，美的林一池拿着篮子一蹦三跳出去采购了。把儿子支走后，林盛假惺惺冲着张芬说：“姑娘，你是喜欢裙子呢，还是喜欢裤子？是要长袖圆领上身呢，还是要短袖翻领上衣呢？” 张芬站起来，成心让林盛看她身条：“伯父，你看着做吧。” 　　林盛围着她左转右看，心想，好标志的女孩。张芬见他盯着自己只顾看，就说：“伯父，给我做活不好做吧？” 林盛拿起皮尺说：“放心，没有我做不了的，小菜一碟。”说着开始量起来，他有意用手触碰张芬身上突出的部位，起初张芬没在意，当林盛一次次重复着量她的胸围、臀部的时候才觉察出他的手是有意划来蹭去，心想这个老色鬼比他儿子还坏，她装出一副天真无知的样子，任凭他量来量去，并不躲闪。正在这时，林一池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见他爹还在给张芬量身，心说：老爷子今天量活够仔细的。也没有往歪处多想，便把篮子往桌上一墩，从里面拿出伴粉皮、酱猪头肉、羊杂，咸鸭蛋，西红柿等下酒菜。这时，张芬的衣服尺寸也量完了，三人坐下来一通“海噻”。从这以后，张芬便成了林家的常客。 转眼五六年的光景，林一池和张芬也算是定了终身，当年高中毕业时，应该响应上面的号召，上山下乡去内蒙插队落户，可是张芬死活就是不去，在家又没事干，就自愿当林盛徒弟，学做裁缝。后来和林一池结婚了，到也安分守己。 不巧不成书，一天，有人来做衣服，林家父子恰巧不在家，只有张芬一人在踩缝纫机做活，见来了客人，忙打招呼，定睛一看，愣住了，原来此人正是中学的政治课老师贾峰。两人相见勾起了许多往事，张芬经常梦见比自己大十多岁的白马王子，就连跟林一池在一起火热时，脑海里的形象也是这位标准的男子汉。此时的她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突如其来的男神，慢慢地闭上了双眼，仿佛眼前的情景就是梦中的场面。她不敢也不想睁开眼，生怕是一场梦，她感觉到了一双手轻轻地摇动自己的双肩，一张带有颤动的嘴唇软软的吻在自己的额头上……就在两人陶醉的时候，突然有人推门而入，此人正是林一池。 这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祸起萧墙野蜂来，臭味相投惺惺惜，玩火自焚埋祸灾。 第三章七哥授意假冒立功冉东提前释放出狱 原来这天早晨，林一池听他爹说，要去一家有台面的“高干”府里给大首长裁剪衣服，嚷嚷着也想去看看。于是，父子俩骑自行车出了家门，足足骑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被老百姓称为高干区的五大道。“到了，就这。”林盛冲着只顾东张西望的儿子说。随后，按响了A38号大院的门铃。片刻，走出一位保姆，林盛赶紧说：“大嫂，我是芦杰叫来的……” 未等他自我介绍完，保姆说：“哦，是林师傅吧，请进。” 父子俩跟着保姆穿过小院进了小洋楼，这栋洋楼一共有三层，首层中间是个一百多平米的大圆厅，周围有七八个房门，保姆把林家父子带进西侧的一间客厅里，让两人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又倒了两杯茶水放在茶几上，说：“请稍等，”便出了客厅。 林一池从小到大只是从电影里看到过这么气派阔绰的住宅，这次可是身临其境，亲眼所见，就像进了大观园里的刘姥姥晕头转向，找不到北。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惊醒了似梦非梦中的林一池。“林师傅久等了，”声到人到，进来的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男青年，油头粉面，精神抖擞，一看就是个公子哥。 林盛忙起身：“芦老弟您好，”随后指指一旁傻站着的林一池，“这是我的犬子，今后还望芦老弟多多关照。” 这位公子哥是芦家的少爷叫芦杰，其主人也就是芦杰的父亲，原是解放战争时期的国民党军队起义将领，解放以后一直在市外贸局任职，现任外贸局正局长。芦杰也是经人介绍，曾到过林家，面请林盛到芦府给老爷子裁两套出国穿的西装，只是那天林一池和张芬去医院看丈母娘，故，未曾相见。经林盛介绍，芦杰客气的伸过手与满脸堆笑的林一池拉了一下手，算是打了招呼。芦杰说：“真不巧，老爷子到市里开会去了，要等两个小时才能回来，你们先在这里歇着，喝茶、抽烟。” 林盛一听是这样，就对儿子说：“要不你先回家去帮张芬照应一下生意，我在这里等。” 芦杰忙说：“别，都别走，中午在家吃饭。”林一池心里正不想走，林盛见他一动不动，就瞪了他一眼，示意让他走。林一池这才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啊，我走，我走。”本来他还以为芦杰会阻拦，谁知他却就坡下了，“既然一定要走，我也不耽误你的生意了，以后经常来玩，”说着，把门口让开，林一池林只好怏怏而去。 回家的路上，林一池幻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住上这么阔气的洋房，也算不白活一世了。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下了自行车，把车靠在墙根上，便一头闯进屋。万万没想到，屋里竟然有一个男人搂着自己老婆，他林一池是谁啊，威震河北的七哥，哪吃过这个亏，有人敢找上门来勾搭自己的女人，火从心头起，直接冲进了厨房，张芬听到有动静，立刻意识到要出大事，忙推开贾峰，让他快走。惊慌失措的贾峰稍慢了一步，被提着菜刀从厨房出来的林一池猛踢一脚，贾峰踉踉跄跄摔倒在地，林一池举刀就砍，贾峰慌忙用手护着头，只听“咔嚓”一声，在看贾峰的右手腕被砍断，顿时昏了过去，张芬见林一池举刀还想发狠，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苦苦哀求：“一池放了他吧，砍死人是要偿命的，我求你了。” “放你妈的屁，”林一池用力甩开张芬，骂道：“臭娘们，再敢拦着老子连你一起剁了”，说着又朝贾峰砍去，由于用力过猛，菜刀从手上飞出门外，门口一片惊叫，林一池见门外已经占满了围观的人，更来了精神，他要当众显示一下自己的威风。正当他跳出来准备拾刀，被闻讯赶来的警察扼制住。这时，张芬从地上爬起来追出屋外，见林一池已被五花大绑准备押送公安分局。她又返回屋，此时居委会的大爷大娘已经将血泊中的贾峰架出来，找了一个大板车将他送往医院。 很快，林一池以故意伤人罪被判了刑，贾峰也落得个终身残疾。 再说，冉东对在狱中结识的林一池十分器重，认为他很冤，两人结拜兄弟后更是无话不说，大有英雄相见恨晚的感觉。一天晚上，林一池对冉东说：“大哥，我这一辈子没什么戏了，兄弟我就盼着你早日出去混出个脸儿来，也许我还能有出头之日。” “还得熬三年啊”，冉东躺在床上叹了口气说：“就是出去了还不是卖鱼为生。” 林一池从自己的床上起来，坐在冉东跟前，压低嗓门说：“你出去先找我爹，他认识一个大人物，你有心计，也许能巴结上……” “三年以后再说吧，”冉东打了个“哈气”想睡觉。 “你想不想早点出去？”林一池问。 “这还用问”。 “那我给你出个主意，保你能提前释放，”林一池胸有成竹地说。 “你说，什么好主意？”冉东来了兴趣，甚至有点急不可待。林一池在他耳边小声传授：“我假装越狱，你当众阻止我，然后咱们一通搏斗，最后嘛，呵呵，你就把我生擒了，反正这监狱森严壁垒也跑不出去，就是为了做做样子，这一招包你能立大功。” 冉东听完先点点头，后又摇摇头说：“不行不行，这样你会加罪的。” “咳，我已经是重刑了，越狱未遂，还能死刑啊？”见冉东还有点犹豫，就说：“放心，照我的话做没跑，以后我的出路可都仰仗大哥了。”于是，二人合谋上演了一出假冒立功的闹剧。 这是一个酷热的夏天，男人们光着膀子，从肉皮往外涌出一颗颗汗珠，女人们也顾不得羞涩，穿着短背心、超短裤，有的还用力上下撩动裙子当扇子。人们渴望老天爷发善心下场大雨凉快凉快，还好，老天慈悲，雨总算从天而降，而且是越下越大。从这天早晨一直下到中午，又从中午一直下到傍晚。外面的雨很大，然而屋内仍然是闷燥。 开晚饭了，犯人们排着队走进了大食堂，八百多平米的大食堂摆着十条长长的板条饭桌，十六排长条凳能容纳200多人，每天，林一池都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今天却悄悄换到距离门口只有2米的1号座位上，他的对面就是冉东。犯人们像往常一样，各自低头吃着饭，八名监管照例在周围来回巡视，事有凑巧，几名监管同时走向食堂的最末端，机会来了，林一池与冉东同时看了一眼对方，说时迟，那时快，林一池一猫腰窜出了门外，就在监管发现的同时，冉东站起来大喊：“报告，有人跑出去了，”说着便离开座位冲出了门外，消失在大雨中。 顿时，食堂大厅一片骚乱，有众多犯人站起身，有的隔着玻璃窗往外看，有的靠近大门口伸着脖子往外张望，监管人员挥舞着警棍大喝一声：“谁也不要动，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这时有两名监管迅速追了出去。 大雨似瓢泼一样，使人睁不开眼，两名监管无法看清林一池跑的方向，只好在雨中搜索。冉东按计划的路线一直追到后仓库墙根下，和已经在那里等候的林一池汇合，林一池说：“大哥快动手打我，要是警察赶来了，咱们就前功尽弃白玩了。”见冉东还在犹豫，便一拳打在冉东的鼻子上，并故意高声大喊：“冉东，我跟你无冤无仇，放了我，我会报答你的，不然就打死你。” 冉东摸了一下鼻子上的血，这才一把抱住林一池，也大喊起来，“你打死我，我也不放过你。” 此时，警报响彻整个监狱，全副武装的警察迅速把守各个要道。片刻，几名警察顺着厮打和叫骂声包围了过来，这时的冉东与林一池滚打在一起，冉东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还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脸上身上全是雨水和血水，武装警察跑过来迅速将林一池按倒，用手铐铐了起来，押送禁闭室，一路上林一池还在演戏，不断地叫喊：“冉东，你妈的等着我，我就是枪毙了，做鬼也要弄死你……” 十几分钟后，冉东坐在了医务室里，医生为他止住了血，用红药水涂在鼻子、胳膊伤口上，过了一会儿，监狱的领导专程来慰问冉东，对他敢于同坏人坏事作斗争的行为当面提出口头表扬。一个月后，监狱里召开犯人大会，冉东立功受奖，提前释放。 秋风阵阵，十分爽身，在狱中整整半年的冉东终于踏上了归家之路。自从冉东入狱后，王桂花整天无精打采，愁眉不展。桂花娘生怕闺女有个三长两短，便搬过来和她住在一起。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为了不影响孩子的生育，王桂花极力克制自己，心总算渐渐平静下来。孩子终于降生了，早产一个月，是个男孩。因不足月份，生下来只有2千克，好在母女俩精心护理，孩子发育很好，不到三个月就长到了4千克。也多亏狗子他们经常送些鸡鸭鱼肉和蔬果等营养品。 这天，派出所陈所长来了，他把冉东在狱中立功的情况说了一遍，并告诉王桂花，冉东已被批准提前释放，可能近几天就出来。陈所长走后，喜得王桂花抱着儿子一个劲地亲，她妈听了这消息长吁一口气，嘴里不住地念“阿弥陀佛”。桂花爹却不以为然，他寻思这小子不回来家里到消停，这一回来还不知又要出什么乱子呢。 冉东出狱那天，王桂花想去接，她爹硬是不让去，说：“这一路上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多丢脸，尤其是出入小官街，还不把咱老王家寒碜死了。”王桂花拗不过她爹，只好在家忙着给冉东做些好吃的。可是从上午等到下午，仍不见冉东的影子，狗仔他们也跑来好几次问冉东回来了没有，说晚上要为他接风。 原来，冉东早上从监狱出来本想一步就到家，可他心里特别感激林一池，于是，他按照林一池告诉他的地址向林家的方向走去。 话分两头说，林一池持刀砍伤贾峰的那天下午，林盛醉醺醺地回到家，一进门见张芬躺在床上哭成了泪人，家里乱七八糟，以为是小两口打架来着，问：“怎么，这小子又欺负你了？” 张芬见公爹来了，哭的声音更大了：“爸，一池给抓走了。” 林盛惊讶地问：“为什么，又闯什么祸了？” “杀人了，”张芬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把经过避重就轻讲了一遍。林盛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张芬见他只顾抽烟，半晌不言语，便起身过来摇晃着林盛的胳膊说：“爸，你倒是想个办法呀。”林盛也没有什么办法，但嘴里还是安慰她说：“等我托托上面的人再说吧。”二人无话再说，当晚各自安歇不表。 一天天过去了，张芬还是听不到林一池的消息，又催林盛：“爸，一池的事到底怎么样了？找没找人？” “找过了，听芦杰说这事有些麻烦，不好办，”林盛说。 “为什么？”张芬追问。 林盛一边不停地裁着衣服，一边回答：“芦杰说，目前的形势很紧，全国正在开展严打斗争，看来一池这回是凶多吉少。” 张芬听到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说：他是你的儿子，你不上心，我也不管。想到这儿，便翻箱倒柜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林盛见状，意识到她这是要离开林家啊，心里有些着急了，他怎能舍得让她走呢，忙上前拦住劝导：“闺女，我的好闺女，你别急嘛？容我在活动活动。”见她无动于衷，又说：“你这一走，生意怎么办？” “你做你的生意，跟我何干？”张芬也变了脸，“一池是你儿子，他枪毙了，你就没有儿子了，我无所谓，没了丈夫还可以再去找。” 好狠心的娘们，最毒不过女人心一点都不假，林盛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我的心肝宝贝，一池就是枪毙了，我也不放你走。” 张芬早就料到这个老色狼迟早会对自己下手，反正自己暂时也走不出去林家门，不如拿老帮子涮涮，想到这儿，冲着林盛微微一笑，有意做出扭捏酸样，娇声娇气说：“那以后家里的事全都由我管，大事小情由我说了算，钱柜的钥匙归我，你只管干你的活就是了，你看行吗？” 林盛心想：“哼，你不就是想霸占我的财产吗，好，老子只要霸占了你，呵呵，你也就跑不出林家的门儿了。”于是，他又点头又哈腰，嘴里连说：“乖乖，我都依你，”见张芬抿着嘴笑，更肆无忌惮地将她拉上床…… 林一池被判刑的消息传来后，开始，张芬和林盛还愁了两天，后来俩人反倒觉得轻松自在多了。林盛整天忙着接活，钞票一个劲地往张芬的钱盒子里飞，两个人一到晚上就花天酒地毫无伦理。张芬除了两个月一次去探监外，整天在家里擦胭脂抹粉，守着林盛，把个老色鬼弄得晕头转向。 这正是：色狼淫女一路货，纸醉金迷窝里过，丧心病狂无伦理，多行不义时不多。 第四章感恩拜访林家认父张芬初见冉东心动 冉东出了监狱走在大街上，忽然感到一切都那么生疏，东躲人西躲车，就像初次进城的乡下人。嘈杂声使他心慌意乱，竟忘了乘公共汽车，撩起腿走了两个时辰总算来到了河北大街，也就是林一池所谓“站脚”的地段。弯弯曲曲的河北大街足有三公里长，街里有二百多条胡同，每条胡同少则住着十余户人家，多则上百户。有的胡同里套着许多四合院，有的胡同与胡同相通相连，有的走进百米才晓得是死胡同，如同进了八卦阵。冉东记得林一池告诉他家住丁公台胡同3号，便顺着大街一条胡同接一条胡同寻找了二十多分钟才算找到。 丁公台胡同1号是公共厕所，2号是个大杂院，3号是个一明两暗的门脸房，门左侧墙上挂着个小木牌，上面用红油漆写着：林家裁缝店。就是这，冉东心里想着便一步跨进了店门，只见屋内有三四个人等着裁活，一个年近六旬的小胖子老头正在板案上裁剪布料，一看便能猜到他就是林一池的父亲。冉东没有急于打招呼，站在一个角落里四下环视，屋内除了一个大板案，还有一台缝纫机和一台包缝机，另外还有一张单人床。东厢房关着门，冉东猜想肯定是林一池两口子的居室，西厢房好像用作厨房，里面有个年轻女人的背影，或许她就是弟妹？几位裁活的人陆续走了，林盛发现屋里还站着个大汉，便问：“这位兄弟你是来裁衣服吗？” “我是一池的朋友，”冉东这才自我介绍，“我刚出来，是他让我来看看你们的。” 林盛上上下下打量了冉东一番，见他青果头，一身蓝布裤褂，脚踏一双绿色球鞋。“嗯”心想，这一身打扮呀，倒是像个刚出狱的。“请坐，请坐，”林盛忙让座。 “谁来了？”张芬从厨房走出来，刚坐在床上的冉东马上又站了起来，忙打招呼：“是弟妹吧？”张芬得知他是一池狱中的结拜兄弟后，眼圈一红哭了起来。冉东急忙安慰她，说：“一池在里面挺好的，没受什么罪，他让你们别惦记。” “闺女别哭了，过几天又该去探视了，”林盛劝道，拍拍她的背又说：“这位兄弟看样子还没吃饭，你赶紧弄几个菜，我们喝几杯。” 张芬抹了一下眼泪，转身进了厨房。林盛笑着又让冉东重新坐下，递过一根烟卷儿，点上火，也坐下来，很耐心地听冉东讲他和一池在狱中的事。一会儿，张芬把靠在墙上的折叠圆桌打开，端上四碟菜，摆上三个酒杯和一瓶“直沽高粱”，递给每人一双筷子，又往杯子里斟满酒，也坐下来陪着。酒过三巡，冉东和林盛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二人越侃越嗨，越聊越牛，就在他们忘乎所以吹牛皮的时候，张芬却在仔细地端详着冉东，心里话：这汉子虽然称不上美男子，也还算得上帅气，比这爷俩加在一起强上百倍还带拐弯儿。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站起来要给冉东倒酒，冉东慌忙道谢，这才正眼看了一眼张芬，这一看不要紧，心里咯噔一下，好个美人坯子啊，柳叶眉丹凤眼，通鼻梁尖下壳，乌黑的刷子头白嫩的长脖子，高高的胸细细的腰，宽宽的胯长长的腿，真是没挑了。哎呀呀，林一池这臭小子可真有艳福。冉东正想着出神，看着眼晕，林盛大喊大叫：“兄弟喝……喝呀，” 冉东的胡思乱想被打断，连忙举杯“嗯”了一声，便一饮而尽。张芬赶紧又给他斟一杯，故意瞟了一眼冉东，进厨房去了。冉东尽量让自己浮动的心平静下来，主动向林盛敬酒，没话找话：“伯父，我知道你就这一个儿子，别太难过了，生活还得继续，这以后不是还有我吗，”冉东虽然始终没说出狱的真相，但从心里确实很感激林一池，他要为林一池尽义务，于是，借着酒劲接着说：“如果您老不嫌弃我，我就当您的干儿子。” 林盛也觉得这小子讲义气，又能说会道，要是认了这么个干儿子也能给林家撑门面，再说，一池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放回来呢，还真应该有个给自己养老送终的身边人，想到这儿，他满脸堆笑，从烟盒里抻出一颗烟叼在嘴上，机灵的冉东赶紧从火柴盒里衬出一根火柴划着火给他点上。林盛果真拿出老爷子的姿态对冉东说：“你认我干爹可以，不过你要真心尽孝才行。” “我没爹没娘，给您尽孝也算是给我亲爹尽孝了，以后我全听您的就是了，”冉东说。 “那好，以后你就别去卖鱼了，就跟着我学点手艺，一池不在，你来接我的班。” 冉东见答应了，放下酒杯，“扑通”跪在地口称“干爹”连磕三个响头。 这时张芬正端着一碗鸡蛋汤出来，说道：“这下可好了，我也有帮手了，以后我就叫你亲大哥。” 冉东咧着大嘴笑着说：“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了，弟妹有事就招呼，别跟大哥客气，”咕咚一声又干了一杯。 林盛和冉东喝的是酩酊大醉，一个“儿啊”喊着，一个“爹呀”叫着，东倒西歪挤在单人床上继续说着酒话。 天上早已不见了烈日当空，已是夕阳落下的傍晚。冉东迷迷糊糊醒来，见身旁的林盛还在打着酣，便慢慢地坐起来，一时感到头晕脑涨，口干舌燥，用手按压着太阳穴。这时，张芬把早已沏好的一大缸子浓浓的茶水端了过来，冉东也没客气，接过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全都灌进了肚子里。张芬笑盈盈地问：“感觉怎样？不行就再躺一会儿吧。” 冉东摇摇头说：“太晚了，家里都知道我今天出来，准都等急了。” “是你想嫂子想急了吧，”张芬半开玩笑，见冉东有点不好意思了，又正儿八经地接着说：“那就快回去吧，过几天就来和老爷子学手艺了，等干出点名堂之后，自己也闯个天地，我这做妹妹的也能沾沾光不是。” 冉东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张芬，是因为她的美貌，还是因为她的一番鼓励，就像醒酒剂，顿时觉得清醒多了，猛一跳，站起身，说：“我明天就来上班。”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林家门。 这边，王桂花在家苦苦等了一个白天，桂花爹见闺女心急如焚，不但不安慰，还火上浇油，“这王八小子就不是个安分人，是不是又惹祸被抓起来了。”桂花娘看不惯老头子阴阳怪气的样子，冲着他骂道：“你这老不死的东西，平日里该说的话一句没有，不该说的却叨叨没完……” 这时，狗子他们几个人又跑来了，见冉东还没回家，一边劝嫂子别着急，一边让“二子”去派出所问问明白。桂花爹见这帮人风风火火，自己不声不响回自己家去了。 过了一会儿，二子回来学话：“所长说冉东肯定是今天出狱，按理说中午之前就应该到家，另外，所长还说，冉东回来后让他去所里一趟。”王桂花一听心里更急了，抱着孩子一会儿出来一会儿进去，就像热锅里的蚂蚁。正当大家焦急等待的时候，冉东回来了，他似乎谁也没看见，也没听见狗子他们跟他打招呼，进门就找孩子，王桂花忙上前把孩子递过去，冉东抱过孩子左看右看，然后在儿子的脸蛋上狠狠亲了两下。“快给我吧，别把孩子吓着。”听王桂花这一说，便把孩子给了她，这才和狗子他们寒暄起来。 狗子说：“大哥走吧，我们哥几个在饭庄定了一桌，给你接风洗尘。” 王桂花忙说：“别别，我准备一天了，家里什么都有。” 冉东也说：“这半年多亏哥几个照顾，我理应感谢兄弟们才是啊，这样吧，都在我家吃饭，谁也别跟我客气，谁走我就跟他急。”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狗子他们也都随声笑起来。于是，王桂花把孩子放在床上和她娘赶紧忙乎饭菜。 片刻，一桌子菜上齐了，冉东亲自去对门请老丈人，桂花爹真见冉东来了，也不敢再吱声，乖乖地跟着走过来，冉东让他坐在正中间，然后就和大伙开始举杯庆贺，一直畅饮到凌晨方止。夜间，夫妻情云爱雨且不多叙。 这边是久别夫妻如久旱逢甘露，欢作一团。那边张芬却是心里难熬彻夜难眠，送走冉东后，再看外间屋床上睡得像死猪一样的林盛，好一阵恶心。自从那天林盛占有了她，张芬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为了给自己找平衡，心想什么丑啦俊啊，什么好男人癞蛤蟆还不都那么回事儿。不过，这一夜她不能忍受了。 四更时，林盛醒来，看看窗外黑洞洞的天空，没有一丝月光。打开灯，见东屋的门半掩着，顿时淫心波荡，悄悄起来，把衣服脱了个精光，像做贼似的进了东屋，借着在外屋透进的灯光，见张芬在床上脸朝天直挺挺平躺着，一动不动。林盛以为她睡着了，蹑手蹑脚到了床跟前就想掀开盖在张芬身上的被子。 “去，外面睡去！” 林盛被张芬突然斥责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嬉皮笑脸地说：“宝贝，我一个人睡不着，”他以为和平常一样，只要主动上手，她也不会坚持，猛地撩起被子，顺势窜上床，张芬差点叫出声来，连推带踹。林盛启初还笑个不止，以为是她成心耍性子，跟自己闹着玩，上去就要强行搂抱，可几个回合后，见张芬没有一点罢手的意思，而且是越发反抗，便有些恼羞成怒：“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不听话？” 张芬也有些急了，“以后你别再来碰我，我腻歪。” “妈了个x的，林盛低声骂道：“骚货，装什么正经，老子今天非要不可，”说着就又要动手。 “你混蛋！”张芬一下子做了起来，抬高嗓门：“你要是不想要脸，那好，我就给你做个不要脸的样子……”不等她接下去喊完，林盛一下子捂住她的嘴，态度软了下来，央求：“我的姑奶奶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许你做，还不许人喊？”张芬一把推开林盛的手，压低嗓门威胁道：“你要是再敢碰我一下，我就把街坊四邻喊起来，信不信？”见林盛像泄了气的皮球不再做声了，用手一指：“快滚！” 林盛自从和张芬有了头一次后，还真没遇到过她的拒绝，有时把她哄得神魂颠倒时，还主动撒娇。今天的事让林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既然到了这地步，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出屋。 在看张芬，一把扯过被子蒙在头上哭了起来。不知不觉入睡，直到被有人说话的声吵醒，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了，外间屋已经有人来裁衣服了。张芬忽然想起冉东说过从今天开始来学活，于是，马上爬起来就要梳妆打扮。哪曾想，一照镜子，心里立刻起急犯愁了，一对红肿的眼睛分明是哭出来的，这怎么见人啊？想着，不由自主冲着外间屋气急败坏骂了一句：老不死的！ 洗过脸，好歹用香粉修饰一番，把大刷子头散开梳成“大披肩”，又换了一件粉红色的“的确良”衬衣，穿了一条灰色“派丽丝”裤子，虽然是秋天，穿上这一身夏季装别有风度，也尽显轻浮艳媚。她从里屋出来，立即引起顾客的赞声，夸她人长得漂亮，也会捯饬。也有人夸这是人家老公公的手艺活好，一直闷头裁剪的林盛听到这话也不吭声。张芬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有说有笑与顾客东拉西扯，“我们家老爷子的活绝不是一般巧，市里好多高干领导还经常把老爷子请去到家里做活呢。” 林盛“嘿嘿”两声，这才抬起头看了看张芬，本来以为张芬会对他出个洋相或微笑做一抱歉，主动缓和一下，结果是张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依旧和顾客南短北长的瞎“嗒咯”，气得用剪刀使劲儿剪着布料，在板案上发出“咯嚓，咯嚓”的声音。实际上，张芬是用和顾客谈天说地来掩饰自己激动的内心世界。她盼望着冉东早一点出现在门口，一会儿看看表，一会儿向窗外张望，心里七上八下就像怀里揣了个小兔子。 中午了，客人也都走了，依旧没有冉东的影子。林盛见张芬呆呆地坐在床上，丝毫没有做饭的意思，以为还生夜里的气，心想这臭娘们还真耍起小性来了。于是，自己进厨房煮了两大碗挂面汤，面汤里还窝了两个鸡蛋果，洗了两根黄瓜，一并端了出来，放在桌上：“宝贝吃吧，”见张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又讨好地说：“都是我不好，不该跟你耍酒疯，向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林盛显然是在恳求她。张芬这才冽了他一眼，用筷子漫不经心地挑着碗里的面条…… 此时此刻，冉东正在家里吃着王桂花给他做的炸酱手擀面，香喷喷连吃三大碗，吃完了把碗一推，用手抹了一把嘴，美滋滋的在床上逗着儿子。王桂花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冲冉东说：“你以后就在家里看孩子吧，我也该到厂里上班了。” 冉东摸着儿子的小手，乐呵呵地说：“亏你说得出口，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什么也不干，靠娘们养着丢死人了，我可不吃软饭。” “你干嘛去呢？反正我不让你再去卖鱼摆摊了。”王桂花这一提醒，冉东“哎呀”一声想起了昨天的事。于是，就把去林家的过程跟王桂花细细讲了一遍，然后说道：“我已经和人家约定好了，每天去帮工，”又神秘兮兮在王桂花的耳边小声说：“等我把手艺学会了就自己支个摊开个店。” “你行吗？笨手笨脚的，”王桂花用怀疑口吻问道。 “这有嘛，我冉东想干的事准能干成，”说着，就要出门，被王桂花一把拦住，“你还说风就是雨了，今天哪也别去，给我好好歇着，”见冉东要说什么，王桂花又抢了一句：“等我和厂里说说，如果能让我天天上正常班，我就去上班。” “那儿子谁看？”冉东问。 “让我妈看呗，每天晚上我下班回家做饭，咱们都在一起吃也显得热闹，”王桂花说。 “那你爸乐意吗？” “咱多给点钱，以后你嘴巴甜点不就都有了，”王桂花用手指头往冉东脑门上一按：“死心眼”。 这正是：出狱不忘恩情义，认贼作父拜手艺，哪知背后有魔缘，勾魂夺魄待血吸。 第五章冉东学徒成巧裁缝林家铺子生意红火 三天后，一大清早冉东就来到了林家，进门就喊干爹，乐的林盛忙招呼：“你小子还来呀？” “跟干爹有约在先，哪能变卦呢，”冉东笑着说。正在东屋梳头的张芬一听冉东来了，忙不迭失拢着头就出来了，满脸含情凝睇酸溜溜地看着冉东，冉东赶紧道声：“弟妹”。 “哟，冉大哥这几天让嫂子缠着出不来了吧，我当是这辈子也不登老林家门了呢，”张芬有意浪荡话。 冉东嘿嘿一笑说：“你嫂子一年多没上班了，这不，我回来啦，她也想上班了，所以就准备了两天。” 张芬见林盛绷着脸看着自己，也觉得自己话有些多了，有些无趣，便不再说什么，回屋梳头去了。冉东是个急性子，马上请战说：“干爹，我先干些什么好，你就只管说。” 林盛想了想说：“先让你弟妹教你用包缝机，学会了再教你用缝纫机，至于学裁活嘛，先不用急。”冉东只好点头应诺。 一晃就到了下雪的季节，冉东从小就有冻脚伤的毛病，穿多厚的皮棉鞋也不管用，脚后脖子被冻出了紫红紫红的大硬疙瘩，走起路来磨得生疼。每天晚上王桂花都要给他用热水泡一阵脚，又痛又痒到也舒服，但转天照样红肿的厉害，后来王桂花听厂里的姐妹说，用辣椒水可能管事。试了几次也不见效，眼看着冻疮处一天天严重，脓包上列出几道口子，外层是又硬又厚又黑的皮干，里面是含着红血，套着黄浓的烂肉。王桂花心疼地让他歇几天到医院治治，可冉东就是不肯。冉东有他的想法，抓紧时间跟林盛学手艺，学成后好自己独立，但是他也看得出，林盛是不会轻而易举地把几十年的玩意儿传给他的，两个多月了，连尺子都没让碰，除了踩包缝机就是踏缝纫机，不过，凭冉东的机灵劲儿，砸出的活比张芬还强。有许多常客指名道姓让冉东做活，都夸林盛收了个巧徒弟。 自从冉东开始为林家打工，林盛和张芬清省多了，尤其顾客们都说冉东的活好，张芬索性不上机了，只管收活收钱，林盛只管裁衣量体，别的也不插手了，整天就忙乎冉东一个人。好在他没有怨言，有时一整天也不说句话，闷头干活儿。张芬几次有意要和他搭话，又怕林盛看出来吃醋，更怕冉东回绝，只好暂时收起浪心，等待时机。林盛见冉东整天早来晚归拼命干活，心里乐开了花，他想：这傻小子手巧心急，正适合给我打长工，只要不交给他裁剪的手艺，他就生不出单干的念头，独立不了就的给我干一辈子。就在他洋洋得意认为得了个廉价劳动力的时候，万万没想到，手一份脑一份的冉东暗暗偷学起裁剪技术来。 这天，是探监的日子，林盛要与张芬一起去看林一池，他们等冉东来上班就走了。一上午就冉东一个人在家砸活，这时来了母子二人，因为快过春节了，想给孩子做一身过年的衣服。冉东正愁没有练手的机会，就大着胆子接过布料，这是一块儿蓝色“涤卡”料，照孩子的想法，要做一身中学生穿的中山装，冉东像模像样地用皮尺给男孩量起身来，并将身长、袖口、肩宽、领口，胸围、腰围，立裆等各个部位的尺寸一个个填写在计量单上，然后满口答应母子俩一周后取货。母子俩走后，冉东把布料摊在板案上，比划来，比划去，用画粉在上面放线，由于是第一次接活，又是凭记忆偷学来的，心里很紧张，不敢有半点马虎，好不容易才画好线，准备用剪刀裁布料了，心里却没了底，犹豫半天还是把剪刀放下了，估计林盛他们也快回来了，忙把布料叠好，又把计量单塞在布料里，码放在其他几块待裁的布料底下。 过了一会，林盛和张芬嘻嘻哈哈地回来了。见冉东连头都没抬，还在踩着机器，张芬说：“冉大哥，都中午了，歇会儿吧，看你干爹给你买烧鸡来了。”冉东“嗯”了一声，手脚仍没有停的意思。林盛也说：“来来，先吃饭，吃完了再干。”冉东这才停住手下的活。 吃着饭，冉东一直犯嘀咕，说不说收活的事儿？说了，干爹准不愿意。不说，干爹如果发现了也准发火。唉，反正都不是，拖一时是一时，干脆等发现了再说。张芬见冉东嘴里嚼着东西老是走神，就问：“冉大哥怎么啦，是哪不舒服还是有心事？” 冉东慌忙顺口说：“啊，我这脚痛痒的厉害。” “脚怎么了？”林盛关心地问。 “每年冬天都冻脚，真难受。”冉东回答。 张芬说：“一池以前也爱冻脚，后来还是我给他好的呢。”冉东马上问是用什么办法治好的？张芬无不得意地看了他一眼说：“这可是我家祖传秘方，不可轻易外传的呦，”见冉东不再追问了，又怕他不高兴，于是又卖弄关子：“不过嘛，冉大哥已经是自家人了，我可以包治。” “真的？”冉东半信半疑。 “治好了，你得请我，”张芬半开玩笑地说。 “那是必须的，”冉东满口答应。 当下，收拾完饭桌，张芬就打了一盆热水，让冉东脱去鞋袜泡脚，说是先把冻伤处泡软。然后，又从厨房里拿出两个大红果放在炉子边上烤。冉东正在纳闷这是怎么个治法？忽见林盛站在板案前准备裁活。他翻了几块布料，三下五除二就裁完了，又拿了一块布料，打开一看停顿片刻，看了看了计量单，问张芬这块布料是什么时候收的？此时，张芬正从炉子上拿起烤一个红果，心不在焉的回答：“不记得了，反正就是这两天呗。”林盛再想下问，只见张粉已把又软又烫的烤红果掰开，让冉东抬起一条腿，然后往脚上冻伤口处猛贴上去，顿时，烫得冉东连声大叫，吓林盛一跳，把还没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冉东双手搬着一条腿来回抖动，满头是汗。张芬在一旁鼓励他：“一会儿就好了，坚持一下……” 几分钟过后，张芬把红果揭了下来，让冉东穿上袜子和鞋，又准备给他治另一只脚。林盛实在看不惯张芬那份殷勤劲儿，索性也不想再问什么了，拿起剪刀就开始裁那块布。冉东斜着眼窥视，见林盛丝毫没有对那块布料上的粉线尺寸做改动，心里十分兴奋，冲着张芬说：“快，快治这只脚，太舒服，太痛快了。” 十几年的冻脚伤病竟然让张芬用两个烤红果给治愈了。冉东心里特感激，再加上自己第一次裁剪作品居然没有一点差错，心情十分喜悦，连续好几个晚上激动得都没让王桂花睡一个安稳觉。桂花满以为是丈夫对自己的爱，哪里晓得冉东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张芬。 冉东偷学裁剪的事终于被林盛知道了，原来张芬的母亲要做一身时髦的香港太太服，别看她六十有二，却显得面少十年。据说年轻时也是个风流女子，曾嫁给一个国民党军官。解放前夕，那个比他大整整一旬的军官竟然甩下她独自随大军跑到台湾去了。解放以后，她又嫁给一个钢铁厂的工程师，生下张芬的第二年因车祸又失去了第二个丈夫。后来又改嫁给和自己同在一个汽车厂的修理工，“文革”初期，有人揭发她曾是国民党太太，是暗藏在社会主义阵营和工人阶级队伍中的台湾特务，吓得那个修理工跟她划清界限离婚了。待事情弄清之后，她拒绝了修理工复婚的要求，一个人拉扯张芬生活，日子也还算过得下去。由于有那么一段历史，加之娘俩有身段有长相，所以，邻居都叫她们蛇精，好在娘俩想得开。自从女儿嫁给林家，自己也退休了，在家闲着没事儿，除了吃点喝点就好个穿衣打扮。这不，几天前在公园里晨练，听人家说，最近香港和东南亚一带老人兴穿太太服，于是，某一天拿着一块布料找闺女说了自己的想法，执意让闺女求她公公给做一套太太服，并强硬的说过几天来拿。这下可为难了张芬，她问林盛什么是太太服？林盛也不太清楚，瞎琢磨半天也说不出个一二。张芬有意无意地问正在砸活的冉东知道不知道什么是太太服？ 其实在他们瞎琢磨时，冉东脑子里也没闲着，忽然想起丈母娘穿过一件双开气儿的棉布衫，穿着就像个农村老太太，对呀，不就是人说的“家坐袄”吗？可是，当他把想的说出来之后，林盛却摇摇头说：“土老帽，香港太太服能这么简单吗？不懂就别瞎说。”冉东听了这话，冲张芬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又接着杂砸活去了。 过了几天，张芬妈果然又登门来了，林盛心里明白，这老娘们说是看闺女，实际是催太太服来的。又不好意思当她面说不懂什么叫太太服，索性借口躲出去了。张芬妈见他出去了，心里骂道：看来这老东西没给做，抠门鬼。 张芬见她满脸不高兴，知道是为了太太服生气，便笑着拉着她坐在床上，一边递茶杯一边解释：“妈，您说的香港最时髦的太太服到底是啥样，我们确实没见过，要不然你拿个样子来……”没等说完，张芬妈霍地从床上跳起来，“亏你公公还是远近闻名的裁缝，连嘛是太太服都不懂，呸！狗屁不是。你去打听打听，连农村老娘们都会做，该不是怕我不给工钱吧，老娘我有的是钱，再说，我连闺女都给你林家了，一件太太服算得了什么，不给做我就把闺女带走，反正现在在林家也是守活寡。” 张芬见她越说越没完，越说越起火，越说越离谱，一个劲地央求她消消气，别着急。冉东见张芬劝不住，忙凑过来说：“大娘，他们真的不清楚什么叫太太服，不过让我来试试。” 张芬妈一愣，心想：你小子夸什么海口，我说得简单，做起来可不那么容易。张芬也担心冉东说大话，心想，你就别跟着瞎参合了，一个劲儿地冲他使眼神。冉东佯装没看见，接着问：“大娘的布料呢？给我。” 张芬见到了这份上也不好不拿，只见她从东屋里拿出一块儿黑地紫花真丝布料，递给冉东时低声说道：“你可别开玩笑啊。” 冉东好像没听见，接过布料摊在板案上，回身拿过皮尺，不由分说就给张芬妈上上下下丈量起来。然后，用粉线在布料划来划去。张芬有些疑惑的在一旁看着，心里十分紧张，生怕他出丑。冉东“七差八擦”剪了一通，拿到包缝机前，快速包好缝，又拿到缝纫机上开始砸起来。 张芬妈被眼前这个手脚十分麻利的小伙子弄得眼花缭乱，心里一阵喜欢，心想这小子看上去五大三粗的，手还挺巧，脑子灵又会说话，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婿该多好。眼看着衣服做成了，冉东让她穿上试试。正合适，乐得张芬妈嘴都合不上了。张芬就像做了一个美梦，心里高兴极了，要不是她妈在跟前，非上去亲他一口不可。冉东说：“大娘，扣子你自己回去钉吧。” “哎。”张芬妈一边爱不释手看着新做的太太服，一边连声答应。 这时，林盛回来了，他以为这老娘们走了呢，谁知一进屋见她正叠着衣服还没走，便硬着头皮赔笑脸，又忙对张芬说：“快晌午了，出去买点什么，留你妈吃午饭。” 张芬妈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说：“我还不至于连顿饭钱都没有，”冲着张芬又说：“闺女，别忙了，我走了。”又对冉东笑着说：“小师傅多谢了，真是个厚道人。”夸奖完转身走了。 林盛等张芬送她妈回来，试探地问：“你给你妈做的是什么样子的衣服？” “太太服啊，”张芬得意扬扬地说。 “你怎么学会做太太服的？”林盛怀疑地问。 “咳，不就是农村老太太穿的家布衫嘛。” “你妈说的？”林盛又问。 “啊，我也没想到就这么简单，”张芬看了一眼正在低头砸活的冉东，“要是早听冉大哥的话，这活早就做成了，也不会惹我妈生气。” 林盛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后又十分感激地说：“多亏你给把活做了，要不我还真出洋相了。” 张芬马上说：“不是我，是冉大哥。” “嗯？”林盛很惊疑，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张芬继续夸冉东，“连裁带砸不到一个小时，冉大哥的手艺真没挑了。”张芬本想林盛也会高兴，万万没想到的是，林盛不听则已，听后则气急败坏，劈头盖脸地冲冉东咆哮起来：“谁让你动剪刀来的？我是跟谁学的？如果你在外面有师傅就别在我这儿装孙子，”没头没脸的一通数落。 此时，冉东本想赔笑脸却又笑不出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非常难看，张芬看不惯林盛不容人的那副盛气凌人的德行，在冉东面前又不好跟他掉脸，只能半软半硬劝说：“行了，人家冉大哥还不是为了我，干嘛呀没完没了的，天下就许你会裁活。” 林盛见她插话，知道是给冉东解围，火气更大了，想要发脾气又不敢在张芬面前太逞能，狠狠地把手里的竹尺摔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屋内的气氛十分紧张、憋气，到了这份上，冉东只好先退一步，穿上棉大衣对张芬说：“那啥，家里有点事回去看看，也许下午我就不来了。”说着，一步跨出了门。 　　张芬忙追出去冲他喊：“冉大哥，明天早点来啊。”见他连头也没回骑车走了，只好转身回屋，看到林盛坐在椅子上抽着烟还在生气，心想：你死不死，便赌气进了东屋。 离春节只有半个月时间了，林家铺子积压的活推了两大箩。虽然，张芬和林盛不分昼夜赶制，估计仍无法在春节前交活。更让他们心烦的是，许多顾客点名道姓要冉师傅亲手砸衣服，可冉东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来了，急的林盛整天骂娘，而张芬除了埋怨就是责怪，气急了就嚷嚷回娘家去。林盛怕她真的走了，每天陪着笑脸说好话，也因为没有冉东，确实叫他“麻抓”，原来的火气，也就自然降了温，打心眼儿里也开始佩服起冉东来了。 再说，冉东生气赌气在家一待就是一个星期，王桂花也没去多问，她知道丈夫的脾气，想说的事不问也告诉你，不想说的，你就是再问也别想问出一个字。其实，冉东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要杀杀林盛的“性”，明明知道年根底下活多，单凭张芬自己准误事，就是林盛跟着忙乎砸活也够呛。不过，还要跟林盛学手艺，事情不能闹得太僵了，估计火候差不多了，这天天没亮就敲开了林家的门。张芬一见冉东来了，欢喜的又问寒又问暖。林盛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很高兴，相互客套了几句，三人各自忙起来。 大年二十九，林盛见冉东把最后一件衣服赶至完毕，把最后一个顾客打发走了，心里暗暗高兴：这小子还真行，可真是棵摇钱树。于是，让张芬拿出当月的工资又多加上五百元给了冉东，说这是过年的钱。冉东也没有客气，收好钱，给他们爷俩拜了个早年，就匆匆回家准备年货去了。 这正是：冉东巧手声在外，林盛妒忌心变态，张芬欲想枝叶采，三心二意祸头来。 第六章师兄妹做出风流事老林盛舍弃摇钱树 春节一过，天气开始逐渐暖和起来，枯干的树枝上，慢慢地爬出了绿叶的嫩芽……人们又开始赶着做春夏两季的服装，林家铺子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又红红火火地开始忙碌起来。自从来了冉东，林家裁缝店如锦上添花，周围几条大街算是叫响了天，不但挤垮了几家个体裁缝店，而且，冉师傅的名声与林师傅似乎并驾齐驱了。好在林盛也不在乎冉东的名气，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徒弟，于是，千方百计哄着他拼命为林家挣钱。不但给他加了薪水，还经常主动耐心指导他设计裁剪服装技术，并让张芬到新华书店买些有关时装设计方面的书籍、杂志给冉东看。冉东也很入门，学起来认真，一来二去，手艺大有长进，时不时地给张芬做上一两套最新流行的时装，经她一穿，走在大街上那真叫“盖了帽了”，招来了无数俊男靓女投来羡慕的目光，回头率暴增。就连王桂花穿上冉东特意制作的时髦装，也增添了不少光彩，就像变了一个人。不是有那么句话吗，人配衣裳马配鞍，王桂花厂子里的姐妹们无不嫉妒她有个心灵手巧的好丈夫，纷纷求她帮忙做几件合适的衣服。 冉东真成了大忙人，白天去打工，晚上回到家里也闲不住，熟人、亲眷、街坊四邻谁家送来的活儿也不好意思推辞。有给钱的，有送东西的，还有唾沫沾家雀什么也不给的，反正是把布料送来了，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冉东眼见登门的人越来越多，便萌生了单干“挑摊”的念头，只是一时不知如何向林盛开口。 这天中午，冉东借着和林盛喝了点酒，兴奋地东聊西扯，拐弯抹角转到了正题上，把要另起炉灶的意思说了出来。林盛听罢，顿时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大白脸变成了铁青色，塌鼻子下的两个鼻孔一张一张排着粗气，张了张他那小嘴，想要说什么又没说出来。他在想，不能就这么让摇钱树挪到别处去，不过，这小子也是个硬茬，我不能硬碰硬，得想办法用软刀子拖住他，为我卖命。想到这，把刚刚瞪圆的一双眼变成了两条缝，小嘴一咧，嘿嘿笑了起来：“好小子，翅膀硬了，要跟干爹分家了是不是，你就这么忍心走？” 冉东只做好了碰硬的思想准备，却不曾想林盛半开玩笑给他来了个不软不硬，一时竟不知如何对答。正在这时，张芬在一旁插话：“大哥，你干爹对你可是百分之二百呀，他对一池也不过如此，你可要凭良心做事啊。”边说着边给冉东又到了一杯酒，递过去。又是一把不轻不重的刀子扎得冉东心里不疼不痒，就是翻心的难受。张芬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冲着冉东叫板：“只要大哥说一声走，我就喝一杯。说两声走，我就喝两杯。除非你不在说走这个字，是不是想看看你妹子喝死才肯罢休啊？” “别别别，”冉东不等张芬说完，忙拦住她的话，心说：这阵势可真叫厉害。也罢，既然人家这么看得起我，自己也就别太任性了，先留下来，以后再慢慢运作。于是，便答应留下来。 打这以后，林盛对冉东更是高看一眼了，大事小情总是主动和他商量，张芬也越发喜欢上了冉东，经常跟他说些挑逗的话，时不时还暗送秋波。只是在林盛跟前不敢太放肆，冉东见他们都很殷勤，也就暂时打消了另起炉灶的念头。 又是一个难熬的盛夏，人们纷纷到商场里抢购电风扇，一时间各种台扇、落地扇、吊扇、壁扇成了倾销商品。