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在岁月的时光里

李东川

这两年，姥姥的“菜园子”成了我们一家人最喜欢的去处，从玩泥开始，孙子、孙女在那里学会了刨地，浇水、锄草......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更成了我们一家逢年过节野炊的开心地儿。 “端午”一大早，孙子的姥爷就在“家加佳”群里发出通知:“家加佳所有人，今天六时，晚歺吃烧烤，什么也不用带，只来人即可，来与不来，回复一下，好做准备”。 不到一分钟，我立刻回复:“没问题”。 儿子更实在:“今中午不吃饭了，晚上去吃好的”。 立刻就想起了那年我第一次参与，在孙儿姥姥家的“菜园子”里吃的那次烧烤。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还真是想不清楚了，感觉上已有好几年了吧？ 多亏还留下了记录——《姥姥家的菜园子》。 赶紧搜索，一查才知道是2021年5月2日的事。 感觉咋这么遥远了！ 关于“时空概念”，我是颇为感慨的。 我不止在一篇文章中提到过——人的感觉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有时才经历过一、两年的事情，却觉得那么遥远，甚至会产生恍如隔世的感觉；而那些一、二十年、甚至三、五十年的过往，却犹在眨眼之间，宛若就在昨日。 可见所谓的“主观”、“客观”真是没有什么必然界限的。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倒是更感觉到我们生活在“主观”中的岁月要更真实些。 白驹过隙催人老,几多明月又清风。犹记少年诉壮志,转眼大梦一场空。 还记得去年在“姥姥的菜园子”，烧烤时“滋滋滋”的动静，通过声音转化成强烈的食欲，刺激着胃的蠕动，在烟熏火燎中我们尽情享受着烧烤带来的精神愉悦和快感。 转眼又一年了，同那年一样:孙子依然很忙活，孙女依然很忙活；儿子和儿媳依然是真忙活——他俩不断翻动着羊肉串、五花肉串、还有土豆片、豆腐片...... 我和他姥爷负责喝酒。 很久没见过这种小酒杯了，一杯不到三钱，大约有二钱吧，喝着喝着竟然喝出了一种岁月感—— 记得40多年前，人们都是用这种小杯喝酒，大家都称之为“三钱盅”。 记得半个世纪前回山东，住在博山西冶街后漆沟大姑家，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大姑父端着三钱盅慢慢抿的情形，这“抿”在大姑父那里可真是名符其实的，那一小盅酒大约得三四口才抿下肚。 在印象中，大姑父成天都骂骂咧咧的:这TM的啥世道，拿着钱也买不着东西吃...... 大姑父喜欢吃肉，那时一人一个月供应半斤肉，他们家连大姑，表弟一家三口人，才一斤半肉，够吃个球！ 没办法，只能买点豆腐烙烙，权当代替了肉，解解馋。 大姑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平时话不多，一旦出口却是很有份量的。 面对整天牢骚满腹抱怨今不如昔的大姑父，大姑轻易不作声，但只要“哼唧”一下，大姑父便立即乖乖的没了动静。 我父亲兄弟姐妹5人，按年龄依次为大爷、大姑、我父亲、二姑、三叔。 他们兄妹有个共同特点——都很长寿，大爷活到89，大姑90.我父亲100，二姑81。现在他们兄妹5人就剩下了三叔，今年也已91岁了。 他们兄妹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直到最后头发也是黑的。 他们兄妹五人唯一不同之处，是大姑的头发是卷的，加上那副形象，就是一个地道的外国人样，我妹妹回山东来住了一段时间，一直称大姑为“苏联老太太”，我觉得这称谓真是形象得很。 1990年代，人们突然就摈弃了三钱小盅，换成了三两三的大杯。一下便失去了那种只有“抿”才能抿出来的“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的悠长滋味儿。 喝酒成了一种狂饮，全没了“抿”酒的那份从容、悠闲。 当与他姥爷用三钱盅碰杯时，恍惚间，我觉得那个岁月又回来了。 孙子用盛满三钱盅的可乐与我和他姥爷碰杯；孙女用盛满三钱盅的奶茶与我和她姥爷碰杯；我们一大家人都用三钱盅共同碰杯，在杯盏觥筹中，岁月便有了种轻松快意。 几分醉意中，我看到了西北方向升起的那钩纤细的月牙，于是便想起了去年这时还健在的老爸，想起了我的母亲，我的妻子，我的弟弟...... 便想起“人间谈笑虽依旧,却是无从话苦衷”那份无奈。 一切都还在，只是人却不如往昔了。 尽管如此，当我们面对儿孙那欢快的笑脸时，我突然想起了伯特兰·罗素的那句话:“我发现人是值得活着的。如果有谁再给我一次生活的机会，我将欣然接受这难得的赐予”。 在经历了过三生三世的悠长岁月落寞后，那生那世曾经的父子、母女，兄弟姐妹和亲家还有朋友终于又相逢在今生今世的美好时光里。 于是便有无限感慨溢出—— 只为那十里桃花，也要陪你到天涯...... 2022年6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