林盛便托芦杰走他爹的后门，从一家外贸公司买来了一台最时兴的三速落地电扇，白天为了生意，就把电扇放到外间屋。晚上，张芬就搬到东屋独自享用，林盛借题发挥，经常进东屋来吹风扇，有时晚上干脆在屋里地上铺张凉席一觉到明。好在两人经常偷鸡摸狗惯了，到也很自然。不过，张芬心里自有了冉东，很少让林盛得逞，加上林盛最近身体出了些状况，腿脚浮肿，力不从心，所以，林盛自知之明，也不敢轻易去惹她。不过，招一把撩一把还是有的。 一天，刚吃过午饭，林盛就歪在小床上睡着了，张芬收拾完桌子，就守坐在冉东身边，看他画时装样子，她从冉东手中的笔看到又粗又壮的胳膊，又从宽厚的扇子叶儿背部看到整整齐齐的国字脸，她上上下下细细打量起来，越看越想看，越看心里越难受，高高的胸脯急促地一起一浮，渐渐地，不由自主地向冉东坦露的肌背上倾斜。 冉东何不想与她有染，不离开林家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出于舍不掉她。张芬一次次有意挑逗他的话和一次次含情脉脉的目光都是在向他发出进攻的暗示，冉东哪能不知，要不是林盛这老家伙在场，也许两人早就做成熟饭了。此时的冉东虽然好似在专注设计服装，可一股一股浓香的粉霜味就在离自己咫尺之间徘徊，不能不使他胡思乱想，他真想一把将她搂到自己的怀中，但是他克制着自己，极力用已经不听大脑指挥的笔在纸上乱涂乱画。他是在等待，等待一个自己想进攻而又不敢进攻的漂亮女人来主动向自己进攻。机会来了，冉东已经感觉到她的身体一点点在向自己靠拢，香味越来越浓，气息越来越近，背部已经触觉到了温柔的东西在轻轻的摩擦，他回过头来看到张芬那张羞红的脸上挂着点点汗珠，一双杏眼噙着泪花，薄薄的粉红色短袖衫和短短的白色裙边下露着细白嫩肉的胳膊和秀腿……他再也忍受不住了，扭过身来就要搂抱，张芬却向后一闪，冉东一愣，再看张芬已经直起身来向他瞥了一下眼，示意让他进东屋。冉东心领神会跟着她悄悄来到东屋，张芬把门轻轻关上，随后两个人就像竹篓里的两条蛇紧紧盘缠在一起……此时，林盛在外屋的床上鼾声如雷。 前一阵子，桂花爹总闹胃口不好受，家里人让他上医院去看大夫，可他就是不去。这天早晨，老爷子说什么也起不来床了，浑身无力，头昏眼花。王桂花和冉东正要起床，忽听窗外桂花娘大声呼唤：“桂花，快过来，你爹不行了。”王桂花慌忙起来，趿拉着鞋跑进他爹屋，只见这老爷子脸色苍白，嘴唇铁青，两眼发直，口出大气。“爸爸你怎么了？”王桂花哭喊摇唤。冉东进来见此情景，忙说：“快送医院！”转头出了屋，用打气筒将已经两年没用的三轮车打足了车胎，推到屋门口，然后，大步流星进了屋，一把将老丈人从床上抱起来，出了屋门，让王桂花扶住三轮车的车把，又让丈母娘先坐上去，然后将老丈人放在车上，让他半躺在老伴怀里，又冲王桂花说：“你在家看孩子，别跟着。” 急诊观察室里，大夫们经过几个小时的诊断，下了病危通知书，桂花妈追问大夫是怎么回事儿，大夫却冲着她发脾气：“病人患的是胃癌，都到晚期了才送来，你们家属是怎么搞的嘛。”这一说不要紧，如同五雷轰顶，桂花妈一下子就给整蒙了，瘫坐在椅子上…… 前后不到一周，桂花爹就咽了气。发丧那天，狗子、猴子他们一帮人都来帮忙，王桂花家的亲戚们也都来哭丧。张芬代表她公爹也来了，这是她第一次来冉东家，也是第一次和王桂花见面，经冉东介绍，两人相互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在火化场灵堂里，张芬陪着王桂花哭了一阵又一阵，哭的那叫个伤心。然而，却时不时偷窥在一旁的冉东，有几次，两人的目光相对就像触电一样，各自的心里都激荡起滚滚波浪。也难怪，两人有了那一次偷欢之后，由于冉东家里的这档子事，已经十来天没见面了，张芬是白日想，夜里盼，得知他家有丧事的消息后，恨不得马上借题去见情人，得到林盛的同意后，买了个花圈就送到了冉家，虽然见到了心上人，又不好表白，只得耐心等待机会叙说衷肠。 晚上，冉东在家宴请帮忙办白事的亲戚、朋友和哥们儿，王桂花抱着孩子陪她妈去了。桌面上，冉东借着酒劲向大家介绍张芬，说是自己的师妹。狗子一看心里就猜出了八九分，站起来非要敬张芬三杯，说是平生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比电影《红灯记》里的李铁梅还好看，经她这一引，其他几个哥们也跟着起哄，这个也敬酒，那个也碰杯，弄的张芬无法招架，直往冉东身后躲。王家亲眷看不惯这乱七八糟的场面，又不敢说什么，好歹扒拉几口饭就撤席了。冉东见只剩下几个哥们兄弟了，便放纵起来，一边为张芬挡驾，一边冲大家说要为师妹代劳，一连干下十几杯。这屋里又是嚷又是叫，又是闹又是笑，一直折腾到半夜才散。张芬毫不客气地留宿在冉家，在桂花娘屋里睡下了。 第二天上午，张芬离开冉家，走时免不了又和王桂花姐姐妹妹的哭了一场。还特意叮嘱冉东多陪嫂子在家待几天，别惦记铺子里的活。冉东心里也很明白，这是暗示他早点来林家，只是瞒住了王桂花，还傻笑着对张芬说：“好妹子，明天我就让他去，不能耽误了人家的活。” 老话说：纸里包不住火。冉东转天果真就来到了林家，正巧又是该去监狱探视林一池的日子，张芬见冉东来了，就谎称肚子疼，让林盛自己去。冉东见林盛有些犹豫，就说：“要不我今天也去看看一池老弟，我们哥俩一年多没见了。” 林盛看看板案上一堆要做的活，就说：“还是我去吧，家里压下来的活太多了，下次有空你再去吧。” 林盛提着早已买好的两盒点心刚出了门，张芬就迫不及待地扑向冉东，两人就像是久旱的河床盼来了暴雨，两个人拥吻着就进了东屋，冉东用脚后跟把门带上，一下子把抱在怀里的张芬放倒在床上，疯狂的发泄着情欲……不知过了多久，俩人如同落汤鸡，张芬趴在已经筋疲力尽的冉东那急促起伏的胸膛上，还在不停地发出贪婪的呻吟……突然两人听到屋外好像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张芬才意识到忘了插外屋大门，冉东小声问是不是有人送活来了？张芬说：“不可能，不收活的牌子我挂在门口了。”两人只顾瞎猜，不敢出一点动静。只听脚步声愈来愈近，靠东屋门口停下，“张芬你在屋吗？”是林盛回来了，就这一声，吓得俩人慌忙坐起来，张芬全身直哆嗦，连衣服都找不到了，冉东急着穿裤子，不曾想皮带扣和钥匙链发出了碰撞的响声，外屋的林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用力把门推开，一个箭步窜了进来。他曾想到过，却又怕发生的事终于出现在眼前，他那张丑陋的脸扭曲的更加难看和可怕，他不能容忍地大吼着扑向冉东，可他毕竟不是对手，被冉东就势来了个兔子蹬鹰，林盛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冲向冉东，结果又被冉东闪过，见没有扑到冉东，便顺手把还在床上发呆的张芬按倒，左右开弓就是几个大嘴巴，张芬惊叫着奋力挣脱下床，用一条毛巾被遮住赤裸裸的身体，冉东并不知道林盛和张芬的私情，见他敢打并如此羞辱张芬，恼怒的冲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林盛治服了，气愤地说：“你再撒野，我就打死你。”林盛的一只胳膊被冉东粗壮的大手扭在后背，根本无法挣脱。疼得他又喊又骂：“你个王八蛋，等一池出来非宰了你不可。” 提到林一池，冉东渐渐地松开了手，林盛爬起来冲着冉东就是几拳。这时，张芬迅速穿好衣服跑出了东屋。 屋里，冉东任凭林盛在他身上乱打乱踢也不还击，打了一顿，林盛也没劲了，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呼呼喘着粗气，冉东站在那里还是一动不动。 张芬本想跑出屋外，见门外有几个邻居在往屋里探头，下意识赶紧把门关上。她此时的脑海里在急速转弯，如果就此跑回娘家，又怕此事张扬出去，以后的事情无法收拾。如果进去劝架，肯定挨林盛的骂，思前想后，解铃还须系铃人，仗着胆子返回东屋，冲着林盛呜呜哭着检讨，“爸，这事都怨我，你别生气了，以后我不再这样了。”随后又暗暗拉了一下冉东，又说：“冉大哥你也向干爹认个错，说出大天去，咱们还不是一家人嘛。” 冉东硬着头皮说：“干爹，我……” “谁是你干爹？”不等冉东把话说完，林盛霍地站起来，大发雷霆：“我没有你这个干儿子，你给我滚，以后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冉东也觉得再这样待下去没什么意思了，索性借着这件事离开林家算了，只是放心不下张芬，于是，就用半威胁的语调冲林盛说：“好，我滚，我马上就滚，不过你要是对她不好，让她受委屈，我决不会放掉你！”说完，看了张芬一眼，便出了林家门。 张芬见冉东真的走了，想拦着又不敢，便一头栽倒在床上伤心的大哭起来，这一哭一闹，林盛却不知所措了…… 这正是：苍蝇不叮无缝蛋，浪女专挑放荡汉，鸡狗做出荒唐事，从来不问这哪般。 第七章工厂招工冉东应聘技艺超群名声在外 冉东与林盛真刀真枪闹翻后，真就赌气不再登林家门了，凭着一手的好技术索性在家干起了黑店。因为没有办营业执照，收活时偷偷摸摸，对外说是给人家帮忙，收工钱时则少要一点。居委会明明知道这是在偷税漏税，有违法行为，而因为这些大妈大婶们都有求于冉东做些活计，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冉东也会来事，凡是居委会大妈的活，死说活说分文不收，弄得这些老人家心里总是像欠债似的，便主动给冉东到处揽活，找个心理平衡。加上冉东的活也确实不错，送货取货的人每天络绎不绝，一个月下来净挣三百多块，比在林家还多。于是，冉东把小杂房好歹装修了一下，当了工作间。 有一天，王桂花下班回来告诉冉东一个消息，说他们厂对面有一家服装厂正在招工，问冉东想不想去？还说，他们车间里的薛姐的爱人就在那家服装厂当劳资组组长，如果想去可以托托她走走后门。 那个年代谁不想进国营厂啊，当工人看病用的是“三联单”公费医疗；到了岁数有退休金；家里有了什么困难还可以找组织。冉东过去没有机会进工厂，现在机会来了又正好是自己的强项，能不想去试一试吗。当下，小两口就商量起来，统一了意见。事不宜迟，刚吃过晚上饭，两人就上街买了两盒“老八件”点心，两瓶儿“二锅头”酒，两条“恒大”烟和一斤茉莉花茶放在篮子里，冉东骑着自行车驮着王桂花直奔薛姐的家。 大约20分钟，两人来到一栋老式楼房前停下车，冉东用钢丝锁将车锁在靠便道上的大树旁，接过王桂花手里的篮子，跟在她后面进了楼洞。 这是个四层条子楼，外表很讲究，解放初期曾经是某大机关的办公楼，后来，为了劳苦大众的彻底解放，让给了工人阶级。一夜之间，三十多户人家全都搬进了这栋楼，把办公室变成了住宅楼。薛姐就是在那时随丈夫搬来的，由于薛姐的丈夫那时是工宣队的小头目，便强先占了二楼的会议室。这间会议室足有八十多平米，后来两个女儿都长大了，洗洗涮涮不太方便，就把屋子一分为二，中间打了一道木隔断墙，两个女儿在里屋，薛姐两口子就在外屋，尽管一间变成两室，屋子还是显得很宽敞。 “咚咚咚”，王桂花敲响了薛姐的家门，开门的正是薛姐，她一见是王桂花，便热情地往屋里拉，见她直回头，才发现后面的冉东。薛姐和冉东见过一面，那还是三个月前，王桂花带她到家让冉东给做一套夹克服，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对冉东的手艺还是很佩服的。她又忙把冉东让进屋来，冉东见他们一家人正在吃饭，嘴里一个劲儿嘟囔来得不是时候，手里提的东西也不知往哪放，正在屋里打转转，薛姐是个爽快人，一边接过东西一边说：“咳，桂花，咱们姐妹谁跟谁呀，来就来呗，买什么东西啊，”又一边介绍正在吃饭的丈夫。薛姐的丈夫，人们都叫他官衔“王组长”，他冲冉东两口子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又低头接着吃他的饭。两个女儿挺懂事儿，赶忙吃完饭进了里屋。王桂花见薛姐忙着沏茶倒水，就说：“薛姐，别客气，你快吃你的饭吧。” “没事儿，我已经吃饱了，”说着把两杯茶水递给王桂花两口子，又说：“你们是稀客，不热情点还行。” “咱姐妹谁跟谁呀，什么稀的干的，”王桂花的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薛姐坐在王桂花身边领着她的手很亲热地拉起家常，一会儿又冲着冉东夸起来，“你的手艺我们全车间都知道，上次你给我做的衣服简直比商店里买的还合适，”又对王桂花说：“妹子，你可真有福气。” 王桂花爱恋地看了一眼丈夫，心想本来就不错嘛，冉东只是“嘿嘿”傻笑。这时王组长吃饱了，从兜里掏出一盒“墨菊”烟，抽出一根扔给冉东，自己又点燃一支，吸了一口，打着官腔问：“老弟在哪高就啊？”王桂花不等冉东答话，忙抢着说：“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请姐夫您给走走路子，让他进你们厂。” “这个嘛，嗯，不难办，”又上上下下打量冉东一番，“老弟一手好活，我有耳闻，进我们厂正对口，这样吧，明天是招工的最后一天，你上午顶门就来厂找我，”想了想又说：“不，你直接到招工办报名，咱俩就当不认识，这样省得别人说拉关系走后门，搞不正之风。”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这事就这么容易，冉东心想，看来还真应了那句话，官不打送礼的，还真他妈的对。王桂花又和薛姐说了些客套话，就扯了一下冉东，告辞要走，薛姐把他们送出门，客气地说以后常来玩。冉东说：“家里有什么活儿进管说，别客气。”薛姐高兴地直点头。 第二天，冉东一个人早早就来到了服装厂。这家服装厂解放前是个小私营企业，公私合营后，改名叫铁牛服装厂。厂里不算大，没有场院，只有一栋二层小楼，一层是五百多平米的车间，二层全是办公室和一个外跨楼梯走廊。别看是个只有百十号人的小厂，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党支部、工会、团支部、办公室、财务组、生产组、劳资组、后勤组和医务室等等，脱产人员就占据了三分之一。由于有许多一线工人都到了退休年龄，有技术的工人越来越少。所以，在上级公司的支持和指导下，面向社会招工。这一举措还得到了区领导的赞扬，说这是适应了企业改革的新形势。 再说，冉东找到了招工办，屋里有一位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姑娘，一身蓝色干部服，梳着齐眉短发，说话语调傲气十足，先问冉东是干什么来了，听冉东说是应聘来的，连眼皮都没抬，说：“我们这儿不招勤杂工。” 冉东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八成是看我粗粗壮壮干不了细活，便自我介绍：“我会裁剪，是来应聘当工人的。” 姑娘这才撩了一下眼皮，露出多半个白眼珠，冷冷瞥了一眼，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张登记表扔在桌上说：“填表。” 说老实话，冉东小学都没毕业，写起字来很吃力，好不容易填上了自己的姓名和出生年月日，剩下的就填不全了，家庭住址，小官街的“街”忘了怎么写，好歹划了个“行”字。原籍白洋淀的“淀”写了个“定”，连自己儿子的名字都写错了，把冉夏写成了冉复。好在那位姑娘不太认真，接过登记表直接放进了抽屉里，告诉冉东回家听信。 过了两天，王桂花下班一路乐呵呵回到家，进门就告诉冉东，说：“王组长让薛姐代话来，叫你明天去服装厂面试。” “那天不是面试了吗？”冉东说。 “那天是登记报名。”王桂花更正。 “我说也不可能让一个残废人给面试不是，”冉东说。 “残疾人？什么残疾人，”王桂花纳闷地问。 “就是那天发登记表的姑娘。” “她是残疾人？” “啊，老是用白眼球看人还不算残疾呀。” “你缺不缺德呀，”两人说说笑笑忙起晚饭来。 转天，来面试的人可真不少，服装厂一层大车间里显得格外热闹。王组长成了大忙人，他的裤子兜里装满了托他“关照”的纸条子，有上级领导写来的命令，有朋友写来的求助，有人托人写来的介绍信，看来招聘的大权就在王组长手里，所以他一出现在车间里，来面试的人都像见到了圣人一样毕恭毕敬。王组长显得春风得意，挺着稍微凸出的将军肚，严肃的脸上神气十足。他与几位厂里的干部坐在了早已准备好的主席台上，冲着毫无秩序前来面试的人喊了一声：“都静一静！”车间里顿时鸦雀无声。只听王组长干咳了两声后说：“嗯，同志们，厂里这次招工是本着择优录取的原则，啊，有技术、懂缝纫、思想红、作风硬的好同志要优先录用。嗯，下面我点到谁的名字谁就到前面来，啊，上机器也行，裁剪也行，给我们做个示范，最后呢，嗯，由厂里的老师傅和技术人员给打分，分数高的留下，准备明天的笔试。啊，今天的面试也可以说是实际操作考试，嗯，我开始点名了。”王组长点一个人的名，那个人就到前面来回答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后，便坐下来蹬踏两下缝纫机，砸几趟线，然后几个考官开始打分，当然，分数是绝不在现场公布的。来面试的大部分人是上山下乡回城的女知青和街道家属连的家庭妇女，在女人堆里，冉东像是羊群里的骆驼十分显眼，要不是王组长叫他到前面来，大家还以为他是哪位来面试女工的丈夫呢。王组长假装不认识冉东，他的问话都是引导式的，“你懂服装设计吗？” “嗯，差不多吧，”冉东答。 “干这行有几年了？” “没几年。” 王组长一听这话，心里着实不高兴，瞪了冉东一眼，示意他别实话实说。又接着问：“如果让你独当一面，把车间里的裁剪工作包下来，有没有根呢？” “我想没什么问题吧，”很显然，冉东领会了王组长的意图，口气变大了。这时，一位老师傅不屑一顾递给冉东一条皮尺，让他给王组长量一下身，冉东丝毫没有犹豫，熟练的量好尺寸后，用画粉在事先准备好的两张旧报纸上画出了大样，前后只用了不到八分钟。老师傅边看边夸：“好样的，真是人才。” 王组长也有意识地朝其他几位考官点点头，意思是说，这个人可以留用了。整整面试了一个上午，王组长长吁一口气冲大家说：“今天上午的面试就到这儿，下午还有一波面试的，嗯，等下午面试结束后，我们将按分数的高低排列。啊，明天早晨大家可以来厂看榜，榜上有名的马上参加笔试，啊，就这样吧。”随后，大家拥挤着出了车间。冉东心里有谱，面试百分之百合格，可心里最发怵的是明天的笔试。 晚上，冉东拉着王桂花又来到了薛姐的家。薛姐见他们两口子又带来了好多礼品，半生气地说王桂花不够姐妹交情，小瞧人。王组长却主动与冉东握手，笑呵呵的让座，递烟。话到了一定火候，冉东说出了心中的苦中，毫不掩饰没有文化的缺憾。王组长听了又是一通哈哈大笑，安慰他说：“这个嘛，好说。你明天上午不要去笔试了，就说病了。”见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又说：“嗯，啊，实际上笔试就是走走过场，上级拿这个社会招聘当好的典型经验，向其他单位推广。嗯，所以考笔试是给别人看的。” 冉东认为王组长确实是办事儿人，激动之下许诺给他们夫妇每人做一套西服。又是一番客套话，冉东心满意足的和王桂花离开了薛姐家。 几天后，冉东办理完一切手续，进厂上班了。接的第一单活就是一所小学的校服。冉东所在的裁剪组只有三个人，那天面试的老师傅是组长，组员有冉东和另外一个新招进来的男青年小马。老组长不偏不倚把一千多套学生校服分成三一三十一，要求半个月完成，并把事先记录下来的尺寸单子分给了冉东和小马。冉东毫不怠慢，只用了九天就完成了任务，于是又帮老组长他们。由于提前三天完成了全部定额，厂工会还在板报上写了个小报道，号召全体职工学习裁剪组的为厂争光的拼命精神。冉东很快就成了知名人物，还被团支部提名为“新长征路上突击手”准备上报公司。因坐过牢，被党支部给否决了。不过，冉东也没上心里去，从小到大没有尝过被表扬的滋味，所以表现得无所谓，但一次因工资问题却和厂长吵了一架。 第一个月下来，冉东拿到了八十多元，工资虽说比单干时要少得多，但这分量却不一样，心里比较平静。第二个月厂里多给了二十元，说是提前完成那批校服的奖励。虽然自己替别人多干了活，却拿的是平均奖，那是心甘情愿也没去计较。第三个月工资突然少了二十元，冉东问老组长是为什么？见老组长也说不清，就去找车间主任，答复是上面怎么给，车间就怎么发。冉东想找劳资组问问，又爱着王组长的面子，没好意思去。索性去厂办直接找刘厂长。不巧不成书，冉东莽撞地推开厂长室的门，赖厂长正搂一个女人亲嘴呢。见有人进来，慌忙推开那个女人，那女人红着脸低头跑了出去，冉东看得很清楚，就是报名登记的“白眼儿”姑娘。冉东正在发愣，不想赖厂长拍了一下桌子吓了他一跳，“你是谁啊？进我办公室敢不敲门？”刘厂长满脸怒气地质问。 “我是裁剪组的冉东。” “哦，你就是冉东？”看来赖厂长从不下一线车间，他只闻其名却不曾见过冉东，“你有什么事儿不找车间，跑我这里来干嘛？” “这月工资怎么少了？”冉东也不跟他废话，单刀直入。 “嗯，你怎么不去问劳资组？”见冉东光张嘴不说话，赖厂长口气变得更加强硬，吼道：“你给我出去！告诉你，以后有事找车间找劳资组，不许随随便便进厂长室，出去！” 　　冉东心想：你在办公室里干那种丑事儿，心不虚？哼，虚张声势。便也冲着对方喊道：“你跟我嚷是不是？好，我去跟大伙嚷嚷去，就说厂长跟……”冉东半威胁的话正要说到关键处，突然，挨了赖厂长一个嘴巴，打的冉东直发蒙，心想，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跟我这么嚣张，你是厂长又怎么样，大不了把我再退回街道，我先出出气是真的。想到这，他一头扑过去把赖厂长按倒在地，一通拳头如暴风骤雨，只见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赖厂长瞬间变成了软棉花，渐渐的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了，冉东见此景也就住手了。谁知赖厂长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手捂着被打青了的眼眶，一只手拍拍冉东的肩，说：“好拳头，你走吧。”见冉东要走，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等等，今天的事情不要外传，工资少二十元不单是你一个人，全厂人都少。是我让劳资组扣下的，公司郭经理的老娘死了，以咱们全厂职工的名义随了份子。你如果不愿意，我给你补上。”说着，从兜里掏出二十元钱递给冉东。 冉东是又好气又好笑，把递过来的钱一推，说：“算了，今天是我的不对，你放心，我什么也没看见，”说着，转身出了厂长室。 这正是：桂花薛姐姐妹情，引导丈夫走捷径，冉东凭艺进工厂，初出茅庐愣头青。 第八章乐极生悲惹来事端柳暗花明冉东走运 自从和赖厂长干了一仗后，冉东并没觉得有人给他小鞋穿。相反，赖厂长一见到他就主动打招呼，倒是冉东不好意思来了。一天，厂领导班子开会传达公司文件精神，大意是，加快从工人队伍中选拔提任年轻干部。一个百十号人的小厂，就有近半数脱产干部，还怎么提？厂领导们进入了苦思冥想。还是赖厂长有智慧，要不然他怎么能当一厂之长呢。他提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建议，为了完成上级的任务，提拔技术标兵冉东为裁剪组组长。 这赖厂长也深知冉东的厉害，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但也是个讲义气的汉子，那天在办公室里的丑事，人家就没说出去嘛，这次给他个官做也算是报答了他。既然是厂长的提议，别人谁还能说什么，再说小组长也算上干部，加上劳资组王组长连声附和，大家也就默许通过了。 冉东当上组长后，老组长就退居“二线”到车间里当了技术顾问，车间主任选了一个比较精明能干的女工进裁剪组给冉东搭下手，也算是个帮衬。虽然是只管两个人的小组长称不上什么官，但也算是在厂里经常出头露面的人物了。开会学习、外出参观都少不了冉东，一来二去也增长了很多见识，什么改革开放，经济增长点，市场经济等等宏观的，微观的新词汇也常常挂在嘴边。尤其是赶上车间全体职工学习讨论上，光听他冉东一个人滔滔不绝地发挥，“白唬”得大家都就像听领导作报告似的“傻傻的”点头。有技术又能说，冉东逐渐成了厂里的知名人物，有时赖厂长宴请关系户还特意把冉东带上，喝酒谈生意，侃大山拉关系，无形中使他学会和弄懂了许多所谓人生哲学。就这样，他的私欲开始生出了萌芽，被动的让人带着玩，不如自己想玩就玩，冉东梦想有一天能坐上自己说了算的位置。 又是一个春节，冉东从初一至初三忙得连在家吃一顿团圆饭的工夫都没有，他按着自己的行动计划活动着。赖厂长家，工会苏主席家，王组长家，厂里大大小小的干部家里都留下了冉东的足迹和礼品。三千元这是几年来的全部存款，三天之内全部花光，王桂花开始还好言劝阻，冉东却说，没有白花的钱。既然丈夫这么固执，做娘们的也就不再去管了，这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冉东发了狠地投入了血本，终于尝到了甜头，得到了回报。过了年第二个月，车间主任徐姐怀孕了，四十多岁的人了，终于怀上了孩子也是件不容易的大喜事，本来徐姐年轻时怀过三次都流产了，这次是老来得子，便下决心保胎。经过厂领导研究同意，放了她长假，在家安心养胎。谁来补车间主任这一空缺呢，又成了领导们的难题。开始考虑的是由行政干部中挑选一个，可谈了几个人都不愿下车间。要说劳资组王组长还真够朋友，向赖厂长建言是否让冉东试一试？这也正中赖厂长下怀，当即召开领导班子开会，讨论冉东当车间主任事宜。 会上，有人提出冉东进厂时间不长，资历浅，而且历史上有问题，进过监狱判过刑，如果让他当车间主任恐怕难以服众，要是上面怪罪下来，那麻烦事就更大了。大家听了觉得有道理，但又都受过冉东的恩惠，俗话说得好，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于是，干脆都不作声，装起哑巴来，听候领导的拍板就是了。还是王组长提出了独到见解，他说：“鸟无头不飞，车间主任这个位置不能空缺，让冉东当这个“头”也只是试一试，为保险起见，在车间主任官衔的前面加上代理俩字，就是有人向上反映，我们也有回旋余地不是。” 高！实在是高！赖厂长对这一番话极为赞赏，他表示同意王组长的建议，并补充说：“关于冉东代理主任的事，先不要下任命书，口头传达下去就可以了。”大家见厂长表态支持，也就顺水推舟通过了决议。人事组的干部随即找冉东谈话，冉东表示不辜负厂领导的信任，一定把工作干好。于是，第二天走马上任了。 别看冉东肚子里的墨水少得可怜，可脑子里的道道却很多。上任第一天，便从厂工会要来一张大黄纸贴在墙上，请来“白眼儿”在纸上端写四个黑体大字：这届“车间制度”，以下全是空白，没有一个字。职工们不知这位新上任的主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私下瞎猜，议论纷纷。下午，车间老资格的缝纫工孙姐干着半截儿活停下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给了旁边的朱姐一支，自己点燃一支，两个姐妹一边抽烟，一边唠嗑。正在兴头上，冉东走过来很客气的制止她们，让把烟掐掉。你当这俩人是谁呀，这么听话？这可是全厂有名的“褶裂”，两人从十七岁进工厂，一晃成了有近30年工龄的老师傅了，平日里倚老卖老，连厂长都不放眼里，尤其是孙姐，背地里人们称她孙二娘“母老虎”。朱姐也有个外号叫“野猪婆”，没人敢惹。两人经常一唱一和，谁要犯在她俩手上可就遭殃了。有人说，原来的车间主任一直保不住胎，就是被她们给气的。 冉东让她们把烟掐掉，俩人不是没听见，而是装听不见，还一个劲儿地吐烟圈，玩花样，明目张胆与新主任对抗，想给他来个下马威。冉东心想，不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吗？老子今天还就不信邪了，非要摸一摸不可，不拿你们开刀拿谁开刀？说到做到，他上前一把就将孙二娘的半支烟抢了过来，狠狠地甩在地上，用脚踩灭。不等孙二娘回过味来，又冲着“野猪婆”大吼一声：“你也给我扔了！”就这一嗓门，震的全车间都动了，几十台机器顿时停了下来，工人们把目光都移到了他们三个人身上，朱姐下意识把烟扔到地上，呆愣愣地望着眼前这个凶神恶煞似的黑大汉。孙姐从没遇到过比她还厉害的人，瞧着他那儿双充满血丝的大眼，粗脖子上一根根暴露出来的青筋好像随时会蹦出来，大鼻孔一睁一睁就像要决斗的狮子，越看越吓人，越看心里越发毛，竟连大气都不敢喘了。冉东面向大伙儿义正辞严地宣布：“本车间制度第一条，工作时间不许抽烟，违者罚款二十元。”又冲着孙姐命令，“你去工会要支毛笔，在那张纸上把我刚才宣布的第一条制度写上去，就算是你提出的合理化建议，奖励二十元，与所罚款相抵。”然后又冲大家宣布第二条：“工作时间不许聊天，违者罚二十元，”他看了一眼“野猪婆”，朱姐还算心眼儿灵，马上接茬：“我去写第二条，就算我提的合理化建议。”一边去追孙姐，一边自己解释，“不扣也不罚。”顿时，引起全车间人哄堂大笑…… 从那天起，墙上的大黄纸上陆陆续续写出了车间制度第三条第四条……各种笔体都有，歪歪扭扭，大大小小，虽然不规范却很实用。工作时间吃东西的没有了，偷工减料出质量问题的少了，迟到早退的不见了。冉东的这一招比新官上任三把火还厉害，还实用，谁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工作有序，井井有条，偶然也有不小心犯规的，毫不客气，罚你没商量！罚下来的钱，冉东一不上交，二不入账，而是让人出去买些水果分给大家吃，说是被罚的人自愿请客，这一来又把很严肃的事变成了玩笑，大家伙对这种工作管理方法还是比较赞同和欣赏的。 人多嘴杂，不知是哪位好事者向上面给冉东奏了一本，赖厂长认为这不成体统，人事组找冉东谈了话，定了性。说罚款不上交是属于贪污，冉东不服，结果被勒令停止检查。冉东被停职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缝纫车间，惹恼了职工，在孙姐的带领下要找领导讨个说法，劳资组和保卫组出面阻止，可这伙人软硬不吃，强烈要求让冉东复职回车间。这一闹不要紧，又给冉东扣上一顶挑唆工人罢工的帽子。厂里解决不了，便派人上公司汇报，想让公司下来人给压一压。 公司有个周书记，是三八年的老革命，为人正直，处事果断，特别注重调查研究。他接到服装厂派人送来的报告后，并没有把事态看得太复杂，相反，对冉东这个人产生了好感。他要亲自走一趟，深入基层了解和掌握第一手资料。 公司下来调查组啦，听说还是一把手亲自挂帅呢！这消息对于一个没有多大台面和见识的小厂来说，简直就是爆炸性新闻。冉东万万没想到，区区小事会惹出这么大的篓子，心里有些恐慌。他开始恨赖厂长不该把他往井里推，他觉得对赖厂长够意思了，怎么他连一点情面都不讲呢？真要是定性为贪污，这一切就都完了，说不好还要被判刑进监狱。冉东想起了王组长，不如让他出出面说说情，可几次找到王组长都推三挡四，借口有事走开了，气得冉东直骂娘。 要说还是车间里这帮老娘们够意思，调查组到车间组织职工代表开座谈会，倾听群众对冉东的反映。第一个发言的就是孙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兴扣帽子整人？”她就像个炮筒子，东一句西一句放起炮来。说累了就点一支烟，喘口气接着说：“罚款，我也被罚过，错了嘛就该罚，用罚款买的水果我也吃了，全车间的人都吃了，要说贪污，我也有份。说冉主任挑动我们闹罢工，那是扯淡，我们有事找领导就算罢工？放屁！再说了，闹罢工有在中午吃饭时罢工的吗？那不成了闹肚子了吗？”孙姐一通直说，引起了一阵阵的暴笑。 座谈会开完后，紧接着是汇报会。调查组向周书记和厂领导们汇报职工座谈会的情况，周书记听完汇报，面目表情很严肃。他问赖厂长工人到底罢工了没有？赖厂长很尴尬地回答：“是这样，听保卫组反映他们在工作时间不干活，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嗯，那当时冉东在不在车间？”周书记又接着问。 “不在，”赖厂长到是实话实说：“他在我办公室里。” 周书记点了点头，向在座的人做指示：“事情本来很简单，为什么非要搞得这么复杂呢？是官僚主义，看起来厂领导从不深入一线，也不为车间把关，车间自己定制度，原则上是可行的，动机是好的嘛，但在运作过程中，厂一级领导为什么不去把把关？嗯？”周书记有意停顿一会儿，看看赖厂长，“赖厂长你说说。” 听周书记口气是想为冉东翻案啊，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么糟？赖厂长大脑在快速旋转，他灵机一动，马上来了个急转弯，“这件事，我们确实处理得很盲目，给公司领导添了麻烦，请周书记和调查组多批评，多指示，多指示。” 当惯了一把手，特别喜欢指挥人，何况在部队里当过指挥官的周书记。做指示的时候就向下命令，容不得更改，他把手里的一支铅笔随便往桌上一丢，说：“一、让冉东写个检查，复职上班；二、要求他们车间把这几天耽误的工作任务抢回来；三、公司决定下一步对服装厂领导班子进行调整。”前两道命令还无所谓，最后一道指示可把在座的厂领导们吓坏了，顿时个个如坐针毡，连表面上看最沉稳的工会苏主席也出了一脑门子冷汗。 调查组临行前，周书记要到各车间转转，代表公司领导慰问战斗在一线的工人同志们。早有人通风报信，当周书记一行来到缝纫车间时，工人们都站起来鼓掌欢迎。周书记就像接见战场上凯旋的小战士一样，第一句话就是：“同志们辛苦了，”随后走到大家面前，握握这个手，拍拍那个肩，问候一番后，检查组的一位干部向全车间宣读了关于冉东“官复原职”的决定，孙姐带头鼓起掌来。有人把冉东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拉了过来，周书记以老前辈、老领导的神情端详着冉东，然后用拳头轻点着冉东的胸脯，说：“小伙子好好干，别辜负了这些师傅们的信任。”冉东此时心里是甜滋滋的，那叫一个爽！ 周书记他们走了一个星期后又来了，因为这件事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闹罢工的事连区里都知道了，上头几次叫他去汇报，了解详情，任凭怎么解释，区有关领导仍坚持派有关部门再做深入细致的调查。这就是说，上头对他周书记也有些不信任。于是，周书记一气之下找他的顶头上司，也是他在部队时的老连长的弟弟，现任区长刘化。在刘区长的干涉下，有关部门才算罢手，没有再继续兴师动众。不然的话，一旦把事情搞糟，无限上纲上线，推翻了公司的决定不说，那么，周书记的位置也会摇摇欲坠。 周书记的考虑是不无道理的，听说主张再进一步调查的曹副区长是服装厂赖厂长的老同学。不过，周书记的尚方宝剑的威力更大，阻止了区有关部门的行动。周书记决定加快调整服装厂领导班子的工作，为了避免区政府有些领导的干预，最好的办法是先来个民主评议，和民主选举，这是谁也无法阻止的民意。 再说，赖厂长预感到公司的来头咄咄逼人，对自己不利，他想不通，周书记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狠，也没有觉得哪点对不起他呀。是不是每年春节送的礼品少了？还是周书记的三公子结婚没给随份子？要不就是周书记平日与曹副区长不和，惹不起上头，来拿我出气？他想到这，似乎像找到了答案。不用老子，老子还不想干了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赖厂长通过曹副区长的关系，在厂里民主评议会的前一天调走了，到区工会当了一名科长。 　　赖厂长一走，使民主评议和选举工作更加顺利。老话说，人走茶凉，就连平时与赖厂长最要好最亲密的人也见风使舵，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 由于是因为冉东风波才引来了公司调查组，也正是因为周书记的一句话才恢复了冉东的职务，所以大家把接二连三的事情都与冉东挂钩，甚至还传出周书记和冉东有亲眷关系的风声。不管怎么说，冉东也算是走了鸿运，居然在民主选举中以百分之六十六的票数当选为第一副厂长，王组长也如愿以偿当上了第二副厂长。因为，正厂长历来都是上级调任，在正厂长未来之前，厂里的行政工作就有冉东全面负责，三十多岁的冉东终于有了一手遮天的小天地。 这正是：冉东偶遇贵人来，凭空走运阴云开，众人纷纷多疑惑，大戏开场幕拉翻。 第九章随风就势取巧获利借机下蛋创收授奖 八十年代中期，一股抢购风吹遍大江南北，人们手头上刚刚宽松一点就忘却了过紧日子时的疲惫，妄想着舒适快乐和享受。缝纫机、自行车和手表所谓七十年代时的“三大件”已是过眼烟云，取而代之的是高价、格高档次的电视机、电冰箱和洗衣机等“新三件”。人们在争抢争购时像发了狂，不惜在黑市花几百元买一张“可耐”“冰峰”等名牌电冰箱购物券，不惜借债也要买一台“松下”“索尼”日本彩电，不惜用重礼托人烦窍买一台“日立”“海尔”双缸半自动洗衣机。这股风就像瘟疫一样很快传播进了铁牛服装厂，职工们上下班都在谈论着谁家又添置了什么家电，谁家又买到了什么牌子的电器，有了新三件的职工自然天天是喜上眉梢，侃侃而谈。彩电是多么的好看，用冰箱自制的冰棍是如何好吃，洗衣机洗衣服是何等的省力等等。还不具备新三件的人则像矮人一头，心里好不平衡，惭愧不已。 冉东也被卷入了大潮之中，别看身为一厂之长，凭条件还真不具备经济实力，对新三件也只能是望尘莫及。为了能使家里的那台九寸的黑白电视机也有些彩色的效果，他和很多百姓人家一样，特意在商店买了一架电视屏幕放大镜，在放大镜的玻璃上贴上一张三色胶片纸，呵呵，还真有点意思，电视屏幕显现出蓝黄红三种浅颜色，看风景还可以自娱自乐自赏，看人物就不咋地了。时间一长，觉得就是自欺欺人。身为厂里的一把手，家境还不如一个普通职工，真丢面子。于是他萌生了发财的念头，靠干服装加工挣死工资显然是不行。辗转了几个夜晚，他竟突发奇想，倒卖紧俏商品“新三件”。 说干就干，冉东的决策层次分明，每走一步都是按十分周密的计划进行。他以汇报工作为由，经常出入公司周书记的办公室，并巧妙地套出了五金交电公司孙经理的家址。因为周书记和孙经理都当过兵，虽然孙经理比周书记要小十几岁，但也算是同一个番号部队的战友。两人先后从部队转业到地方，虽不在一个公司担任领导职务，却私下关系还算不远。于是，冉东打着周书记的旗号登门为孙经理全家每人定做了一套制服，一来二去，冉东就与孙经理混熟了。 一次，借闲聊之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要孙经理给他一批最时髦的“可耐”电冰箱。孙经理很爽快地问要多少台？冉东想，既然张一次嘴，干脆就来个狮子打开口：“一百台！”让冉东万万没想到的是，孙经理竟是如此痛快，大笔一挥同意了。 冉东手捧孙经理批的条子如获至宝，马上召开全厂职工大会，宣布把原来的三个车间合并成一个车间，腾出两个车间当仓库存放电冰箱，并挑选出二十名精明强干的工人当业务员。要求大家同心协力，谁干得好就奖励谁。一番动员后，工人们来了尽头，一个愣小子喊：“冉厂长，只要发奖金，让我干什么都行。”说得大家都跟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是，一连派出了几个业务员去五金交电批发站都空手而归。有的回来说批发站让再等几天，有的回来讲批发站说目前无货源，还有的回来汇报批发站根本就没打算给咱发货。冉东越听越来气，第四天一大早便亲自来到了五金交电批发站，不来便罢，来了一看，肺都要气炸了，整个仓库里排的满满当当全是电冰箱。冉东想找站里的“头”，可都说领导不在。没办法，只好骑上自行车直奔五金交电公司。冉东心里别扭，急急火火来到孙经理办公室门口，也不敲门推门就进。 此时，孙经理正打着电话，见冉东来了，用手指向沙发示意让他坐下。“这批货发不了，”孙经理继续打电话跟对方说：“我不管市场需求量大小，谁给钱痛快就发给谁。”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便发起火来：“你就是把市长搬出来也没用，一台冰箱从我手里出去，回来必须有百分之三十的回扣才行，否则免谈！”说完就狠狠地把电话挂断了。然后，换了一副笑脸接待冉东，问：“有事儿啊？” 冉东通过听孙经理的电话，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原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我要的货，保证每台不少于百分之三十的回扣给你，而且提前先付这部分利润。”冉东开门见山说的很干脆。孙经理很佩服面前这位小伙子的精明和胆识，“好，是条汉子！”说完，抄起电话通知批发站马上发货。冉东这才完全明白了，孙经理就是批发站的“头”。 连续一个月，服装厂里里外外门庭若市，前来买冰箱的人们出出进进，一派繁忙，车水马龙使服装厂坐落的这条街热闹非凡。冉东办公室里也挤满了走后门的人，周书记的小姨子，薛姐的老舅，狗子的同学等等，全都是一手拿着条子一手提着烟酒之类的礼品，专等冉大厂长给一张冰箱“购物券”，冉东着实尝到了大权在握的甜头和权力的至尊。 由于信守诺言，每一台冰箱都能及时返还高于批发价百分之三十的货款，所以批发站发往服装厂的冰箱畅通无阻。八百元批发来的电冰箱，倒手就是一千四百元，连本带利返给批发站后，每台还净挣三百六十元，不到个把月就卖出了两千五百台，服装厂赚了九万多，冉东让财务组给每个职工发二百元奖金，以资鼓励。职工们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多奖金，兴奋不已。正在冉东盘算着走下一步棋的时候，有人来报，批发站以服装厂没有电器经营许可证为由，暂停发货了。冉东要找孙经理给想想办法，通融通融，结果四次都被孙经理的秘书挡在公司大门外，最后一次干脆说孙经理上北京参观学习去了，要等一星期之后才能回来。啊？一星期要少赚多少钱啊。 深夜，冉东翻来覆去睡不着，王桂花知道他又在发愁，心疼地劝了几句，见丈夫没吭声，便也不好再说下去，她半起身侧靠在床帮上，看着，等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冉东才自言自语道：“不是理由的理由，看来这条鱼是想要更大的鱼饵了。” 王桂花不懂是什么意思，问：“你说的是什么呀？”冉东这才笑着说：“你不懂，睡吧，没你的事儿。” 转天上午，冉东让人把库里仅有的两台电冰箱样品拉出厂，一台送到孙经理家，一台送到了周书记家。因为是白天，两位领导都上班去了，家里的人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糊里糊涂地就把电冰箱收下了。不料，周书记中午就给冉东打来电话，怒不可遏开口骂娘：“你他娘的冉东是不是当官儿当腻了，别的没学会，行贿还是有一套的嘛。告诉你，赶紧派人把冰箱给我拉走！”像机关枪似的打的冉东心里直发毛，连忙解释说：“周书记您先别发火，我是您一手提拔的，还不了解我吗？冰箱是请您老人家试用的样品，为了征求一下领导的意见……” “放你娘的屁！试什么试，你又不是制造电冰箱的厂家，少给我来邪的歪的，上次你给孩子他老姨一张冰箱券，我就没说你什么，这次倒好，实物送家来了，你想让我离休之前犯错误吗？”“叭”一声，把电话断了。 这一头冉东还在拿着电话发呆，心中好像有一块大冰坨子压着，喘出来的全是寒气，不由得暗骂：老傻帽！ 没办法，冉东只好又让人去周书记家把电冰箱拉回厂，直接搬进了厂长办公室。一个下午，冉东冲着这台电冰箱愣神，快到晚上下班时间了，办公桌上的电话机铃响了，这回是孙经理的声音：“冉厂长吗？” “是，是我，”冉东心里打鼓，怕再遭到一个领导地喝斥，小心翼翼接电话：“您，听说您去北京了？” “啊，哈哈哈，”对方一阵大笑算是做了回答，转而拿着长辈的语调说：“你呀，老弟，太客气太见外了吧？干嘛呀？有什么问题有什么难处就直接说吧，咱老哥俩谁跟谁呀，你当我家缺冰箱呀？” 别人不明白的话，冉东全明白了。真有这样的人，只要实惠，降辈都行，这老狐狸真够滑头的，心里这么想，嘴上还得另一套，“孙经理，我这小字辈的以后哪里做不到的，还得多多指点啊。” “哪里哪里，过奖了，我看你冉厂长就是个精明的人嘛，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了。” 冉东马上心知肚明，不失时机地说：“听批发站说不再给我发货了，您看这……” “嗯？有这事？”对方显然是装傻，“说是什么原因了吗？” “说我没有经营电器的许可证，”冉东就坡下驴也装糊涂。 “这，还真是个问题，要是让工商局知道还真麻烦。” “要不说还得请您给我想想办法，出出主意，指点指点呗。”冉东知道对方在演戏，有意让对方给出个药方。 “嗯，这样吧，如果有人来问，你就说是五金交电公司的代销点，另外你抓紧办一个经营电器许可证，”停了一下又说：“嗯，还是我给你办吧，这条路我比你走得通。不过嘛，上下打点的费用你可要全包呦。” “那当然，那当然，”冉东伴随着对方的笑声满口答应，“那货？”又紧追一句。 “明天就办！” “谢谢，太谢谢了。” “又客气了是不是？”孙经理开始吊冉东的胃口，说：“老弟，只要你够板，我也对得起你，等许可证一下来，彩电、洗衣机我全给你批。” 冉都一听这话，激动不已，一下午沉闷的心情豁然开朗。这天夜里让冉东兴奋的再也无法睡眠，王桂花以为丈夫又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但是，她这次猜错了。 夏天过去了，秋天又到了。抢购“新三件”的风力仍没有减弱的迹象。服装厂干脆停止了三分之二的服装业务，堂而皇之地不务正业了。百十号职工全力以赴倒弄家用电器，厂门前还挂上一块儿赫然醒目的木牌子，上写着“五金交电特销点”，美其名曰：第三产业。这条街，不止这条街的人们都还以为服装厂改产转行了呢。 自从有了电器经营许可证，孙经理果然兑现自己承诺，大批的市场紧俏电器源源不断地调拨给冉东，尤其是人们垂涎的日本原装进口彩电和洗衣机，着实让服装厂发了一把。一台一千四百元的十八寸“日立”“索尼”彩电，冉东斗胆让销售人员提价高达三千二百元，尽管这样，每天，人们像中魔一样把厂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当然了，买卖做到这份上，经营这么火爆，冉东也不能违背诺言，一趟一趟没少给孙经理家进贡，由此，二人真成了如漆似胶的“默腻”。 到年底一结算，服装厂整整赚了二百八十万元，冉东惊喜得不得了。他把厂里的中层干部全都约到街对面的川东大酒楼里，什么也不说，只要求大家敞开肚子可劲地造。席间，冉东发给每人一个红包，多则一千元，少则五百元，感动的干部们直给他作揖。第二天，冉东让会计填了一张五十万元的支票，便独自来到隶属的上级公司——服务公司。 自从上次被周书记臭骂一通之后，冉东再也没脸来过公司，他深知周书记对自己产生了不好的印象，有了成见，所以也不敢来惹麻烦。这次来也是考虑再三，想出一条策略来缓和一下，他知道自己还要靠周书记的提携，在周书记离休前对自己还是有作用的。他敲开周书记办公室的门，周书记在看文件，见是冉东，眼睛并没有避开手里的文件，不冷不热地问他有事吗？冉东试图用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口吻，半开玩笑的小声说：“周书记，我贿赂您来了，”随手从皮夹包里拿出那张支票，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周书记眉头一皱，问道：“什么意思？你小子又搞什么名堂？” “您先别发火，这五十万是我们厂上交给公司的管理费。”冉东得意地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香烟。周书记这才拿起桌上的支票仔细看一遍，确实是五十万，心想：“这小子还真行，上任时间不长，就上缴这么多管理费？眼里有上级，不错。”周书记满意地指着冉东笑着说：“你呀，鬼点子太多，这就对了嘛。”于是，起身坐在了冉东旁边，开始听他绘声绘色的汇报工作，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冉东汇报完了，周书记脑子里也已做好了一项决定，要在年终总结表彰大会上，大张旗鼓地宣传冉东，表扬他在经济改革中大胆探索，勇于触险，扩展经营，为企业创收的开拓精神，要以公司的名义给他嘉奖。 这正是：投石问路结孙总，投其所好不走空，投机取巧金银铜，投机倒把第一桶。 第十章一路顺风创办公司半途幸遇军师谋划 就在公司召开年终总结表彰大会的第二天，冉东余兴未尽，乘兴让“白眼”秘书写了一份企业改革建议，报送到了公司。建议的主要内容是要把小小的服装厂包装成引人瞩目的时装公司，将临街的厂房装修改造成商场，除了销售高档名牌服装外，当然还继续销售家用电器等热门货。这一建议拿到公司领导班子会上，立刻引起了强烈反响。 会议室里，丁副书记小声冲郭经理耳边嘀咕：“冉东这小子撅什么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刚有点成绩就翘尾巴，嫌厂长的帽子小了，想弄个县团级干干，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是那块材料吗？”郭经理点了点头说：“嗯，这小子有野心。”韩副经理也凑过来表示赞同：“我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那么容易就给公司送来五十万支票，还不是有他的目的。” 周书记到认为这条建议是具有大胆性改革探索价值，工厂改为公司这种体制的变革在南方城市早已盛行了，政府一再强调要加快企业改革，转换机制，与国际接轨，不妨拿服装厂当个试验田，改革成功了可以作为典型经验往下推广，不成功也不会伤筋动骨。可是，听个别领导在下面的反应还不是对改革建议有意见，而是针对冉东这个人有成见，还真是有点儿麻烦。周书记一向讲民主，很少搞一言堂，正因如此，大家才很尊重他。虽然说是党政分家，但公司里的大小事扔由他最后拍板，也正是这样，在拍板定案前，周书记越是小心谨慎，尤其是再过几个月，马上就要离休的关键时候更不能出差错，给后人留下不好的话柄。于是，他只好惯用领导对棘手问题的艺术处理，要大家“研究研究”“考虑考虑”“三思三思”，春节以后再议，来结束还没正式进入正题的研讨会议。 虽然，冉东的建议暂时没有搁浅，但丝毫没有影响和阻止他规划下一步的蓝图，他悄悄地与一家乡镇企业老板开始了私下接触。这位乡镇企业家姓万，名铁柱，四十有二，个子不高，瘦巴巴的一看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怎么就成了企业家了呢？那还是三年前的一天傍晚，万铁柱收工回家，老远有人叫他，仔细看时，在家门口站着几个人，喊他的是村长，其他几个全不认识，村长见万铁柱走近，扭头对一位华侨打扮的老者说：“看，是他呗？”其他几个人看看万铁柱，又看看老者，都说像，太像了。弄得万铁柱不知所措，只见老者上前一把拉住万铁柱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叫了声：“大侄子，我可找到你了，”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万铁柱糊里糊涂把大家让进屋里，等大家坐下来听老者一说才明白一二。 原来万铁柱有个大伯，曾在国民党军队当连长，解放前夕随国民党军队溃逃到了台湾，一晃就是近四十年，从未娶妻生子，独自一人从事纺织品出口生意，赚了些钱。听说大陆对外开放，便随民间旅游团来大陆观光，顺便向有关部门打听一下家乡的情况。当得知家里还有一个侄子时，老者执意要亲眼见见。于是，省里十分重视，要求县里当成一项政治任务来抓好这项工作，县里要求镇里层层落实处理好这件事，镇里马上派几个干部把老台胞接来，并亲自送到了村委会，村长又亲自带路来到万铁柱家。 万铁柱听完了整个故事后，也很动情地把老家的事叙述了一遍，万铁柱的父母和妻子在一九七六年的一次大地震中遇难，家里只剩下他和一个六岁的女儿，靠他一人下地干活，把女儿养大上了中学。由于学校在镇里，距离家较远，就住在学校学生宿舍里，每周回来一次，所以这天也就没在家。 叔侄俩越说越多，跟来的几位镇干部见天色不早了，想劝老者回镇招待所休息，可老人家说什么也不愿意走，非要和大侄子住一夜不可，没办法，镇干部只好嘱咐了村长一番，先回去了。 村长马上派人送过来早已准备好的炖鸡、猪肉炖粉条、炒鸡蛋、炸果仁和一瓶“老白干”酒，叔侄俩边吃边聊，吃饱喝足了就躺在大土炕上接着聊。老人家无儿无女，好容易寻到了万家的根苗，就想在大陆投资经商办企业，将来自己也有个落叶归根的地方。谁知刚把这想法告诉万铁柱，就把他吓出一身冷汗，连推带挡直说自己干农活还行，经商是一窍不通。老人家笑骂他没出息，转而又鼓励他，只要钻营就能成功。再说，就是不成功也没关系嘛。万铁柱这才强打精神问投资干什么？老人家不假思索地说，先在村里办个纺织厂，欧美国家特需要中国的棉布，农村有的是棉花，不愁没原料，又有那么多在家闲置的妇女，不愁没劳力，织出来的布全部出口外销。好家伙，一下子做起了国际贸易，在万铁柱脑子里，这纯粹是天方夜谭，他越听越胆小，索性闭上眼睡着了。 有些事就是这样，你想着法，变着法儿拼了命千方百计要这件事成功，可老天就是不助你，事情就是成不了。而有些事本来没想过，既没根也没底，可他就自然成了。不到一年，纺织厂开业了，半年后，第一批雪白的棉布出口了，两年过去了，再看万铁柱全然是大老板的派头，将军肚也起来了，说话也有底气了，不但盖起了二层小洋楼，半年前还娶了一房比他整小一旬的年轻媳妇，新娘子恰巧是王桂花的表妹，有了这层关系，加之冉东和铁柱都有干大事业的雄心，所以谈得很投机，你来我往十分密切。 冉东看上了万铁柱的经济实力和海外关系，但也知道这个人没有经营头脑，要不是有他大伯飞来飞去给他撑着纺织厂，也不会有今天，他这个农民企业家只是一个摆设罢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有实权，至少是在他大伯一年有10个多月不在大陆的时候，他绝对是皇上。万铁柱对冉东的脑系十分敬佩，尤其是双方联合之后的宏伟前景，被冉东勾勒的无比美好，万铁柱就像灌了迷魂汤，冉东说东，他准不往西，两人在没有任何人支持和授意下，私下里按计划秘密实施。按冉东的主意，在万铁柱的村里又建起了一家服装加工厂，冉东把最好的技术工人安排到加工厂当技术厂长和车间主任，并亲自设计，不！确切的说是模仿、仿造国内外名牌服装款式，加工设计了几款时装样式，由加工厂成批制作。另一方面，冉东开始抓紧时间运作时装公司的成立。 这天，冉东再次来到周书记的办公室，只见满地都是报纸，还有四五捆儿书籍。周书记正埋头整理办公桌，“这是要搬家呀，”纳闷儿问。周书记听见有人说话，抬头见是冉东，随口说：“是啊，搬家，这回真的搬家喽。” 这是冉东最担心的事，他心里明白，全公司里的头头们也就是周书记还对自己不错，这一走谁还拿自己当回事。“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满脸苦涩的冉东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一句。 “到岁数了，该给人家腾位子了，离休，离休，离全休不远喽。”周书记也是一脸苦笑。 “那我的改革方案……”冉东忍不住脱口而，但只说了半句就被周书记用手势打断，不好再说下去，只是一个劲地抽烟。 “小冉啊，你的想法是好的，我是很欣赏你的魄力的，不过在我走之前提醒你一句话，以后办事要谨慎，要三思而后行。每做一件事，不但要有机遇，还要有天时地利人和，尤其是人和，这就是中国的特色。”周书记还是第一次对冉东发自内心地讲“道”。 冉东十分惆怅地走出了周书记的办公室，忽然听到走廊的另一端有人叫他：“冉厂长，小冉。”回头一看，原来是公司的郭经理，“来来，到我这儿坐坐。” 冉东被郭经理热情地拉进了办公室，看着郭经理又是沏茶又是递烟，满面春风好不得意的样子，冉东顿时猜到了眼前的郭经理可能要一马双跨，顶替周书记的位置。眼珠一动计上心来，恭维地说：“郭大经理一马双跨后可别忘了让我给您牵马坠蹬啊。” 郭经理听了哈哈大笑，拍着冉东的肩膀说：“好，有你小子这句话，以后什么都好说。” “那我提的时装公司方案是不是请您给考虑考虑？”冉东迫不及待地追问，使郭经理顿时收住了笑容。只见他双眉紧锁，连续吸几口烟，片刻，他终于对冉东说：“这样吧，容我几天，等和老周交接完工作，咱们再深谈一次。” “有门！”冉东心里一阵兴奋，手足手舞足蹈地又奉承了郭经理一番后才离开。 当晚，冉东又来到了五金公司孙经理家，有意图地试探他是否与郭经理的关系远近。听孙经理讲，他与郭经理曾是小学同窗，关系尚可。冉东心里立刻有了底，于是，便把自己想组建时装公司的事儿全盘托出，并请求他在适当的时候给郭经理吹吹风，打打气。孙经理这才明白冉东的来意，因为两人此时的关系挺“哥们”，也就不再卖关子了，“我知道老郭这人有点小滑头，”孙经理喝了一口茶水继续向冉东介绍：“不过，他对待可以信任的人还是够意思的，区里已经决定他在你们服务公司身兼两职，他也正需要手底下有几个知心铁杆，你不妨先下手为强，多靠近他，没有坏处。再说，办时装公司也是新鲜事物，把它当成改革工作试点来抓，也是他坐稳双把交椅的资本，你说是吧？” 冉东对他的一番分析，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连点头称是。随后又进一步请教：“你看我下一步该怎么走好？” 孙经理“嘿嘿”两声，用手指着冉东的头说：“你小子不交学费想学经，在我这儿没本套白狼啊？”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很晚，冉东才从孙家出来，骑上自行车得意地哼着走了调的小曲儿，慢悠悠地望着夜景……还有几天就是“五一”劳动节了，河的两岸挂起了串串宫灯；银光闪闪的满天星树挂从远处看去犹如一幅幅朦胧的图案；喷泉雨帘被五彩射灯映照得更加绚丽；静静的河面形成了多彩纷呈的景色；对对恋人依偎靠在岸栏窃窃私语；有三五成群的年轻人手里提着双卡环绕立体声录音机，跟随着传出来的邓丽君的歌曲，摇摆着头、扭动着身体，陶醉在靡靡之音中。看着这番迷人的景象，从来就没有浪漫情趣的冉东仿佛也有了雅兴。他忽然想起了张芬，那楚楚动人的身姿，鲜似桃花的脸蛋，白白嫩嫩的皮肤着实让冉东单思动情。不知不觉竟鬼使神差骑车到了林家门口，冉东下了车，把车靠在墙边，蹑手蹑脚地走到东房窗根下，里面没有灯影，借着月光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想必张芬早已进入了梦乡。冉东呆呆的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又骑上车朝自家的方向驶去。 按照孙经理的授计，几天之后，冉东以厂里的名义请新上任的郭书记到厂光临指导工作。郭书记欣然同意了，新领导到下面视察也是惯例，便带着公司的几位副手来到了服装厂。领导们一进厂门就看到了一副赫然醒目的大布标，“热烈欢迎公司领导到我厂莅临指导”。先是例行公事开座谈会，由冉东代表厂基层领导班子汇报工作，再由公司各位领导逐一发言，无外乎就是肯定成绩，展望未来。最后，是郭经理兼书记做重要指示，整整半个小时的讲话中最让冉东好兴趣的是，居然把建时装公司的事当成下半年公司改革工作的头等大事。在给冉东下硬性指标的同时，还责成公司有关部门要全力以赴支持此项工作。郭经理的讲话多少也使在场的几位公司领导感到有些突然，既然是一把手说了，那就是金口玉言，板上钉钉的事，谁也不会再提反对意见了。 中午，冉东在川东大酒楼宴请上级领导吃个“便饭”。几轮酒后，冉东借酒撒欢，再次拍胸脯向郭经理表决心，在最短的时间内成立时装公司，并将厂房改造成豪华的服装商店，各位领导们也都举杯预祝冉东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半个月后，冉东用厂里倒卖家电挣来的钱全部投入到时装商店的装修改造工程，万铁柱亲自领来一队民工，开始大兴土木，把厂一楼的车间改造成面向马路的大门脸，铝合金对开拉门的两侧是敞开式玻璃大橱窗，窗间墙全部用红色釉面砖粘贴。二层办公区的外沿全部是碧海蓝钢化玻璃，屋顶沿上悬挂着两米高、三十米长的超大灯箱，上写着：“富豪时装公司”。兵贵神速，不到两月，富豪时装公司正式开业。冉东自然由厂长的称谓改任了经理头衔，王副厂长也换了一顶副经理的帽子。 开业这天，原服装厂的职工不分男女老少都换上了上白下蓝的统一工作服，女职工们齐刷刷全都剪成了短发，往柜台前一站个个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男职工们有的分配在库房里工作，有的充当商店里的保卫人员。万铁柱还把自己刚买的黑色“奥迪”轿车借给冉东，撑两天门面。 　　再说，橱窗和柜台里摆放的十几种中外名牌服装价格昂贵，连刚刚富裕起来的个体老板们也感到心颤。冉东却说，这才更有诱惑力。其实，冉东和万铁柱心里最清楚，这些仿制出来的时装一套成本价只有三十元，贴上名牌标签就成了一千元左右的名品。但是，由于富豪时装商店的规模远不如市里的几家老字号大商场，在老百姓心目中根本就没有地位。开业一个月，分文没赚，不但挂账五万余元的职工工资，还留下了开业送礼的二十万元大亏空。 出师不利的冉东正在发愁的时候，这天一大早，五金公司孙经理溜溜达达主动上门来了。冉东见了孙经理就像抓住了救命草，他晓得孙经理点子多，绝对能充当军师的角色。于是，根本就没问对方是什么来意，就反主为客讨教起“秘诀”来。孙经理果真拿出军师的派头，在冉东的陪同下，把整个商店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传了一遍，重新回到冉东的办公室，坐在松软的羊皮沙发上，跷起二郎腿，双目紧闭，活像个风水先生。冉东坐在一旁看着他那样子，心里着实紧张，屋里死一般寂静。突然，孙经理猛地站了起来说：“有了，”就这一句让冉东一下子心花怒放，随之也站起来追问什么办？“砍树！把商店门前的两棵树砍了！”孙经理煞有介事的说。 “砍树？”冉东不理解，“你竟开玩笑，砍树与我赚钱有什么关系，再说那是违法的事，还要被罚款的。” “就是让你违法，你算说对了。” “你……？” “瞧把你吓的，别着急，你且听我慢慢道来。”孙经理用手示意冉东给他支香烟，冉东忙递过一支“雲烟”，用打火机给他点上，孙经理长吸一口，便道出了他的鬼点子。 这正是：野心勃勃摆阵势，富豪二字挂上市，无奈初战宣告负，求得高人把路指。 第十一章众目睽睽砍伐树木知法犯法震惊社会 按照军师孙经理的计策，冉东开始了有预谋的行动。他选择了一个天气晴朗的星期日早上，指使四个膀大腰圆的男职工围在商店大门外的一棵直径足有半米的大树，轮流用消防斧砍伐。并故意让他们放慢速度，以便引起更多来往路人的注意。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就招来诸多围观者。 人越聚越多，一位老人见此景马上用公共电话给园林绿化局打电话，结果，因为是休息日无人接听。一直到了快晌午了，这棵九米高的大树终于在一片惊呼声中撂倒了。树干、树枝挡住了半个马路，给车辆和行人带来了不便，道路开始堵塞，汽车鸣笛声和行人怨骂声混杂一起。十几分钟后，交通民警赶到了现场，勒令冉东把大树顺移到马路边道一侧。冉东双手一摊，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然后狡猾地一笑说：“树太大，挪不动。”民警当即给予警告，要求冉东承担责任。冉东毫不在乎的转身进了商店，只留下王副经理应付。 这时，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过来两名自称是某家报社的记者，进行现场采访。在商店二楼的办公室，冉东从玻璃窗往下注视着事态的发展，见有记者在采访群众，马上让“白眼”秘书通知保卫组，组织人把大树搬移到边道一侧，交通虽然畅通了，但是看热闹的人仍然不散。记者要求见商店主要负责人，冉东断然拒绝。交通民警也下了口头通知，让公司主要领导马上到交通队去解释清楚。看到事态已经扩大到了预想的结果了，冉东便让王副经理随交警去队里做笔录。 记者走了，民警也走了，看热闹的群众也渐渐散去了。冉东仰坐在转椅上，摇晃着望着天花板，得意地笑出了声。他此时此刻有些忘乎所以，手里夹着烟，拨通了孙经理家的电话。不料，孙经理家人说他出差去保定了，什么时候回来尚不清楚。冉东举着电话筒迟迟放不下，那春风得意的笑容刹那间收紧起来，他潜意识里有一种不祥之兆。 第二天，某报刊登出一条消息，标题十分醒目：富豪时装商店无法无天私砍树木罪责难逃 【本报讯】　昨日上午，本市富豪时装公司在没有办理任何手续的情况下，无视法规，擅自砍伐树木，并造成交通堵塞引起公愤。记者接到群众举报电话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发现被砍伐的大树直径约半米，高九米，这棵被园林绿化局注册的成活大树被砍伐撂倒在马路一侧，造成交通堵塞达近两个小时，围观者议论纷纷。在当今的法制社会里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人对抗法律，如不严肃处理难平民愤，希望有关部门应及时给群众一个说法。 在报社发表消息的当天，广播电台就向全市播发了这条消息，当晚电视台又做了详细的报道。随后的几天里，报纸连续刊登群众来信，发表自己意见和看法，似乎是同一种声音，就是强烈要求有关部门以法律手段处理肇事者。市区两级园林绿化局迅速成立了联合调查组，到富豪时装公司进行调查。 这时的冉东再也打不起精神来了，他原本想按孙经理的计谋把事弄大，引起媒体关注，让新闻单位曝光，在社会上提高富豪时装商店的知名度，以达到不花钱就可以广而告之的目的和轰动效应。岂料，这事大的出了圈，想收都收不住了，弄不好真应了那句话：偷鸡不成蚀把米。根本就不懂法不知法的冉东，这时也预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时针指向晚上十点钟，冉东仍没有离开自己的办公室，他一根接着一根烟，左思右想找对策，好在今天调查组的组长，因临时去参加市纪委的一个紧急会议，只来了两个年轻的干部了解些情况，被王副经理三言两语抵挡住了。但听说调查组组长明天一定来亲自过问，冉东心里着实恐慌。据说，调查组组长是市园林绿化局纪律检查委员会的书记，两年前从市公安局政治处转调过来的，人很精干，处理多次大案要案，是个铁面无私的人。冉东越想越怕，越怕心里就越打鼓，心想：孙老狐狸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到这时又不见踪影了。 “铃……”一阵电话铃声，冉东以为又是王桂花催他回家，不耐烦地拿起话筒：“你……”对方不等冉东问话，显得更急，“我，”就这一声，可把冉东乐坏了，他就像在大海里抓住了一棵救命草，“哎呀，孙老，您可让我想的好苦啊。” 打来电话的果然是孙经理，那天他给冉东出完了主意很是得意，但回到家里细细琢磨，预感到这出戏弄不好会演砸了，伐树可不是闹着玩，冉东是法盲，这个愣头青真要是把树给砍了，名是出了，人也得进局子里去。他本想给冉东打个电，让他放弃，另想打算。可又一想，自己多年来被人称作“小诸葛”军师，无论给谁指点的“道”还真没有遇到过死路，如果让冉东打退堂鼓，岂不让人贻笑大方。干脆，在事态发展过程中先躲在幕后不出来，静观其变，到一定的节骨眼上在做到道理。所以，在冉东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团团转的时候，这孙军师也确实没闲着，策划着下一步棋怎么走。随着事态的发展，他终于又想出了一招。 这天晚上便亲自找上冉东的家，听王桂花说还没回来，猜想可能还在公司，就在冉东家拨通了他的办公室电话。冉东接到电话先是高兴，后又气急，但又不能发作，用哀求的腔调请孙军师马上出个点子。“孙老，这事可大了，市区联合调查组来了……”没等冉东说完，孙经理便截住了他的话，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老弟别着急吗？最后不行还可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嘛。” “走？”冉东不解，“上哪儿走？这能是一走了之的事吗？” “你不是在郊区有个服装合作加工厂吗，去下厂指导工作呀。等事情缓解了再回来，没什么大不了，调查组撑死做个罚款决定，媒体也是三天热度。” “妙，妙”冉东茅塞顿开，两个人在电话里聊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才恋恋不舍地挂上电话。冉东双手高高举起，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然后又抄起电话打给王副经理家。 正在家里看电视的王副经理听到电话声猜到准是冉东，因为这几日都是这个时间点来电话商量办法。他拿起电话，果然是冉东的声音，他很认真地听着冉东的指示，最后拿出既是前辈又是老大哥口气表示一下态度，“嗯，冉经理，老弟，你就放心吧，这里的一切事情都由我顶着。” 转天，调查组陆组长果然板着脸来到了富豪时装商店，王副经理就像迎接贵宾一样，早早地就在大门口等候。调查组组长自我介绍姓陆，王副经理满脸堆笑伸手要去握陆组长的手，但是，对方好似没看见，直接问冉东在不在？干过劳资工作的王副经理什么阵势没见过？极力掩盖尴尬的表情，虽然面对上方“大臣”心理有点“怵”，但表面上仍然不紧不慢微笑着回答：“我们冉经理这几天下厂了，因为郊区那边的服装加工厂出了点质量问题，需要亲自去解决，所以公司这边的事暂时由我全权负责。”陆组长的脸上毫无表情，跟着王副经理走进了会客室。 再说，孙经理给冉东出完主意之后，自己也开始活动起来，这天上午，来到了刊登消息的那家报社，找到了老同学，现任该报社的么副总编，老同学相见自然是玩笑一番，而后转入正题。孙经理把冉东伐树的前后经过叙述了一遍，最后说明来意，请老同学高抬贵手，出面把事态压下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保证达到满意。 这位么副总编在报社是出了名的万事通、润滑油，尤其是别人认为棘手难办的事，他都能通过关系网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前提是必须把“码子”备足，同事们给他起了个绰号，背后都叫他“口袋”。略听老同学讲述一二，么副总编心里就已经有了八九。他头靠着沙发背，习惯性地把双眼一眯，用左手中指轻轻挠着谢了顶的头，若有所思，半晌不动声色。孙经理知道，他这是成心卖关子，于是，从公文包里抻出一叠刚刚面市的新版百元大票丢在茶几上，只说了一句：“连号新版豹子号，有收藏价值。老同学，有事通知我。”便转身出了副总编办公室。 么副总编是吃过见过的人，根本就没客气，连送都不送，等老同学走后才睁开一只眼往茶几上瞄了瞄，然后才咧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不到两个小时，报社的一名记者匆匆赶到富豪时装公司，说是来了解砍树事件的结果。此时，会客室里王副经理正左右遮挡陆组长的一个又一个的提问。“舅舅”，被一声亲热的招呼声打断了屋内的谈话，陆组长抬头一看是自己姐姐的孩子丘建。原来，丘建是陆组长的外甥，在报社当记者，“你来干什么？”陆组长问。 “我是奉么副总编的指派来采访砍伐树事件处理结果的。”丘建说完便找了个座坐下。 “欢迎欢迎，”王副经理忙打招呼，站起身来到了一杯茶水递给丘健。这陆组长的外甥可不简单，在报社里人称丘铁嘴，能说会道，把死人都能说活了。不但油嘴滑舌，心眼儿还“贼兴”，会见风使舵，当舅舅的也拿他没办法，爷俩这一见面，全变成家长里短了，会客室刚才那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王副经理十分庆幸，心想，这位记者来得真是时候。 中午，王副经理留陆组长一行在公司食堂吃工作餐，陆组长还没有说话，丘建有些不开心了，“这就是你王副经理的不是了，上级领导来了，不好好招待，你还……” 王副经理原本是想请陆组长他们到商店对面的川东大酒店吃饭，又怕被拒绝，所以想先用工作餐试探一下，不曾想，丘建却有意点拨他，便顺水推舟，点头哈腰笑着解释说：“你瞧瞧我这死心眼儿，要不然领导们都不喜欢我呢，五十来岁的人了，办起事来总是老古板，不活奋，嘿嘿，走，咱们去川东大酒楼。” “不啦，” 陆组长还是板着脸拒绝道：“就吃工作餐，我们自己花钱。” “这……”王副经理看着丘建，一个劲地使眼神求援。 “舅舅，去外面吃饭我请客，让王副经理陪着怎么样？”丘建不由分说，连架带拽拉着陆组长就走。 陆组长被前后拥着出了富豪时装公司，穿过马路，稀里糊涂进了川东大酒楼。聪明的王副经理马上让服务员安排一个雅间，又让服务员把大酒楼的华经理找来，热情地向大家介绍一圈儿，把气氛一下子烘托了起来。华经理拉着陆组长问长问短，就像是久别的老熟人，一会儿说富豪时装公司创业怎么艰难，一会儿又提到冉东是多么能干的好干部，再加上丘建在一旁帮腔捧臭脚，陆组长也只有点头的份了。 十二道菜肴片刻上满了桌，华经理先给陆组长倒了一杯“小糊涂仙”，又依次给检查组的另几位干部和丘建倒了一杯，然后才给王副经理和自己倒上酒，举杯向陆组长和检查组表示衷心的感谢和热烈的欢迎。华经理的这一举动并非是喧宾夺主抢了王副经理的位置，而是有意识为冉东开拓。华经理与冉东是两年前拜了把子的兄弟，一个路东，一个路西，一个干酒楼，一个做服装，在经营上相互关照。比如酒楼举办一些会议，向来宾们赠送的礼品，都是服装厂制作的衬衣，服装厂来了客户也都领到酒楼吃饭。冉东出了事，自然要出来为哥们两肋插刀，正好赶上这个机会，华经理变施展拉拢技巧，不停地劝陆组长吃菜喝酒，不停地与陆组长盘道。凡是陆组长认识的上级领导，华经理全都说认识，不是称是自己的老师，就是称是自己的铁哥们。弄得陆组长几个人晕头转向，不辨真假。每当陆组长露出丝毫不满意的表情时，丘建就瞎参合，一会儿夸华经理的为人，一会儿又为冉东鸣冤叫屈，抱打不平，弄的陆组长在桌面上也不好说什么，虽然心里有反感，也只能任他们去说。别看丘建与华经理是初次相见，但为了一个目标，俩人一唱一和配合得挺默契。 由于陆组长在亲情中出现了犹豫，在犹豫中犯了一个又一个的过失，也是他参加革命以来，从军队到地方从未有过的一时糊涂。在他外甥和华经理一个招数又一个招数诱使下，在不自愿的情况下和极为复杂的心情下，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引起心脏病复发，当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华经理赶紧拨通了120急救中心，又指挥几个男服务员人手忙脚乱地帮救护人员把陆组长抬上了救护车…… 谁也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事件造成了不该发生的不幸，陆组长被送进医院后，经抢救无效猝死，这位一直被上级器重，被同志们尊敬，被人称为铁面无私的纪检书记，竟一失足成千古恨，最后落了个吃酒喝死的名声，连个像样的追悼会都没开就化为灰烬了。 冉东当天就得到了消息，心里说不出是想笑还是想哭，他盼望着砍树的事件就此平息，又怕上面抓住不放，再派别人来继续调查处理。经过与军师孙经理和部下王副经理连夜通过电话商讨决定，再避几日看看风声。 　　几天之后，冉东得知陆组长的后事已经告一段落，有关部门也没有再派人来调查的意思，心里才渐渐踏实下来。据说报社的么副总编与有关方面通了气，打了招呼，准备罚富豪时装商店五万元了事，并且让富豪时装公司以书面式做自我批评，深刻认识自身的错误，在报刊上公开道歉，也算是给读者一个交代。冉东电告王副经理马上办好这件事，并以重金聘请丘建代笔写好检查稿。 所谓检查稿终于见报了，全文摘要如下： 我公司的富豪时装商店在未经过任何部门的同意下，擅自砍伐了门前的一棵树，这是法律所不能容忍的，为挽回在社会上造成的不良影响，我公司愿拿出五万元作为赔偿，并从即日起，连续一个月在商店举行时装大减价活动，以回馈广大顾客对我们的理解和长期以来的支持。 冉东端着报纸不知看了多少遍，他从心里佩服丘建这篇具有强烈广告气息的检查稿，他笑啊，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放声大笑，之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看来我冉东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这正是：冉东参拜孙军师，军师破解烦心事，无法无天天下知，么副总编笑通吃。 第十二章设宴款待八方豪杰冉东醉酒秘书献身 一场对冉东来说的大灾难过去了，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为答谢各方面曾帮助自己脱离“险滩”的朋友，冉东特设宴款待。这天正是端午节，川东大酒楼内外灯火通明，二楼宴会大厅全部被冉东包了下来。从下午五点开始，就有持请柬的客人陆续入座，一小时后，服务员开始上菜、斟酒。冉东对外讲是邀请关系户过节，而他过去的“发小”猴子、狗子、二子等铁哥们都喊着给他压惊也来了，反正来白吃白喝的人心里都清楚怎么回事儿。来宾们还在事先准备的签到簿上用中楷毛笔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有报社的么副总编和记者丘建；有五金交电公司经理孙“军师”；有冉东的顶头上司服务公司的郭经理和已经离休的周书记；有王副经理及夫人薛姐；有农民企业家万铁柱；有川东大酒楼的老总华经理，并由他出面请来了主管商业的王副区长及区商委相关部门负责人等不下百余人。冉东举着大高脚杯，这桌敬完那桌喝，一直喝到不省人事“溜了桌”…… 不知过了多久，冉东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轻声唤他：“冉经理，冉经理好受点吗？”睁开朦朦胧胧的眼一看，自己躺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头枕在一个人的腿上，他想起身看看是谁，却被那人按住，“冉经理别动，是不是想喝水？”冉东这才听出是秘书“白眼儿”的声音。 原来，冉东喝醉后溜到了桌子底下，被王副经理他们抬出了大酒楼，直接穿过马路送进了富豪时装公司经理办公室，把他平放在沙发上，见他像死狗一样打着呼噜，就都躲在各自的办公室里听动静。这屋里只留下了“白眼儿”一人，她见冉东的头不停地左右摇动，就过去坐在沙发上，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还不住地用毛巾给他擦脑门上的汗珠和嘴角流出的哈喇子…… 自从刘厂长调走后，“白眼”最怕的是冉东，因为在和赖厂长亲热的时候曾被他撞见过，尤其是冉东当上了厂长，对各部门的干部进行了裁员，那些日子，“白眼儿”心里总是犯嘀咕，生怕让冉东挤兑她下车间当操作工。正巧，厂里打字员生孩子歇产假，也就勉强被暂时安排在打字员的岗位了。成立公司后，冉东的身份提高了，需要一名秘书，有做秘书工作经验的“白眼儿”在王副经理的推荐下，也就顺理成章当了总经理秘书。由于冉东对“白眼儿”的印象不算太好，起初还老板着脸，后来见“白眼儿”十分殷勤，脑袋瓜又很灵，长相还算有几分姿色，也就逐渐对她有了点笑模样。 这时的冉东躺在“白眼儿”那细嫩光滑的腿上，心在沸腾，一股邪念油然而生，借着半醒不醒的酒劲，将身子侧躺在“白眼儿”的怀里，用手试探地摸向头枕下的大腿，轻轻地掐了一下，被“哎呦”一声吓了一跳，但他没有动，洋装若无其事的样子问现在有几点了，“白眼儿”告诉他已经是半夜两点了。“我想喝口水，”冉东说。 “白眼儿”轻轻地把冉东的头放在沙发上，起身给他倒了杯水，等她把水杯端到冉东跟前时，见他已经坐了起来，连忙说：“冉经理别乱动，再躺一会儿。”冉东没有理她，也没去接杯，一把抱住了“白眼儿”的腰，把脸贴到了她的小肚子上。此时，“白眼儿”端着杯一动不敢动，生怕洒他身上，更担心自己的上司会翻脸。这位曾与老领导有染的风流女子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在想什么，要什么，淫心也逐渐荡漾起来，她把水杯放在沙发扶手上，双手顺势搂住了冉东的头，然后顺从地坐在冉东身上，任凭冉东像公鸡啄米似的在她的眼上、鼻子上、嘴上、脸上任意狂吻…… 当冉东从沙发上爬起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白眼儿”翻着白眼儿仰望着自己的上司穿上裤子，扎上皮带，还回头向她使了个坏笑，这让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用双手捂住脸，重新闭上了那对白眼儿。 冉东走出经理办公室，其他科室里的人听到有动静，都探出头来，见是冉东，一个个都殷勤寒暄，“冉经理你醒了？”“冉总，您还晕吗？”“您饿了吗？我给您买早点去。”冉东“嗯嗯”应付着进了卫生间。 经过“砍树”这场风波，让冉东学到了许多东西，在他看来，要想出人头地，要想干一番大事业，必须要走上层路线，要编织一个属于自己的人际关系网，宴请八方朋友不是目的，目的在于让朋友介绍有用得着的大人物，在通过大人物向更高的台阶攀登。自从伐树事件上了报纸，虽然是负面影响，却让富豪时装商店已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商家，提起富豪时装，已是家喻户晓。尤其是那篇广告味十足的检讨书发表之后，客源一天比一天多，利用时装打折的促销手段吸引了众多的消费者，销售额逐日上升。两个月过去了，冉东看着财务报表，心里乐的那叫一个美。公司不但扭亏为盈，还一跃成了全区商业系统盈利大户。一不做二不休，冉东让办公室订购了一辆“桑塔纳”小轿车，美其名曰：与客户谈业务能彰显大企业风范。 “白眼儿”秘书想借机把自己亲妹妹调来给冉东当专职司机，正在春风得意的头上，冉东当然不会拒绝，便让“白眼儿”亲自跑劳动局给她妹妹办招工指标，在未见到本人的情况下，又指示行政科安排“白眼儿”的妹妹先去驾校学开车，等拿了驾照后就当自己的专职司机。 看着公司生意一天比一天兴隆，冉东的私欲也越来越膨胀，竟然让财务科以扩大再生产为由向银行贷款一百二十万，然后挪用这笔资金以公司名义购买一处小洋楼。这栋小洋楼坐落在河的北岸，奥地利风情别墅区的一个幽静地段，建于一八四零年，主体一共三层，附带两个车库，一个锅炉房和三个卫生间。每层都有一个大客厅和三四间卧室和书房，总共四百多平米。冉东选了个吉祥日，携妻儿带着丈母娘一并进驻了这座小洋楼。为掩人耳目，减小议论，他将自己和桂花娘居住的两处小平房交给了公司行政科，作为调剂住房困难职工的福利房分配下去，此举还迎来了一片赞声。 又过数日，冉东以考察南方时装市场为由，用公款带着老婆王桂花南下周游华东五市，暂且不说。 自从冉东离开林家铺子后，林盛盯着张芬很紧，达到了半寸不离的地步，生怕她去找冉东。张芬起初还真想冉东，甚至是彻夜不眠，后来慢慢地也就不再去想了，知道想也没用，便收了一些心。富豪时装商店在社会反响极大的伐树事件，林盛和张芬也听说了，但不知冉东在这家公司里当经理，后来随着富豪时装公司名声逐渐大了起来，冉东的名字也就被更多的人所知晓了。 这天，张芬正在家踩机器“包缝”，林盛也正给顾客裁剪衣服，就听一位中年妇女冲着自己的同伴说：“听说富豪时装商店的服装款式挺时髦的。”同伴也说：“是挺不错的，我见过那的总经理，姓冉，听说还是个手艺很棒的专业裁缝呢，很多款式都出自他的手。”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张芬无意中听到了她们的聊天，停下机器，放下手里的活，下意识抬起头看着这两位客人，心脏“突突突”跳动的节奏越来越快。林盛也听到了顾客的对话，半信半疑瞅了瞅张芬，见她红着脸呆呆地发愣，心里好大不是滋味。 晚饭吃过后，林盛就势歪倒在床上若有所思。张芬收拾完厨房，便一头扎进东屋，打开电视，瞪着俩眼望着天花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林盛进了东屋，为了讨好张芬，主动提冉东的事，“我说，冉东这王八小子还真行啊，当上大经理了，你说这是真的吗？”见张芬没有搭理自己，林盛又自言自语：“这小子真要是有出息了，应该来瞧瞧我呀，好歹我是他干爹啊。” “现在承认你是他干爹了，早干嘛去了，别轰人家走啊。”张芬白了他一眼。 “呵，你还想着他的呢？”林盛板着脸，眯着眼睛嘲讽张芬。 “想怎样，不想怎样？”张芬毫不示弱。 “那你就找他去呀，”林盛还一个劲地斗“咳嗽”。 “你以为我不敢啊？”张芬在“叫板”。 林盛怕弄僵了，张芬真要是上了性子去找冉东，那可真是丢死面子了。于是，他换了一副嘴脸，皮笑肉不笑地说：“人家还不准认咱们呢。” “他敢！”张芬脱口而出，“冉大哥不是小肚鸡肠那种人。”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又回忆起冉东打工时的情景来。 “要说这小子倒是这块料，我没看走眼，不过这王八蛋也真是……”林盛刚说一半，张芬便不耐烦地截住了他的话，“算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这是什么话？”林盛刚要发火，见张芬沉着脸，把要骂出的脏话又“咽”了下来，转而耍了个贫嘴：“都是男人嘛，猫儿哪个不吃腥。”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张芬一头倒在床上。 “嘿嘿嘿……”林盛“赖叽叽”的也四脚八叉躺在了张芬的床上。张芬说：“咱们的生意不如以前了，来裁活的人越来越少了，如果找一个国营企业联系一批活，肯定能赚大钱。” “你是想找个靠山？”林盛把自己身子侧向张芬。 “你说呢？”张芬反问道。 “不过这小子肯不肯帮咱们？不好说。”林盛皱着眉头。 “那就看你肯不肯下决心？”张芬一句跟一句给林盛紧扣。林盛一把抓住张芬的胳膊，“你想甩了我？” “早晚还不都是一样，”张芬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 “说的也在理，但你要依我三条。”林盛有些气急败坏，坐了起来。张芬说：“你说吧，哪三条？” “第一，不能跟一池提出离婚。” “那自然，你放心，他不死，我就不离开林家。第二条呢？”张芬很镇定。 “不能忘了我，”林盛带有沙哑的声音说完也觉得没有意思，尴尬的嘿嘿笑两声。张芬心里一阵恶心，心里骂道：瞧你那个“揍性”，理都没理就催他说第三条。 “让冉东在众人面前喊我干爹。” “哈哈，”张芬笑了，“这你就看我的好啦。” 林盛心里虽说不高兴，却也没有办法，顺水推舟依了张芬，心想，也许以后的日子还会好过些。此时，为了发泄心中的嫉恨，他起身把电视关上，又一下子扑向张芬…… 第二天上午，林盛和张芬就来到了时装商店，一打听，冉东去外地考察市场了，二人只好扫兴而归。 话说，冉东兴致勃勃带着老婆南下旅游，这可是王桂花做梦都想不到的，她自小就没出过远门，连火车都没做过，这回跟着丈夫从北到南游玩了十几个城市，观光了几十个景点，可谓大饱眼福。虽说冉东出门也不多，但凭着他的脑系，到哪儿也不怵头，南京长江大桥、苏州园林、杭州西湖、无锡太湖、镇江金山寺、乌镇东栅、上海黄浦江等痛痛快快地玩了个遍，住宾馆，吃海鲜，看风景，逛商厦，好不潇洒。 眨眼近一个月了，两人这才恋恋不舍地带着采购的衣服、首饰、食品和给儿子买的玩具等足足装了四个大旅行包，从上海虹桥机场直飞北京，又在北京故宫、颐和园游玩了两天，王桂花真有些想儿子了，催促丈夫赶紧回家，冉东也惦记公司里的事，便当天乘火车返回了家。 转天上午，冉东来到公司，王副经理头一天就接到了冉东的电话，所以，他提前做了准备，率领公司所有中层以上干部在会议室等候，当冉东步入会议室时，全体人员起立鼓掌，冉东就像凯旋的战斗英雄，又像领袖出现在主席台频频向大家招手致意，然后坐在了他那固定的经理位置上，大家这才跟着坐下。紧接着，王副经理把这一个来月的工作情况做了汇报，最让冉东上心的营业收入情况是一片大好，高兴之下，冉东向大家承诺本月奖金上浮百分之五十，于是，迎来了一片热烈的欢呼和掌声。这时，秘书“白眼儿”从外面进来，在冉东耳边低语：“冉经理，办公室有人等你。” “谁？” “是个女的，她说姓张。” 冉东一愣，心想：莫非是她？ 这正是：欣喜若狂醉饮酒，酒后无德耍盲流，流氓再遇苟且女，女贱声娇一貉丘。 第十三章林盛介绍通天人物冉东芦杰结拜兄弟 “白眼儿”推开办公室的门，侧身让冉东进去，只见沙发上坐着一位标致的女人，这个女人没等冉东停下步，就像见到久别的亲人“腾”地跳了起来，“冉大哥，”带着略有哭音的喜悦声顿时震撼了冉东的心，要不是“白眼儿”在旁边，冉东会马上冲过去把她揽在怀里。谁知，就在冉东极力克制自己感情的时候，这个女人已经扑向了冉东，双手紧紧扣住了他的脖子，高高的胸部死死贴住了他的胸膛，一起一浮…… 聪明的“白眼儿”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场面搞蒙，反倒冷静地退出了办公室，顺手把门关严。“张芬”冉东这才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小声叫她的名字。 “冉大哥，你可把我想死了，”张芬真的哭出了声，“你是不是把我都忘啦？” “哪能啊，我连做梦都想你。”冉东捧着她的脸，着着实实地亲了一口。 “你骗人，”张芬撒娇地用拳头捶打冉东的肩膀，然后，又再次搂着他的脖子长时间亲吻……亲近了一会儿后，俩人靠在沙发上开始叙旧，讲着分别后各自的经历，张芬免不了又抽泣了几次，冉东连哄带逗才让她破涕为笑。 今天的冉东心情特别好，旅游回来了，公司的生意收获不小，又飞来个金凤凰，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免不了中午又在川东大酒楼小范围宴请王副经理等几个公司决策层的知己，特邀嘉宾张芬参加。大家也都看得出来自己的上司与这位美人的暧昧关系，但谁也不敢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不知冉东是怎么想的，怕他挂不住脸。其实，冉东并不在意，他带张芬与大家见面，就是想显示一下，虽然自己的老婆丑，但情人却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另外，也是想让张芬见识一下自己现在的能量和地位。 一整天，张芬都沉浸在幸福、兴奋、性爱之中，很晚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冉东。回到家便躺在床上竟然又哭又笑，有几次都笑出声来。林盛狐疑地从外屋进来，“呦，宝贝，你这是怎么啦，谁欺负你了？”便过去拉张芬，张芬把手一甩，“没人敢欺负我。”翻身做起来，揉了揉红眼圈说：“我见着冉东了。” 见到冉东就至于亢奋成这样？林盛心里这个气呀，但又不好说什么，怕惹她恼羞成怒翻脸，再说，也是自己同意让她去找冉东的，所以，压了压心头拱上来的火气，忍着醋意，假装高兴，问：“真的？升官发财了吧？” 张芬喜形于色，陶醉在美梦之中似的，笑着点头，说：“你猜对了。”林盛看着她那幅臭酸呀，心想：真他妈的是个骚货。张芬滔滔不绝地讲给林盛这一天的情景，把个冉东夸成了一朵花，神乎其神，弄得林盛也不时地点头称：这王八小子还真行！ 天快亮了，张芬仍然没有一丝睡意。她试探地问林盛：“我想去冉大哥公司找份工作干，这一天到晚在家都快把人憋死了。”林盛狡猾地一笑，心想：这人心拦也拦不住，不如顺水推舟送个人情，也许连自己都能沾上点光。于是,讨好地说;“这是好事啊，你冉大哥同意不？用不用我出面？” 这老鬼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啦吗？没想到会这么痛快，张芬本来已准备好跟他吵一架的，这下就没得可吵了，但又不知道老鬼这肚子里买的是什么药，把话又转回来，“我的意思是跟冉大哥多接触接触，或许他还能帮咱把一池的事办了，托托人，烦烦窍，给一池减减刑也是可以的嘛。” 林盛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我有机会见见这小子。”张芬来了精神，“好，我今天就约他来咱家，你们爷俩缓和一下关系才是正经的。” 冉东的心情也不算太平静，昨晚与张芬在川东大酒楼客房分手后，回到家倒头就睡。王桂花以为丈夫这些天一直没得空休息，累了，就没再打扰。其实，冉东根本就无法踏踏实实入睡，迷迷糊糊满脑子全是张芬，她的美貌，她的身姿，她的笑容，她的声音简直就是让冉东灵魂出窍。由于睡得不踏实，早上一起床感到头有些晕，王桂花见状忙扶着他重新躺下，问他哪儿不舒服，冉东眯着眼端详着她，脸是那么的丑，身材是那么的不匀称，皮肤是那么的粗糙，真是越看越心烦，他再也不忍直视，一“轱辘”起身下了床，快速洗漱后，夹着皮包就下楼去了。王桂花追出去问：“不吃早点啦？”可是既没影，也没回声。 冉东来到公司，一上二楼楼道口，迎面有人挡住了去路，抬头一看是“白眼儿”秘书。这些日子也难为了“白眼儿”，为自己跑前跑后办了不少事，根本没有机会和她亲热，冉东心里还真有些愧疚，便想去拉她的手，岂料，“白眼儿”把手往后一背，脸上露出了少有的严肃表情。冉东以为“白眼儿”昨天看见张芬和自己亲密的样子产生了妒忌，不高兴了，刚要解释什么，却又被她拦住了，“冉经理，办公室有人等你。” “谁能来这么早找我？不可能！”冉东半信半疑，开玩笑地说。 “我这是在工作，没跟你开玩笑。” “你还一本正经上了，”冉东嬉皮笑脸又要拉她的手。 “是真的！” 见“白眼儿”有些急了，冉东也就住手了，忙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推开办公室的门，见屋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心想：好你个“白眼儿”，原来你也是个大醋坛子。便进了屋，随手把门带上，忽然，背后有人用双手捂住了他的双眼，冉东心想，这公司上下一百多号人还没有人敢和我这么“贫气”的，难道……一阵“咯咯”的笑声传进了冉东的耳朵里，还真猜对了，正是张芬。冉东把她的双手掰开，回身一下子就把她抱了起来，热吻过后，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 “不行啊？人家是你的人嘛。”张芬贱声贱气的撒起娇来。 “那也不能老缠着，让公司里的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冉东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鼻子，说。 “哟，你是说我贱？”张芬假装不高兴的样子，“那好，我以后就不来了。”说罢就要走。 冉东见她生气了，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别多心，谁要是不想和你天天在一起谁就是王八……”张芬用手一下堵住了冉东的嘴，“别瞎说，”然后松开手轻轻地亲了一下冉东的鼻子，又说：“你要是想天天见我那还不容易，把我调到你公司来不就行啦。” 冉东思想斗争十分激烈，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动真格的了，别瘪犊子了吧？”张芬推开冉东，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这样好吗？”冉东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你那个女秘书是不是让你放心不下？还是管你管的太严了？”张芬一针见血，“刚才你和她在过道上的表演我都看到了，不过，我不在乎，人都有竞争的权利，再说，我算你什么人。” “哎呀，我的宝贝，你太厉害了，”冉东见她真的上脸了，一下子把她拽在怀里，“好好好，我想办法招你进来还不行吗？” “真的？”张芬笑了。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不能调到我身边，要保持我的形象，注意影响。”冉东补充说。 “行，只要与你有很近的距离就行。” “当业务员怎么样？你懂这行道进进出出的业务，我们还能一起经常出差。” “行，听你的，”张芬紧紧靠在冉东的怀里娇滴滴地说：“美得你！” 按照张芬的嘱咐，冉东晚上来到了十分熟悉的林家铺子，因为当初是被林盛赶出来的，冉东心里多少有些敲小鼓。好在张芬给他提前打了气，壮着胆子敲开了林家的门，张芬打开门，故意大声喊：“冉大哥你来啦，快请进，”然后给冉东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进屋。 冉东进屋一看，屋内摆设如故，一点也没有变。林盛歪躺在床上，冉东想叫又没叫出来，张芬忙过去推了林盛一把，“爸，冉大哥看你来了。” 林盛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把冉东赶走后，反给人家创造了发展条件，现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他这一来肯定会趾高气扬，不拿我放在眼里，何况又是来面对面抢张芬的，真他娘的窝火。可是又没办法，听见冉东敲门，马上躺在床上装打盹，等着张芬给个台阶下。“干爹，是我，冉东。”冉东上前伏下腰主动打招呼。林盛把眼睁开，又故意用手揉了揉，十分惊讶的样子，起身拉住冉东，“你小子这么多年哪去了？升官发财了就把我们忘了？”脸上还真有一副生气的样子。 “干爹，过去都是我的不是，”冉东劝慰他说，“以后咱爷俩还是亲爷俩。” “这不废话吗？”张芬打着圆场，“来，你们爷俩喝酒，我陪着，跟过去一样。” “喝酒，喝酒，林盛拉着冉东坐在饭桌前，张芬把早已准备好的下酒菜端上来。喝酒说话间，林盛道出了芦杰的名字，冉东好像耳熟，听林盛一介绍才想起来，有一次在川东大酒楼吃饭，华经理提到过这个人，听说此人的能量极大，没想到林盛还留一手，居然还和他挺熟。冉东心想，必须让林盛给搭个桥，认识认识这个芦杰。“干爹，”冉东亲切地叫林盛，“我想出国考察一下时装市场。” “你小子口气越来越大，心也越飞越高，”林盛自饮杯，不以为然接着说：“说得轻巧，办出国护照哪那么容易。” 冉东给林盛斟了一盅酒说：“您不是认识芦杰吗，让他帮帮忙呗。” “嗯，这小子本事挺大的，我想没问题。”林盛喝多了，口气也就大了。 “能不能介绍我们见见面？”冉东紧跟一句。 “这也不难，他还是肯给我面子的。”林盛又干了一杯，胸有成竹地说：“我明天就去找他。” “谢谢干爹，干！”冉东见他拍了胸脯，料定他确实有一定的把握，举起了酒杯一口“闷”了下去。事情就是这样，一顺百顺。林盛还真把卢杰给搬动了，不过他也着实费了不少口舌，要不是当面把自己的干儿子冉东吹捧的神乎其神，芦杰才不轻而易举抛头露面呢。 还是在川东大酒楼，冉东在华经理的陪同下，芦杰在林盛的伴随下，双方终于第一次握手，互相客套一番，便在酒席桌前落座。交谈中，冉东与芦杰越谈越投机，一会儿是如何在改革形势下打好擦边球；一会儿是如何用手中的权力使公私利益两不误。酒过几圈后，又谈市场又谈女人，不时地开怀大笑，真有点英雄相见恨晚的感觉，两人竟喝起了交杯酒。林盛见此情景提议，让他们俩拜个把子，结拜生死之交的兄弟。冉东说好，又拉上华经理，三个人就在林盛面前举杯拜了兄弟。按岁数排行，华经理为大哥，冉东为二，芦杰行三，此间，就哥哥长，弟弟短的称呼了起来。是兄弟了，也就更加开诚布公了，自然谈到了出国的事，芦杰当即大包大揽，并洋洋自得的表白在东南亚一带都有自己的朋友。冉东这才知道他不但有一个外贸局长的爹，自己还有个国际朋友圈，庆幸自己结识了一个有本事的能人。 芦杰也确实有些本事，他靠着当市外贸局长的老子在位的权力和威信，上蹿下跳与几个高干子弟相互串联，专搞买空卖空的投机生意。凭着他老子原来在国民党军队里共过事的老乡和朋友的关系，芦杰以出国谈贸易的名义在香港，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国家和地区与这些老家伙们的子弟取得了联系，并做了几单买卖，后来又结识了主管全市商贸工作的黄副市长的秘书萧行，在他的鼎力帮助下，又在国内做了几笔大生意，有钱了，芦杰和智囊团一商量，把着眼点又放在了房地产开发上，既紧跟了城市“大拆大建”的形势，又有了合法的外衣。目前正在办理营业执照，注册企业名称就叫芦氏房地产开发股份有限公司。 冉东听着芦杰像讲故事一样自我表述，感觉到自己太渺小了，真是小巫见大巫，两眼发直，心中暗想，早晚我也要发展成他那样。后来，冉东还真的发展成连芦杰都羡慕的无法比拟的大企业集团公司，这是后话。 这正是：张芬深情见情人，师徒和好假乱真，冉东结拜新兄弟，芦杰出场事纷纷。 第十四章胡副主任高抬贵手芦杰再做月下老人 秋季，枫叶正红，香山脚下，游人编织，举头望叶，心旷神怡。万铁柱邀请冉东出来走一走，散散心。冉东这次出门没有具体告诉王桂花干什么去，随便打了声招呼，说是上北京谈业务。王桂花是个厚道人，相信自己的丈夫，也没有多想，而冉东却把张芬带了出来。 张芬自从在富豪时装公司挂名当了业务员后，于冉东的关系一天比一天“铁”，当然，也绝不只是那种关系。她的主要工作是穿梭在冉东和万铁柱之间，一是敦促加工厂按每月指标完成制作服装任务，二是随时指派有关人员把成品服装送进商店里推销。其实，以前根本就没有中间业务人员，全由公司营销科与服装加工厂对接，只不过是为了安排张芬而特设的一个监督岗位罢了。虽然公司和商店上下很快就都知道了冉东和张芬俩人的特殊关系，但谁也不敢私下议论，相反，谁见了张芬都很客气的主动打招呼，一些中层管理人员面对张芬百倍殷勤。 随冉东一起出来旅游的还有一个人，这就是芦杰。为了讨好芦杰，与他走的关系更近一些，冉东特意把他约了出来。万铁柱驾着他那辆“四圈”轿车，三男一女同行，有说有笑还算轻松。一路高谈阔论的芦杰着实让人冉东长了不少见识，学了不少知识，而富有憨厚虚心表情的冉东，也得到了芦杰的赏识。他毫不保留地向冉东提供了许多商业界的人士，而更让冉东感兴趣的是芦杰提到了两个重要人物的名字，一个是前面提到的那位市政府主管商贸经济体制改革工作的黄副市长；一个是主抓政法工作的市人大副主任，兼任市政法委书记一职的胡争。冉东恳请芦杰有机会帮忙给介绍一下，芦杰满口答应。 四人登上香山，张芬提议照几张相，万铁柱拿出准备好的东方135相机，给张芬连拍数张。冉东与芦杰自然要来个合影照，张芬也想跟冉东合影，被拒绝后赌气地拉着芦杰和万铁柱，让冉东给他们三人拍合影，冉东笑呵呵地按下了快门。 傍晚，回到旅馆里，万铁柱倒在床上就打起了呼噜，冉东与芦杰一直聊到半夜。 北京香山没有虚行，冉东终于得益于这个好兄弟芦杰。芦杰也真够“板槽”，回来后，马上安排他与胡副主任在川东大酒楼会面。寒暄一通，双方落座，席间，冉东郑重邀请胡副主任做富豪时装公司的特邀嘉宾，“您老是否能屈尊一下为我们基层企业当一回服装模特？” 胡副主任听罢哈哈大笑，说：“可别拿我开玩笑了，我今年都奔“六张”的老头子了，体型发胖，哪能做模特嘛，玩笑开过了，过了。” 芦杰在一旁插话：“胡伯伯，冉总就是看准了你的特除体型，经他手裁出来的服装，包你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不行不行，”胡副主任连连摆手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净拿老头子找乐。” 冉东给身边的张芬使了个眼色，张芬从一个角落里拎过来一个手提袋，从里面拿出一套深灰色“纯毛华大呢”中山装，嗲声嗲气地说：“胡主任您试试看，这套服装合适不合适？” 胡副主任半推半就，说：“不合适，不合适。” “您还没试就说不合适，”张芬说：“来，我帮您试试。”在大家的一再盛情催促下，胡副主任不好再推辞了，乐呵呵地起身让张芬帮他穿上。 “真不错！”“太合适了。”众人纷纷恭维……随后，又都重新落座继续把酒问盏。 胡副主任接受你冉东的邀请可不是随随便便一顿饭那么简单的事，他是谁？市人大副主任兼市政法委书记，国家副部长级待遇。你一个小小的时装公司在他老人家眼里真不值得一提，要不是和芦杰这层关系，他绝对是不会放下架子和基层老板在一起吃饭的，起码是避嫌，这些，冉东心里跟明镜似的。 胡副主任与芦杰到底是什么关系，简单截说，在“抗美援朝”一次战役中，上级派加强营芦营长，也就是芦杰的父亲，去支援当时某团代理政委胡争，也就是现在的胡副主任。俩人在硝烟弥漫的战火中成了生死之交的战友。后来，胡副主任还把自己爱人的外甥女高玉娥嫁给了老战友的儿子芦杰做了媳妇。 胡副主任有个儿子，自小娇生惯养，初中毕业后不想再上高中了，整天在社会上和一些不务正业瞎游荡。在与冉东交流中，胡副主任感觉他是个可用的人，于是就想把儿子交给他，但他没有直说，则侧着头冲芦杰说：“你弟弟胡军一天到晚吊儿郎当无事可做，这到哪才算一站呢？” 芦杰说：“我对他说过数次了，跟我干，他说没有那脑系，就想开车当司机。我说过来给我开车不就完了吗，他说我整天的事太多，给我开车累得慌。” “这臭小子不知抬举，别管他了。”胡副主任把手里的筷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大家都吓了一跳，进入了片刻沉默。冉东此时此刻脑海里极速转动，他觉得机会来了，要想跟胡副主任走得更近，就必须不惜本钱。要是把这位公子哥养在自己的手下，不愁以后我冉东的……想到这，他也侧着头，偏向芦杰，“三弟，我这缺一个司机，过几天新买的车到了，没有人会开，岂不成了摆设？你看……” 芦杰心领神会，心想，好你个聪明的冉东，你不发财才怪呢。“二哥，你怎么不早说，还至于让我胡伯伯这么费心吗。”他故意埋怨冉东，然后命令似的替胡副主任做了主张，“明天就让胡军来给你当司机。”不等胡副主任说话，就又砸实了一句：“就这么说定了。”冉东连连称是，于是，在胡副主任与冉东没有一句交易对话中，做了一个无形的大买卖，只有他们俩心里知道这分量有多重。桌面上又恢复了一片祥和气氛。 胡军上班的第一天，“白眼儿”风风火火找到冉东，没有了以前的温声细语，高调着嗓门冲着冉东机关枪似的一阵“突突”。冉东听明白了，“白眼儿”是怕胡军顶替了她妹妹，因为她妹妹学开车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拿到驾照，而胡军本身就有驾照，况且订购的“桑塔纳”一半天就可以提车了，所以，她仗着与自己苟且关系才敢当面放肆。冉东看着她一个劲地冲自己翻白眼儿，差点笑出声来，不紧不慢从老板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文件纸，挥笔写了几个字递给“白眼儿”，说：“给王副经理”。 还在气头上的“白眼儿”本不想接，但又慑于上司的威严，只好不情愿地拿了过来，一眼飘去，顿时心花怒放，说了声：“你坏！”便跑出了冉东的办公室。 你道冉东写的是什么？“为了业务需要，购买一部‘大发’，由胡军专职使用。”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再说，没有什么正事可干的胡军，每天上下班开着“大发”，职工议论不断，但又敢怒不敢言。冉东心里也明白这样下去会影响公司上下人的工作情绪，还是张芬出了个主意，让胡军以包车的名义在外跑出租，不用来上班，这样，大家眼不见心不烦，胡军还可以挣外快。这也正合了胡军不喜欢上正点班的意，冉东也落了个人情。 书归正传，这天，芦杰来找冉东，他把手里的“大哥大”往办公桌上一墩，说：“见过吗？”冉东还真是第一次见过这玩意，问：“这是个什么东西？” 芦杰重新拿起“大哥大”，坐在沙发上，拨通了对方电话，从“大哥大”话筒里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谁啊？” “是我，大哥，我在二哥这呢。”显然是在给华经理打电话。 “呃，三弟啊，今有什么吩咐？” 芦杰把“大哥大”递给冉东，让他跟对方说话，冉东小心翼翼接过“大哥大”，好奇地左瞧右看，只听对方一个劲的“喂，喂……”芦杰示意冉东说话，冉东这才对着话筒说：“大哥，你没事吧？” “你们给我打电话问我有什么事，是不是又想喝酒了？”冉东刚要再说什么，被芦杰一把抢过“大哥大”，“大哥猜对了，今晚有重要客人，二哥请客，你给安排一下。” “放心吧，几个人？” “不知道，也许多也许少，你就照着八九个人安排吧。哎，我可要三楼带KTV音响的哥什么堡那个雅间啊，别忘喽。”等芦杰放下“大哥大”后，冉东疑惑不解地问：“我没说请客呀？” 芦杰点了一支烟，卖个关子说：“今这客你是不请也得请，”见冉东一头雾水，神秘地说：“到时你就知道这个人对你有多重要了。”站起身来，把“大哥大”放在冉东面前，说：“这是你的了，号码在背面写着呢。”说完就要走，这时，“白眼儿”进来递给冉东一个文件夹，说：“冉总，这是财务报表，还有劳资科的一个请示需要您批示。”冉东打开文件夹，翻看着里面的内容，“白眼儿”腾出手来给芦杰倒了一杯茶水。本想要走的芦杰盯着“白眼儿”半天，心想：二哥你好福气，一个张芬还不行，身边的秘书也这么滋润。芦杰被“白眼儿”一声：“芦总，请喝茶”唤醒了。对，他已经进入了梦乡，他竟然接过茶杯又重新坐了下来。冉东在文件上签了字，然后对“白眼儿”说：“今晚在川东大酒楼请客你也来。” “白眼儿”以为冉东暗示她，俩人晚上约会，当着芦杰的面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嗯”了一声，赶紧拿着文件夹走了。芦杰一直目送着“白眼儿”，他之前的表现早就被冉东看到了，也猜到了这个小弟的心思，所以，才即兴决定让“白眼儿”晚上陪同。 午后，华经理接到区里通知，说是黄副市长在区政府听完汇报后，晚上由区五套领导班子主要负责人陪同到酒楼考察餐饮市场。华经理不敢怠慢，立即组织各部门和全体员工利用休息时间，对酒楼内外进行大扫除，这阵势不亚于历年的全国卫生月检查评比活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老三，”华经理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拨通芦杰的“大哥大”，结果，对方传来的是冉东的声音，便疑问：“怎么是你？”冉东说芦杰把“大哥大”送给他了，并问有什么事？“是这样，老三不是说你请客吗，我这里接到紧急通知，区领导陪同市领导要检查我这里的工作，什么检查调研的，就是吃饭。”华经理停顿一下又继续说：“是不是给你们重新调个雅间？去二楼吧，我怕三楼安排不开。” “大哥看着安排吧，我无所谓，就怕老三有想法。”冉东说。 “是，那你跟他联系一下，要不等晚上来了再说，就这样吧，我忙去了，”冉东还要说话，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冉东拿着“大哥大”，心想这点破事还倒腾不开，不就是换个屋子嘛。冉东这回真的想错了，芦杰没说晚上的重要客人是谁，就是要给冉东一个惊喜，难怪被蒙在鼓里。 傍晚，川东大酒楼内外灯火通明，大门口悬挂着“热烈欢迎市区领导莅临我大酒楼视察工作”横幅帐子，旋转玻璃门里外各站四名身穿大红旗袍的女迎宾员，台阶上铺上紫红的地毯，一直通向便道，以华经理为首的酒楼管理人员身着蓝色西服，整整齐齐站在大门口等候上级领导的到来。芦杰与冉东捷足先登早来一步，他俩有意踩上红地毯向两边的人点头招手，好像这一切都是为他俩准备的。华经理赶紧把他俩拉进前厅，风火火地说：“你俩还有心开玩笑呢，都快急死我了。雅间我给你们调换好了，二楼那个最大的迎宾厅。” “不行，谁让你调换的？”芦杰拒绝。 “兄弟，今晚来的可都是市区领导，三楼雅间实在是安排不开了。”华经理很为难地说。 “祖宗来了也不行！”芦杰亦然很强硬。冉东上前打圆场，说：“老三就别难为大哥了，咱们将就将就……”冉东话音未落，芦杰冲着他瞪起眼来：“好，我这可都是为你，你将就是吧，我走，”说着就要走，被冉东一把拉住，“别呀，兄弟算我没说行吧？”转过头对华经理说：“大哥，今是老三为我请的是重要客人，你就不能再想想辙？” “再重要的人还有黄副市长重要吗？”华经理终于亮出了尚方宝剑。但没有想到的是，芦杰得意地“哼哼”一笑，说：“我请的就是他和政法委胡书记，怎么？我们就委屈一下了？” 冉东和华经理对视了一眼，将信将疑，深知他的能量，又不能不信。“好啦，大哥，一会领导们来了，你看我的。”芦杰拉着冉东上了电梯直奔三楼。 再说“白眼儿”下班后，忙梳妆打扮，去对面酒楼与冉东约会。不想，在川东大酒楼门口一眼看到张芬和华经理聊的正欢。华经理先看到了“白眼儿”，忙上前打招呼，“看来真是有大人物，不然的话，冉总也不可能把二位天仙都召唤下凡来了。”说着仰脖大笑。 　　张芬和“白眼儿”同时愣住了，她俩从没有一起共过事，虽然彼此心照不宣，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个走个的独木桥。今天被冉东同时约出来还是头一次，俩人虽然都萌生醋意，但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相互寒暄几句，然后，各怀心思上了三楼。 这时，酒楼门口忽然热闹起来，十几辆轿车在交警的指挥下依次停靠在便道两侧，各级领导满脸微笑，相互谦让着步入酒楼。三楼的九个雅间瞬间坐得满满当当，只有最后一个最豪华的“哥德堡”雅间里此时只有四个人，冉东、芦杰、张芬和“白眼儿”。过了一会，芦杰接到胡军电话，说他已经开车把老爷子送到酒楼下了。芦杰慌忙拉起冉东就出了雅间，来到三楼电梯间，正好电梯门打开了，胡副主任一个人走了出来，冉东忙伸过手，胡副主任和他握着手，冲着芦杰问：“黄副市长我们通了话，他等我来一起跟你们见见面。” 这时，华经理从一个雅间里出来，一边和胡副主任握手打招呼，一边说：“黄副市长刚问您来着，什么时候到，马上通知他一声。”说着便引导来到了黄副市长所在的雅间。门开了，胡副主任的出现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意想不到，齐刷刷都站了起来，争先恐后与这个身兼市政法委书记和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两职的高级领导握手、问好。黄副市长被胡副主任拉到一旁耳语几句，便对在场的市区政府其他主要领导们说：“我今天和胡副主任在旁边的雅间会客，你们自便，尽兴，尽兴啊。”说着便与胡副主任走出了门，把所有人都晾在原地目瞪口呆，一头雾水。 这正是：高官亮相频频出，犹如带来万宝珠，小吏仕途步步升，台阶梯数无尺度。 第十五章初生牛犊遇见碰瓷冉东慷慨出手解围 冉东在胡副主任的引荐下终于认识了人生中最大的贵人，这位主管全市经济工作的常务副市长在与冉东的交谈中，和在胡副主任及芦杰的帮腔下，对冉东的印象是胆大务实的企业家，居然在酒桌上冲着胡副主任下了定义，要是多一些冉东这样有头脑的基层干部，全市的经济改革工作就不会不成功。 在酒桌上，张芬和“白眼儿”拿出八仙过海的本事，把两个大人物哄的妥妥的，正在尽兴的时候，服务员把门打开了，进来的是区五套领导班子的一把手，每个人都端着一杯酒，与黄副市长和胡副主任一一敬酒。随后，就是一拨接一拨的官员们进来敬酒祝福。胡副主任不失时机地将冉东介绍给大家，希望以后在工作中多给予支持。从此以后，冉东的大名在政府各职能部门算是挂号了，因为都知道他和大人物的关系不一般。在区里无论办什么事，那就是一个畅通无阻，顺！ 很快，冉东在与黄副市长这层关系笼罩下，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贸街租下了比富豪时装商店大五倍的商业大厦，在军师孙经理帮助策划下，申请了自己的品牌“富豪”专利。当然，整个时装大厦的装修都是由芦杰一手操办，按国际时装大卖场的创意风格设计施工的。冉东打着黄副市长的旗号在银行贷款了上千万资金交给芦杰，他对这个铁哥们一百个放心，相信他绝不会骗自己。不过，为了避嫌，还是派“白眼儿”以甲方监理的身份配合乙方对施工质量和进度进行监督管理。对芦杰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保证一个月内完成所有装修工程，确保“元旦”开业。芦杰既得财又得色，当然是一口答应。其实，把“白眼儿”放在芦杰的身边，是冉东的一招高棋，这话以后慢慢再说。 这天，冉东给万铁柱打电话说商量个大事，万铁柱毫不怠慢，一个小时就从郊区驱车进市，赶到了冉东的办公室。坐下来简单说了些不挨边的废话，便进入正题。冉东说自己根据国际流行的时装款式，设计了几种适合国人体型的样式，想在新大厦开业前加工两万套，万铁柱惊讶地问：“你疯啦？先别说卖得出去卖不出去，单说加工的时间和数量，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个事我想过了，减少几道工序，再让工人以承包形式拿回家，请四邻好友一起帮忙，没多大问题。”冉东看万铁柱眨着眼还是不明白，便直说：“裤子腿脚不用包缝，也不用包边了，女式上衣都是没有口袋的短款，男上衣做成无兜的T恤衫。”万铁柱好像明白点了，点点头听冉东继续说：“现在基本上家家都有缝纫机，只要会砸直线就行，什么质量不质量的先别管那么多。” “这成吗？”万铁柱有点“含糊”。冉东根本就没有搭理他，继续下任务，“找你认识的那个做商标的专业户，让他按这些商标的样子先仿造出一批，然后再把这些标签缝制在这些衣服上。”说着，从一本时装杂志内页扯下一张，递给万铁柱。万铁柱拿过来一看，都是国际最流行的时装品牌商标图样，他这才真的明白了，冉东这是让他明目张胆的“假冒伪劣”啊。再想说什么，只见冉东从抽屉里拿出两打钱甩给他，“就这样定了，这是你的辛苦费！赶紧回去布置工作吧。”不容他万铁柱再说半句，就下了逐客令。 万铁柱刚走，“白眼儿”领着一个活泼漂亮的小女生进来，冉东一眼看出她们有相像之处，断定是“白眼儿”的妹妹。原来，“白眼儿”把妹妹的劳动关系手续办完之后，她妹妹就去驾校学开车了，一直也没有踏进过公司的大门，第一月的工资还是“白眼儿”给代领的呢，所以，冉东不曾见过她。今天来一是因为自己明天就要去芦杰身边工作了，听听冉东还有没有什么嘱咐的话；二是托了驾校校长的关系，妹妹提前拿驾照了，让妹妹正式上岗接替自己的秘书工作，当然还要兼职冉东的私人司机。“这是我妹妹蓉蓉。”然后，把妹妹往前推了推，指着冉东对她说：“这是冉总。” 蓉蓉从容不迫道了声：“冉总好！”便大大方方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冉东，把个冉东都看得不好意思了，“嗯，你好。” “白眼”忙拉起妹妹，向冉东解释说：你别见怪，我妹妹从小娇生惯养，没大没小，以后还请冉总多多指教。” “呵呵，随随便便我看挺好，”冉东两眼死盯着满不在乎、东张西望的蓉蓉，心想：这是从哪个天边掉下来的仙女儿，可能这就是评书里说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国色天香、花容月貌的形象吧？除了个头矮了点，但也不失小巧玲珑。单说这张脸，张芬和“白眼儿”加一起也还要略逊一筹呢。 “冉总，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了，我准备准备，明天就直接去新大厦施工工地了，这里，我可把妹妹交给你了，她哪有什么做不到的，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担待一下……” 冉东哪还有心思听“白眼儿”的唠叨，冲着她直摆手，“回吧，回吧，”忽然又想起什么，说：“正好你去找王副经理把车钥匙要过来，去车库把‘桑塔纳’开出来试试新。”又冲着蓉蓉说：“直接开回家，明天早晨到我家接我，具体地址你姐姐告诉你。” “白眼儿”还没说什么，蓉蓉却抢答似的说：“放心吧，冉总，拜拜！”牵着姐姐的手蹦蹦跳跳就出了办公室。冉东摇了摇头，悠然自得吐了个烟圈 …… 转过天来，王桂花刚从外面买回早点，看到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停在院门口，好奇地往车里看了看，方向盘一侧的车窗慢慢滑动下来，探出一个漂亮女孩的脑袋，问：“这是冉总家吗？” 这哪来的洋娃娃？王桂花心里想着，顺嘴答应着：“是啊，你找他有事吗？”便要推门进去。 “我是他的司机，来接他，”蓉蓉见眼前的中年妇女双手端着豆浆锅，锅盖上放着烧饼和油条，以为是冉东家的保姆，心想：这保姆可够丑的，便不耐烦地按了两声喇叭。 “别响喇叭！”王桂花瞪了蓉蓉一眼，阻止她说：“我家孩子他爸还没起呢，你也来的忒早了。”说着就进了院子，心里还一个劲地寻思：他爸什么时候换司机了？ 蓉蓉在车里吐了一下舌头，心想：这难道就是冉总的老婆？我哋那个天啊，太不可思议了。“是蓉蓉吗？”冉东从二楼露台上往下看。蓉蓉听到喊声，从车里出来，向露台招招手，“冉总，是我。” “这么早，上来一块吃早点吧？”冉东一句客气话，不曾想，对任何事都感兴趣的蓉蓉居然把车锁上，还真的上楼来了。这让冉东和王桂花即惊讶又尴尬，像招待贵客似的忙乎起来。王桂花把刚买好的早点端到桌上，又进厨房煎了几个荷包蛋，用小碟子放了两块酱豆腐和自己腌的咸疙瘩头丝。蓉蓉也不客气，就好像是常客，嘴里叫着嫂子，手里忙着摆放碗筷，十分勤快。冉东的儿子冉夏刚起来，迷迷糊糊站在客厅门口瞅着这个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不速之客”直发愣。 闲话少叙，冉东坐在车的后排，看着蓉蓉后身，味到一股浓郁的香气，他闭上双眼，想着刚刚在家吃早点过程中，蓉蓉喋喋不休讲的那些只有她自己笑声不断的笑话，那活泼可爱的性格跟她姐姐有天壤之别。这要是天天守在身边，就是有天大的愁事也会烟消云散。突然，一个急刹车，冉东一个趔趄，回过神来一看，车头机盖上趴着个人，吓得蓉蓉张着嘴不出声，瞪着大眼睛含着泪花，脚底下死死踩着刹车闸，却忘了回零挡。 冉东迅速从车上下来，走到车头前，一把将趴在上面的人拽了下来，只见那人顺势躺在车轮旁，发出“哎呦，哎呦”的惨叫。这时，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进来两个中年男子，张口闭口说在老远就看见这辆车把行人撞飞了，这没有万八千的解决不了。冉东看他们这阵势已经猜到八九分，分明就是“碰瓷”嘛。冉东蹲下身子，对躺在地上的人问：“兄弟，撞哪了？你觉得哪不舒服？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那人一动不动，也不答话。那两个帮腔的其中一个主动接茬：“大哥，看你像个大老板，肯定很忙，这么着，你出钱，我们哥俩出力，弄他上医院，只当咱们行善积德了。”冉东笑了，有意问出多钱才能了事。那两个人嘀咕了一下，其中一个说：“给一千块钱吧。”另一个紧跟一句：“没多要啊。”冉东还没说话，地上的人却开口了，“嘛玩意，一千不行，怎么也得再加二百！” 冉东二话没说，从老板包里点出一千五百元递过去，“起来吧，你们哥仨一人五百。”然后对那两个“打托”的说：“仗着我今天好心情，就这一回，下次如果再让我碰见你们干这缺德事，可别怪我不客气，打不残你我就不姓冉。” 地上的人爬起来接过钱，喜笑颜开的和那俩人溜出了人群。这时，人群里就像炸了锅，有的说这明显就是“碰瓷”；有的说他们是一个团伙，经常在这一带专门碰轿车；还有的看到车牌号码后四位都是8，便不敢小瞧冉东的身份，神兮兮胡乱瞎猜冉东的身份。 在瞧冉东，一副绅士风度，拉开车门坐进去，说了声：“走。”蓉蓉从惊吓到手忙脚乱，再到被冉东的言行所崇拜，在她眼里，就是遇事不慌，宠辱不惊、临危不惧的硬汉偶像。 顺便加一个小插曲，冉东这辆车牌号那可不一般，尾字号能有个8字的，都得托人找关系，外带花钱，更何况是四个连号都是8，想花个万八千弄到手，基本上是痴心妄想。然而，他冉东一文没掏就办到了，让许多比他冉东还牛气的人羡慕不已。要问这是怎么回事？太简单了，前面交代过了，在富豪时装公司拿着工资不上班，开公家车在外跑出租干私活的胡军，也就是市政法委书记兼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公子啊，打着他老子的旗号到哪个部门办事还不是一马平川，一路平蹚。 还是把话拉回来，按照冉东指的方向，蓉蓉把车开进了一家报社，冉东让蓉蓉跟着他进了办公大楼么副总编的办公室。么副总编热情地迎上来和冉东握手，“冉总，你可是大老板了，怎么，今天这么早就……”话没说完，冉东哈哈大笑着说：“什么大老板，要不是大人您的帮助，哪有我冉东的今天。”指了指身后的蓉蓉说：“这是我新招的秘书，”机灵的蓉蓉马上把手伸过去，甜甜地叫了声：“大叔好。” 么副总编握着蓉蓉的小手，目不转睛地上下打量，太标致了，心里想着，嘴里发出了呜咽的节奏“好，好，嗯好。”顺手拉着蓉蓉坐在了沙发上，蓉蓉赶紧站起来，有礼貌地说：“冉总，您坐，”很自然地与么副总编脱离开了。既不让对方尴尬，又不显得生硬，恰到好处。 么副总编也很快恢复了文化人的“学究”做派，“啊，坐，都坐，”问冉东有何贵干。冉东便把大厦即将开业的前后经过叙述了一遍，着重提到了黄副市长和胡副主任对大厦开业的支持和期待。“感情你是拿着令牌来的？说吧，有什么吩咐？”么副总编立刻谦虚了很多。冉东忙摇手说：“哪里，哪里，我可不敢假传圣旨，我就是想让您再帮帮忙，在大厦开业前后给造点声势。” “你小子是不是让我给你做不花钱的软广告？”么副总编终于猜到了冉东的来意。 “还是您老懂我，哎，不过，钱是要花的。”冉东诡异地笑着看了对方一眼。么副总编心灵一点通，说：“好说，好说。”于是，二人在蓉蓉充满羡慕的注视下，畅谈起了大厦开业后的经济发展的合作模式。俩人谈的恣意时，有人进来提醒么副总编开会的人都到齐了，冉东意识到该走了，临行时，蓉蓉看见冉东的老板包还放在沙发上，就要去拿，被冉东一把拽住胳膊，跟么副总编打着哈哈一起出了门。 回来的路上，蓉蓉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让拿包？冉东说：“你跟着我以后慢慢就懂了。”蓉蓉若有所思，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等送走了冉东，么副总编赶紧把沙发上的包放进柜子里，然后，整了整衣服，用手捋了捋稀松散乱的头发，拿着文件夹大模大样地进了会议厅。 连续两周，几乎是每天都能在报纸显要位置看到有关富豪时装大厦的文章，有政府部门对全市发展经济的指导意见中提到富豪时装大厦大胆引进国际知名品牌的经验；有各级领导来施工现场视察的照片；有专家学者大谈富豪时装大厦挺进市商业中心给全市带来不可估量的经济增长点的市场分析；有富豪时装大厦开业筹备进度等等。并开辟专栏，让读者参与如何使富豪时装大厦走进老百姓生活里。当然，所谓的读者来信来稿基本上都出自于记者丘建之手，只不过读者的名字没有一个是真的。么副总编不愧为媒体高手，一时间在社会上刮起一股人人皆知富豪时装大厦的旋风。 这正是：踏进狼窝玩潇洒，阴山背后是悬崖，兄弟狰狞各所好，自投罗网姐妹花。 第十六章大厦开业出尽风头冉东聚焦公众人物 富豪时装大厦就要开业了，在媒体的大力宣传下，已经是家喻户晓。万铁柱没有辜负冉东的厚望，按照预定计划已完成了百分之九十的时装制作的任务。芦杰动用了自己的所有社会关系，组织了数个装修队伍同时进场，不分昼夜，施工进度之快让人刮目相看。王副经理按照冉东的旨意，在社会上招收了百十号年轻的倩男靓女，经过短暂培训，安排在迎宾员、引导员、售货员、收银员、供货员、仓库管理员和各楼层大堂经理等岗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距离新年元旦，也就是新大厦开业的时间还有三天，冉东特邀军师孙经理，老领导郭经理，大哥华经理，三弟芦经理，还有万铁柱和记者丘建及“白眼儿”、张芬、蓉蓉等一干人提前走台，预演开业的场面。当他们步入大厦前厅时，两排身穿粉色旗袍的迎宾员齐声高呼：“欢迎光临。”在王副经理的指引下巡视各个岗位，并向柜台前身着玫瑰色西服的服务员频频点头示意。特别是服务员对每一位走到自己面前的客人都要鞠躬问一声：“您好”，对于这个创意，冉东十分得意。 从一楼到三楼，然后走出大厦，整整用了一个半小时，当冉东正准备上车带大家去饭店吃饭，忽然，孙姐冒冒失失跑到冉东跟前，拉着冉东一个劲地道歉：“冉总啊，实在是对不起了，我那狗食的爷们有眼不识泰山，碰谁不好，偏偏碰上了你。你就大人大量，高抬贵手吧，我把钱还给你……”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打钱塞给冉东。 冉东让她这突如其来的言行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一边躲着递过来的钱，一边说：“唉，孙姐，别别，你这是干嘛？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了。” 原来，那天早上遇到那三个“碰瓷”的，其中有一个就是孙姐的丈夫，他年轻时就是个“混混”，中年了仍然不务正业。要说这孙姐在厂车间里也算是手一份嘴一份的能人，横竖也是个没人敢惹的人物，要不然也不会得了个“母夜叉”孙二娘的绰号。即便是这样也不至于嫁给一个“痞子”吧？说来话长，咱们简短截说。孙姐年轻时长相也算好看，出入大街小巷回头率也是挺高的。一天下中班，她爸爸病了没来厂接她，只好一个人回家，刚进胡同口就被两个坏小子拦住了，其中的一个非要和孙姐“处对象”，孙姐不从，便吵闹起来，这时从胡同的另一头跑过来一个小伙子，不容分说，上来就是一通拳脚，那两个坏小子拔腿就跑。孙姐被这个见义勇为的小伙子感动得不得了，从此就交了朋友。 结婚时，小伙子家里还算富裕，虽然没有工作，光靠吃老的也不成问题。可后来，老的相继去世了，夫妻俩带着个孩子，一家三口只靠孙姐一人工资，生活就出现了拮据。孙姐让丈夫找个事干，这当丈夫的还算听话，天天也是上班点出门，下班点回家，每月也能按时把工资交到孙姐的手里，孙姐也就踏心了。可时间不长，就听到了风言风语，说她丈夫跟两三个人在外面“碰瓷”，但自己又没有真凭实据，想问丈夫，又怕伤他的自尊心，索性也就不想管他的事了。 这天，孙姐下班回家，见丈夫又喝得烂醉，躺在床上自言自语，隐隐约约听到冉东的名字，就问：“你认识冉东？” “不认识，他说他叫冉……啊呸！我管你是谁，碰你没商量。呵呵，还跟我充大款？还打残了我，来啊，最好养我一辈子，啊……” “你还真的干那缺德事？”孙姐借着他的醉劲，套他的话，终于明白了一切。第二天一早就闹着和丈夫离婚，老爷们见这阵势，知道瞒不住了，就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按他说的身材长相和车牌号，孙姐再次确定就是冉东。于是，她从家里拿出一千五百元钱就去找冉东。可是，由于冉东这些日子忙于大厦装修和开业的事，根本就找不到他。这天听说新大厦彩排，请了半天假，拉着丈夫赶到现场等冉东，见人多，又不好意思上前打扰，足足等了三个钟头才在冉东上车的一刹那叫住了他，并说出了缘由。冉东问：“他来了吗？” “你说那狗食？”孙姐说：“来了，”然后，朝人群中拼命地摆了摆手，喊：“马东升！”只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满脸羞愧地走了过来。 “就是他！”蓉蓉从驾驶室出来，站在冉东身后指着对方说。 “对不起，兄弟，实在是对不住，我那天……”马东升不住地作揖。 “不用说了，”冉东拦住他的话，“听孙姐说你现在还没有找到正式工作是吧？” “嗯，正在找，正在找呢。”马东升此时已经无地自容了。 “这么着吧，你那两个同伙，”冉东觉得用同伙两个字不妥，又改了个词，“那两个弟兄要是都没事做，不如来我这帮忙。”看到孙姐诧异的样子，便跟她说明，“新大厦开业后，每天肯定有很多顾客，门前的自行车不能乱摆乱放，需要有人管理，让他们几个人来看自行车怎么样？” “太好了，太好了。”孙姐不住的感谢。又拉着马东升说：“你可要好好干啊，别给冉总添麻烦了。”见丈夫不会说感谢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便和冉东套近乎：“冉总，我叫你声大兄弟，以后你就瞧你孙姐的，谁敢说你个不字，我先不干！”顺手又把钱塞给冉东。冉东把钱接过来，直接给了马东升，说：“这是提前支付给你们哥仨一个月工资，好好干，大厦业务好了，会给你们涨工资的。”说完，上了车。 看着冉东的车开远了，孙姐这心才算放下，她瞪了一眼马东升，骂了一句：“不争气的玩意！”拉着他走了。 中午，酒席间，大家高谈阔论很是逍遥，芦杰让服务员打开KTV，非要和“白眼儿”唱一个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还”，在一阵起哄似的掌声中，“白眼儿”看了一眼冉东，略有迟疑，但又很快洋装无所谓，大大方方和芦杰伴随着音响对唱起来。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白眼儿”作为冉东安插在芦杰身边的“监理”，实际有两个目的，一是真监理，对大厦装修工程的进度和财务支出随时通报给自己。二是知道芦杰看上了她，不如来个投其所好，把芦杰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果然，日久生情，二人不知什么时间做了龌龊之事，芦杰经常带着“白眼儿”出入星级饭店和歌厅，不然的话，二人也不会当众唱得如此默契，让冉东胃里激发出一股醋酸味。 张芬此时早就被孙经理包了，一会强拉着张芬喝交杯酒，一会让张芬和他坐在沙发上低声耳语，不时发出淫淫的坏笑，惹得张芬用双拳直捶他。冉东用眼撇了一下他们，胃里酸气快要翻江倒海了，好在蓉蓉拒绝了任何人的邀请，不唱歌，不跳舞，不私聊，默默地守在他身边。 业内有句话，竣工和开业前如同娶媳妇，不到根前都忙乎不完，只有把媳妇娶到家才算消停。 备受瞩目的富豪时装大厦在一片鞭炮齐鸣，彩旗飘飘，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中开业了。前来祝贺并剪彩的有黄副市长、市人大常委会胡副主任、区委书记迟桥、区长刘化等大人物。站在冉东身旁的军师孙经理无比羡慕地说：“老弟，从今天开始你就牛逼了。” 冉东静静听着领导们在主席台上的祝词，双手轻轻不停地拍打，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暗自喜。冉东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准确来说是在精神层面上了一个台阶，也是他人生中里程碑式的时空跨越。从向领导敬酒，向嘉宾致意时的言谈举止就足以彰显出他已经进入了新的角色。他赠送每一位特邀嘉宾一套“亚麻”时装和一个铂金名片，显示出大企业大老板的大气派。他不再是裹着军大衣叫卖小鱼小虾的小贩，也不是小胡同里的小混混，更不是凭着小打小闹耍小聪明的小厂长，而是即将借此台阶踏入仕途的大企业家。 新大厦开业整整三天，业务火爆程度自不必说了。在么副总编的精心策划下，报社破天荒的连续一周采访冉东和报道新大厦的经营状况，一时间，冉东声名鹊起，成为了社会名流。与此同时，冉东预测市场未来，让万铁柱抓紧扩大加工车间，增加机器设备，招收工人，避免货源供不应求。 连续几天，张芬把自己也当成了主角，她把自己捯饬的活脱一个大明星，以她的待人接物的方式都以为她才是主人。人来送往笑脸相迎，斟茶倒酒恰如其分，言谈举止落落大方，给冉东在嘉宾面前增添了不少色彩，尤其是把胡副主任魂都快勾走了。一般嘉宾只来一天，而这位大人竟连续三天酒宴场场不落，张芬就是陪他的最佳人选。 开业第三天的晚宴过后，和往日一样，嘉宾们都被安排到芦杰一个朋友开的歌舞厅去潇洒。张芬借上卫生间之际把在另一个KTV包间里的冉东叫了出来，拉到一个背静楼梯走廊。“亲爱的，”张芬仰起红扑扑的脸醉意浓浓的说，“你是不是很得意？”冉东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多亏有你，谢谢了。”他并不知道张芬醉翁之意不在酒。 “切，谁要你谢，”看到冉东傻愣的样子，扑哧一笑：“你是不是把你兄弟忘了？” 还真是，自己在外飞黄腾达，兄弟还在监狱里呢，要不是张芬提醒，或许还真就把林一池抛到脑后了。“没忘，没忘，”冉东赶紧搂着张芬褶了一句。 “这个姓胡的不是还兼任政法委书记吗？按说也是一句话的事。”张芬这话到提醒了冉东，不如借现在老头子高兴，拜托一下。于是，他略有所思心生一计，告诉张芬如此这般……张芬听了捶打了一下冉东，“你就坏吧，我不理你了，”说着就走向了自己的那个包间。 包间里，胡副主任正在对着大屏幕高声朗诵，因为他说自己天生五音不全，所以唱歌就像念歌词，尽管这样，一曲结束后得到的掌声和喝彩声比在座的各位都要热烈。“好，胡主任再来一个。”张芬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而且有意差点坐在了他的腿上，又顺势做出差点倒在他怀里的样子，浪声浪气地说：“哎呦，对不起，我喝得太多了，有点醉了。” 胡副主任一把拉住张芬的手，帮她重新坐稳，“哈哈哈，都说你是酒坛子，哪就容易醉了呢？”说着就给张芬倒了一杯啤酒，“来吧，干！”张芬跟他碰了一下杯，两人同时一饮而尽，在场的人又是一片叫好声。张芬把嘴贴到胡副主任的耳边，低声挑逗：“我可不是酒坛子，倒是个醋坛子，时间长了你老就会味道到了，”说到这，俩人都咯咯地笑了起来。在场的人见他们这副德行，相互对视了一下，心有感应似的一个个都悄悄出了包间。 几分钟过后，冉东端着酒杯从另一个包间出来，直奔张芬他们的包间，见包间外几个人窃窃私语，点点头问：“胡副主任在这个包间吗？”那几个人有的装没听见，有的又摇头又点头，还有的干脆转身朝卫生间走去。冉东没理会他们，一把推开包间门，嚷嚷道：“胡主任，我来敬……”话没说完，见张芬正坐在胡副主任的大腿上亲热呢，顿时愣住了，进退两难。张芬听见有人，马上起身站起来，撸了撸头发，走出了包间。“来，小冉，”胡副主任强作镇静，主动打招呼，冉东故作什么也没看见，便坐了下来，故意问老头子这几天玩的是否开心尽兴。胡副主任并没有正面接茬，拍了拍冉东，说：“道，都给你铺好了，以后怎么走可都是你自己的事了。” “我明白，您就放心吧。”冉东做了保证后，试探地问老头子能不能“捞”一个人出来？并简单扼要地把林一池的事讲了一遍。胡副主任先是紧皱眉头，后又若有所思，“这事嘛有些难度，打点不好就会出现两个结果，一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还算好的；二是最坏的结果，前功尽弃不说，还会事与愿违，牵进去很多人就不仗义了。” “我知道这里的水很深，还望……” 胡副主任摆摆手不让冉东再继续说下去，说道：“还是那句话，你办你的事，我办我的事，水到渠成懂吗？” “我懂，我懂，”冉东懂得什么叫作听话听声锣鼓听音，心里已经有了谱。他走出包间，对在外面和他人“搭嗝”正欢的张芬使了个眼神，等张芬进了包间后，又对门外那些嘉宾说：“走，咱们都到大厅里跳舞去，那里的小姐能歌善舞，漂亮的很呢。”众人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便跟随着冉东一蜂窝去了舞厅。 人逢喜事精神爽，冉东好几天没有踏踏实实休息，可还是像有使不完的劲头，王桂花几次给他打电话让他注意多休息，都被搪塞了过去。要说还是蓉蓉，每天中午把他反锁在办公室里，强迫他睡个午觉。这天，胡副主任来电话，让冉东准备一些渔具，说明天一早约两个人到西郊养鱼池钓鱼。冉东不敢怠慢，请懂行的军师孙经理帮忙置办了四套名牌渔具。 这正是：张芬醉酒笑脸贴，冉东不忘狱情结，为救一池密谋划，联手设计胡老爷。 第十七章胡副主任胆大妄为林一池获保外就医 一大清早，蓉蓉准点在冉东家大门口按了两声“喇叭”，冉东好像早就等待多时了，随着第二声“嘀嘀”走出了家门。一个小时后，蓉蓉把车停在了一个郊野钓鱼俱乐部的停车场，迎面走过来一个门童，帮着蓉蓉从后备厢里取出渔具，引导他们直径走进室内钓鱼馆。 钓鱼馆内已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舒适的移动折叠躺椅上，那似睡非睡的样子，好像根本不关心鱼儿上钩不上钩，任凭鱼池里的“鱼漂”悠闲摆动。冉东让蓉蓉选择了一个稍微偏一点的位置，叫门童把渔具分别摆在四个躺椅的一侧，又嘱咐门童随蓉蓉返回停车场，从车里搬过来一箱“康师傅”矿泉水。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待贵客驾临。 胡副主任终于出现了，有两个人跟随在他的两侧，边走边发出恭维的笑声。冉东忙迎了上去打招呼：“胡主任您好。”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胡副主任指着一个挺着大肚腩的人说：“这是检察院的冯院长，”又指着一个比较瘦小的人说：“这是法院的继庭长，”然后向二位介绍冉东，“这就是我跟你们提到的富豪时装大厦的冉总。” “不敢不敢。”冉东和两位政法界的大老一一握手，表示欢迎。两位也不客气，四人各就各位。只见胡副主任他们人十分熟练地打开渔具箱，抻出鱼竿，安上鱼线，拴上鱼钩，挂上鱼漂，捻上鱼食，一气呵成，尤其是教科书式的“甩竿”，让冉东赞叹不已。要不是聪明伶俐的蓉蓉模仿能力超强，冉东算是尴尬透了。尽管有蓉蓉在一旁帮忙，一个上午只钓上来两条，多数鱼都咬钩了，又都脱钩跑了。在看胡副主任他们，一直谈笑风生，好像东道主根本就没有存在，冉东也插不上话，索性和蓉蓉懂一榔头西一棒乱侃起来。 这时，门童走过来问蓉蓉：“老板们该吃饭了，酒菜已经备好，在一号房间。” “好的，谢谢，”蓉蓉主动替冉东向胡副主任说：“胡主任，该吃饭了。”边说边来到胡副主任身边，用手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这下可不得了，胡副主任手握的鱼竿被这一摇动，刚要上钩的鱼吓跑了。在大家都以为胡副主任一定要大发雷霆的时候，不想他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小丫头是不是成心不让我赢他们啊？” 继厅长赶紧奉承地说：“您老就是在放掉几条鱼也比我们多。” 冯院长也随声附和：“就是，我们做学生的，一辈子也赢不了老师您啊。” “哈哈哈，放走了这条鱼，我可要罚你这小丫头，至少给每人敬一杯酒。”胡副主任根本就没有搭理两个学生，而是一把拉住蓉蓉的手，顺劲站起身，说：“走，吃饭去。”蓉蓉很会来事，搀着胡副主任的胳膊走向餐厅。冉东也不失时机的和冯院长他们一路拉起了关系…… 饭桌上，胡副主任免不了让蓉蓉先敬在座的每人一盅“茅台”酒，随后提议，划拳喝酒助兴，赢了的不喝，输了的喝一杯，然后，跟下一个人再划拳，如果还是输了，就再喝一杯啤酒，以此类推。这冯院长的酒量那才是真正的海量，三轮下来都是他输，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划拳，但是，他永远不会喝醉。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大喊大叫；一会说出去尿尿，一会又说要喝饮料。冉东虽然能喝，但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喝的，他看看在一旁吓得一声都不敢吭的蓉蓉，便努努嘴示意让她借口离开。胡副主任见蓉蓉要走，本想阻止，但在冉东面前又不好意思对小丫头动手动脚，只好放弃。本来嘛，冉东已经把张芬让给你了，你总不能得寸进尺吧。 临别时，门童早就把客人钓上来的鱼装进了塑料袋里，连同渔具放进冯院长车的后备厢里。冉东递给每人一张五千元的富豪时装大厦的购物卡，众人没有特意表示感谢，倒是很含蓄地给了冉东一个心理暗示，那就是称兄道弟下次再见。 等胡副主任他们都走了，已经是接近下午四点钟了，冉东在前厅柜台正准备结账，这时，蓉蓉的酒劲还没有完全消除，就说：“我先去车里迷瞪一会儿。”冉东说“等等，”随后问服务员：“你们有休息的客房吗？” “有，计时收费，一小时五十元。” “那好，给我开一间，”冉东丝毫没有犹豫。 “这是房间号，”服务员把钥匙递给冉东。冉东和蓉蓉进了客房，发现只有一张双人床，冉东说：“你睡会吧，什么时候醒，咱们什么时候走。”蓉蓉“嗯”了一声，把鞋一脱就歪倒在床上睡了。冉东坐在床边端详着她，怎么看怎么像个洋娃娃。 “你看我干嘛？”蓉蓉闭着眼问。 “你没睡呀？快睡一会，”冉东像对孩子一样关切地催促她。 “你也躺一会吧，”蓉蓉把身体的姿势调整好，让出多半个床位。冉东早就想躺在洋娃娃身边，但是自己现在的身份有所改变了，尤其对比自己小一旬都拐弯的小丫头，应该检点一些。蓉蓉却不以为然，“你躺下，咱们说说话。”冉东见蓉蓉都这么大方，也就不再绷着了，顺势躺在一侧，道：“要说什么？” “干嘛要给他们每人五千的卡呢？一般人不都是最多给二千吗？”蓉蓉侧过身冲着冉东问。 “他们可不是一般人，再说，只是一张购物卡，也只能在咱们大厦里消费，实际折合钱也没有多少。”冉东得意地说。蓉蓉还是不明白：“那也能买三套好的时装了。” 冉东把身子侧向了蓉蓉，神秘地说：“一套时装的成本不过五十元，给他们的购物卡的实际价值不到二百元，傻丫头。” “啊？”蓉蓉惊愕地看着冉东，用小拳头捶了一下冉东，说：“你可真精明。”冉东用他那粗大的手拍了拍蓉蓉的脸，说：“以后你比我还要精，因为你本来就是个小精灵。”逗得蓉蓉一个劲的笑，竟半坐起来“咯吱”冉东的腰眼，冉东最怕“咯吱”了，用手逮住她的双手拽到自己的胸前，蓉蓉被忽然拉倒在自己最崇拜的人身上，没有挣脱，反倒是静静地趴在上面欣赏他心脏传出极速的“咚咚”声……看上去一切是那么的正常，一切是那么的自然，一切是那么的平静，一切又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春节前夕，林一池保外就医从监狱里出来了，本来应该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然而，林盛、张芬和林一池在家相见时，没有像正常人家那样悲喜交加，反而在他们的脸上露出的是尴尬、回避、羞涩、愧疚的表情和眼神。林一池察觉出他们有些异样、陌生，但在兴奋的时候全然没有去多想什么。 大年初一，冉东带着桂花和儿子来到林家拜年，进门就让儿子给林盛磕头叫爷爷，林盛高兴的拉过小冉夏就往他兜里塞压岁钱。张芬把桂花拉到床上坐下，一口一个嫂子叫着，那亲切劲就别提了。林一池和冉东自然是拥抱过后，坐下来喝茶、抽烟、感叹…… 冉东对林盛说：“干爹，今儿让桂花做饭，咱们爷们好好喝喝。” “都是现成的，”张芬抢着说，“大年二十九老爷子就都预备好了。” 林盛说：“都是半成品，加工一下就行了，还是我来吧，你们说话，”说着，放下小冉夏就进了厨房。 冉东问林一池今后有什么打算，林一池说还能有什么打算，保外就医的刑事犯也不可能找到工作呀，只能在家帮老爷子打点裁缝铺呗。 张芬削了一个苹果递给小冉夏，然后跟王桂花说：“我们一池是个坐不住的人，让他整天在家守着缝纫机，那可憋屈死他了。” 冉东知道张芬话里有话，是有意给自己听，吸了一口烟，对林一池说：“兄弟，要不然你跟我干吧。” 林一池把嘴一咧笑道：“大哥别拿我开涮了，你是大老板，我是劳改犯，咱俩不是一个道上的人。” “兄弟，你这话我可不爱听，要不是你，也不会有我的今天。”冉东往他跟前凑了凑问：“咱俩是不是亲兄弟？” “当然是，”一池回答。 “那好，就听哥哥的，过了年你就到我公司上班。”冉东承诺。还没等林一池答应，张芬先应了，“那感情好，不过，要是能办正式招工手续就更好了。” “这恐怕不行，”冉东心想，这臭娘们有点得寸进尺了，有谁听说过服刑人员能被国营企业录用的。但是又不能“掰扯”，只当作没听见，仍冲林一池说：“有些事不要太着急，你先到保卫科帮忙，按临时工待遇，下一步怎么办，以后再说。”  张芬也觉得没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和王桂花唠起家常来。林一池点点头就算同意了，冉东又对他耳语了一番，然后又冲张芬问：“万铁柱的账都结清了吗？” 张芬看了他一眼，心说：结清没结清你还不清楚吗？明知故问。后又一想才明白过来，这是有意缓和一下刚才“呛”自己的气氛，便很配合地回答：“放心吧大哥，年前结清三分之二，万老板说正月十五过后就把余下的一次结清，到时我会盯紧他的。” “嗯，以后再跟合作商结账时就带上一池，也好有个帮手。”冉东这话让张芬十分不爽，心想，天天由一池跟着，那就等于没有了自由，想跟你冉东背地里打情骂俏就很难了，在和胡副主任偷偷会面就更不容易了。 冉东这样安排也是有自己想法的，林一池是自己的铁哥们，既然回来了，你张芬就应该做个良家妇女，这样也对得起一池。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理由，那就是身边有了蓉蓉，张芬也就该靠边了，以免走得太近容易被林一池、蓉蓉发现。两个人彼此心怀鬼胎，各有心思，只是冉东的计谋更胜一筹。张芬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气的她在饭桌上没有和冉东说一句话、碰一杯酒。这倒也中了冉东的下怀，省去了很多麻烦，至少在林家父子和王桂花面前，不会有难为情和尴尬的场面。 过节第一天上班，张芬带着林一池来到公司认门，由于冉东平日里都在新大厦，所以公司这边的日常工作都由王副经理主持。王副经理在初三时和妻子薛姐到冉家拜年时，冉东向他交代过林一池的事，所以，一见面就对林一池很客气，领着他到保卫科报到。 保卫科有四个人，其中一个科长，还有半年就到退休年龄了，所以，其他三个人整天勾心斗角，相互凑本，都想在领导面前买好，提拔自己当科长。看到王副经理领来了一个年龄相当的新同事，不知道他的背景和来历，都想拉拢他跟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于是，这以后，林一池就成了科里的香饽饽。 果真，张芬被林一池看的很紧，上下班一起走，到关系单位联系业务都要一起去，因为这是冉东交代给林一池的工作。胡副主任有几次给公司打电话找张芬约见面时间，都被她巧妙回绝了。但张芬心里清楚，不能老是让老头子失望，一旦把老头子得罪了，就连冉东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冉东要是不得“烟”了，那自己和林家也就完了。不行，得跟冉东摊牌！ 这天是公司月底例会，各部门负责人向冉东汇报完工作，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张芬来找冉东，一进总经理办公室，正好迎头撞见蓉蓉拿着保温罐准备去食堂打饭，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略带微笑算是打了招呼。等蓉蓉走了，张芬急不可待地问冉东：“你是什么意思，让一池天天跟着我？” 冉东见她来势汹汹，知道是兴师问罪的，微笑地说：“你先坐，有什么事慢慢说，不至于横眉冷对吧。” “你变了，你不喜欢我了没关系，也不能不给我自由吧。”张芬很直白，“胡副主任那老头子你得罪得起吗？他约我几次都被拒绝了，你认为他恨谁？” 冉东心里顿时觉得一阵发凉，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层关系呢？张芬与胡副主任走的远与近，直接影响自己今后的前程，这是个彼此心照不宣的连带关系，哎呀，还是张芬想得深，站得高，看得远。冉东忽然感觉张芬对自己的分量是超大的，自己以后再做什么决定时真不能感情用事，以免得不偿失，前功尽弃，甚至是落入泥塘不可自拔。“好好，算我考虑不周，”冉东站起来想拉张芬坐在沙发上，却被她把手打开，只好又哄又劝，“行啦宝贝，都怪我行了吧？哈哈，还东真格的啊？” 张芬瞥了一眼，说：“事都是你做的，你说了算，我要不是为了你……”说着，泪水汪汪就要夺眶而出，冉东赶紧搂住她，“我懂，下午就给一池安排新工作，给你一个自由的空间行了吧？” “唉，你又招人疼又招人恨，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说着，照着冉东的肩膀上咬了一口。估计蓉蓉要回来了，就坐在沙发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以后你无论发达到什么程度，也不要忘了我对你的……” 　　正这时，蓉蓉打饭回来了，见张芬红着眼圈注视着冉东，心里虽然略有多想，却也没有太在意，把保温罐打开，拿出上两层盛菜的盒，又把第三层米饭盒拿出来依次摆放在茶几上，指着保温罐最底层说：“今天是醋椒汤。”说着，自己从冉东的柜门里拿出一个小碗和两个小钢种勺，往小碗里拨了两勺米饭，坐下来先吃了一口，冲着冉东说：“吃吧，辣子炒鸡丁和烧茄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张芬被蓉蓉这一系列熟练的操作简直看傻了，心想，这小丫头片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心中虽有醋意，但也不失风度，蔑视了一下冉东，“哼”了一声，“冉总你吃饭吧，我也该下班了。”说完，转身离开了。冉东“嗯”了半声又咽了回去，然后又换了一副笑脸，坐下来和蓉蓉一起边聊边吃…… 这正是：胆大妄为毫无章，猖狂违法乱臣纲，知法执法似游戏，迟早锁肢见阎王。 第十八章迟书记竹篮子打水豪气引资香港被骗 转眼两年过去了，富豪时装大厦生意兴隆，国际流行色的款式不断更新，著名商标大品牌限量上市，引来诸多走后门的大人物和各界名流。冉东的办公室里多了几幅名人字画，新添了一个大号的保险柜，在墙的一侧摆了一个时装展示柜，柜子下半截的抽屉里全是包装好的时装礼品盒，可供冉东随时给有头面的人物赠送礼物。由于媒体的不断的宣传造势，富豪时装品牌响彻了全城和周边地区，冉东成了全区经济发展的领头人，为此，市总工会给了他劳动模范的荣誉称号，在胡副主任和黄副市长的运作下，冉东竟以民主人士身份补选为市政协委员。这可是冉东人生道路上的又一个重大转折，在仕途上再登了一个新台阶。 这天，芦杰来找冉东，说自己的公司最近手头有点紧，能不能给拆兑点钱。冉东问需要多少？芦杰说不多，五十万即可。冉东没有过多犹豫，答应两天内转账过去，芦杰感激不尽，说：“二哥，你有什么需要让我帮忙的事吗？” “呃，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冉东想了想说：“香港那边有朋友吗？” “当然有哇，你兄弟没有打不通的关节，说吧，什么事？”芦杰拍着胸脯说。 “ 区里的迟书记最近“镖”上我了，他让组织部找我几次了，说按政策条件，我这个级别不配住独栋洋楼，给我做思想工作，想让我腾出来，从区里拿三套“偏单”跟我对换，你说烦人不烦人。”听到这，芦杰插了一嘴，“找老爷子呀！”冉东说：“找了，老爷子告诉我不用搭理他，但又叮嘱我别得罪这个姓迟的，他也是市委委员，副部级待遇，说话也有一定分量的。” “这跟香港有什么关系？”芦杰不解地问。 “最近区里不是搞招商引资吗？有一个自称是香港的女士，想投资在老广场建香格里五星级大酒店，迟书记很感兴趣，他说啦，要去香港亲自考察一下，看看这女士是不是有这个实力。所以，如果能帮上忙，我这房子的事也就不用愁了。”冉东一股脑说得很热闹，但芦杰还是不太明白需要自己做什么。冉东像交代任务一样对芦杰说：“你找那边朋友了解一下，有没有个叫香港百丽投资股份集团公司的，集团总裁是个姓郎的女人。” “好，我马上跟香港那边的朋友联系。”芦杰倒是雷厉风行。 两天后的上午，芦杰再次来找冉东，一是告诉他公司的账面上已经见到了五十万；二是香港那边来信确认姓郎的女人叫郎丽丽，就是百丽投资股份集团公司的总裁。这个消息让冉东一下子振奋起来，他抄起电话直接拨通了区委秘书处，说找迟书记有要事汇报。片刻，接电话的秘书说让他马上到区委面见迟书记。 在迟书记办公室里，冉东把百丽投资股份有限公司的事说了一遍，并当面表示，如果区领导去香港考察，富豪时装公司会在资金上给予赞助。迟书记对冉东的诚意和对区经济发展工作的支持表示赞赏，顺便也提了一下换房的事情。冉东心里明白，迟书记是看上了自己的小洋楼，变着法想整到手，自己也正愁没有机会当面讨价还价，既然被问到这，就摆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说：“其实，我也不想住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只是这个产权不是我名下，而是公司名下的房产，总不能拿企业产转换成私产吧？以后要是哪个部门追查下来，真的不好说清楚，就连胡副主任和黄副市长都让我谨慎行事。” 迟书记被冉东的一通“贯口”说的糊里糊涂，因为还要利用冉东做招商引资的相关工作，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心想：你还别拿市领导来压我，我可是跟他们一个级别，这换小洋楼的事以后再说，反正也跑不出我的手心。 按照冉东当面向迟书记的承诺，由富豪时装公司参与赞助的区领导赴香港考察一行经有关部门批准，顺利办理了出境手续，冉东理所当然地成了随行企业家中的一员。这其中还包括了作为与香港方面的联络向导芦杰、提供赞助的五金交电公司的孙经理、服务公司的郭经理和川东大酒楼的华经理等，当然少不了还有随行记者丘建。 这里有个小插曲，冉东在迟书记面前夸口给区考察团出资赞助，可是回去想想，自己不能当冤大头，拉上几个垫背的也不是不行。于是，他先后拨通了孙经理、郭经理和华经理的电话，大意是用给区里赞助的由头，一起出去看看香港到底是个什么样，体验一下资本主义的花红柳绿社会。同时还能走近上级领导，为以后的升迁铺好路。没想到，这三人二话没说就一拍即合了。冉东不但省了四分之三的赞助费，这一路还有了能说知心话的同谋。 话说，这天由迟书记带队的考察团浩浩荡荡进入了香港国际机场大厅，早已在出口处等候的香港百丽集团公司代表与考察团的联络官芦杰相互问候，随后，芦杰指挥一干人跟随香港代表走出了机场。只见二十辆崭新的黑色“大奔”，排在一辆加长的“劳斯莱斯”轿车后面，每辆车门前都站着一位身着黑色西服，戴着墨镜的帅哥，这阵势不比迎接外国总统的排场差，丘建赶紧用相机记录下了这一生难忘的场景。 这时，有个漂亮小姐引导一位看上去十分华贵的摩登女士向迟书记款款走来，“您好，我们又见面了。”她把肉乎乎白嫩的手伸向迟书记，迟书记很有领导风度，与她握手问候。随后坐上了第一辆车。考察团的随行人员也都陆续上车，前面是六辆摩托车开道，后面是只有迟书记和郎丽丽总裁乘坐的“劳斯莱斯”，二十辆“奔驰”紧随其后，这一路畅通无阻，连交警见了都要立正敬礼。“太威风了，”冉东跟同车的芦杰说。芦杰得意的显佩，“怎么样，兄弟会办事吧？” “那是，你办事我放心，”说着，两人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兄弟，这百丽集团实力够大的，还有一个迎宾车队，”冉东说。 “是，听说她们很有实力，不过，这迎宾车队可不是她的，是我那香港朋友租来的。”芦杰实话实说。 “啊？”冉东差点叫出声来，“不是，你？” “我这也是一手拖两家，给足了迟书记面子，还能让香港朋友赚点小钱，这也是礼尚往来嘛，别忘了，人家可是帮咱们打听到百丽集团信息的。”冉东无语，也觉得芦杰办事有他的道理。 晚宴是在富丽堂皇的丽斯卡尔顿大酒店，由百丽集团招待大陆考察团一行，总裁郎丽丽代表百丽集团高层向迟书记率领的考察团表示由衷的欢迎，希望在相互了解之后建立互惠互利合作关系。迟书记也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对郎女士的热情款待表示衷心的感谢，也希望随行的企业家们和政府有关部门与百丽集团签订一些经济合作意向协议，为推进经济改革开放多贡献。在现场乐队的伴奏下，双方代表频频举杯，一派祥和温馨的气氛…… 两天过后，在迟书记的主持下，区经贸委与百丽集团签订了改造老广场，兴建香格里五星大酒店的建设项目合作协议，由百丽集团出资百分之八十，区政府出资百分之二十，建成后的酒店营业收入的利润平分。考察团的成员都知道这可是占了大大的便宜，齐声赞叹这是迟书记谈判智慧和技巧的伟略体现。不过，协议里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百分之二十的投资款要在十天之内一次性打到百丽集团的账上。也许是因为看到了长期合作的利润，并没有太过于去想不利的方面，冲昏头脑也罢，被人洗脑也罢，反正协议签订了，招商引资的重点项目算是尘埃落定了，来一趟香港也不屈此行了，回去说不定还要受到市里的表扬呢。但有一人看出了点破绽，他就是军师孙。他曾经跟香港商人打过交道，倒卖日本电器时上过当，吃过亏，对资本市场上的商人和国营企业之间的差异还是多少有些了解。这么大的投资，这么不谨慎，估计这考察团里的企业老板不会有这个胆量，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他偷偷地跟冉东说了自己的分析和预测，嘱咐他说：“咱们少说话。” 考察团一行在迟书记的提议下，离开香港，继续对深圳、珠海、厦门、广州等沿海地区实地考察，大家一路对特区的建设发展速度之快感慨万分。二十多天的考察收获多多，纷纷表示回去组织自己单位的干部也来亲受体验，正如迟书记所说，这叫：交学费学本事。 古人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点都不假，一个月后，区财政局、商委和城建局的一把手同时向迟书记汇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坏消息，给香港百丽集团汇去两千万元后，始终没有得到对方的回音。有关部门与对方留下的联系方式均无法沟通，就连郎丽丽给迟书记的铂金名片上的PP机和“大姐大”手机号码都变成了空号。迟书记把公安分局长和银行分行长找来研究对策，最终也是无计可施。刚刚被媒体大书特书迟书记亲自同意签署的全市最大的投资项目，就这样泡汤了。迟书记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想瞒是瞒不了了，只好向上级如实汇报。消息迅速散播，市委要求有关部门把它作为大案特案进行调查，并上报中央。很快，迟书记被停职接受审查，区委书记一职由刘化区长兼任。由于迟书记去香港考察和签订协议都是经过耿市长亲自敲定和大力支持的，所以也受到了牵连，被提前退居二线，市长一职则由黄副市长代理。 这场闹剧给冉东带来了不小的震动，好在黄副市长扶正了，这肯定对自己有利，总比在经济上有点损失要强得多。后来，冉东从芦杰那里才得知，香港的那个朋友早已加入了当地黑社会组织，几十辆豪华车队都是租来演戏的。注册的百丽集团公司只是用来行骗洗钱的道具，干完一票就即刻注销。至于那个郎丽丽就是黑帮老大的妹妹，经常扮演某某企业总裁、董事长、总经理，行骗江湖多年。冉东问过芦杰为什么早不说，芦杰说他也是质问香港朋友后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目前，这个朋友也已经与自己断了联系。 轰轰烈烈的香港之行告一段落，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蓉蓉还是照常天天早晨来接冉东上班，冉东照旧天天很晚才回家，有时应酬太晚了，就干脆在酒店里住一宿，陪伴他的当然是蓉蓉了。这天，蓉蓉悄悄地跟冉东说：“我可能怀孕了。”这可把冉东吓了一跳，他对蓉蓉用少有的严肃口吻说：“不能开这个玩笑。”蓉蓉说：“这能是玩笑吗？我自己的事心里最清楚。”冉东还是半信半疑，“没见你有什么反应啊？” “有反应你也不知道，”蓉蓉说着还真“呕”了起来。冉东见此情景真有点发慌了，他劝蓉蓉抓紧时间去医院把孩子打掉。蓉蓉可不干了，她说：“我要把这孩子生下来，这是我和你的骨肉。” “这样不好，”冉东有些急了，“对你对我都不好。难道你想让我身败名裂吗？你以后还能抬头做人吗？”冉东连哄带吓执意让她打胎。蓉蓉泪汪汪地看着冉东，把头扎在他的怀里，答应了。 这以后的几天里，都是蓉蓉的姐姐“白眼儿”开着“依维柯”接送冉东，王桂花心里纳闷，就问冉东是不是蓉蓉这孩子病了，还是家里有什么事？冉东说市里在年底前评出一批档案管理先进单位，这些天，市档案局来检查档案室工作，王副经理需要人手，所以，自己就让蓉蓉到公司行政科帮忙。王桂花也不懂这些业务上的事，任凭丈夫怎么说就怎么是了，并没再问。 “白眼儿”开的“依维柯”是富豪时装公司新买的车，专门来往于服装加工厂和富豪时装大厦之间。本来，冉东是想让林一池开车，怎奈他去驾校学车还得有一段时间，好在“白眼儿”在新大厦开业后回到公司无事可做，就自告奋勇兼职送货司机。几天前知道蓉蓉身体不好，想带妹妹去医院检查检查，被蓉蓉婉言拒绝了，说自己去医院不碍事。后来听蓉蓉说是慢性胃炎，医生建议休息两周，所以就答应了妹妹的请求，每天代替她接送冉东。冉东自然没有意见，打心里佩服蓉蓉做事巧妙周到。 蓉蓉对冉东的无微不至的态度和表现，“白眼儿”看在心里，似乎第六感觉察到了什么，又不好点破，后悔把妹妹介绍给冉东，但为时已晚。每天接送冉东，俩人在车里很少说话，犹如陌生。其实，冉东自打知道芦杰喜欢“白眼儿”后，为了投其所好，更重要的是为了自己的事业一帆风顺，就已经做好了“托妻献子”的心理准备。虽然也想过重温旧梦，但又对“白眼儿”从来就不检点的历史产生了“膈应”链锁心理效应，也就不想再下手了。“白眼儿”也是一样，她知道冉东与张芬的关系不一般，又看到蓉蓉对他流露出来的那份纯真无邪的情感，所以，本来对冉东印象不是太好的她也就不勉强自己了，反正现在有芦杰这个大靠山，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后来，林一池拿了驾照就接管了“依维柯”，冉东索性同意芦杰把“白眼儿”的人事关系调到他的公司里，做了财务总监，一举三得，谁都挺满意。 　　一晃就迈进了九十年代中叶，冉东一路顺遂，他要再干一番大事业。 这正是：急功近利迟书记，好大喜功创利益，香港一游遭暗算，祸国殃民害自己 第十九章成立集团筹备上市市长力挺举手相助 自从黄市长主持政府全面工作以来，确实抓住了几个机遇，使得全市经济改革的步伐领先于周边的城市。首先是抓大放小，把几个大型国营企业捏合在一起，成立集团公司，以适应国际贸易新形式，通过几次大规模的招商引资和商品展览活动，的确吸引了不少国内外资金投入到了本市市场。与此同时，引导小型国企转型为国有民营，逐步向私有化进程发展。 一时间，大批职工下岗回家待业或自谋生计，一些历史性的商业配套小网点成了大拆大建的牺牲品。冉东看准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主动向区商委请缨，要求把各公司不景气的小门小户并入富豪时装公司，美其名曰：以强带弱，让关停并转的闲置网点起死回生。商委还没有来得及商量决定，报纸却先发表了头条消息，大意是富豪时装公司在全市率先以龙头企业带动和帮扶一些困难企业，实施经济体制改革，使得长期以来靠国家补贴的小作坊企业充满生机。 这篇报道让商委，乃至区政府的领导大伤脑筋，这是一篇即没有事实根据，又没有影子的超前文章。刘区长责成有关人员到报社找到总编室，质问已经升任正职的么总编为什么在没有征求区委的情况下，擅自发表不实报道？么总编对来人的提问不屑一顾，反问道：“我们报社隶属市宣传部监管，发表什么文章难道还要通过区里吗？至于你们说是不实报道，那好，你们拿出一个书面东西，证明你们区委在全国上下经济体制改革工作中没有做这些事情，我就立刻在报上声明，更正事实。” 来人被么总编的不冷不热，不软不硬，不紧不慢的一番话怼得无话可说，只得回去向区领导如实汇报。 刘区长听完汇报后抓耳挠腮，反复寻思，如果说报纸上的消息不实，那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啊。如果默许了这篇报道，那就必须要把它做实。可是，这明明就是赶鸭子上架哦，换句话说，这就是冉东先斩后奏，逼着区政府按他的部署行事。“你的能量再大也不能越级啊？这不是把人往墙角里逼吗？”越想越来气，他抄起电话直接拨通了冉东的手机，“冉东啊冉东，是不是反了你了？你给我马上来区里一趟，我有话问你。”刘区长冲着话筒毫不留情给了一个下马威。 “刘区长，您先听我说......” “我不听。”刘区长打断了冉东的话，但是，他从话筒里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莫非是黄市长？“哎，冉东”刘区长赶紧追了一句：“你现在在哪里呢？” “在家呢，”冉东有意停顿一下，漫不经心地说：“黄市长今天忽然想吃你弟妹包的饺子，这不是正下锅了吗。所以，我现在去不了政府。” “我勒那个去。”刘区长一下子就成憋犊子了，他对着话筒大声喊道：“我也想吃弟妹包的饺子，你让黄市长慢慢吃，我马上就到。” 冉东这招比三鲜馅还鲜，当刘区长以最快速度达到冉东家时，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黄市长正夹着一个饺子蘸醋呢。“老刘，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是第三锅。”黄市长先打了招呼，随后把饺子塞进了嘴里。 “黄市长爱吃刚出锅的，所以你弟妹就几个几个煮。”冉东边解释，边让刘区长坐下，递给他一双筷子，又在事先准备好的小碟里到上醋。这时，王桂花把一盘子饺子端了上来，跟刘区长打了个招呼就又回厨房接着煮饺子去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的刘区长，被黄市长在冉东家的融洽场面完全整蒙了，他不知道第一个烫饺子是怎么夹进嘴里的，什么馅的，什么味的那就更不知道了。 “我看了报上发表的文章，好！”黄市长用筷子指着刘区长说：“说明你这个区长领导的好哇，要想加快经济体制改革的步伐，就得像你们区一样快准狠，我最讨厌拖拖拉拉的干部，形式主义、官僚主义是要不得的。像你，还有你的部下冉东这样的企业家，给全市带了一个好头嘛，我准备这两天就召开全市经济体制改革经验交流会，到时，你刘区长可要介绍经验啊。” 这时的刘区长有点无地自容了，又如同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他偷偷地瞥了一眼冉东，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如顺杆往上爬吧。于是，向黄市长不住地摆手陪笑：“还是市长高瞻远瞩，我们区只不过是按照市政府的要求，先行一步罢了，经验嘛，就不急着介绍了，以后我们在实践中慢慢总结就是了。” “嗯。”黄市长沉默了一会，说道：“行啊，不过，有些事一定要落实到位，万万不可半途而废。”并着重强调：“这可是政治任务呦。” 刘区长点头称是，他明白领导的意思，就是要为富豪时装公司的发展保驾护航。“吃好了，我下午还有个会，你们聊吧。”黄市长起身要走，刘区长也忙说：“我也该走了，遵照黄市长的指示精神，我下午就组织有关部门开个协调会，尽快落实下去。” “好，”黄市长在刘区长陪同下出了冉东家门。黄市长的司机小邓和刘区长的司机小陈正在大门外攀谈，见首长出来了，忙把车门打开。 目送两位领导乘坐各自的车扬长而去，冉东和王桂花还久久地站在那里…… 就这样，冉东将几个经营不同性质商品的商业公司十多个老破旧门市部收罗在富豪时装公司名下，并成立了一个“三产”管理分公司，以各种名义对外出租，其租金全部存入分公司小金库，任由他自己支配。这就需要有一个知己的人来掌管，所以，就把林一池安排到分公司全权负责。当然了，那辆“依维柯”也就自然成了他林一池个人的专驾。 这一年，由于在黄市长提倡的深度挖潜增效，大干快上，赶超上海经济发展速度的口号下，全市各行各业上报的经济数据均采用统计数据。也就是说“重叠”数据，再说透一点，就是“大跃进”时代用过的人为假数据。富豪时装公司将营业额成三倍往上报，居然在同等条件下的企业中独占鳌头，一跃成为全市商贸行业的龙头老大。为此，全国劳模、五一奖章等光环一个接一个照耀在他冉东的头上。 在庆祝“五一”节，宴请全市劳模大会上，主席台下坐满了各界劳模和劳模集体代表，当主持人宣布黄市长代表市委市政府致辞时，音乐和掌声同时响起，黄市长挥手走到主席台前准备讲话，麦克风突然没有了声音，就在大家静静地等待的当口，只见冉东旁若无人地走到黄市长身边，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一只手搭在黄市长的肩膀上，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凑到黄市长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黄市长点点头，说：“回来到我办公室具体商量一下。”这句话正好通过调好的麦克风传播到整个会场。 “这人是谁呀，敢跟市长勾肩搭背？” “够牛掰啊，这可是几百人的会场啊。” “瞧瞧他那副德行，有话不会过会在底下说，非显示他跟市长是默腻关系吗？” “他呀，就是富豪时装大厦的老板，没看吗，市长穿的这套行头就是富豪牌的。” “报纸老提他，冉东，其实以前就是个在街边摆几个小盆卖鱼的，现在人家可摇了。” “……”台下一片喧哗，以至于台上黄市长的讲话说的是什么都很少有人注意听。当主持人说：“感谢黄市长的致辞”时，台下才稀里哗啦响起掌声。在接下来的宴会上，黄市长端着酒杯走向一个一个圆桌，向劳模代表敬酒，陪同的有市总工会主席和政府有关部门的领导，让大家不解的是，还有冉东陪伴左右，甚至还经常抢过黄市长的酒杯，说是黄市长身体不好，由自己代替市长敬酒，并一饮而尽，弄的代表们看在市长的面子上也只能敷声迎合，可当市长离开后，这个冉东就成了所有酒桌上的吐槽对象了。 冉东与黄市长的私人关系毋庸置疑了，就连么总编也改变了人际关系网的轨道。不用冉东上门拜访，不用行贿，不用求助，甚至根本就不用冉东操心，就主动指派丘建隔三差五写个“豆腐块”在报纸上做个软广告，犹如长住记者。 这天，么总编接到冉东的电话，说晚上和黄市长在老地方见面，谈一项重要的工作，请么总编参加。么总编简直就是受宠若惊，忙说：“老弟，你这么抬举我，我肯定提前到。”当然，他很清楚老地方就是冉东的大本营川东大酒楼。 晚上，与黄市长一起来的有市发改委的马主任、区长刘化及市商委的领导，冉东和么总编早已经等候酒楼门前。大家落座后，黄市长一脸严肃地说：“今天不是聚会喝酒吃饭唱歌，是有一项重要的事情透露给你们，希望各部门抓紧研究落实。”于是，黄市长开始在酒桌把盏过程中，做了详尽的指示。 原来，国家为了快速推进经济体制改革的进程，在一些有条件的城市开展国有企业重组试点工作。也就是说，把几个经济效益好的大中型企业组合成一个集团有限公司，并给予一定的政策支持，包装上市。为争取得到这个项目，就需要市区两级政府的各个部门紧密配合，协调一致，创造条件，打造全市首个商业集团上市公司，为今后几年内多点开花做好示范。 那天劳模宴会上，冉东在台上与黄市长耳语的几句内容就是与这个话题有关。转过天冉东来到市长办公室，黄市长劈头就问：“是不是又是萧秘书给你透的风？” “是，”冉东也不回避，“黄市长，能不能让我做这个试点？” “你到不客气，”黄市长见冉东毕恭毕敬一直站在他的面前诚恳的样子，有意叹了一口气，“唉，这个项目可是有风险的，政府大多数领导的意见是把试点工作交给著名的百年老字号中劝公司，他们的实力可比你的富豪公司大好几倍呀。” “我可以把川东大酒楼、区服务公司、区五金公司并入紧密型实体集团公司，再把一些名特优企业纳入松散型管理模式，这样的组合结构的总资产就超过了中劝公司。”冉东把早已预算好的分析计划完完整整端了出来。 “看来你小子是早有预谋，”黄市长半开玩笑地让冉东坐下来，继续说：“这次的试点项目优惠政策力度非常大，首先是央行支持的七千万无息贷款和市财政给予的两千万补贴；其二就是三年免税，两年返还百分之五十税收。所以啊，各方面都在争夺这个项目。” 冉东越听越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黄市长，这么多年一路走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绝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说吧，什么条件才能拿下这个项目，我办！”冉东仍然站着等着接“军令状”。 “这样吧，我去说服几位副市长，过些天我让发改委拿个具体的实施方案出来，先在小范围内吹吹风。”黄市长站起来拍拍冉东的肩，“到时你小子可别给我掉链子啊。” 冉东激动的拥抱了一下黄市长，说：“放心吧，瞧好吧。”就差给他跪下磕头了。 所以，这次的聚会也就是小范围的吹风会，把么总编也请来的意思就是要在媒体上连续宣传经济体制改革的重要性，不但要大篇幅介绍南方地区改革的经验和带来的经济效益成果，还要逐步透露本市的改革试点方案和预测未来发展前景。 一个月后，市区上下二十几个有关部门雷厉风行，由体改办牵头，分三个工作组入驻富豪时装公司，进入了实质性的重组工作。又过了两个月，多个相关部门联合下发了红头文件，同意成立富豪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任命冉东为董事长。集团旗下有富豪时装有限公司、川东大酒楼、鑫东综合贸易服务有限公司、盛东五金交电设备有限公司、万东服装造型设计股份有限公司等，总资产达九个亿。 在集团公司盛大的揭牌仪式上，黄市长亲自剪彩，多家媒体相继跟踪报道，这些暂且不说。着重要交代的是，冉东吃政策，用市财政补贴的两千万填补了富豪时装大厦的账面亏空。看客一定要问，时装大厦效益不是很好吗，怎么还亏损呢？慢慢听我道来。富豪时装大厦的产权是文化局的，也就说是租用来的，每年需要支付的租金就得几百万。冉东为了自己的前程，每年给上面的官员“打点”就有二百万左右。半年前曾于副食公司秘密协商，行贿多个部门，违规买下了一个两千多平米的小食品街，虽然，街两侧都是无产权小门小店，原则上属于违章，但是，它可是政府为繁荣“菜篮子”市场特批的。只不过，用七百万买下的这条食品街既不属于集团名下，也不没有明确在冉东私人名下，而是以万铁柱的名义注册了一个食品公司，当然大家也都清楚后台老板是谁。 　　另外，前市委书记病故，冉东为了跻身于治丧委员会，竟以公司名义赠给来吊唁的五千多名各界人士每人一套黑色燕尾服。其手笔之大，让众人望洋兴叹。虽然，用假冒伪劣低成本的服装高价对外出售，也有可观的利润，但是经不住每天的花天酒地的瞎折腾，如果没有这次的集团化改革的机遇，富豪时装公司就将面临倒闭的局面。所以，说是为了促进全市的经济发展，实施重组改革方案，倒不如说是挽救和延缓了冉东和他的富豪时装公司的破碎梦。 这正是：要想唯利入行囊，抓住机遇往前闯，有人撑起保护伞，挡风遮雨走官场。 第二十章川东酒楼装修改造华总酒后一命呜呼 人要是有钱没权不行，要是有权没钱也不行，一旦手里有钱也有权，那就能天马行空无所不能了。冉东现在的胃口越来越大，他要把川东大酒楼打造成五星级酒店，华经理劝过他这是不可能的事，首先是，只有五层的酒楼根本就达不到五星级酒店所必备的营业面积硬件条件，周围也没有扩展的余地。而冉东却突发奇想，要在五楼楼顶加建三层。芦杰找来了建筑专家，经过勘探得出结论，由于基础强度不够，需要加粗砼梁柱，工程造价不亚于落地重建。 这天，冉东把几个相关人员叫到一起，对酒楼改造项目进行了非正式会议论证。芦杰当然支持冉东的想法，因为他知道这个大工程肯定是由他的公司来承接。但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富豪集团的人，免得让别人疑心。第二个支持冉东的是万铁柱，他有自己的小算盘，想借此投资占有一定的股份。所以，第一个表态愿意注资五百万用来改造新酒楼。作为老谋深算的孙经理看出了冉东的膨胀，酒楼的改造与否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作为军师还是要站在冉东的角度表示一下立场的，“我的意见，酒楼改造是个战略性的布局，即能使各公司依托星级酒店形成产供销攻关连锁效应，还可以达到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目的。”他看了看冉东接着说：“不过，这次的改造资金可不是个小数，即使动用政府给予的无息贷款，这个贷款也是要还的。” 这时，酒楼老板华经理仍然一副惆怅的表情，他深知这个贷款除了自己，是没有人会帮助还的。冉东很理解他，因为华经理一项就是满足现状的保守主义者，但是，现在不能由着他的性子，即便是拜了把子的大哥也不行。冉东干脆拍板定案，他冲着老上级郭经理发问：“老郭，你是什么意见？” “啊哈，我没有意见，完全听董事长的。”虽然他对冉东一直就不服气，但这些年人家一路攀高枝，一路顺风顺水，自己也不得不低头，无论大小事都号着冉东的脉搏走，只要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就OK了。 冉东知道他是个见风使舵的老油条，不会跟自己做对，所以才利用他的话给华经理施压。“那就这么定了，”冉东不再给华经理说话的机会，对芦杰说：“三弟，下一步就看你的了，我和大哥会配合你的。”芦杰见大局已定，这才应道：“放心吧二哥，我明天就着手办理施工前期手续，规划局和房管局都有自己人，就是贷款什么时候能落实到位？” “这个由我来办，”冉东冲着华经理说：“下周一由大哥你做东，咱们几个人带着银行的宋行长和建委的曲主任一起去上海考察，回来后再做酒店的结构改造效果设计。” 大家一听出差南下，当然是一致通过，只有华经理默不作声。为了保障去上海考察的领导吃好玩好休息好，身为新上任集团公司公关部部长的张芬自然是最佳组织者和协调人，她建议让胡副主任一起去，冉东没意见，但也直言要蓉蓉和“白眼儿”协助她工作，张芬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一是吃老头子的醋，二是舍不得蓉蓉，三是把芦杰照顾好，这也是人之常情嘛。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了，张芬带着蓉蓉和“白眼儿”开始筹划南下路线，预定途中的飞机票和火车票及住宿的旅店。 出差的头天晚上，林一池电话里向冉东汇报了一个足以让两人窃喜的事，政府要在十字街实施平房改造，第一阶段动迁工作刚刚开始，其中就有林一池掌管“三产”公司的五个“门脸”网点在这个拆迁片内，也就是说，可以拿到不菲的拆迁补偿款，冉东可没想把这笔钱落在公司里，他告诉林一池先不要声张，等他从南方考察回来再做打算。 林一池这几年也发达了，冉东让他分管的二十四多处房产，有四处变卖给了他人，其余对外出租。所有收入除了按月给两个帮手发工资外，就都入了他和冉东的腰包。冉东“撺掇”他买了一套两居室“偏单”，和张芬带着两岁的儿子单过。正好孙姐和朱姐都已经退休了，孙姐返聘到万铁柱服装厂当技术监理，而朱姐刚退休时，正赶上老伴病重需要有人照顾，也就没有随孙姐去返聘。两个月后，老伴病逝，整天一个人在家没事干，就被张芬请来做保姆带孩子。 起初，孩子降生时，还看不出随谁，一生日后，林盛觉得不像一池，尤其是“脸面骨”怎么瞧都不像林家人，心有余悸，万幸好在也不像冉东。林盛的第六感觉这孙子绝不是一池的种，但又没有证据，同时，也不想让儿子闹心，索性睁一眼闭一眼，反正这孩子得姓林。林一池三口搬走后，裁缝铺也不干了，白天就去儿子家看孙子，给朱姐搭个下手，做做水做做饭。林盛和朱姐都是老单身，平日儿子和儿媳都说忙，很晚才回家，这就给了林盛可乘之机，对于朱姐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放荡”性格女人来说，林盛用不着耍太多手腕，一来二去，两个人便勾搭成奸，背后以夫妻相称。林一池和张芬早就看出他们俩猫猫狗狗的行为，但也都想得开，默认了他们的这种不正常的关系，但有一节，那就是不能成全他们结为真夫妇。 原因很简单，朱姐有个儿子即没有成家，也没有个像样的工作，朱姐求过冉东给安排个事做，冉东看在老同事的份上也很给面子，安排他站柜台当售货员，可是朱姐的儿子不愿意被时间拴着，就没有同意，整天东游西逛，游手好闲。所以，林一池两口子不可能给林家招来麻烦和负担。只要朱姐好好给他们带孩子，顺便和老爷子相互有个照顾就行了。 先不讲林家的事了，还是说说冉东他们一路南下上海、广东等地，重点是参观考察星级酒店的装饰风格和环境设计以及器皿容器和工艺品摆件等等，当然，品尝名特优小吃和欣赏美味佳肴也是很重要的。胡副主任作为特邀嘉宾，也是冉东和张芬各自要打出的与南下考察毫无关系的一张牌。张芬不必多说了，她一路把老爷子照顾得无微不至，丝毫不理会旁人是怎么想，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确保儿子一生飞黄腾达靠的就是孩子的亲爹。林盛做梦也想到自己天天把屎把尿的孙子是胡姓血缘，而且孩子的亲爹比自己还年长两岁。 冉东心里早就没有了张芬，他反倒能利用张芬和胡副主任的关系为自己服务，因为他是唯一的知情人。冉东想要再上一个台阶非胡副主任莫属，他几次试探胡副主任，区政协要换届了，自己能不能进入常委？胡副主任是有这个能力的，但不能轻易许诺，这就是老谋深算。他也要利用好冉东为自己牟利，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看冉东一路对自己殷勤备至不减过去，而且一直对自己的儿子胡军照顾有加，实际已经做好了在退下来之前把几个亲信提携上去的准备，其中就包括冉东。他不但要让冉东进常委，还要以民主人士的身份和有限名额坐上区政协副主席的位置，进入政府五套班子，这是后话。 南下考察历时二十天，蓉蓉姐俩除了帮着张芬组织好行程，还要各自照顾好冉东和芦杰，这让军师孙经理垂涎三尺，羡慕不已。好在冉东给他安排的工作是跟郭经理重点照顾好银行的宋行长和建委的曲主任，这四个人走到哪，只要住进酒店就是一个通宵，干嘛呀？“码长城”打麻将牌呀！郭、孙二人这一路输得是一塌糊涂，圆满完成了任务。只有华经理被甩了单，整天无精打采，唉声叹气。冉东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不去主动搭理他，要不是三弟芦杰给他洗脑开通，估计他会得忧郁症。 考察回来的第二天上午，冉东让王副经理通知集团中层以上干部开会，重点部署川东大酒楼改造项目工作。在会上，冉东要求大家全力以赴，力争用十个月时间完成酒楼改造工程。并指示华经理一周内将酒楼内所有家具用具腾清，尤其是办公室及各个雅间的名人字画、瓷器等珍藏品要清点保护好。 说起川东大酒楼的名人字画还真不少，由于历史原因和周边地区的地理环境，给酒楼带来的不只是经济效益，还有许多暗含的效应。它身后就是北方著名的美术学院，一些名人都是学院的教授，他们经常受邀出席各种活动，而活动地址基本都在川东大酒楼。于是，这些名人就成了酒楼的常客，华经理也常常利用节假日之际邀请书画名家、教授学者举办笔会。历代文人雅士都喜欢借酒尽兴，他们也不例外，挥毫泼墨，笔下生辉，所留下来的字画可就成了酒楼的珍藏品了。尤其是溥佐的《鹰》、孙其峰的花鸟，张世范的油画、霍春阳的“梅兰竹菊”等等都成了压箱子底的宝贝。 然而，让冉东愤怒的是，这些宝贝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当有人偷偷给他打小报告后，冉东第一时间追问华经理，得到的却是唉声叹气或是默不作声。冉东万万没想到拜把子的大哥竟然对自己瞒天过海不说，还守口如瓶。忠诚不忠诚搁一边，现在怎么说也是上下级关系吧，可为什么就能背着自己监守自盗呢？这要是换一个人，冉东第一时间会选择报警，但是，看到“大哥”那副为难的样子，也只好暂时作罢，总归比起工程来说不算是什么大事，这事以后再慢慢调查，冉东也因此对大哥华经理有了成见。那么，这些名人字画都入了谁的手呢？多年后，有人在刘区长家的会客厅里见过溥佐的《鹰》和孙其峰的“花鸟”。 川东大酒楼改造工程被列为当年全市为群众办二十件好事之一，区政府极为重视，指派主管建委口的句副区长作为工程指挥部的总指挥。下设三个副总指挥，其中包括冉东、华经理和建委的曲主任。这足以说明这项工程不是冉东一人说了算的事，也不是富豪集团的事，而是区政府直接插手的大事件。为赶工期，句总指挥责成总承包商芦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九月二十八日全面竣工，为“十一”国庆献礼。 也别说，芦杰为了再次打造自己的万杰房地产开发股份公司的品牌形象，还真的豁出去了，与分包下去的三十多个大小项目工程队的工头对接，连续几个月不回家，吃住在工地上。冉东让林一池天天开车给指挥部买酒送饭，也因此与指挥部的人打得火热。 难耐的酷暑高温天气下，指挥部把施工的作息时间暂时调整为每天的下午四点至转天清晨，这就给了工头们和指挥部的人许多聚集的时间，除了研究布置和汇报工程进度，就开始相互请客吃饭。 一天中午，林一池给指挥部送饭迟到了，冉东带着总指挥们和几个秘书出了工地，去了附近一家有空调的餐厅。林一池来了就被工头们拉着喝啤酒，索性把饭菜分享给了他们。这些分包工程的工头们可都有一把刷子，论“资历”也不比林一池差，年轻时在社会上打打杀杀，在局子里进进出出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和他们在一起很有共同语言，正应了那句话：鱼找鱼虾找虾，乌龟专找大王八。 等冉东一干人回来一看，十几箱啤酒转眼喝了个干净，工头们都醉醺醺的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林一池更是做了给冉东丢人现眼的事，你道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呵呵，他竟然把裤子脱了，平躺在地上尿起尿来，那场景可想而知，让人哭笑不得。作为政府高级官员的句总指挥虽然看不惯这些人龌龊不堪的行为，却也无奈，说了句：“成何体统”便推脱去政府开会，带着秘书和司机走了。 简短截说，工程到了收尾阶段，华经理开始筹备厨房灶具、器皿和餐厅桌椅及室内窗帘、台布等装饰品。关于酒店环境的布置和家具用具的选购，冉东绝对听从大哥的安排，谁让人家是餐饮专家呢。也正是这种高度的信任，才又出了许多难以置信的冷笑话。从双杰市买的十套红木雕刻餐桌餐椅和沙发，整整装了五辆卡车，等拉到酒楼卸完货清点数量时，竟少了一卡车的货。后来传说：一卡车红木家具在半路上就掉队了，拐弯抹角送到了华经理刚刚装修完的家。两个跟车装卸的就是酒楼后勤部门的员工，当他们看到华经理家装修的风格与新酒楼的高档雅间同工异曲时，就全明白了。其中一个眼尖的还看到了室内新安装的三个空调跟前些日子库房里丢失的空调是一个品牌。 这些蹊跷的事随风飘到了冉东的耳朵里，虽说是小道消息，却也免不了冉东当众又是妈妈奶奶一通骂，至于骂谁，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冉东对华经理和他部下装聋作哑的形态恨之入骨，心想：早早晚晚把你酒店里所谓的堡垒砸烂。 富丽堂皇的川东大酒店按时开业了，不说市区领导和各界嘉宾纷纷前来祝贺，也不提么总编和丘建等在媒体上连续数日撰文报道宣传，更不表酒店生意如何兴隆，只道检察院接到举报对华经理立案调查了。开业十天之内，检察官多次来酒店找财务部人员了解情况，查阅账本，弄得华经理惶惶不可终日。这天中午，和宾客敬酒时突发心脏病，当场猝死。酒店上下一片哀鸣，冉东以集团名义迅速成立了治丧委员会，同时指派几名心腹组成工作组接管了酒店的全面工作。 这正是：一命呜呼孟婆汤，死无对证撒手扬，要想天地皆不知，除非莫做亏心账。 第二十一章区长亲解审计难题天真蓉蓉二次怀孕 就在为华经理办丧事的几天里，川东大酒店始终没有停业，冉东派去的工作组仅用两天时间就与酒店的中高层对接完毕。看官不相信这么快吧？其实很简单，采取的策略一是安抚，二是拉拢，三是加薪。因为冉东知道，大哥手底下的人都是“铁杆”，如果他还活着，要想推倒这道铜墙铁壁实属不易。但是，现在就不同了，人走茶凉，谁都晓得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像就是给冉东准备的。他告诫工作组的三个策略果真见了实效，酒店上下有条不紊，按部就班，每天的上座率和营业额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略有上升。 同时，检察院也并没有因华经理去世而停止调查，继续对酒店曾经用一个房本抵押给两个银行，共计贷款出二百万的去向进行调查。并对一些古董瓷瓶字画以八十万元人民币质押在一个叫“评413”典当行的合同有效性进行审查。 这天上午，两个检察官再次对酒店的赵会计询问：“用一个房本抵押给两个银行是怎么做到的？” “用房本的外皮和头一页抵押给一个银行，再用房本的其他页抵押给另一个银行。”说道这，她自己竟笑出声来。 “为什么在财务流水账里只有进项，没有记载支出？”检察官发问。 赵会计收起挂在脸上的笑容，转而含着眼泪却只字不答。 “那二百万到底去了哪儿？用在了哪个项目上了？记在了哪个科目里？”检察官一扣接一扣继续追问。 赵会计还是闭口不说，干脆“呜呜”哭了起来，弄的两个检察官不知如何是好，反倒劝慰她别有顾虑，别着急，慢慢想。 连续几天的询问，赵会计终于说出了实情。华经理让她从银行里分十次提现二百万，买了两套三室一厅的商品房，其余转存到自己账户里。并指示她把二百万摊到工程材料费项目里，可是，就因为没有及时做假账，导致被检察官查出了瑕疵。而关于酒店里的那些古董器皿和名人字画被华经理以八十万质押在典当行的事情，赵会计还真的不清楚，她说连这份合同都没有见过。 检察院决定依法对典当行的当事人传讯，在核实情况时，当事人无意中提到，当时跟华经理来签合同的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姓什么不知道，特征是，眼睛老是爱向上翻。这可是个重要的线索，找到这个女人就有可能知道这八十万的下落。检察官丝毫不敢怠慢，他们来到了酒店的上级，富豪集团公司，直接约见法人代表冉东。 “冉董事长您好！”检察官走进冉东那硕大气派的办公室，很客气的主动伸出手。冉东与两位检察官握了握手，请他们坐下，蓉蓉微笑着把两杯茶放在茶几上，随后走出了办公室。 “冉董事长，我们来是向您表示感谢，感谢您对我们这一段进驻酒店进行调查的支持，并汇报一下目前工作的进度和问题。” 冉东被检察官的一番话说得有点坐不住了，忙欠了欠身说：“哪里哪里，这都是应该的，不要客气，我跟政法委胡书记是老朋友了，咱们是一家。”冉东没忘把胡副主任搬出来。 “有耳闻，”检察官应了一句，随后把赵会计的口供和典当行的问题向冉东叙述了一遍，然后就单刀直入，把同华经理一起去典当行的那个女人特征说了出来，问：“川东大酒店或者你们集团公司里有没有这个人？” 冉东一听就猜到是“白眼儿”，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和大哥在一起共过事，这事还得慢慢了解。但是，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把“白眼儿”供出去，她不但是自己以前的相好，蓉蓉的亲姐姐，三弟芦杰现在的情人，还有可能供出她一人，牵连一大片，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事可就不好收拾了。于是，冉东半开玩笑地说：“华经理身边的美女如云，但有一节，他从来就不在本单位里找女人，这是人所共知的。” 两个检察官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说：“那好吧，我们先谈到这里，还请冉董事长……” “啊，我明白，我会努力去帮助你们了解华经理接触过的所有女人，有什么线索，到时会联系你们，好不好？”冉东抢话说的目的就是向他们表个态，以示诚意，打消检察官的其他念头。 待检察官走后，蓉蓉进来问冉东是什么事？冉东没有都说真话，一把将她抱在自己的腿上，笑着说：“没事，酒店的账目有些问题，基本查清楚了。” “你们男人的事我不管，我只管我自己的事，”蓉蓉撅着小嘴冲冉东说：“我怀孕了。” “啊？怎么又……”冉东板着脸问：“真的？” “我打认识你到现在什么时候骗过你，有吗？”天真无邪的蓉蓉用两只小手裂冉东的大嘴巴。 “明天我带你去妇产科医院。”冉东掰开她的手说。 “干嘛？我可告诉你，这次非要不可！”蓉蓉从冉东的大腿上下来，不容分说给了他一拳，“放心，我不会影响你的。” “再不会影响我，也会很快露馅。”冉东真的有些着急了。 “看把你急的，我有办法。”蓉蓉胸有成竹。 “你能有什么办法？”冉东叹了口气。 “结婚！”蓉蓉从嘴里蹦出这两个字着实把冉东惊出一身冷汗，他可从来没想过跟王桂花离婚，更何谈跟蓉蓉结婚。蓉蓉也很清楚自己在冉东心里的位置，也明白他即想要保全完整的家，又不舍得抛下自己。所以，在知道自己怀孕后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为了不影响他的形象和家庭，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现在是时候跟冉东挑明了。“瞧瞧把你吓得那样，我心目中的男神就这点胆量吗？” “不，不是。”冉东自己也觉得突然变得十分渺小，一时不知如何狡辩。 “我不是要跟你结婚。”蓉蓉慢悠悠的说。 “跟谁？”冉东心里有点打鼓。 “谁也不跟，我这辈子要嫁也要嫁跟你一模一样的。”蓉蓉忘情地看着冉东。 “那你说结婚？”冉东还是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真笨。”蓉蓉点着冉东的脑门说，“不结婚哪来的生育指标？随便找一个替男登记不就万事大吉了嘛。” “这么说你找好替男了？”冉东似乎同意蓉蓉把孩子生下来了。 蓉蓉直言不讳地说：“我上哪找去，你给我找一个。，”并嘱咐他：“要快，不然就真的露馅了。” 冉东眨了眨眼 “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下来。找谁呢？冉东左思右想，哎，这事还得找军师啊。 晚上，冉东在川东大酒店约了军师孙经理，两人喝到一定酒量的时候，全盘向军师交代了一切。孙经理听后哈哈大笑，“你以为你们俩的事挺保密是吧？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蓉蓉怀孕的事都还不知道，”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冉东，碰了一下酒杯，说：“找个替男也只是掩耳盗铃，但也不能不这么办。这样，你出一万块钱，我给你找个与蓉蓉年龄相仿的单身小伙子。” “一万就能解决？”冉东认为少点。孙经理半开玩笑地说：“看来你是财大气粗，你再给我五万好处费。” “我怕登记后，这个替男不同意办离婚了。”冉东有所担心，“要是他碰瓷怎么办？或者举报……” “他敢？”孙经理很有把握的保证：“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按既定方针办，你就瞧好吧。” 孙经理之所以敢大包大揽，是因为那个替男是他侄子，回家后跟侄子孙诌说了大概意思，爷俩便一拍即合。第二天就把他侄子领到集团公司让冉东见见，这一见不要紧，可把冉东恶心坏了，孙经理的侄子其貌不扬，丑陋无比。这怎么能跟赛似天仙的蓉蓉配对去登记领证呢？结婚登记处的办事人员也不信呀，不行不行，冉东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十分不爽。可没想到的是，蓉蓉正好进来，经孙经理一介绍便很爽快地答应了，问什么办？ 孙经理还没等冉东说话，就跟蓉蓉说：“得先让公司管计划生育工作的邢姐开单位介绍信才能再去街道办事处登记领证呢。”他本想在跟蓉蓉开个玩笑：“看来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呵呵。” 没想到蓉蓉瞪了他一眼，没好辣气地怼了一句：“谁跟你开玩笑，你也不是什么好鸟。”随后指着孙诌说：“你！”孙诌傻了吧唧地点点头。“跟我走吧。”说着，自己先出去了。 孙经理正心里不快呢，心说：你们的丑事让我帮忙，还有脸说我不是好鸟？要不是看在姓冉的面子，我早给你抖出去了。孙经理见蓉蓉出去了，孙诌还在傻愣着，忙冲侄子撇撇嘴，说：“去呀。”孙诌这才回过神来，追了出去。 孙诌瞄着蓉蓉的背影，跟着进了一间办公室，门牌上标注着“人事部”。“蓉蓉来啦，”屋里四五个工作人员齐刷刷地站起来，笑脸相迎，嘘寒问暖，一个比一个殷勤。主管计划生育的邢姐，像对待自己孩子似的一把就将蓉蓉揽在怀里，爱不释手端详半天，说：“小洋娃娃越来越漂亮，谁要是娶了你就是八辈子的福分了。” “邢姨，给我开个证明，”蓉蓉依偎在她怀里说。 “开什么证明？”邢姐问。 “结婚证明和生育指标一起开，”蓉蓉丝毫没有难为情和不好意思，反而很认真，弄的全屋人都有些发蒙了。 “跟谁结婚？”邢姐推开蓉蓉，还是不相信。 “他！”蓉蓉指着身后的孙诌说。这时，大家才注意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孙诌。谁也不相信，全集团最美的鲜花竟然插在了牛粪里。虽然有风言风语，上上下下传蓉蓉和冉东的事，但也不敢相信蓉蓉会跟这么一个丑八怪结婚吧？还什么要生育指标，简直就是开国际玩笑。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邢姐不情愿地给他们开了两个证明，蓉蓉拿过来也没说谢谢，也没有跟大家打招呼，也不叫上孙诌，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是，从这天开始算炸了锅了，这个不亚于惊天动地的消息传播到了集团各个角落。有人信，有人不信，还是不信的人占绝大多数，果然，一周后又传出蓉蓉离婚的消息。 回过头来还是说说川东大酒店的事，检察院紧追不舍，在走访和调查中又了解了许多重要情况，加之不断接到的举报信，提出的疑问集中在为何工程竣工实际结算远高于预算造价的两倍。由于川东大酒楼改造工程被市区政府列为为老百姓办二十件实事之一，工作项目是有红头文件的，所以，工程上出现的任何问题，区里都脱离不了干系，刘区长深知这里的浑水弄不干净会惹火烧身的。不知他要掩盖什么，主动找到自己的小舅子邹兴所在的审计署，以政府名义对大酒楼改造成大酒店工程进行全面审计。 事实上，冉东计划工程总投资两千万，因在施工中，芦杰不断提出新增项目，需要追加投资，实际投资达到了四千万左右。审计署进驻大酒店一个月除了天天被刘区长、冉东、芦杰等人轮番陪着喝酒品茶，听歌聊天，什么也没干。在外界造得声势汹汹，而内部却是轻歌曼舞。果然，一个半月后，审计报告出来了，让人不解的是，一万多平米的改造工程审计报告只有一页，其审计内容含糊其辞，结论却一锤定音，“实际造价比预算造价高出二百万，在合理的增项范畴之内。”报告的最后一行标注：“本次审计工作按照相关规定，由川东大酒店向审计署缴纳三十万元审计费。”至此，皆大欢喜。 但是，检察院没有跟随刘区长的脚步进入迷宫，而是按照自己的轨迹继续查找典当行支出八十万的去向线索。冉东总想找个机会跟芦杰说说检察院寻找“白眼儿”的事，但每次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有两个顾虑，一是，假设大哥华经理和三弟芦杰背着自己监守自盗，利用“白眼儿”把八十万变相贪污，被我冉东给说穿了，芦杰肯定都推到死者身上去，弄不好还要和自己“掰脸”，不划算。二是，一旦“白眼儿”被抓，自己是管还是不管，怎么管，管得了吗？不如一直装傻，让芦杰自己去想办法，反正是吃不了兜着走，谁让你事先瞒着我呢。 　　冉东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芦杰岂止这一档子事瞒着冉东，他有他的安排，用他自己的公司承揽工程再分包给他人，赚的只是管理费。过去这么干还挺知足，随着胃口越来越大，花销上也是大老板级别的，自然要比别人风光。买房子与“白眼儿”建外室，把正牌老婆送到国外陪孩子上学等等哪个不需要重金维护。几年前承揽的富豪时装大厦装修工程只是小打小闹，这次的川东大酒楼改造工程可就不能丧失这个机会了，于是，他利用了冉东对他的信任，利用了政府官员急功近利的形式主义，利用了“白眼儿”对他的感情依赖，利用了华经理的贪心才为自己编织了一个近似成功的美梦。 这正是：痴迷蓉蓉痴情种，一心一意恋冉东，毫无羞耻智愚忠，终究断送自前程。 第二十二章芦杰被查心慌意乱痴女纵身成为冤魂 功夫不负有心人，检察院终于在华经理人际关系网中捋出了点头绪，对酒店里的管理人员一一筛查，没有“白眼儿”的特征。对常来常往的关系户进行走访，也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倒是听到了一些关于他和冉东、芦杰是把兄弟的传言，按照这条线对冉东和芦杰身边的人进行了排查。集团公司的女干部中，除了蓉蓉和张芬基本上没有跟冉东走得太近的人，因为都有自知之明，在她们两个女人视觉范围内谁也不敢做出飞蛾扑火危险的事。而张芬和蓉蓉也没有“白眼儿”的特征，她们虽说都属于漂亮女人，但容颜容貌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再就是芦杰身边的人了，检察官了解到芦杰这个公司名字叫得挺邪乎，万杰房地产开发股份有限公司实际就是个空壳子，除了五六个临时监理工程师以外，只有两个财务人员，其中一个还是个退了休的男会计师。那么，重点嫌疑对象就只有公司财务监理了，因为她是个女人。 检察官直接来到了五大道芦杰的家，门前挂有一个铜牌，上面印刻着就是芦氏房地产开发股份有限公司。 芦杰的父亲早就离休了，在家没事就看看报，喝喝茶，养养花，逗逗孙子，倒是很悠闲。可自打儿媳妇把孙子带到国外上学后，就有点浑身不自在了，尤其是芦杰把公司设在家里，那倒也无所谓，但总是有个妖艳的女人左右他身边，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见了儿子也没有笑模样，芦杰也装着看不见，该怎样还怎样，让保姆把老爷子伺候好了也算是心安理得尽孝了。 这天，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浇花，听到门铃响，以为是公司的工作人员，开了门才知道是两个穿制服的检察官。“你们找谁？”芦老问。 “找你们芦经理，”说着就往里闯，显然是把老爷子当成看门大爷了。 “等等。”芦老拦住他们，“他不在，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 “你？我们找芦总，”其中一个检察官强调。 “我是他爹，比他官大！”老爷子是在斗气。检察官这才恍然大悟，忙改变了口气，说明来意：“我们是检察院的，来跟芦总核实一下情况。” “嗯，他不在，什么情况先跟我核实核实，”见对方犹豫，就倚老卖老起来，“怎么，还保密？跟你们说，我比你们还年轻时就在战场上拼刺刀了，现在离休了，没人看得上喽。”说着又开始浇他的花，把两个检察官晾在了一边。 “是这样，芦总的公司里有几个女同事？”一个检察官直截了当地问。 “怎么？他乱搞女人了吗？”芦老警惕起来。 “呃，不是这个意思，您老别多想。” “我说呢，我儿子不会做那种缺德的事。”芦老不敢想象的事就尽力为儿子开脱。 “老爷子，”检察官婉转地说：“我们只是例行公事，核对一下信息。” “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这个公司呢就只有一个女的，我儿子心很正，不愿意用女员工，是非太多，有点风言风语就够你受的了，现在的社会多复杂，图财的骗子太多了。”老爷子滔滔不绝走题了。 “是，老爷子，你说说那位女员工长得什么样？”检察官把题又拉了回来。 “说漂亮也不是多漂亮，比我那儿媳妇差远了。我那儿媳妇手一份嘴一份，不像她不爱说不爱道，见了人也没个笑模样，老爱翻白眼，就跟谁欠她十五吊钱不还似的。” 大获全胜，两个检察官惊喜不已，他们说：“就这样吧，今天我们就不等了，您告诉芦总明天上午让他等我们面谈，谢谢老爷子。” 芦老目送他们走后，嘴里还在嘀咕：“年轻人就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话没说完说走就走，一准是占用工作时间干自己的事去了，唉，作风建设必须常抓不懈，否则就是这个样子，当了和尚也不撞钟。” 芦杰晚上回来听老爷子叨叨白天的事，心里就像猫儿抓心似的，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他抄起手机拨通了冉东的电话，又迅速挂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二哥说。想了想，又拨通了“白眼儿”手机，很快传来对方的声音：“我说不让你走吧，非要陪老爷子去，后悔了吧？要是想我就赶紧回来吧。”随后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芦杰哪还有心思逗她啊，话到嘴边改了口，“嗨，我是想给二哥打电话，没想到拨到你这里了。” “就知道你二哥，你们穿一条裤子还闲肥。” “我想跟他坦白一个事。” “不就是那么一件事瞒了他嘛，整天嘀嘀咕咕的，坦白了也好，我早就说过，二哥比大哥仗义，大哥太有心计了，所以他才……” “行了，别说了。”芦杰制止了“白眼儿”。“你睡吧，对了，明天你就不用来公司了，有两个朋友找我谈生意。” “什么生意？什么时候谈生意还背着我了？” “不，不是的。”芦杰知道这个瞎话没编好，又改了个说法：“是二哥介绍的朋友，嘱咐我不许有第三方人在场。” “哼，他分明就是说我呢，都是些什么臭男人！”便挂了电话。芦杰这才躺下来，猜测明天检察院来人的结局。 果然，第二天检察官再次来到芦杰家，这次开门的是保姆，她好像知道有客人要来，二话没说就把人领进了客厅。芦杰早就在客厅里恭候着，茶也是热的。双方握手打招呼互问“你好”，便坐下来直入主题。“芦总，请你介绍一下公司的人员状况，”检察官很客气。 “可以，是这样，我这个公司是投资股份有限公司，承揽工程建设项目后再招标分包下去，所以，具体在册员工不多，基本都是工程技术人员。”芦杰有意轻描淡写。 “呃，有几个财务人员？”检察官直击要害。 “两个，一个主管，一个出纳，符合会计规定。”芦杰自我定性。 “我们能跟他们当面聊聊吗？” 检察官提出的要求让芦杰很不自在，他知道不能拒绝，但又不想让“白眼儿”直接面对检察官。想了想说：“可以，不过今天在公司的只有一位主管会计，另一位今天家里有事请假没来。”说着就翘起身来喊保姆，让她把高会计叫来。 检察官看到进来的是一个上岁数戴眼镜的男人，便很客气地让芦杰回避一下。检察官询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会计工作常识问题后，不急不慢地问：“跟你一起工作的那位女同事今天没来吗？” 高会计很诚实地回答：“我们总监天天来，但今天没来，是什么情况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还是问问芦总吧。” “好吧，今天就到这，谢谢。” 高会计走后，芦杰又重新进来，见检察官要走，想挽留吃个便饭，被婉转谢绝了。临走时，对芦杰说：“请转告你们公司财务总监明天早上务必去一趟检察院。” 芦杰问：“她怎么了？高会计说什么了吗？” “别紧张，芦总，我们只是例行公事，有一些事情需要她做证。” 芦杰送走检察官后，第一时间给“白眼儿”打电话，告诉她检察院来人要求她去做证的事。“白眼儿”第一个想到的是让芦杰找胡副主任把事摆平。芦杰说：“不行了，老爷子刚刚退居二线，已经没有实权了，新换上来的政法委书记太耿直，是个刀枪不入，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要不，咱们就把典当行的那笔钱还了吧？” 芦杰听后，说：“大哥如果没死，还可以弥补，打个时间差也不是不可能。现在问题是，这八十万跟大哥平分，咱们拿到的是四十万，大哥从咱们手里拿走的那四十万现金去向何处谁也说不清，就是他家人也不可能承认了。” “那我们就把大哥的四十万垫上，退给典当行不就行了吗？” 芦杰对于“白眼儿”的主意还是不能认可，“你傻呀，检察院要是没有立案还有救的希望，现在就是想把钱还给典当行，也不是这个还法，合同一方是川东大酒楼，而不是万杰房地产公司，咱们把钱还上，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这不就成了不打自招了吗？到时你我都要坐牢。” “白眼儿”也没了主意，只是追问：“那怎么办？” 芦杰问：“还记得高会计是怎么走的这笔账吗？” “从典当行直接转来八十万，是进账，变现给大哥的四十万是出账，都作了传票的。” “可真行，怎么这笔账做的这么规矩。”芦杰说：“你赶紧来，把账本从公司里拿走，晚上我回去，咱们看看怎么改。” “白眼儿”知道是在埋怨她，又不敢反驳，只好听命于他。到了晚上，两人研究了许多方案，最后决定转天从检察院回来就动手重新做账。 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天，“白眼儿”来到检察院的同时，另一组检察官也到了芦杰的公司，进门就向芦杰出示了“搜查令”，不由分说就让高会计打开财务室所有档案柜，把两年的账本全部搬出来查看，发现少了一个月的账本。问高会计是怎么回事？高会计说自己也不清楚。事态越来越严重，芦杰预感到会有大麻烦。 再说检察院这边，两位检察官正在与“白眼儿”聊天式的谈话，“不用紧张，你既不是犯人，也不属于嫌疑人，你只是个证人，请你来就是想让你帮我们回忆一下有关事情，只要如实回答，做个笔录就可以走了，听明白了吗？” “白眼儿”胆怯地点点头。 “那好，我问你，你曾经跟川东大酒店的华经理去典当行签一笔合同，对吧？” “是，那是他司机当天修车去了，他求我们老板借车用一用，是我开车把他送到了典当行。”“白眼儿”极力做出很镇定的样子，说话尽量滴水不漏。 “那笔钱怎么会转给你们公司，而不是转给川东大酒店呢？” “是吗？不是这样的，典当行把八十万的转账支票给了华经理，华经理给我的是川东大酒店支票，”没有反侦察经验的“白眼儿”仅两个回合就漏洞百出了。 这时，检察官接了个电话，得知搜查账本的消息，马上换了一副面孔，对“白眼儿”展开了审问：“是不是你拿走了一个账本？”不等“白眼儿”反应过来，又紧逼一句：“是不是工作忙，加班拿回家了？” 这种诱导式的问话让“白眼儿”难以接招，她来不及反应，随口说了声：“啊。” “那就走吧，我们有车，直接去你家拿。”不由分说催促着“白眼儿”出了询问室，上了警车…… 芦杰和 “白眼儿”同居的住处是一个比较高档的成熟社区，两个检察官随她乘电梯进了一个两室一厅的单元房，“白眼儿”进了卧室拿出来一本绿色账簿，在递给检察官手里的时候，脸色一下子苍白的吓人。返回检察院的路上，两只眼睛一直往车顶上翻，她想着刚才进出小区时，许多大妈大爷指指点点，看看警车，又看看自己，不知再嚼什么舌根子，这以后自己哪还有脸再回这个小区啊。 返回检察院，检察官并没有把“白眼儿”列为嫌疑人，仍然劝导她把事实说出来，但是，此时的“白眼儿”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说什么，要说什么，怎么说。任凭怎么问，就是一言不发。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白眼儿”低着头抬眼看了看墙上的电子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检察官仍没有让她回家的意思。过了一会，她请求去卫生间，说回来再解释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检察官很爽快地点了点头，并告诉她女卫生间的位置。 “白眼”并没有去卫生间，她从一个楼层接一个楼层慢慢地数着台阶，直至爬到了六层，整个大楼里除了询问室，没有一个人。她上身趴在过道的窗户上，正好朝向她和芦杰的家，想着这些年自己的经历，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真正的安乐窝。赖厂长、冉东，还有现在的芦杰，他们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历历在目。到了这个时候了，没有一个人能帮自己分担。唉，人这一辈子图个啥？蓉蓉是自己的亲妹妹，与冉东的关系已经到了坚不可摧的地步，可怜蓉蓉又怀了孩子，不能连累了她。芦杰对自己还算不错，起码比冉东和赖厂长强，他把老婆孩子送到国外去，多一半是为了和自己长相守，所以更不能连累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自己解脱了。于是，她咬了咬牙，打开窗户，站上窗台，遥望着远方，嘴里念叨着：“蓉蓉你要好好保护自己，我先去找妈妈去了……”纵身跃下。 　　时针指向七点四十五分，110警察来到了检察院门口，问有值班人员吗？保安说一楼询问室有人。于是，警察推开询问室的门，见两个检查官在聊天，就问：“你们在加班吗？” “是，正在审案子取证。”检察官反问：“有事吗？” “群众报警说，有人从你们检察院顶楼窗户跳楼自杀了。” “啊？”两个检察官几乎同时窜出门，进了一楼女卫生间，朝窗外看去，已经有很多群众远远的围观，一辆120车将“白眼儿”抬进车里，响着鸣笛开走了，一辆110警车尾随其后也离开了现场。 两个检察官的疏忽导致了一个鲜活的生命黯淡失去，上级主管部门很快做出了对两个检察官停职处理的决定，安慰当事人家属，并给予七十万元的经济赔偿金。 “白眼儿”走了，最痛苦的莫过于蓉蓉，她和姐姐自小父母离异，父亲撇下她们娘仨去了南方，至今下落不明。母亲病逝后，姐妹俩相依为命，蓉蓉一直认为姐姐始终未嫁是为了照顾自己，所以对姐姐的恩情和感情极为深厚。姐姐不明不白的离去让她十分悲伤，以至于早产，生下来只有不到4斤的女婴。 “白眼儿”走了，芦杰悲喜交加。他对“白眼儿”的爱不单是她的容貌和性格，而来自于“白眼儿”对自己的忠诚，果然，她用生命表达了忠诚。然而，让芦杰放下释怀的是因为她的死，让案情无法继续查下去了，没有人证明“白眼儿”背后的指使者是谁？钱的去向和账簿记载的真假也就无法在查下去了。 “白眼儿”走了，对于冉东来说只是震惊，他难以相信“白眼儿”是社会传言的畏罪自杀，他怀疑，不，是肯定，芦杰致使她的行为。冉东也曾经暗示告诫过“白眼儿”做事谨慎，但阻挡不了她对芦杰的真感情，这件事让冉东对芦杰有了距离感。 这正是：贪腐蛀虫毁栋梁，冤女地狱泪断肠，结拜兄弟分三路，不见一条正道阳。 第二十三章当钉子户赢来重酬巧夺他人商铺获利 冉东从劳务市场雇了一个小保姆专门伺候蓉蓉坐月子，每天派川东大酒店的员工给她按时送饭到家。这个家可不是蓉蓉和姐姐自小长大住的那个家，跟姐姐一样是有妇之夫给安排的外室。只不过没有姐姐住的房间大，是一个六十平米的老式偏单，屋内的装修和陈设还算温馨，虽然不如姐姐一百多平米的豪华公寓，但是，蓉蓉的心里却很知足，要不是姐姐出事，她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蓉蓉把检察院给予的补偿款一文没动全部交给了冉东，让他代为保管。 这天，林一池找到冉东，说是平改办动迁工作接近尾声了，牵扯到三产公司的几处网点被列为钉子户，这片的拆迁指挥部是有一个绰号叫“尿壶”的社会人统治着，据说是从“大西北”回来的，由于与人斗殴时下手黑而称霸一方，据说还有人命案。所以，平改办把最挠头的拆迁工作包给了他。也别说，有关部门动迁二年都没有效果的拆迁片，“尿壶”带着弟兄们只用了三个月就解决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住户迁出此地。为此，还受到了政府的嘉奖。而这留下的百分之一，就是林一池驻守的几处网点。 “尿壶”也摸过林一池的底细，知道不好惹，但是凭借着是为政府办事，黑白两道通吃，所以也就不怵他，经过几轮的“盘道”，谁也不含糊谁。林一池手下的小弟也不是吃素的，况且，上面还有大哥冉东“罩”着，政府有关部门也不敢鼓动“尿壶”采取强硬措施。因为，现在的冉东可是区政协副主席，属于五套班子的领导啊，要是惹了他，怕是吃不了兜着走喽。 冉东听完林一池的汇报，指示他坚守阵地，拆迁补偿达不到所要的三倍标准就跟他们耗下去。有了冉东的话，林一池和小弟们天天在孤零零的几处网点里喝酒、打牌。“尿壶”亲自带人软硬兼施，到头来也是无计可施。主管建委口的句副区长得知这几处钉子户如此这么嚣张，原来是有冉东的支持。所以，就主动约请曾经共过事，现在又与自己平级的冉东，冉东当然也很给面子，反客为主，在川东大酒店宴请句副区长。 随同句副区长赴宴的有建委主任、平改办的主任和拆迁公司的韦经理，也就是“尿壶”。冉东这边只带了林一池，起初，双方坐下把酒问盏，气氛还算比较融洽。中途，林一池与“尿壶”因为拆迁补偿问题争持不下，大有拔剑怒张之势。最终，句副区长让了一步，对一直喝酒没有发表一句话的冉东说：“老弟，这次大拆大建工程是市里的重点项目，完不成任务别说我，刘区长恐怕向市里也交代不过去，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拆迁补偿款就按两倍给你，然后，你用这部分款买相同面积的商品房，到时我按一半的市场价格给你，里外里你还占大便宜了，怎么样？”见冉东笑而不答，又接着说：“我再有两个月就退休了，老弟不希望我顺顺当当全身而退吗？” “哪里哪里，”冉东把握的火候恰到好处，“就是老哥不给我这个优惠，做兄弟的也不能太过分了不是？行，就按您说的办！”然后又冲林一池说：“不许跟政府讨价还价了，明天就去平改办办理手续。”林一池当然会假戏真做了，站起来连敬句副区长三杯。 “尿壶”对冉东略有耳闻，今天也是第一次接触，但他没有想到句副区长居然也要让冉东三分，其能量之大让“尿壶”生畏，并萌生上冉东这条船的念头。但他也清楚自己接近冉东，首先要过林一池这个跳板，于是，酒席散后就拉着林一池说起了酒话：“大哥，原谅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兄弟我以前哪做得不到位，你就大人大量，如果看得起我，以后有事只管招呼，为大哥两肋插刀责无旁贷。”这一通道上的黑话让林一池一时焖了口，“嗯嗯”半天，答应了“尿盆”明天办完搬迁手续后去歌厅找小姐唱歌才算摆脱了“尿壶”，开车送冉东回家。 这些天，冉东几乎天天去守着蓉蓉娘俩，今天本来打算还是去看蓉蓉，但是不能跟林一池说明，只好任凭林一池把车开到自己的家。桂花知道丈夫忙，不回家睡觉也就成了常态，今见冉东醉意浓浓回来了，欢喜的忙搀扶着他进了客厅。送走了林一池，又忙着给冉东打洗澡水，她知道丈夫喜欢在浴缸里泡热水澡，就调了一下水温，没想到冉东一只脚刚进了浴缸就骂了脏话：“操！要烫死我？”，转身进了卧室，光溜溜的横躺在床上。 王桂花还是第一次挨丈夫骂，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等把水温降下来，才又战战兢兢进来叫醒丈夫。冉东其实没有睡觉，他也觉得不该冲老婆子发火，这个丑媳妇对这个家，对自己付出了一切，想来想去有些愧疚，好在王桂花没有怨言，还和风细雨叫起自己，所以，就主动把身体靠在她身上，让她扶着自己进了卫生间…… 很快，林一池拿到了拆迁补偿款，继而又买了四套商品房，句副区长兑现承诺，在退休前一周特批低价卖给林一池。林一池按照冉东的旨意，把四套房的户主分别写在了冉东、王桂花、林一池和张芬的名下。 再说“尿壶”跟林一池走动越来越频繁，关系也越来越近。这天两个人在洗浴中心按摩后，躺在床上聊天，“尿壶”给林一池透漏个消息，说有一个地势不错的国企餐厅，名字叫喜明园，老板不务正业，把职工都赶回家自谋生计去了，自己把餐厅包给了一个南方女人做起了洗头房的业务，问林一池有没有兴趣把餐厅接过来。林一池问需要多少钱能拿下来？“尿壶”说这是国企配套商业网点，卖不了，只能租，林一池说先看看再说。 几天后，林一池跟着“尿壶”来到这家餐厅，里面果然改成了一间一间的洗头房，几个小姐见来了客人，一蜂窝地围了上来，强拉硬拽非要他两进自己的房间，林一池和“尿壶”假装不懂这里的事，就和这帮小姐逗起“咳嗽”来。“我是剃头来的，剃头还要进单间吗？”林一池问。 “傻帽，剃头去理发店，上我们这来就是洗头。”一个穿黑皮裙的小姐叼着烟说。 “尿壶”说：“我洗头，在哪洗？水可别太凉了。”立刻引来一阵嘲笑，“黑皮裙”吸了一口烟，说：“又是一个傻逼。”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尿壶”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大耳光。立时，屋里鸦雀无声。片刻，“黑皮裙”才回过神来，哭骂着动手与“尿壶”纠缠，被姐妹们拦住。 吵闹声引出来一男一女，男的有点“干巴”，不到五十岁，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老“玩闹”，女的四十来岁，身条还比较匀称，花枝招展的，看来像是老板娘。男的问：“谁呀？敢在这撒野，也不问问这是谁的地盘。” “尿壶”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拳，好在对方躲闪得快，老板娘见来人蛮横，知道是硬茬，忙上前陪笑脸，噪着南方口音说：“二位大哥啦，我们哪里做的不如意只管跟我说好啦。” “尿壶”撇着嘴说：“你们偷偷摸摸开窑子，我马上叫人把你这淫窝端了信不信？”只见那男的马上也陪笑脸，点头哈腰直道歉，“哎，同志，我们可是正经生意，”显然是把林一池他们当成便衣警察了。 林一池以就依旧：“你是这里的老板？贵姓？” “是，是，免贵姓张。”男的说。 “明天，不，马上关门停业，我们明天还来。”林一迟说完，拍了一下“尿壶”，说：“咱们走。” “别别别，”张老板叫住他们，问：“您二位是所里的，还是分局的？”在林一池和“尿壶”打愣的时候，又说：“我和所里的吴所长可是铁哥们，他经常来我这检查工作，没有任何问题。”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样子，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看来，戏还得演下去，林一池转了一下眼珠子，“你看我们像是分局的，那我们就是分局的，明天你把吴所叫来，我们见见面。” “好好，我担保吴所随叫随到。”张老板竟能做派出所所长的主，看来关系是不一般。 林一池说：“那就这样，我们明天还是这个点来。”拉着“尿壶”就走。 “嘿，哥们，啊，同志，再坐会呗，一会我请客。”张老板跟在后面小声嘀咕：“玩一会不打紧的……” 林一池和“尿壶”根本就没搭理他，出来上了车。 张老板见他们开车走了，“呸”了一声，自言自语：“什么分局的，当我看不出来？就是想来找便宜的，”又回过头冲着身后小姐们说：“没瞧见吗，一提到我兄弟吴所，他们就怂了，吓死你！” 林一池开车直奔富豪集团公司，他要向冉东提供这个消息，一场斗智斗勇的大戏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张芬知道蓉蓉生的女儿是冉东的，也知道她在家坐月子上不了班，所以就主动天天围着冉东转，做蓉蓉平日的工作。冉东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好像理所当然。 午饭后，张芬把自己和冉东吃饭的餐具收拾利索，刚给他沏上茶，就听内部电话的铃响了，顺手拿起话筒问什么事？大厅接待员说是房产信息公司的林总要求见冉董事长。张芬捂住话筒，小声冲冉东说：“是一池，他怎么会来这？”冉东也纳闷，这小子很少来公司，是不是来找张芬的？不会，最近自己和张芬保持的距离挺正常，不会有风言风语啊。唉，管他呢，让他进来再说。于是，跟张芬点点头，示意让他进来。张芬对着话筒说：“请他上楼来吧。”随后，跟冉东对视了一下，点点头，躲了出去了。 林一池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大哥，有个买卖你看能做不能做，”之后，就把刚才和“尿壶”去洗头房的事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冉东问他如果租过来打算干什么？难道也要开饭馆？林一池说：“我是这么想，租下来后，往上接个二层，然后转租给会干饭馆的人。” 冉东明白了，他是想“骑驴”啊。想了想说：“你觉得行，那你就办呗，不用跟我商量。” “唉，大哥，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明天那个派出所的所长真的要去，我可“呴”不住，还得你亲自出马？” “老弟，你以为还是从前呢？”冉东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政协副主席，为了租一个小网点去跟一个小所长对话，你觉得不掉价吗？” “是，不就是想让你压住他们吗？”林一池是在求冉东。冉东想不管，又觉得对不住他，于是，想了想，抄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又按了免提键，就听对方说：“谁呀？” “分局高副局长吗？我是冉东啊。” “呦，是冉主席啊，您怎么有空想起我了呢？”对方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一是想大哥了，二是求大哥帮个小忙，给我个小人情。”冉东把话说得很轻松。 “不敢当，不敢当，有事您尽管吩咐，只要不是违法的事，我愿意效劳。” “好，”冉东把林一池跟他叙述的又重复给对方说了一遍，并说：“明天请大哥屈尊陪我见见那个小所长如何？” “愿意奉陪，那就这么定，您说几点？” 冉东邀请高副局长晚上到川东大酒店面叙，对方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放下电话，冉东嘱咐林一池，晚上聚会不要带“尿壶”等其他人，档次太低。林一池“嗯”了一声，说“尿壶”还在车里等他呢，转身就要走，冉东从柜门里拿出一套时装礼盒递给他，“晚上换上，别一天跟民工似的，别忘了咱们可都是裁缝出身，更何况你现在也是老板级的人物了。” “大哥，能不能再给我一套？” 冉东知道他是想给“尿壶”，不由分说又拿出一套给他。等林一池走了，张芬闪了进来，“也就是你能降得住他，”那敬佩和爱意的眼神让冉东有点招架不住了，一把拉过她…… 晚上，高副局长带着几位心腹借着冉东请客，也顺便笼络一下人心。冉东把林一池向高副局长介绍了一下，双方就开始畅所欲言了，酒后又安排他们上五楼歌舞厅去消遣，并事先说好，明天高副局长亲自带队去洗头房实地查看，来个现场办案。 此时，吴所长就在洗头房里，正在和张老板商量明天的事。吴所长断定今天来的两个人说不定是来砸场子的，准备明天带几个民警一起来震慑一下这两个不知深浅的冒牌货。其不知，这个吴所长就是倒霉摧的，他做梦也没想到就这么不明不白“折”了。 第二天，吴所长早早就来到了洗头房，让几名警察躲在门后，自己就坐在大厅中央和张老板喝茶，单等来闹事的人。 林一池按冉东的吩咐，和“尿壶”按时来到洗头房，不曾想一进门就被几名警察按住。任凭俩人大喊大叫，就是挣脱不出来。吴所长开始审问：“你们姓什么叫什么，到这里来干什么？” “想租房，”林一池心里一紧张把实话说出来了。 　　“租房？为什么要冒充分局的？”吴所长问。 “我们什么时候说是分局的了？”林一池冲着张老板反问。“ 看你们那样就是冒充便衣警察，”张老板指着“尿壶”说：“他还打人！” 你们知道不知道打人犯法？看你们这样子还有点不服是吧？”吴所长大喝一声：“都给我带所里去，先拘留几天再说。” 几名警察当即就把林一池和“尿壶”拷了起来，正准备带走，这时来了一辆警车停在门口，下来几名便衣，随后一辆“大奔”停在了警车后面，高副局长和冉东先后下来，在便衣警察的簇拥下进了洗头房。吴所长一眼看到来的是自己的上司，“高局，怎么还把您给惊动了？” 高副局长没有理他，直接指挥手下人搜查各个单间，并把所有小姐集中到大厅内，可巧的是还有两个嫖客早晨没来得及走，也正赶上吴所长带人来的早点，吓得一直躲在房间里没敢出来。这下可好，被高副局长他们逮了个正着。吴所长顿时些蒙顶了，脑袋都快炸了，两眼直瞪张老板，心说：你怎么还不提前弄干净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高副局长让警察打开林一池他们的手铐，指示民警先把张老板和嫖娼的男女全部带回派出所，然后命令吴所长跟自己回分局。 冉东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完完整整看了一出戏，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才若无其事地出来进去看了好几遍这座网点的内部结构和外部环境。“不错，在这个地区适合干餐饮，”冉东自语。 两天后，张老板的上级公司做出了一个决定：因该网点违反法律规定，故，即日起停业整顿，对承包责任人给予警告处分，并解除租赁合同关系。走过了两天，林一池与产权单位签订了长期租赁合同。 张老板拘留七天后，见没有了去处，就耍开了无赖，坐在喜明园门口的台阶上喝酒撒疯，用头撞墙，弄得满脸是血，冲着马路又哭又闹，引来无数观众。有向风的有向火的，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场面十分混乱。林一池一时也没了主意，赶紧打手机问冉东怎么办，冉东告诉他这般这般。随后，林一池叫几个小弟把装疯卖傻的张老板抬进“依维柯”，开车直奔郊区方向。在车厢里，几个小弟对张老板一通暴揍，打得他鬼哭狼嚎直喊饶命。一个多小时后，车停在了一片麦田地的道边上，见方圆几百米没有人，就把他拽了下来，仍进一个无水的小渠沟里，林一池往他裤裆里塞了五万块钱，带着小弟们上车扬长而去。 这正是：地痞流氓黑吃黑，称兄道弟碰酒杯，你来我往互利用，官官相护无是非。 第二十四章违章接层开火锅店国有资产占为己有 拿下喜明园，在冉东幕后的操纵下，林一池将原有的平房，违章加层，改建成三层小楼。由于冉东提前跟房管局、建委和综合执法大队的主要领导打了招呼，所以，再没有任何部门干预。同时，在没有办理任何手续的情况下，工程进度十分顺利。“尿壶”给林一池介绍了一个陕西杨老板，想把改造后的喜明园租下来开一个“辣妈”大肥牛火锅店，条件只有一个，合同期十年。这当然没问题。不过，林一池也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头一年要一次性支付三年的租金，大约二百万。杨老板犹豫了几天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就这样，火锅店很快就开张了，而且，生意火爆的一塌糊涂，营业额与日俱增，一发不可收拾。 林一池给了“尿壶”五十万，自己留了五十万，把剩下的一百万全部打在了冉东的账户，这让冉东不得不对林一池又高看了一眼。但是，问题来了，这喜明园是企业产性质，林一池每年是要交房租的，冉东很清楚，所以，他以政协副主席的身份邀请产权单位的法人单经理来川东大酒店坐坐，陪同的当然少不了军师孙经理和张芬这两个左膀右臂。交谈中，孙军师故意为单经理卖好，请求冉东有机会把单经理拉进政协当个委员。张芬一边给大家斟酒，一边也跟着“架秧子”说：“那还不是我们冉总一句话的事。” 冉东笑着说：“单经理年轻有为，靠自己努力将来的前途不会差。” “冉主席过奖了，我还要努力，更需要您的提携。”单经理忙向冉东敬了一杯酒。 “好说好说，”冉东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听说原来的喜名园属于配套网点，没有房管部门颁发的房本吧。” “是是是，这都是六七十年代的产物，过去那个年头都是区里为解决老百姓吃早点难等生活问题，给各商业公司分配下来的经营配套网点，哪有什么正式房产证啊。那时各商业公司都不想接收这些配套网点，装修、盘灶、制设备、招工、培训等等，都嫌麻烦。后来接的多了，就自己仿效房管产房本的样子，印制了企业产房本，就是为了编号存档。”单经理说得很具体。 “你一年的工资收入有多少？”冉东又突然转了话题，问得单经理张口结舌直脸红，不好意思的回答：“到不了万元户的水准。” “呃，是少了点，你好歹也是处级干部，”孙军师抢了一句。同时，给冉东递了个眼神，冉东会意地起身说是出去打个电话，张芬也说去趟卫生间。二十分钟之后，等冉东和张芬回来重新入座，孙军师冲冉东微微点了点头，冉东明白这事成了，心想：诸葛就是诸葛。 一个月后，孙军师拿着一个企业产房本送到了冉东的家，冉东看着自己赫赫大名写在房主一栏里，开怀大笑，给军师竖起了大拇指，“老哥，你将来要是退休了，以后我养你。” “得啦，我又不缺吃不缺穿，用不着你操心，你什么时候把钱给人家单经理送到位才是真格的，我也就完成了一手托两家的好事。”孙军师这是来结账要钱的啊，冉东不紧不慢，从小保险柜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张卡推给了军师，“这两张二十万的卡是你和单经理的。” “我就佩服你老弟做事，从来都是大手笔，那我这当哥哥的就不客气了。”说着就把两张卡放进口袋里。冉东看着他那贪婪的样子，心说：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 “老哥，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还有个事需要你来参与，”冉东递给他一支烟，继续说：“为了答谢分局的高副局长，定好明天宴请他，到时你来参加活跃一下气氛。” “明白，依你现在身份和地位，有些话还是避讳的好，怎么，还有什么有求于他的事吗？”军师太狡猾了。 “有，当然有，求他的这事还真有些棘手。”冉东自己先为难了。 “说说看。”孙军师心想要不棘手也不会让我替你分担。冉东这才把为什么要求助高副局长的理由向他道来。 最早创始的富豪时装商店的员工，基本都是老服装厂的工人，年轻一些的和技术骨干分别调整到新的时装大厦和万铁柱的服装造型设计公司去了。但是，商店这边没有了服装加工业务，站柜台当售货员也用不了这么多员工，何况上了岁数的老工人比较多。让他们下岗吧，大多是以前支持过他冉东的工友，留在单位吧，又没有合适的岗位，除了月月发工资，还要给他们按时缴纳“五险一金”。这些人干惯了车间里的活，让他们站柜台还真不习惯，常常在工作时间扎堆聊天，还没人管的了，这让冉东十分挠头。为了减轻负担和安置好这些所谓的老职工，冉东曾经找到过劳动局的张局长，张局长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把五十岁以上的男员工和四十五岁以上的女员工都给他们办病退回家，由政府发放退休金。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办病退需要医院的诊断证明，这好办，找医生开假证明。有了诊断证明，劳动局审核人事档案工龄和户口本出生日期，然后推算出退休金标准，签发退休证。可是问题来了，有一些职工的年龄还不到可以办病退的条件，这就需要想办法改户口上的出生日期，谁来改？只有派出所才有可能修改户口，冉东想起了分局的高副局长。前面说过，高副局长帮着解决过喜明园的事，冉东还没有像模像样的正式答谢过人家呢，正好借机会把高副局长请来，探讨一下改户口的事是否可行。 还是说孙军师这张嘴，都能把死人说活了。一见面就恭维高副局长有将帅之貌，喝酒都这么豪气。也别说，高副局长在酒桌上一坐，就从自己的大皮包里拿出来一个“文革”时期的大号茶缸子，侧面印有“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红色语录。他很不客气地冲着冉东笑呵呵地说：“冉主席，上次聚会没好意思跟您说，我这个人就不喜欢在酒桌上劝酒，谁能喝多少就倒多少，您说是不是？”然后，自己打开一瓶“酒鬼”，直接倒进茶缸子里，正好一瓶倒满。冉东和军师惊异的对视一眼，连连给他挑大拇哥。不劝酒也好，有什么说什么倒是很随便，冉东把自己创业的经历描绘得波澜壮阔，把目前遇到的困难叙述的艰辛万苦，动容时眼泪汪汪，感动的高副局长不住地点头称赞和同情。这时，孙军师插话了，他把冉东想要说的意思简厄明要摊在酒桌上，用祈求的目光看着高副局长，他的表演起到了效果，高副局长把茶缸子里面剩下的酒，一口干下，说：“这事我来办，我这也是为企业排忧解难，分担减负做贡献啊，是吧冉主席？” “说的好，有你这样的公务员为纳税人保驾护航，企业就不会垮。”冉东说完，又抄起手机拨通了早已在隔壁雅间待命的张芬手机，让她过来。片刻，张芬拿着两套情侣时装和一盒安化黑茶进来，冉东马上给高副局长介绍：“这是集团公关部的张部长。”张芬把礼品盒放在接手桌上，大大方方把手伸过去，高副局长站起来伸出手，于是，张芬在握手的同时顺势坐在了高副局长旁边，主动给他介绍说黑茶的保健功效。高副局长两眼盯着张芬，双耳根本就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大嘴叉子不住地往上撬。孙军师几次举杯要敬酒，他都没理会。冉东只好拍拍他肩头，高副局长这才回过神来，说：“好，好，我让吴所长戴罪立功亲自办这件事，办好了，我就既往不咎，办不好，我就办他，你看怎么样，冉主席？” “谢了！”冉东起身抱拳作揖，然后对张芬说，你先领高副局长去歌厅，我和孙经理一会就到，今晚一定要陪好高副局长哟。” 张芬拉起高副局长，说：“冉董事长你把高局就交给我吧。”高副局长笑呵呵地跟着张芬走了，冉东和军师击掌叫好，此事妥了。 用春风得意，扶摇直上来形容冉东这几年的光景实不为过，但他也有走麦城的时候。富豪时装大厦销售的时装被人举报假货太多，价格太高。虽然，么总编极力压制在报纸上刊登这些消息，但是，对于其他媒体的报道，他是无能为力去阻拦，对冉东一次次求援也是爱莫能助。社会上掀起了一股反假冒伪劣、反暴利的浪潮，在消费者中引发了强烈反响，有关部门对此出台了多部关于打击和处罚黑心商家的政策规定。本来运营上就已经出现捉襟见肘的富豪时装大厦，此时又被文化局给告了，要求支付拖欠了两年的租金。无计可施的冉东只好采取丢卒保车的策略，与文化局提前解约，至此，轰动一时的富豪时装大厦风光不再，停业关张了。冉东把集团总部迁移到了川东大酒店八楼，他让集团财务部把所有亏损项目转移到川东大酒店的账面上，富豪时装大厦的人财物业与酒店对面的老时装店合并。经过大批裁员后，也确实见到了降低成本减负增效的表面现象，但也给川东大酒店增加了不可估量的沉重包袱和经济负担。 前面说过，川东大酒店的华经理曾经用一个房本抵押给两个银行，而经过检察院对两家银行的调查，最终定性为违法行为。故，对两家银行和川东大酒店立案侦查。由于，华经理和“白眼儿”突然先后离世，虽然典当行事件暂时成了断头案，但是，在两家银行的贷款还是要还的，当然，银行在操作程序上存在严重的问题，不排除人为因素，那也是属于违纪行为。所以，贷款的二百万连本带息一次性被强制划拨给了银行。这样一来，川东大酒店的账面上加起来一下子就亏损四千多万。黄市长前几年重点扶持的富豪集团就这样摇摇欲坠了。冉东当时面对黄市长还信誓旦旦的夸口要在三年内将富豪集团包装上市，不辜负市长大人的信任。可是，几年过去了，不但没有上市，几千万的无息贷款也随之东流，消耗殆尽了。民间有句名言，借债还钱天经地义。富豪集团与银行的贷款合同到期了，这本钱是要还的。银行和财政部门多次在相关会议上提到过此事，都被黄市长的一番振振有词的话挡了回去了。 “我们是讲政策讲信用的，富豪集团三年内是无息贷款，三年后是贴息贷款，这是有合同条款约定的嘛，以后只要他们能按时付息就没有违反规定。富豪集团在过去对全市经济发展是有极大贡献的，目前，他们在竞争激烈的大环境下出现了一点困难，这都是属于在企业经济体制改革洪流中势必遇到问题的范围之内的课题，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交点学费算什么？改革不能停止，富豪集团不能倒下，我们政府部门就是要给他们这些敢于在波涛滚滚中冲浪者保驾护航。” 从这以后再也没有人提起富豪集团贷款的事，因为黄市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当然，冉东也不能让黄市长太为难了，很努力地按时给银行付息，这也是为了保住黄市长的座位理应如此做的贡献。但是，让他还本金，那是打死也还不了的。他最爱听孙军师说的那套很有哲理的话：“银行贷款是为了赚钱，赚你的利息，贷款给谁都一样，只要你按时付息。假如你连付息都困难了，不要惊慌，不要恐惧，要以平常心继续去银行再贷款，用来付当年的息，不要怕恶性循环，记住了，雪球滚的越大，银行就越拿你没办法，也就不敢去法院起诉你，因为他们很清楚，一旦起诉，甚至把企业法人判刑了，那贷款就更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还上了，到那时，负责贷款的行长、信贷部门的负责人及信贷员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谁也别想过安稳日子。” 冉东按照军师的思路继续经营着集团，也别说，由于富豪时装大厦倒闭，虽然在社会上和行业内影响很大，其形象日落西山。但是，至少没有了新债务，减轻了负担，继续经营其他的企业基本都是在良性循环的轨道上，无论是服务公司的郭经理，还是五金公司的孙经理，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国企的佼佼者。说是企业的经济体制改革了，实际在经营管理上仍然没有离开国营的思维，尤其是职工的老国营观念很难改变。这就保持了稳步推进，减少急功近利的浮躁与不安，给集团整体稳定的一个暂时的假象。冉东仍然以区政协副主席的身份参加市政协代表大会，被邀请参加各类公益和经济活动，以领导和企业家不同的身份出入各种场所聚会。在别人看来，冉东是个大老板的形象，而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在交际场所里结交的许多有实力的人物，大部分都是改革开放以来的先富起来的农民企业家和下海经商的原政府官员，也有一些胆大心细敢于冒险的小商贩一跃成为做国际大贸易的红色资本家。在他自己看来步子迈得还不大，尤其是富豪时装大厦的倒闭给了自己一个沉痛的教训，也让自己清楚地感受到租场地干实业到头来也是给别人做嫁衣，不如是自己的资产，就是玩不转了，还可以把固定资产租赁出去，坐吃租金。冉东下一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孙军师配合自己拿下服务公司的一家百货商场。 这正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资产流失也无妨，以权谋私恶猖狂，明目张胆霸道螳。 第二十五章冉东设计军师联盟侵占商场赶走职工 一天，冉东一脸严肃地让蓉蓉打电话通知盛东五金交电设备有限公司的孙经理下午两点来集团公司，再通知鑫东综合贸易服务有限公司的郭经理三点到办公室来。蓉蓉跟冉东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他对两位老领导摆过这种单独谈话的架势，真的搞不懂是要干嘛。 孙经理还是端出一副军师的样子，说话慢丝调理，他以为冉东又遇到了什么疑难问题请教于他。但是，他没想到刚落座，冉东就直接问他：“你公司还能拿出多少钱？” 孙经理一愣，反问：“每月报表你没看吗？” 冉东明挑：“我说的是小金库。” 这可把孙经理吓了一跳，他以为是有人举报自己违反国家制度，私设小金库的事呢，连忙解释说：“我那也称得上小金库？也就是十来万的周转资金，用来招待客户的，哪个单位都有，不稀奇！”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是我的军师，也是我最早起家的领路人，你千万别多想，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冉东先安慰了一下他，然后亮出自己的想法，“要是十来万就算了，其实我就是想拉着你一块再干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企业。” “这么大的集团还不过瘾吗？”孙经理的心放了下来，点燃一支烟，撬起了二郎腿。 “唉，再大也是国家的，我是想有一个可以传宗接代的自家企业，咱们联手干一个，将来退休了也有个去处不是。” 这下孙经理就明白了，冉东是想利用职务便利将国有资产变为私有，好远大的志向啊。他直截了当问冉东：“你说需要多少才够？” “你不问我干什么吗？” “干嘛也是用钱，说吧，多少？” “二百万！” “这么多？我小金库可没有这么多，”他见冉东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自己，连忙解释说：“小金库不过二三十万，你可别让我挪动公司财务资金啊。” “这是你的事，要么就投资，要么就看着别人发财。”冉东现在跟自己的军师说话也不像以前了，口气、态度很强硬。当然，军师也不是从前的军师了，他早已被冉东的气质碾压的透不过气来，心里盘算着对方是否在利用自己，还是真心想与自己合作？他知道冉东的鬼点子越来越多，也了解他的上层建筑的根基是多么坚硬牢固，但他还是怀揣小九九，来个不见兔子不撒鹰，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岔开话题问道：“如果你自己干，还差多少？” 老奸巨猾，冉东心里想着，嘴上回答：“差一个数。” “那我给你想办法拿出来一个数，至于我要是跟你干，占多大股份你说了算。”孙经理给出了底线。 “好，一言为定！”冉东凿实了他一句。 “驷马难追！”孙经理与冉东跟了一句，击掌立誓。冉东在资金上有了保证，心里就有了谱，于是，他才把自己的计划全本解读给了智谋多星孙军师，以求得他的支持。 原来，冉东在收喜明园时，就看上了旁边的“芬芳”百货商场，这个面积要比喜明园大十倍，产权单位隶属鑫东综合贸易服务公司。他要用最低限额收购这家百货商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该公司的郭经理是自己的老上级，这还好说，怎么着自己现在也是他的上级。但是，郭经理的脑系也不次于军师，要不然他也不会一马双跨这么多年。然而，这也成了他的最薄弱环节，他最担心的是上面给他派来一个同级助手，那他可就再也不能一言堂了。所以，冉东掌握了他的致命弱点，再有军师的联盟，就不怕事情不成。 下午三点，郭经理正点到达。他见孙经理也在，以为都是这个时间点来开会的，于是笑呵呵地打招呼：“老孙，你来了，”然后又冲着冉东说：“我可没迟到，”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劳来斯”说：“正点，一分不差，嘿嘿。” 蓉蓉进来刷了一个“盖杯”，要给郭经理沏茶，郭经理从大提包里拿出自己的老板杯，冲着蓉蓉说：“我有杯子，把冉总的保健黑茶倒这里就更有味道了。” 蓉蓉一看就知道是最时髦的“天磁”杯，开玩笑地说：“郭大爷这杯可不好买呀，是哪个关系户孝敬您的？” “这孩子竟揭短，我也不怕亮丑，等有人再行贿我，我一定上交给蓉蓉，好不好？”郭经理逗她说。 “说话算话？谁说了不算是小狗，”蓉蓉给他一边倒茶一边说。 “一定算话！”郭经理保证。于是，引来屋里几个人同时发出的笑声。蓉蓉知道他们要谈事，很自觉地走出了办公室。 这里，冉东看了一眼孙经理，示意他先来个投石问路，孙经理领会精神，马上关心地问郭经理：“老兄最近身体还好吧？” “还可以，就是有时颈椎不好，疼痛还能接受，犯起来时，天旋地转晕的难受，想死的心都有。”郭经理一边扭动着脖子一边诉说病情。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都是您老几十年为党和国家呕心沥血累的。”孙经理捧臭脚还是有一套的。 “公司上下党政一手抓，能不操心吗。”郭经理开始诉苦了。 冉东在一旁观看军师一步一步将郭经理带入沟里，不由心中暗喜，他郑重其事地对郭经理说：“老领导，我不是你们组织里的人，管不了党的事，但我能给你调去一个助理主持行政工作，这样你也能抽出身来好好修养一下，回来我再给你找个专治颈椎病的老中医，帮你调理调理。” 啊？今天找我来莫不是要把我拿下？郭经理心里开始颤抖，他有些心慌意乱，五官都有些挪位了，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还不至于老态龙钟，病入膏肓，你们看我像整天无精打采的人吗？” 孙经理配合冉东说了句：“冉董事长是在为你担忧。”一下就把郭经理惹恼了，他急眉火眼地冲着他一通嚷嚷：“你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想吞并服务公司，再造一个集团？你有这本事吗？就是有，我也不同意，美的你。” 冉东见火候已到，假装扬手止住孙经理，不让他说话，面带笑容冲郭经理说：“老孙是逗你玩呢。”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不用他哄我玩，我这人不识逗。”郭经理余怒未消。 “行啦，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耍性子，”冉东把话题拉过来说：“我是找你们俩来研究正事的，”然后又微妙的斜视一眼孙经理传达过去只有他们两才有的心心相通的感应。孙经理微微撬了一下嘴角，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就绪。“我看郭经理这身板和精神头再干十年八年都没问题，不过，十年八年以后怎么办？”冉东煞有介事地问。 “退休看孙子呗。”郭经理随口答应。 “不想给子孙后代留下点什么吗？”冉东步步深入。 “咱干的是国企，能留下个好名声就不错了。”孙经理喝了一口茶水说。 冉东知道郭经理是在耍滑头，看来不打开天窗说亮话是不行了。干脆摊牌吧，“呵呵，老哥哥，我是为你着想啊。我本来打算把你们芬芳百货商场以改制名义收购过来，或给职工股份，或一次性给予经济补偿，至于你作为公司一把手，多少咱们可以商量。” “今天找我来就是为这事吗？”郭经理恍然大悟。 “是！”冉东肯定回答。 “这事重大，需要领导班子开会研究，就是决定了也要召开职工代表大会通过啊。”见冉东一脸不悦，郭经理又怕真的被剥夺了行政职务，这时，他主动向孙经理嗜好，想拉一个同党，“你说呢，老孙，应该是这个程序吧。” 孙经理看透了他的内心，其真实目的就是想讨价还价。也正好给了他说话的机会，“那是必然的，谁也不能越法律法规这条红线，我看是这样，咱们先把框架搭好，下面的事就好办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冉东接茬说，“再说明白一点，你老郭能有多大胃口，不妨开个价。” “对对，咱们经商这么多年，虽然是国企，但是多少也沾染些商人的铜臭气，屋里就咱们老哥三，又不是外人，老郭你说说看，冉董事长还能亏待你吗？”孙经理在一旁紧添柴火。 郭经理被他们俩一唱一和弄的也不好意思再动心眼了，他鼓了鼓气，说：“唉，我这一辈子手头上能有二百万就知足了。” “一言为定！”冉东和孙经理几乎是同时凿实了他一句。后面的事就不用再细描写了吧，喝酒、唱歌、洗浴、按摩一条龙，全由郭经理买单，为什么他买单？看客自己去分析吧，二百万就要到手了，他不买单谁买单。 芬芳百货商场经过半年的时间，以集团公司重新调整经营结构为由，改造成一家饭店，起名：“地主婆海鲜食府”，并对外称是川东大酒店连锁店。么总编让已升任经济新闻部部长的丘建，以一篇《提升改造老百姓菜篮子工程第一枪——记川东大酒店第一家连锁店诞生》纪实报道刊登在报纸头版头条上，大力宣扬了富豪集团公司响应政府号召，为群众办好事的成绩。此篇文章被黄市长点名表扬，要求在全市范围内开展菜篮子专项工作。一时间，冉东又成了新闻人物。 在大势所趋的形势下，原芬芳百货商场的百名职工按参加工作年限，每年不到一千元的标准给予一次性经济补偿，下岗回街道待业。改造成食府后，重新招聘的新员工签订无固定期劳动合同，意味着随时可以解除合同。但在么总编推出的又一篇文章中给出的新名词是“双向选择”，体现出新形势下企业管理改革的新价值观。这里有明白人，谁啊？王副经理。有一次，他故意问冉东，“这家连锁店的经营管理属于川东大酒店直接管辖，还是独立经营？” 冉东好像一下触动了哪根神经，咬了咬嘴唇，心想：多管闲事。但又不能不做解释，因为，王副经理是主管人事部门的，人家问的问题没有问题。“嗯，是这样，它属于独立性质的股份制企业，不属于任何部门和公司管辖，虽然对外挂牌是川东大酒店连锁店，但是它有自己的名号，叫地主婆海鲜食府，营业执照经营性质是股份制，说白一点，是一个自负盈亏的独立经营企业，我是法人，一切由我负责。” “呃，明白了，”王副经理仗着自己原来是冉东的领导和对他有栽培之恩，斗胆问了一句：“集团公司出资四百万收购芬芳百货商场，资产、人事、财务等管理权应该放在集团公司比较妥当，以免有人误以为是你冉董事长个人的企业，影响你的声誉。” “老王，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但是，我要提醒你，没有我冉东就不会有富豪集团的今天，每一笔钱都是我挣来的。”他看着对方，心里骂道：妈的，看来你是老了，该休息了。 王副经理此时面对冉东射来的锐利目光，后悔自找没趣，连忙点头附和：“那是，那是，”然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冉东的视线。 晚上，王副经理回家怏怏不乐，薛姐关切地问他怎么了？王副经理跟她学舌，被薛姐数落了一通：“你真是多事的人，有你的嘛？他姓冉的早就不是求咱那时的小瘪三了。” 再说，郭经理的个人账户上一下子多了二百万，心中充满喜悦。他用了最短的时间让公司劳资科与原芬芳百货商场的职工办理了解除劳动合同手续，但是当他看到一个个忠厚老实的职工，特别是有很多与自己同时参加工作的老职工被迫在解除合同上签字画押，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冉东只给服务公司划过来一百万作为解决所有职工的经济补偿，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心中充满了愧疚，他动了恻隐之心，把将近五年内快要退休的老职工全部留了下来，给他们重新安排到其他门市部工作，或下岗停薪留职，按月给予缴纳养老保险，在家安心等待退休。 很快，军师孙经理让会计从公司财务转账给冉东一百万，他自以为就算是地主婆海鲜食府的第二大股东了。但是，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这正是：师徒联手戏滑头，国企商场占己有，各怀鬼胎丧天良，职工下岗全不留。 第二十六章张芬纸里包不住火林一池伤人二进宫 全市区大拆大建平房改造工程如火如荼地进行，林一池掌管的第三产业公司的所有网点基本都移交给了“尿壶”的平房改造指挥部，在“尿壶”魔术式的运作下，流入林一池个人账户的补偿金高达一千二百万元之多，按照冉东的授意，除去返给“尿壶”二百万好处费，其余两人平分。 至此，富豪时装公司名下的第三产业房产信息公司因在年检期限内故意没有办理年检，被自动注销。冉东把林一池调到公司保卫科当了个编外科长，也就是每月拿科长级的工资不上班，如果有需要，冉东带他外出，对外介绍就是保卫科科长，实际就是保镖。 转年，林盛居住的丁公台胡同也被划为平房改造拆迁片，林一池找到“尿壶”，两人一商量便共同导演了一出轰动一时的钉子户煤气罐爆炸未遂案件，主演就是林盛。 从动迁到搬迁，“尿壶”指挥拆迁公司仍然采用威逼利诱和夜间骚扰等下流的黑社会手段，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将丁公台胡同夷为平地。唯独林家裁缝铺的三间门脸房屹立不倒，就像一座孤零零的小岛，引起过往市民的指指点点、论长道短，众说纷纭。林盛整天吃喝拉撒不出屋，林一池派手下小弟每天夜里偷偷给他送去好吃好喝的食物。任凭拆迁办、街道办、居委会的工作人员轮番上阵做工作，林盛就是不出来，他提出要拆迁可以，必须答应在繁华地段给他一套相同面积的门脸房，另外再分给他两套两室一厅商品房，说是和儿子分家了，每人一套，个过个的。政府有关部门认为他这就是属于无理取闹，于是，决定组织法院、公安、综合执法及保安等多部门执法人员采取硬措施进行强迁。可是，当执法人员砸开房门后，看到林盛光着膀子，一个胳膊搂着煤气罐，一只手点着打火机摆出了要点燃煤气的造型，大喊着要与房子同归于尽，迫使执法人员退出屋外。就这样，足足僵持了半个月，为了防止由于过激行为导致人命案，有关部门指示拆迁办在不伤人，不造成社会负面影响的情况下，跟林盛商量各退一步的办法，这正中了“尿壶”和林一池的诡计。最后，林盛得到了一处八十平米的底商和两套同楼层的一室一厅商品房，以及二十万元的搬迁补助。因为他年轻时违法判刑，被所在工厂开除，至今没有正式工作，这次裁缝铺拆迁后又借口没有了收入，所以，街道办答应给他办“低保”，享受政府每月给予的生活补助费。 为了对“尿壶”表示感谢，这天中午，林一池请拆迁公司的几个铁哥们在一家“酒吧”里喝酒，并给每个人一张两千元超市购物券。“酒吧”对面是一家肯德基餐厅，林一池无意中透过玻璃窗看到一辆黑色丰田轿车停在路边上，从里面下来的是自己的老婆张芬和儿子，随后又出现了一个文质彬彬的老头子，一起进了餐厅。“我靠！”林一池惊讶的骂出声来，“尿壶”问怎么了？林一池一脸杀气直勾勾盯着窗外，没有吱声。过了足有四十多分钟，张芬一手领着儿子，一手挎着老头子，有说有笑出了肯德基，坐上车走了。“尿壶”见林一池总是跟哥几个“哼哈”应承，也不多说话，两眼一直望着窗外，猜想到他一定是有什么心事，想问有不知从何问起，也就由他去了。 这林一池的确就是有心事，他此刻的心就像波涛翻滚，脑子里一阵阵空白，要不是当着哥几个在场怕丢面子，他早就冲过马路对面一探究竟了。傍晚，林一池踏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一进门看见张芬和保姆朱姐正在逗儿子玩，林盛见林一池回来了，就说：“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想起回家吃晚饭了？”林一池“嗯”了一声进了卧室，朱姐赶紧进厨房把饭菜端放在餐桌上，张芬叫儿子去屋里喊爸爸出来吃饭。林一池半靠在“席梦思”床上抽烟，见儿子进来叫他，这要是以前，他绝对会一把抱过来，扛在肩膀头上逗儿子乐。可今天他没有兴趣，一点点兴趣也没有，望着天真可爱的儿子，忽然坐起来对着组合柜一侧的大衣镜，看看自己，又瞧瞧身边的小男孩，我靠，真是天壤之别啊，五官要是有一“官”长得一样，也不会产生怀疑，问题是哪也不是哪，这是我的骨血吗？林一池第一次产生了疑心。 深更半夜，林一池忽地从床上坐起来，对着身旁的张芬就是一个嘴巴，张芬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她以为是林一池在梦游，揉了揉被打疼的脸，说：“你神经病啊，睡觉都不老实。” “我是神经了，快要精神病了，”林一池死死盯着张芬，怒斥问道：“你跟我说实话，那个老头是谁？” “什么老头？”张芬心里一下紧张起来，但她还是要狡辩，而且必须要否认到底。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死心啊，”林一池恶狠狠地说：“你敢不敢做亲子鉴定？” “你真的疯了，你就是个混蛋！”张芬的心此刻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用歇斯底里来掩饰内心的恐惧。 “那好，有理不在声高，咱们明天就去医院做亲子鉴定，你敢吗？” “敢，谁不敢谁就是王八！”张芬一把将被子蒙在头上不再搭理他。在黑蒙蒙的被窝里，张芬的心七上八下，她首先想到多亏林一池不认识胡副主任，别看他给林一池办的保外就医，也从来没有让他们见过面，这是万幸。其次，她祈求老天爷帮帮她，让林一池睡醒一觉能改变主意。 这时的林一池也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背靠着张芬，回想与她一路走过的点点滴滴，酸甜苦辣五味杂谈，虽然张芬不检点的历史自己很清楚不过了，何况自己现在还是在刑期的犯人，这种耻辱不接受也得接受，怎么说，她张芬一直也没有想离开过这个家。唉，命里注定，听天由命吧。只要她明天敢进医院的大门，自己就服个软，拉她回家，再不计较前嫌。想到这，林一池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多半宿没睡的张芬起得很早，她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打扮自己，一边思索着如何应对林一池。她极力保持镇静，想来个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样子，跟他朝着医院方向前行，逐步打消他的疑心，或许这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丢面子的“狗食”就能回心转意了。于是，两个人吃过早点，把儿子交给朱姐，开车奔了平安医院。 这家医院是全市一所最大的综合性医院，每天前来看病的人很多，不早来三五个钟头都挂不上当天的号。林一池好不容易把车存放在医院的停车场上，刚下车就涌过来两个号贩子，其中一个张口就问：“大哥，想挂哪个科的主任号？我这都有。”林一池瞪了他一眼，说：“挂你妈的蛋号！”两个号贩子从来没见过这等凶神恶煞似的人，远远地走开了。 林一池也没有在计较什么，眼睛盯着前面的张芬，朝医院门诊大厅走去。 医院门诊大厅前正中央是十八登台阶，两边是行人和急救车行车坡道。张芬没有走坡道，而是上了台阶，此时，在张芬看来，这十八登台阶就像是泰山十八盘，艰难的在前面慢慢地一步步攀爬，支棱着耳朵在等待林一池叫停她的口令。林一池紧紧跟在张芬的身后，他时刻准备着等她走进医院大厅门口的一刹那，上前拽住她的胳膊，任凭她再倔强也要强行把她拉回家。可是，两个人的勾心斗角完全成了事与愿违，张芬再要踏进一步，就会有她祈愿的转机，假如林一池的手稍快一点，提前抓住张芬，就会柳暗花明。但是，事态却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女人的心首先崩溃了，张芬回过头，腿一软，一下子跪在了林一池面前说了声“对不起”。 而林一池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张芬这一动作，分明是在聚集过来看热闹的人们面前丢了他这个大老爷们的脸，这不就是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是“王八头”吗？恼羞成怒的他，一把抓住张芬的头发就是一记重拳，跟着就是一脚，可怜的张芬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头部重重地磕碰在巨大的石狮子礅上，当场昏死过去。 医院几个保安迅速冲过来把林一池按倒在地，这时又跑出来几个护工把张芬快速抬进了急诊室。林一池此时已经万念俱灰，没有挣扎，没有反抗，静静地等待警车的到来…… 一个月后，张芬出院了，留下了“健忘”的后遗症，整天半傻不捏在家守着儿子不是哭就是笑。林一池重新入狱，并罪重罚，被判无期徒刑。林盛出于对张芬她们娘俩的记恨，携朱姐搬到了自己的回迁房，度此余生去了。从此，也不再与张芬有任何来往和瓜葛。 说了张芬就不得不说说胡副主任，自从退下来之后，也就无官一身轻了，整天和老战友、老同事、老部下联谊聚会也是闲不住。当然，他也不忘张芬母子俩，经常带着孩子出去游玩，时常会给张芬一些补偿，并给她一张三十万元的银联卡，嘱咐张芬这是给孩子将来上大学用的专项资金。刚听到张芬出了事之后，老头子曾多次向冉东打听过她的近况，得知她的神智已经不太正常了，背地里老泪纵横也是有的。但是，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又担心张芬异常的情绪缠磨和连累自己，再弄个晚节不保的名声就不划算了，所以，他想到的是远离是非之地，找芦杰托关系在海南买了一栋带豪华装修拎包入住的连体别墅，和自己的老伴无声无息疗养去了。后来，中央反腐倡廉，对高级干部实行离任审计制度，并且，对被举报的涉嫌违反党纪国法的已经离退的主要领导干部倒查二十年，胡副主任的下场可想而知了，不再细表。 这正是：东窗事发难遮掩，一池暴怒心不甘，哪管张芬跪乞求，拳脚交加血溅流。 第二十七章职工戏耍昏庸高管乔部长与冉东夜话 自从“白眼儿”走了之后，芦杰内心一直焦虑不安，时常被噩梦惊醒，自己的房地产开发股份公司也由于“白眼儿”不明不白的自杀，在社会上受到了极大影响，原来的一些合作伙伴远离了他，就连富豪集团公司所属的基层企业装修改造项目都选择了其他装修公司，就怕染上晦气，他甚至想到这都是冉东有意躲避自己下的指令。但他也清楚二哥回避自己不是因为“白眼儿”的死，而是与大哥华经理联手贪财没有跟他透过一丝消息，在谁看来都是背信弃义，没有把二哥冉东放在眼里。芦杰自知理亏，干脆放出风来，为了给“白眼儿”守孝，三年内在家闭门思过，不揽一宗工程项目，其公司停业。实际上，芦杰以这个理由来掩人耳目而已。 他找到一个开办房屋中介的朋友，让他帮忙把自己和“白眼儿”的安乐窝卖了，朋友告诉他，按照现在的房屋买卖走势，这个小区的房子一年后肯定会翻番。芦杰告诉朋友不用管这么多了，出手越快越好。于是，朋友自己掏了二百万买下了这套房。芦杰本打算还给冉东曾借给他的五十万，转而一想，他也不缺钱，也许都把这事忘了，干脆装傻吧。还有无法查清真相的典当行抵押款四十万，他本意都给“白眼儿”留着养老用，因为自己不可能跟她守到老，总有一天自己会回归到老婆孩子身边的。可巧，“白眼儿”自己先离开了，这四十万自然也就姓芦了。 再说这些年芦杰光靠冉东这块肥肉，承包了富豪集团名下各个公司装修改造工程，纯盈利一千多万，他把这些钱陆陆续续全部兑换成了美金，打到了他老婆在加拿大的银行账户里。然后，跟保姆交代，只要照顾好老爷子，每月老爷子的离休金足够支付给她工资和两个人生活费的。保姆在芦家也有十几年了，跟老爷子也有了感情，满口答应，请他放心，会精心伺候老爷子的，自然不在话下。于是，芦杰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悄悄地飞往加拿大，和妻儿团聚去了。 转眼就到了千禧之年，此时的川东大酒店已是负债累累，二百多名职工已经三个月没拿到全额工资了，职工的养老保险也停止缴纳了。由于退休人员的养老金发放政策是与在职职工缴纳养老保险金挂钩的，所以，酒店的上百名退休人员也停发了生活费。开始是几个退休人员代表来到酒店质问有关部门，但迟迟得不到解决。后来发展到几十人到酒店里静坐，以示抗议，但仍没有结果。 忽然有一天上午，上百名退休人员手拉手并排把川东大酒店与富豪时装商店之间的横向马路堵上了，使得纵向来往的车辆无法正常通过。事态发展得越来越严重，这可比冉东当年砍树的场景和影响面要大几十倍。刘区长亲自到现场，问冉东为何不出面跟退休职工解释，王副经理从一旁闪过来，说：“冉董事长出差去深圳了。” “什么？他外出为什么不跟区里打招呼？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他指着王副经理说：“这里出这么大的乱子，他不知道吗？” “我在电话里汇报过了，他让我们先跟区里通报，最好让社保中心先把退休人员的养老金发了，以后的事等他回来在商量。”王副经理一口气说完了。 刘区长此刻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露出来了，他让秘书给冉东打电话，问他现在在哪儿？让他务必马上飞回来。秘书很快拨通了冉东的手机，小心翼翼地问：“是冉主席吗？您在哪里呢？”刘区长一把抢过秘书的手机，开口大骂：“你个混蛋，赶紧给我滚回来！” “你这是骂谁呢？”对方显然不是冉东口音，刘区长的心马上凉了一半，降低了语气，笑着改口说：“黄市长，我不是说你，我找冉东。” “他这几天一直陪我在深圳考察，你那边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先协调一下，让社保中心先把退休人员的养老金发了，这点小事如果再闹成集会游行示威影响社会稳定的大事件，我可拿你是问。”对方把手机挂了。 怎么成了我的罪过了？刘区长一脸冤枉，“唉叹”过后，指示王副经理把占道堵路退休人员请进酒店，承诺马上解决养老金问题；又命令交警即刻疏通道路；再让秘书接通了社保中心的栗主任，让他马上把养老金落实到位。一个上午，刘区长成了一名救火英雄，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咬牙切齿暗骂：冉东你个王八蛋，今天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这一阵子，上门要钱催债的也已经成了川东大酒店门前一景，不还钱就停止供货，粮油肉蛋菜还好说，这家不供货再找一家，反正是先供货，一个月后才结算，一月压一月，对付一月是一月。但是，煤水电气都是国家企事业管理单位，你不交钱就毫不客气给你拉闸停水停电，任凭冉东动用多少人脉，也只能是拖延个把月，到头来还得拆东墙补西壁。看官是不是又疑惑不解了，川东大酒店的业务不是很好吗？怎么会到了这种青黄不接的地步？其不知，这些年，由于经济大潮来势汹汹，各行各业发现迅猛，尤其是大中型酒楼饭店像雨后春笋布满了每一条大街小巷。菜品、环境和服务呈现出多样化多风格的独特魅力，行业之间的竞争异常激烈。川东大酒店是老国企管理模式，职工上班吃死工资已经养成了不思进取的习惯。加之，冉东一言堂霸道的工作作风，没有人敢建言，而在冉东周围的所谓“心腹”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只会阿谀奉承的人，整天大搞不切合实际的形象工程，为此，被职工戏耍的事比比皆是。 一次搞厨师技能比赛，要求十几位厨师同时做一种传统菜，最后由评委们品尝点评，前三名的厨师将提升一级工资。在后厨里，参赛的厨师三三两两抽烟聊天，只有一个刚出道的小厨师在灶台前，用一个给职工做大锅菜的“耳锅”和大铁铲翻炒“酱爆肉丁”这道传统大众菜，然后，将这一锅菜分别盛在十几个盘子里，再在每个盘子边放上一个编了号的小纸条，然后，由服务员端送到前厅评委席的餐桌上。由冉东率领的集团高层人士作为评委对菜肴品尝评判，结果这个说一号厨师的菜咸了，那个说二号的菜淡了，有的提出三号的菜欠火，还有的评四号菜过火了等等，等这些只会白吃，不懂装懂的门外汉评委们走了之后，厨师们哄堂大笑起来，嘴里不约而同地说“笨蛋”，装什么大尾巴狼。 还有一次，为了配合全市争做卫生文明城市活动，前台服务员把大堂挡风玻璃擦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被集团卫生检查小组认可，大堂经理问为什么不通过？竟然得到的回答让人啼笑皆非，“让顾客不认为眼前有玻璃格挡，才算干净透明。”几个服务员一商量，干脆把玻璃上防止撞击的安全警示粘贴条撕了下来。 到了晚上，卫生检查小组一干人酒足饭饱后，从酒店电梯里出来，其中一位是组长，他一边用牙签剔着牙，一边朝大门外快步走去，只听“咣当”“哗啦”一声响，大堂的挡风钢化玻璃碎了一地，这位组长大人竟然事先没看清玻璃，闯了出去。在大家一片惊讶、哗然后，组长大人已经坐上了酒店门口的“夏利”出租车走了。这件事还上了晚报的社会新闻，事后，冉东大发雷霆，他担心的是幸好不是顾客撞玻璃，否则，又是一桩经济赔偿事件。 经常被职工愚弄的事让冉东增添了多疑的毛病，三五个月就换一任酒店执行总裁，换下来的仍不甘心，拉帮结派成心搅局，换上去的新总裁整天忙于应付突发事件，根本无心研究业务。有的上任几个月就与送货业务户内外勾结，高价买入吃回扣，或利用职务便利随意免单宴请亲朋好友，一来二去就形成了看似业务繁忙的假景象，实为成本增加，利润下降的恶劣循环。 这天，蓉蓉跟冉东汇报了又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傍晚，蓉蓉和冉东在办公室里聊着他们女儿有多可爱，正在兴头中，随意看了一下表，五点钟了，就准备下班回家，一边打理自己的东西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有人私下传出，采购部的乔部长接受送大肉的个体业务户一枚金戒指，结果，一斤肉都没送，却在财务部结账五千元。冉东随即把赵会计叫到办公室，问是否有这回事？ 自从检察院调查了解华经理在世时存在的账务问题，赵会计始终不愿意配合，为此，检察院准备搜集资料向法院提起公诉。因为，冉东找到黄市长，才暂时把案件压了下来，赵会计从心里感激不尽，所以一直对冉东毕恭毕敬。当问起采购部结账的问题时，她“立马”就实话实说，原来，采购部的乔部长是华经理的小姨子，长期以来把持着酒店采购大权，有华经理罩着，没人能撼动，就是华经理不在了，也还有阴云不散的余威。冉东这才明白为什么换了几任总裁都不敢对采购部整顿。冉东轻蔑的一笑，冲一旁的蓉蓉说，“你先走吧，顺便通知乔部长叫她马上到我这里来，我要亲自会会她。”蓉蓉也是急着回家看女儿，“嗯”了一声先走了。赵会计说自己也要去学校接孩子，冉东点点头也让她走了。 采购部的乔部长是一位近四十岁的女人，但长相乍一看还不到三十的样子，眉清目秀，体态轻盈，尤其是她给人那种职业气质，在整个酒店女人当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堪称完美。她很有礼貌的轻轻敲开了冉东办公室的门，规规矩矩的问声冉董事长好，端端正正地站在冉东面前等候发问。当冉东开门见山问接受客户金戒指的事时，她已经将握在手心里的一枚金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冉东的老板桌上，说：“不止这一枚，每次我都会上交的，原来的华经理都有账可查。” 冉东开始还被这个不寻常的女人的做派感动，但当她一提到华经理，气就不打一处来，心想，哪有账可查？要是有也都带到棺材里去了。同时告诫自己不能小看了面前这个胆大心细，遇事不慌，说瞎话都不带脸红的女人。 “冉董事长，我很早就想跟您聊聊，首先我跟崇拜您。”果然，她开始用独到的方式主动拉话：“我以前就很关注您，经常在报纸上看到您的丰功伟绩，近一时期又亲眼见识了您的出众智商和才干，您就是我的偶像。” 好家伙，这一通演讲似的吹捧，尤其她那标准普通话的声音和带着抑扬顿挫的口才，让冉东刮目相看，不当播音员都屈才了，冉东这么想着，心也有些放松了，嘴里不住的客气：“别这样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嘿嘿。” 原本的紧张气氛很快就平淡了下来，乔部长渐渐露出了微微笑容，两个小酒窝，一颗小虎牙，勾起了冉东的遐想。乔部长继续进攻，“您就像我当市长秘书的表哥，头脑敏锐，工作干练……” “谁？你表哥是那位市长的秘书？”冉东立时来了兴趣。” “噢，他不是咱们市的，他是浏平市的市长秘书，城市不大，县市级的小市，他们的市长，论级别还不如您大呢，说着“吃吃”笑了起来。 “大小也是市长，没有一把“刷子”也坐不上这个位置。”冉东说着用手一指，示意让她坐下说。奇怪的是，两人越聊话越多，冉东想不到这女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国际国内趣闻轶事无所不晓。不知不觉间两三个小时过去了，这时，冉东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蓉蓉。“你今天还回来吗？”蓉蓉问。 冉东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从老板椅站起来，走到书架旁，用手捂着手机话筒，压低声音说：“今天我就不去了，一个礼拜没看见冉夏了，听说这孩子最近学习不上进，两次期末模拟考试都是年级倒数第一，我得回去教育教育他。” “你不是给他找家教老师了吗？”蓉蓉说。 “唉，听冉夏说，那个家教老师每次来就出一大堆题让他做，自己跟保姆没完没了唠嗑，到点就走，一分钟都不耽搁，说还要去别的学生家，你说这叫什么狗屁老师？”冉东一通牢骚。蓉蓉劝冉东别着急，回头再重新找一个负责任的家教老师。然后又嘱咐冉东早回家，早点休息。冉东说：“好，你陪宝贝女儿看完儿童节目也早点睡吧。” “嗯，那我就不去接你了，你打车回家吧。”蓉蓉一向知书达理。 “行。”冉东把翻盖手机合上，没有重新去坐老板椅，而是直接坐在了沙发上…… 更让人奇怪的是，第二天早晨，酒店一楼卖早茶的一位女服务员在卫生间与乔部长打了个照面，看到她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样子很纳闷地问：“乔姐，今天来这么早？又是干部劳动日吗？” “啊？嗯，是吧。”然后便急匆匆出了酒店大门，但却没见她回来参加干部早班劳动。 这正是：天外有天楼外楼，各有各招展计谋，愚弄高层成笑柄，冉东难挡滚绣球。 第二十八章薛姐眼尖嘴快生端桂花屈死撒手人寰 服务公司的郭经理好几年前就得了糖尿病，起初，常常在早晨起床时感到头晕目眩，老伴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低血糖，就经常给他补养一些高糖脂的西瓜、荔枝、菠萝等水果，结果越发觉得身体无力，经常有饥饿感。在一次集团公司例会时，突然脸色苍白，满头虚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冉东赶紧派人把他送进医院，经过住院检查，结果是糖尿病综合征。就是这样，郭经理仍然不下火线，坚守岗位。最近，人明显消瘦，力不从心，医生检查出他已经患上了尿毒症，医院让他定时透析，不然会有生命危险，这才同意了冉东的建议，集团派给他一个副手，主持正常的行政业务工作。这个副手不是别人，正是原人大副主任兼政法委书记胡争的儿子胡军。 这位公子哥在富豪时装公司多年，从来就没有正式好好上过班，以前开着公司的“黄大发”在外面跑出租，后来“黄大发”被有关部门强制下架停运了，冉东就安排无事可干的他替蓉蓉打短工，用公司另外一辆“金杯”接送自己上下班。 一天早晨，蓉蓉要在家守候感冒的女儿，就给胡军打电话，让他替自己去接冉东上班。 于是，在去公司的路上，两个人在车里一闲聊，冉东问胡军：“你今年快四十了吧？” “嗯。” “不想进步了吗？老是这么吊儿郎当也不是事呀，对孩子的影响也不好，该有个形象了。”冉东很关心的教导他。 “我只会开车，别的都不会啊。”胡军倒也诚实。 “谁天生就都会啊？你们老爷子，还有芦杰的老爷子都是高级干部，他们也不是天生就会当官。你也是高干子弟，在这个圈子里自然被熏陶的会摆谱端架子，用不着学。”冉东进一步说：“这样吧，今天集团中层开会，我就宣布你是我的助理，今后只要是决策层开会，你就参加，熟悉一下领导层的环境和意识形态及工作作风，有机会就空降你到所属基层公司主政工作。” 胡军听了之后，还真有些受宠若惊了，自己都不敢相信，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居然被冉东的一句话就连升三级，这上哪说理去。 做集团董事长的助理任命下达后，集团上下都难以置信，议论了几天便习以为常了，因为都知道胡军的老子跟冉东的关系，再有看不惯的，再有意见也是白搭。不是有句口头禅吗：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狗熊儿混蛋。 你别说，这胡军还真有点他老子的领导派头。有人给他量身打造了一个顺口溜：西服革履扎领带，四平八稳领导派，开会夹着公文包，有事找他说不在。 几年来，为了顺利拿下服务公司这块肥肉，冉东做足了功课，就等着时机成熟一举占领，现在正是大好时机。身患疾病的郭经理，由于病情十分严重，每况愈下，双目接近失明状态，每三天还要去医院做一次化疗，公司经常是群龙无首，胡军被授命火速到鑫东综合贸易服务有限公司服务公司承担重任。按照冉东的指示，主持公司全面工作后，迅速召开了股东大会，在会上，胡军传达了集团对服务公司进一步加大体制改革力度的意见，大意是，在几年前根据政府有关部门实施企业改制方案时，政府给予公司领导层配置一定的资金作为股本金。现在要重新调整股权份额比例方案，持股人可以转让股权，由公司新法人代表以原始股本金的五倍收购所有持股人的股份。但是不愿意出让股本金的股东可以继续持有，但不保证每年的分红；不保证组织机构调整后留任原来的岗位；不保证工资和福利待遇不变。如果企业出现亏损，则按责权利的义务，股东需要出资弥补负债。这个方案一出，大家都心知肚明，每个人心里都有个小九九，撤出股份比保持股份要安全得多，谁知道冉东将来还会出台什么“粑粑股”政策。于是，股东们心照不宣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就在这个档口，郭经理不幸去世了。冉东亲自去家里慰问其亲属，并承诺今后不会亏待郭家的。然而，在郭家亲属办理丧葬费和保险结算等相关手续时，胡军让股东们隐瞒了股本金转让的优惠政策，只给郭经理家属一次性结清了原始股本金。这就是典型的人走茶凉。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郭家据理力争的，因为都清楚，一是，郭经理这些年没少捞钱，郭家不缺银子；二是，也没有必要为一个死人去做嫁衣，不能引火烧身，弄不好反倒把自己牵连了，只有明哲保身，才能进退自如。 就这样，不到半年，服务公司的营业执照变更了法人，冉东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股权。鑫东综合贸易服务公司资产重组和体制转型后，冉东破天荒地给了胡军百分之一的股份，目的就是让他全心致力管理好公司的业务。 为了逐步将富豪集团的所有资产由国企演变成私企，最终达到家族企业的目的，冉东先后完成富豪时装公司国有民营改制，进而以百分之八十股权成为大股东。 辣妈大肥牛火锅店的租金收入，以前和林一池俩人五五分成，自打林一池重新进了监狱，百分百的收益都进了冉东的口袋里。他曾经去监狱探视过林一池，问他这部分钱是不是给张芬和孩子一些，好歹也夫妻一场。但是，林一池坚决不同意，扬言，如果知道冉东给了她们钱，就断绝结义兄弟情分。但是，冉东背着林一池还是经常不断通过张芬的工资卡给她打一些钱，因为，林一池和她没有了夫妻情分，他冉东还是对张芬有情人那种怜悯之心的，也有一点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报答胡副主任曾对自己有栽培之恩。 多年前收购的食品街，法人代表虽然是万铁柱，但实际控制人是他冉东，每年出租店铺的收益是三七开，冉东占七。 地主婆海鲜食府有孙军师投资入股的一百万，因为没有经过五金公司领导层开会通过，属于擅自挪动资金的违法行为，被人匿名举报到有关部门，经过冉东的一番周旋，才又将这一百万退回了公司账户上。也就是说，孙经理空喜一场，废了半天劲，到头来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比鸡飞蛋打还惨。钱退了回去，自己的股份也就随之而去，没有了。就这，还得感谢冉东出面调停，不然，可能还会有牢狱之灾。哑巴吃扁食有苦说不出，足让这位智多星丢尽了颜面。而冉东也就自然而然，理所当然成了海鲜食府独资企业的老板。 下一步，冉东把着眼点投向了川东大酒店。由于几年前华经理在世时的银行两笔贷款还没有清算终结，酒店的房本还在银行扣押着，所以，还不能把企业的性质改变成私企。冉东想等法院判决后，将一小部分房产质押或变相还清贷款，再改变私企性质，并将法人代表更名为王桂花，这样，以后无论是转租还是上市出售，黄金白银都会妥妥地流向冉家。不过，有一件始料不及的事情给了冉东一个闷棍。 一日，薛姐和女儿带着外孙女在儿童乐园游玩，在不远处的转马游乐场边隐隐约约看见一个酷似冉东的人在向场内招手，一个坐在转马上的年轻貌美的女子搂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朝冉东微笑，小女孩还不停地叫“爸爸”。因为有多年没有见过冉东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观察了很久，确认就是他。在家里曾听丈夫说过冉东和小女秘书的风流韵事，这就更加确认就是他。“桂花呀桂花，我的傻妹子，看来这一切你还蒙在鼓里呢。”想到这，她不禁一阵心酸，赶紧让女儿抱着外孙女躲开了转马游乐场。 薛姐跟王桂花的关系如同姐妹，无话不说，两人一起进厂，在一个车间，当初要不是关系近也不可能帮她把冉东招进服装厂。没想到，冉东仕途之路如此之顺，名利双收，就连自己的丈夫也从他的上级变成了下级。这倒也不打紧，谁让人家有通天的本事呢。可是，你冉东千不该万不该，不能偷偷摸摸在外面有个家呀？而且还有个孩子，这对得起一路走来的患难夫妻王桂花吗？愤愤不平的薛姐越想越来气，趁着女儿和外孙女排队等候坐“碰碰车”的时候，独自找到一个电话亭，一气之下就拨通了王桂花家的电话。 “喂，谁呀？”正是王桂花的声音。 “我，薛姐。”不等对方说话，就急急可可要跟王桂花约定时间见面。 “薛姐啊，有什么急事就在电话里说呗。”王桂花以为不是托冉东办事，就是想借急用钱，又“凿吧”了一句：“咱姐俩谁跟谁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大大方方地说。” “那我可说啦？”薛姐是岁数大了，脑子不会转弯，她整个把事情给弄“拧巴”了。说实话，薛姐并没有加油添醋，没有故意挑拨的意思，但是，她的一五一十诚实的叙述似晴空霹雳，给了王桂花心里和精神上双重打击，而且是遭到五雷轰顶的沉重毁灭。“喂，桂花，妹子你说话呀，要不我明天跟你去他们公司找那个小狐狸精，撕了她的嘴，”薛姐哪里知道，她看似怒气横横，打抱不平，恰恰是对王桂花心里的折磨。只听到电话那头有两声抽泣，就再也没有声音了。薛姐还在对着电话筒不停地唤着“桂花，桂花，好妹子你可别太伤心喽……” 能不伤心吗？王桂花踏踏实实跟着冉东十多年了，从来没有三心二意过，也重来不多说不多想，标准的贤妻良母。但是，万万没想到，与自己海誓山盟的小丈夫最终还是嫌弃了自己这个黄脸婆。唉，这就是命啊。从此以后，王桂花就像变了一个人，虽然每天还是一成不变的关心冉东的冷暖，带孩子，做家务，相夫教子，而在心里还要默默地承受着痛苦和煎熬。她不想跟年迈的母亲诉说苦水，也不愿意找好姐妹薛姐唠叨心里话，有时，甚至还把心中的怨恨记在薛姐身上，应了那句话，眼不见心不烦，你薛姐干嘛要用刀子戳我王桂花的心？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王桂花看来是那么的漫长，逐渐消瘦的脸上多了一层层的褶皱。以前，冉东晚回来，她担心他是不是又喝醉了？一通宵没回来，她揪心一夜，两天不回来，她就要打电话问候一下。而知道这不齿之事后，冉东就是一周不回来，她也无动于衷！她知道他在家里，在那个小女人的家里，在他们自己的家里。有人管了，自己再操心就是多余了。 又到了一个中秋节，蓉蓉开车送冉东回家过节，还带来一个水果篮，说是亲自给嫂子挑选的最好最贵的水果。又送给冉东的儿子冉夏一个最时髦的学生背包，还把自己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摘了下来，给桂花娘戴上，乐得老人家直夸她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然后，蓉蓉彬彬有礼地说了声：“祝你们全家幸福！”就出门开车走了。要是搁在以前，王桂花是不会让她走的，无依无靠的蓉蓉需要家庭的关爱，起码吃了饭再让孩子走。但是，现在她不能留她，不是王桂花不大度，不是王桂花嫉妒恨，而是，蓉蓉家里还有个孩子，需要妈妈的呵护。 吃过晚饭后，冉东半躺在沙发上和儿子看着电视里的中秋晚会，王桂花搀扶着妈妈回自己的房间，伺候老人家睡下了，就上了二楼。她独自站在露台上，仰望天空，这是个云遮月的天，看不到往年那又圆又亮的大月球，只有透过云层那淡淡的光影。王桂花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半年前才查出自己身患癌症的她已到了晚期，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吐出半个字，她根本就不想去住院治疗，她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病魔和内心的痛苦，顽强的坚守在自己的堡垒中，她不容许，也不想看到在自己活着的岁月中，被她人占领，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仅仅过了五个月，王桂花走了，她带着忠厚的怨恨告别了自己深爱的丈夫；她带着善良的悔恨告别了家人和朋友；她带着慈悲的容忍告别了这个人世间。正如圣人所道：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译文就是：思想纯正没有邪恶的东西。 这正是：岸上春秋人间道，粉墨出舱走一遭，哪知脚踏鬼门关，可怜黄叶落寒窑。 第二十九章智多星巧诱小算盘冉东斗智碾压军师 冉东以改革的名义大刀阔斧的将富豪集团下属企业一个个瓦解，变成了自己的家族产业。作为老谋深算的军师孙经理，在他看来，冉东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没有他的精心谋略，冉东有十次都会被打入深渊，而能在逆境中起死回生还不是自己这个公认的“诸葛”力挽狂澜狂澜搭救的他，冉东就是胃口再大也不可能吞掉自己的恩人吧。但是，他又不得不防，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学生心黑手辣，笑里藏刀，不惜一切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就叫一浪更比一浪高。自己在地主婆海鲜大酒楼被迫退出就是一个失败的例子，这里面有没有他冉东搞的鬼，还真不好说。所以，他感觉到危机四伏，思索和谋划自己的退路该朝哪个方向迂回。 这天，孙经理主动约请没有太多交情的万铁柱。万铁柱心生疑虑，他想“好没眼”的姓孙的说找自己有要事相商，奇怪啊，从来没有深交往，除了集团组织聚餐之外，也没有见过几次面，更别说供过什么事了。思来想去，人之常情嘛，还是得拜会一下，看看这老狐狸拉什么屎，再做打算。主意已定，万铁柱按时赴约。 两人在一家新开的“增良”洗浴中心先痛痛快快洗了“桑拿”，“汗蒸”使万铁柱全身酥软，躺在床上让小姐“泰式”按摩之后，犹如大卸八块，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了。这时，在旁边另一张按摩床上的孙经理开口了：“万老弟，舒服了吧？” “舒服，你们城里人太会享受了，这些年，我这个庄稼汉都让你们给带坏了，嘿嘿。”万铁柱有气无力地说。 “城里人有几个能比得上你这个资产上亿的农民企业家呀，我们可是靠工资养家糊口的小老百姓，呵呵。”孙经理让按摩小姐出去，然后试探地问：“想不想把你的企业做大做强？” “再大再强也抵不过冉……”他犹豫了一下，说：“我好歹也属于集团松散型企业，但怎么也比不了你们这些紧密型企业的实力。” 孙经理看出万铁柱从心里“怵”冉东，不敢越雷池半步。于是就换了一种聊天方式，“当前的经济形势对你们这些私企老板有很大的发展机遇，抓住商机就是抓住了钱袋子，时间就是金钱，就是这个意思。” 万铁柱在商界也摸爬滚打十来年了，靠着精打细算和在台湾的大伯掌舵，积蓄了一定的经营能力和自己的经商理念，所以，他并不认真去听孙经理讲的大道理，他想知道的是这个冉东的军师请他来洗浴中心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但是，现在的万铁柱可不是过去的泥腿子了，也不是被冉东呼来唤去的小业主了，他可是集团上下赫赫有名的小算盘。你有你的主意，我有我的打算，不合适的买卖，就是天王老子来说情也不行。所以，他并不急于打断孙经理的长篇大论。孙经理从万铁柱闭目养神和不哼不哈的态度也猜到了他对自己的演说不屑一顾。但是，他仍然相信自己会说服这个穷人乍富的土包子。继续讲下去，“人生苦短，在有限的生命里要想干出大事业确实不容易，但是，拿破仑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对，这个我知道，上小学的时候就听老师讲过。”没想到万铁柱被这一句臭边街的格言打破了沉寂，开口说话了。“我说老孙啊，你跟我叨叨这些报纸上的词有用吗？不会开诚布公吗？”他竟然埋怨起了对方。 “好吧，既然这么说，我就直言不讳了，”孙经理从自己的床上坐起来，面向万铁柱，说：“把我的五金交电公司收购了吧。” “我可不懂你这个专业，非让我演砸了不可，不行，干不了。”万铁柱一口拒绝。 “要不然咱们合资，你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你做董事长，我给你当经理，继续管理和经营公司，盈利分红，亏损有原来公司资产抵消负债，就是黄了，倒闭关门了，你不是还占有固定资产几座商店了吗？” “听你这么讲，还很划算哦。”万铁柱这个小算盘在心里开始有了“小数点”。 “当然划算，我能骗你吗？” “你把公司股份了，有你什么好？” “呵呵，老弟，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你拿什么占有股份？钱，这钱能不能变‘戏法’就看咱们两人如何运作了，你想想。”孙经理挤了一下眼。 万铁柱能不懂他的意思吗，只不过是想让他说出来个数，看看合适不合适。问道：“怎么合作？说具体点，我是个大老粗，不会弯弯绕，直接说吧，多少钱能运作成功。” “一千万！” “我靠，一千万我才占一半股份，要是破产了，光几百号职工的经济补偿金都赔不起。”万铁柱真不是个吃素的，把后账都算清楚了。孙军师再也不能留后手了，他干脆全盘拖出，成与不成就在此举了，“一半行了吧，对外说四百万，私底下给我个人一百万如何？” 一下就砍下了一半，乐的万铁柱当然同意了。于是，俩人攻守同盟，私底下开始秘密操作，制定出了重组股份制企业计划方案，一个月后，在集团一次例行会上，孙经理摊牌了。 冉东万万没想到，一个是自己的军师，一个是多年的知己，他们两人很少互相往来，怎么会一下子勾结的这么瓷实了呢？企业重组的改制方案完全套用了当前的经济改革发展的国家政策，滴水不漏。甚至都有了改制后企业管理机构和经营战略构架，这是在跟我冉东玩攻坚战、迂回战和阵地战三大战役啊，不愧是军师，不愧是小算盘，都想到利用和我私交密切，不好意思反对的软肋了。给我来个先斩后奏，让我骑虎难下是吧？那好，我就成全了你们，我也给你们来个骑驴看账本走着瞧。于是，在会上，冉东大赞他们改革方案，但没有以集团名义下发文件，则由万铁柱以个人名义参股进入五金公司。 由于前几年初步改制为国有民营时，没有按政府相关规定发给职工转变国营身份的经济补偿金，所以，这次改制明确了将职工补偿金纳入股本金，也就是说每个职工都有股东身份。所以，一直以来没有拿到补偿金的职工一下子都没有了反对声音，他们以为这就是重新改制能给他们带来高收益的唯一希望。这一招数让冉东再次领教了孙军师的狡猾奸诈，因为他知道，这就是变相扣押，甚至是到死，职工都不会拿到这笔改制补偿金的。可是，这个决定在没有召开全体职工大会的情况下，仅在一次中层干部会上，竟然以会议纪要形式强行通过了。只用了两周时间，五金公司股份制改革工作顺利完成。万铁柱个人占百分之五十一股份，自然是董事长，孙经理遵守承诺继续做经理，管理公司正常的业务和行政工作。这件事，的确让冉东窝了一口气，他要让军师和万铁柱付出不忠的代价。 这年春节，集团公司照例在大年初三举办团拜会，各个公司的中高层干部聚集一堂，相互拜年。前些年，有个从商委下放到五金公司的干部，姓方，担任工会主席一职，与职工很合得来。他举着酒杯来到冉东面前敬酒祝福，冉东跟他不是很熟，但是这次见面后，冉东有了一个计谋。 正月十五这天，与往年一样还是在川东大酒店，冉东宴请区有关部门的领导，所不同的是，这位姓方的基层工会主席也应邀在列，冉东让蓉蓉告诉他专门陪好劳动仲裁委员会的段主任。段主任年轻有为，是个疾恶如仇的人，尤其在维护职工弱势群体的利益上，不惜得罪资方，故，连续多年被评为优秀党员，被市区总工会授予职工的守护神的称号。冉东有意让方主席接触他，就是利用段主任对五金公司职工代表的一封举报信给予重视。果然，在他们的交谈中，段主任问方主席：“我接到你们公司职工的举报信，内容是企业扣留改制补偿金和保险补贴，有这回事吗？”方主席当即表示确有其事，并同意代表职工走劳动仲裁法律程序，对资方提起诉讼。 半个月后，万铁柱拿着劳动仲裁委员会的传票慌慌张张找到了孙经理，开口就叫“爷爷”。孙经理呵呵笑道：“老弟，别客气，有话好说。” “我没跟你逗，这是怎么一档子事？”说着就把传票递了过去。孙经理看完了也有些傻眼，这要是上了仲裁庭绝对是百分之百败诉，公司要想发放所有补偿款必须卖掉一半的企业产网点房，另一半是房管产，还不能卖。除非给房管局百分之四十的买房款和百分之二十的手续费，这还不包括百分之二十的税，这就等于五金公司彻底黄了。 前面不是说万铁柱投入了四百万入股了吗？这纯属是账面上的虚数，万铁柱除了给孙经理个人一百万，其余的钱始终没有打到公司银行账户上。万铁柱有他的理由，作为股份，这钱永远不能花出去，当作流动资金周转一下也不行，你孙经理以前没有这四百万时不也运营的挺好吗？现在我花一百万只当卖个董事长的位置。所以，现在出现了劳动纠纷的负债问题，万铁柱就更不能背这个锅了。但是，他忘了关键一点，他可是法人。 这就是老奸巨猾的军师，把自己脱的一干二净，他也不想担起这个包袱。两个人知道明枪暗箭已经无济于事了，马上要面对的是真刀真枪。更危险的是一旦财务审计，孙经理多次挪动资金和私设小金库的事足可以把他送上法庭。万铁柱虚假投资入股的事也将会强制让他把真金白银吐出来。思来想去，两人异口同声：“找冉东。” 万铁柱抄起手机就拨通了冉东办公室的座机，打了两遍都没人接，再打第三遍时，接电话的是蓉蓉，她告诉说董事长去区政协开会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不定。万铁柱没有军师那么沉稳，就像无头的苍蝇团团转。 孙经理还是比较老辣，他估计冉东是成心不接电话，也许一开始他就掌握事件的来龙去脉，也许是有意在控制整个局面，也许压根就对这次先斩后奏的改制方案反感，也许他就是职工闹事的背后推手？要是这样的话倒是利大于弊了，大不了我孙某人交枪投降不干了，下场总比被党纪国法制裁的好。想到这，他很轻松地对万铁柱说：“老弟，转手吧，把权交出去吧，这个烂摊子咱们弄不了了，让冉东去收拾吧。” 万铁柱此时哪还有什么主意，你军师说怎么就怎么呗，可是也要等姓冉的同意才行啊。孙经理看出万铁柱的心思，也想马上脱了这虱子棉袄，就用自己的手机给冉东打了过去，结果，对方手机是关机状态。于是，又拨通了蓉蓉的手机，告诉她，晚上去冉东家有要事相商，后又着重加了一句，无论多晚也要等冉东回来。看来姜还是老的辣，没有半小时，冉东把手机打了过来，开口就抱歉，“政协开会不允许开机，现在正好是休会时间，您老有急事吗？快说，我一会还有个发言。” 孙经理不管对方是否说的真话，比平时的语速加快了，“老弟，董事长，我和铁柱有紧急事情要汇报，你看……” “哎呀，你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起来了？还汇报？呵呵，有什么事吱一声不就完了，这样吧，晚上咱们还在川东大酒店见面成吗？” 太客气了，客气地让他这个军师毛骨悚然，心想：这学生都要当我的老师了。“成！”就这一个字的语气真的是“认怂”了。 当晚在酒桌上，冉东一上来就大骂万铁柱是个混蛋，回忆两个人共同创业时的患难与共和相互扶持的兄弟友情，动容时还泪流满面，他责怪万铁柱：“你行啊，有钱有势，财大气粗了是不是？不拿你这个兄弟当回事了是吧？出了事了才想起还有个董事长能为你挡枪子是吧？这么大的事，关系到国家政策的事，你也敢自作主张？我问你，你懂的什么叫经济结构调整吗？你懂的什么是经济体制改革吗？你懂的企业管理机制转换吗？光想着不劳而获，也不想想挣国有资产的钱就这么容易？你当是在你那儿一亩三分地说了算呢？随便招临时工、计时工、打短工。这是哪？老国有企业，职工都是有国家全员劳动制固定合同的，职工都是有《劳动法》保护的，你竟敢蹚这个浑水？谁给你的勇气？我真想抽你！”这一通没头没脑的数落，表面是对万铁柱，实际是在给孙经理听，万铁柱都快把脑袋扎裤裆里了，一句都不敢还嘴。 而孙经理此时是如坐针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然而，他还是人死架子不到，硬撑着，满脸堆笑，给冉东递过一块餐巾，让他擦擦眼泪。然后自己主动做了检讨：“唉，这事也怪我想得太简单了，没能把好关，事到如今，该怎么应付，全听老弟的。” 万铁柱心想：你把哪门子关？还不都是听你挑唆、忽悠的，现在你又充好人了。要不是为了解决问题，真想啐你个满脸花。 　　冉东用餐巾擦了一遍脸，若有所思道：“办法倒是有，一呢，我找找劳动局的张局长，请他出面把案件压下来；二呢，由集团出面把五金公司全盘接收过来，重新组合管理和经营机构，你们二位暂时退出，铁柱还好，你不是集团紧密型企业，没有人事关系。孙经理就委屈一下先退居二线修养一段时间，等我把五金公司重新整合、调整顺当了，再请你出山，重出江湖，你看怎么样？” 还能怎样，这不就是明明赶我走吗，孙军师也没有招了，只好拱手相让，还得违心抱拳表示感谢。 事态就这样大反转了，劳动仲裁委员会以诉讼时间已过时效期为由，驳回了职工代表的申请。冉东亲自出马安抚职工，并承诺补偿金逐步解决，同时撤销了用补偿金代为股份的错误决定。万铁柱仍然保留法人代表的资格，但不参与任何经营管理的工作。这个给万铁柱埋下的隐患，也只有孙军师清楚他冉东肚子里的脓水有多毒。 这正是：三英智斗强中强，国有资产明争抢，冉东设计巧埋伏，军师完败心拔凉。 第三十章中饱私囊黄粱一梦苍天有眼报应时到 这天，冉东接到萧秘书的电话，说晚上黄市长在川东大酒店宴请一些朋友，让他做好准备。冉东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不可能让黄市长掏腰包，便问来宾有多少人？萧秘书说大约百十号人。于是，冉东让采购部的乔部长赶紧筹备山珍海味，乔部长告诉他由于拖欠多家供货商的钱款，基本都不好好供货了。冉东又把财务部的赵会计找来，让她筹钱给采购部到市场直接采购。赵会计说目前小金库的钱都快花光了，明天是职工发薪日，银行账户上的余额不足，都不够发工资的，正发愁怎么办呢。冉东万万没想到，川东大酒店的财务状况如此糟糕，他打电话让万铁柱带二十万现金马上到集团。万铁柱一头雾水，又不敢多问，只好照办。 采购原材料的钱算是解决了，乔部长知道晚上有重要人物来，不敢怠慢，便亲自出马到全市最大的“汇滋”海鲜批发市场照单采购。 到了下午两点，后勤部又接到电业局停电的通知，因为拖欠电费三个月了，所以要在下午四点给酒店拉电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电业局是市管单位，区政府也管不了人家，冉东急得汗珠子从脑门上一直流到脖子根，倒是蓉蓉提了个醒，给萧秘书打电话呀。在企业看来是件大事，可在萧秘书手里就是毛毛雨，给电业局局长打了一个电话立马搞定。 晚上的宴会总算按时开始，黄市长向所有来宾宣布了一个足以让冉东之流们惊惶失措的惊天霹雷。再过一周，黄市长调离该市，等待新的任命。在场嘉宾都是跟随黄市长一路走来的亲力亲为的部下和近随，忽然都像丢了魂似的个个都哭丧着脸，在几个女士的感染带动下，还真就有老爷们嗷嗷哭出声来。最后临别时，冉东就像快要失去亲爹的孩子，依依不舍，从喉咙里挤出哀求嘶哑的声音：“我怎么办？” 黄市长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瞬间闪过诡异的表情，他今晚是在最后一次利用眼前这个曾看好，能为自己长脸的人，结果就是因为有人连续不断向中纪委举报冉东的违法违纪材料，才牵连到了自己。但是，他没有跟任何人透露一丝消息，他有他的退身步，明哲保身才是上策，至于在梯子上的人如何下来，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再给你扶梯子了。黄市长松开冉东的手，毫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好自为之吧，”便上车走了。 冉东也是第一次遇到黄市长冷淡自己，他有了一种不祥之兆…… 两个月之后，川东大酒店职工因拖欠工资和停止缴纳养老保险金等问题集体上访到市政府。银行也因拒付贷款利息将川东大酒店告上法庭，冉东被有关部门约谈，一连串的负面新闻使冉东焦头烂额，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找到刘化区长。 没有了黄市长这个保护伞的庇护，刘区长对冉东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尤其是知道川东大酒店日暮途穷的形势给全区经济建设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市里新来的市长要求刘区长尽快拿出相应的办法，防止造成更大的连锁效应。正好冉东主动送上门来了，刘区长没有了以往的客套，开门见山，“川东大酒店如果你没有能力解决，干脆就交给区里吧。” 冉东正不知怎么脱了这个虱子棉袄呢，没想到刘区长却提前把道铺好了，“怎么交？” “你们集团总部撤出，固定资产全部都抵押给银行，对外出租，职工由区商委托管。”刘区长很严肃地说。但他没想到冉东就一个字“行”，根本没有讨价还价，或提出一些难题和要求。在刘区长看来，冉东在没有黄市长这棵大树依靠下，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没有了过去趾高气扬、耀武扬威的臭德性。也知道唯命是从了，他哪里晓得这正好是帮着冉东解了套。 川东大酒店就这样背着七千万的负债和近三百名职工整体移交出去了，冉东非但没有伤筋动骨，没少一根毫毛，反倒一身轻了。尤其是，他让王副经理在做移交职工花名册时，把张芬、蓉蓉，还有刚满十八岁的儿子冉夏也添加进去了，享受政府给职工的“五险一金”待遇。王副经理知道这是在吃空饷，但是，没有提醒冉东这是违法行为，反而，把自己在家待业的小女儿的名字也写进了花名册。 这天，冉东哼着小曲逗着女儿，蓉蓉见他高兴，就搂着他的脖子说：“我们登记结婚吧，我和孩子也名正言顺了。”冉东还是逗着女儿，不做声。蓉蓉有些不高兴了，松开手说：“我跟你这么多年了，女儿都这么大了，没找你要过房子要过地，没给你添过麻烦，你连个名分都不给我吗？” “嗯，冉夏有抵触，这孩子大了，有逆反心理，属于青春期并发症，慢慢来。没办登记，我们过的不是也挺好吗？”冉东拉过蓉蓉的手想把她揽进怀里，过去，蓉蓉很会撒娇的，但今天却甩开了冉东的手，进了卫生间。 蓉蓉对着洗手池上的化妆镜子，看到自己与少女时容颜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她哭了，她肚子里有说不出的心酸委屈，自从姐姐走了之后，她再也没有了倾诉的对象，冉东和孩子让她改变了从前那天真烂漫，活泼开朗的性格，多了一些忍耐和稳重、寡言和孤僻“假老成”。被冉东拒绝后，蓉蓉再也没有上赶着提过结婚的事，但她知道，自己和女儿的小蜗居就是冉东歇脚养心的安乐窝。 又到了每年一度的劳模体检，冉东被检查出了糖尿病，这对于本来就有高血压的患者来说更是雪上加霜。蓉蓉让他多注意饮食习惯，少喝酒少抽烟，冉东嘴上答应，但实际上根本就做不到。虽说川东大酒店移交给了区里，几千万的负责压力没有了，但是，他更忙了，忙于应酬，忙于花天酒地，忙于每月收租。冉东越来越感到集团公司这个国有企业的空壳没有必要再存在下去了，距离上市的条件越来越大，也没有谁能帮助他上市，是时候该注销富豪集团公司这个番号了。于是，他让王副经理去工商办理注销手续。但是，没有成功，原因是需要多部门的联合审计合格后才能进入工商注销程序。冉东心里很清楚，假如对法人审计，一旦查出问题，就不是注销番号那么简单的事了，有可能移送司法机关引入到侦查处理的轨道，那就等于自掘坟墓了。冉东这时想起了孙军师，他要亲自登门拜访，请他为自己支招。 要说孙军师被强迫退居“二线”在家也没有闲着，整天反复推演近几年走过的路程和遇到的事，他百思不解，为什么一生诸葛智商，最后却被鱼贩子、小裁缝给打败了，最终的结论是，自己还不够心狠，起码没有他冉东手辣。 这天，冉东敲响了孙家的门，军师做梦也想不到冉东会来，他开门第一件事不是打招呼，而是愣了足足半分钟，脑子里在极速运转，一百个理由也解不开这个答案。要不是冉东的一句话：“怎么堵着门不让人进呢？屋里藏娇呢？”他还在愣神。“呃，冉大董事长啊，是那阵风把你给吹来的？”孙军师把冉东让进屋里。 冉东看到书桌上摆着一张还没有写完的隶书，说：“我的大军师，可真有闲情逸致啊。” “别人托别人，非让我写“天道酬勤”四个字，盛情难却，随便乱划拉，应付一下。”他开玩笑地问：“今天大驾光临寒舍，是想让我重新出山吧？呵呵。” “军师永远是军师，不会让我三顾茅庐吧？”冉东把来意说完，孙军师的脸色都变了，他不能接受冉东这顶帽子，这可是替死鬼的行当呀。他摆摆手说：“你承诺早晚让我回来做事的好意我领了，但是让我接替你的集团法人代表身份的位置，打死我也不干，我们家祖坟从来都没有冒过青烟。” 冉东想到过他会拒绝，但没有想到他对此表现得如此反感。好在还有第二步棋，“行，你不干自有你的道理，”冉东说：“那你好歹帮我物色一个对象。”他见军师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又进一步解释：“要不是我这身体出现了问题，我不会交权的。” 孙军师心说：你快算了吧，法人代表算是个什么权位，除了责任，“屁毛”没有，你怎么不把产业一起交出来呢？当人都是傻子啊？不过，还不能事事都拒绝，不能得罪他，还得给他支招才算有个交代。“目前集团所属企业基本都改制成了私企性质，从老国营企业转制过来的中高层干部均不适宜充当法人代表的角色，如果你执意变更法人代表，还是考虑一下非国企转过来的高管更为妥当。” 孙军师虽然没有点名，但是，冉东也听出来了他的意思，万铁柱是最好的人选。他既有农民企业家的头衔，更有海外关系这层保护网罩着，看来非他莫属了。冉东对军师点头微笑着说，明天就请你出马帮我一起搞定。 万铁柱哪是这两人的对手，何况他还欠冉东的一个大人情呢。在“辣妈”大肥牛火锅店里，他就荣升了富豪集团的法人代表。 冉东为了给外界一个彻底撤出集团的假象，他悄悄让劳动局的张局长给他办了病退。这个消息还是被区里知道了，虽然在年初的区政协换届选举时，冉东的副主席身份被罢免了，可还保留着“劳模”的光环。有关领导去他家表示关切，嘱咐他安心养病，希望早日康复。至此，冉东在仕途上隐身了，在社会上销声匿迹了，在商界中少了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工会则多了一个每逢年节慰问退休劳模的名额。 冉东把几年前政府奖励给劳模的一套“独单”房子卖了，加上检察院给“白眼儿”家属的那七十万补偿金买了一个“底商”，以蓉蓉的名义和安化一个做黑茶生意的老板开了一个“如意”黑茶养生馆。 开业时，老板为了招揽生意，还不惜重金请著名书画家雨田先生写了一首散文诗，装裱卷轴亲自送了过来，悬挂在前厅，十分醒目：《心中的茶园――安化黑茶奏鸣曲》 又一次来到神色的茶园，似千年之恋，山坳郁郁葱葱一片，犹如进入幽境梦幻……悠游熟悉的茶园，却有陌生的震撼，神笔马良不过如此，从不曾见昙花一现，枝头嫩芽被风儿轻轻吹移，飘过淡香之后的百感交集，尝试过仙茶的味道顿时对凡间产生怀疑？一曲传统民族文化奏章，雅俗共赏尊贵礼仪，尽显高端科技，强我中华世界“非遗”。含有多少营养成分，那是专家的命题，只知道它能让我气冲霄汉，心旷神怡！ 重走神秘的茶园，油然升起的灵感，不再有第一次的疑虑，没有了第一次的心颤。因为，我与它交上了朋友，因为，它呵护我四季连绵，它不惜忍受烈焰煎熬，也要把我带到益寿延年！我爱它不是因为美丽的名字叫黑茶，我恋它不是因为妩媚动人香气缭绕，它能帮我驱除百魔病患和忧伤，它能给我带来幸福的美好时光！我嫉妒过它，只因它被众人宠爱，我渴望情真，只因它是大众知音。 茶园，我心中的女神，茶园，我梦中的情人，愿你永驻安好，给世人健康施恩！ …… 同年，在中央扫黑除恶专项治理活动中，有过人命案的“尿壶”被捕了，为了保命，他如实交代了自己黑社会组织性质的放贷公司，用高利贷和威逼利诱手段谋取高额利润，交代了通过原主管建委的句副区长，成立了所谓的拆迁公司，包揽拆迁工程，以低于政府规定的拆迁补偿标准的百分之五十，用非法暴力手段驱赶拆迁户，为自己获取巨额资金等罪行。同时，他还透露出与林一池的几个违法合作项目。 有关部门在调查核实过程中，发现林一池与冉东的关系，引起了高度重视。通过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排查发现，冉东个人名下的不动资产达到两亿之多，以他人名义注册的企业，实际控股的公司市值也有上亿元。这些资产均是由国企专为国有民营后，又以企业深化改革名义转型为个体或私企，以权谋私使国有资产流失，中饱私囊成了资本蛀虫。 案情重大，何况冉东曾经是区政协副主席，现在又病退在家，不再是富豪集团的法人代表，其名下资产似乎又都是有红头文件批复，看上去合情合理，合法合规。 经过缜密侦查研究，监察部门将十五万字的调查报告上报到市纪委。有关领导很快做出了重要批示，排除一切障碍，无论牵扯到谁，一律追根溯源，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这天，是冉东的五十二岁生日，在地主婆海鲜食府的宴会大厅里，由富豪集团法人代表万铁柱主持祝寿宴会，孙军师来了；王副经理强拉硬拽带着不情愿的薛姐来了；“辣妈”大肥牛火锅店的杨老板来了；五金公司经理胡军来了；蓉蓉领着女儿坐在一个角落里，跟身边的几个好姐妹在说说笑笑，唯独不见冉东的儿子冉夏。 头天晚上在家，冉东跟儿子冉夏说明天来祝寿的人很多，对长辈要有礼貌。没曾想冉夏却说：“她去，我就不去，我至死也不承认这个小妈！” “你不认她可以，那不是还有个妹妹了吗？”冉东像是在求儿子。 　　“哪来的妹妹？是想和我争遗产来的吧？”话音未落“啪”就挨了一记耳光，冉东的手重了点，冉夏应声倒地，半天不起。 冉东愤愤地说：“都是成年人了，不想上大学也罢，整天痴迷网络游戏，你就是个废物。除了知道遗产这两个字，就不知道还有个遗嘱这两个字吗？”说完，也不管正在地上抽泣的儿子，摔门而去…… 祝寿宴会上，来宾们轮番给寿星佬敬酒，正当大家放纵时，大厅的门开了，进来四个身穿制服的人，他们庄严地走到冉东面前，其中一个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文件纸递给冉东，冉东接过来看了一眼，又看了一遍，很冷静地站起身来，对震惊四座的所有人说：“政府有个急事需要我去一趟，你们继续，我再次感谢大家赏我面子来给我过生日。”说完，对来人说：“咱们走吧。”于是，冉东夹在四人中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大厅。 顿时，大厅死一般沉寂，之后，又一片哗然，蓉蓉此刻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女儿大喊着“爸爸”挣脱了她的手，跟着跑出了大厅，此时，冉东已走下了食府的高台阶，坐上了一辆白色吉普车走了…… 半年后，冉东以多种罪名被移送检察院，据说，原黄市长、现任的刘区长、现任劳动局的张局长、现任某报社的么总编、现任法院的继副院长，现任公安分局的高副局长、派出所王所长、已退休在海南养老的原市人大副主任兼政法委书记胡争、已退休的原区委迟书记、已退休的原检察院冯院长、已退休的原句副区长、还有冉东的军师孙经理等等相继被有关部门约谈……。 在国外的芦杰也被红色通缉……至于以后什么结果，没有下回分解，看官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一年后，有人见到了蓉蓉，她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失去比拥有更踏实。 这正是：天网恢恢难逃运，疏而不漏锁魔群，罪恶迟早遭报应，看你猖狂到几旬。 （完）

长篇小说《台阶》 喜马拉雅有声书播讲

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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