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奇事（01）：破案记（一）

事后诸葛亮

俏关公(20090115)

1995年3月，我随父亲回老家醮地。刚刚醮完地，突然有人上来村里告诉我们，说一位亲戚A头晚突然疯了。我和父亲大吃一惊，便决定去亲戚A家看望她。

清化是个正宗的山区，就算逛一百个圈依然满眼是山。亲戚A的村庄就在山脚下，大概居住着二三十户人家。我们下午到达，一进村庄，马上有人将我们迎到A家隔壁人家，村里人得知我们来了，很快就涌进十多个人，也包括A的丈夫，七嘴八舌将有关情况予以告知。原来，昨天下午A突然说见到鬼，大家没有理会，以为说笑，晚上她又突然说有鬼，然后就疯了，披头散发，又哭又闹，到处奔走了一阵，目前有所好转，在屋子里睡着。

父亲较为激动，当场和大家讨论如何处理这件事。有人说：已经请了大仙来镇邪，晚上到。如果没有效果，再送去医院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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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论纷纷之中，我却发现一些端倪，经细心琢磨和认真推理，我作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A应该是装疯！

她装疯有什么目的呢？她如何装疯呢？如果是真的装疯，我们该怎么办呢？这些问题在我脑海里不断盘旋，我一边听着大家的话，一边在暗自思索。当我终于将这些问题一一厘清之后，碍于父亲及A丈夫的情面，我不便明说。只好瞅准屋子内看起来最有身份、最有话事权的那位老者B约到外面（事后得知，那人是位党员，曾当过村干部），然后我将自己的想法告知B，他颇为惊讶，我便将自己的分析一一摊开。

首先，一个人发疯总有点先兆的。但A过于突然了，而且有点虚张声势的感觉，唯恐天下人不知一样，多次声称自己遇到鬼之类的，果然当晚就疯了。我认为当中有点蹊跷。

其次，则是最关键的原因，也是我敢大胆认为A是装疯的主要因素。据我所知，A向来心高气傲，向往荣华富贵（当然这是人之常情），可惜生就小姐身、丫环命，一直以来跟随丈夫过的都是极苦的日子，她曾经多次出来县城想打工，甚至不想回老家。我认为生活的重担压得她想抛弃责任、伺机逃避，盼望离开这个家。

再次，在大家的议论中，我得知A头几天曾经跟丈夫吵过架，说家里太穷了，没钱过日子，想出去打工，但丈夫说家里负担很重，三个小孩还小，自己一个人如何应付得过来，不允许她出去打工。我认为这应该是A装疯的导火线，本身就想离开这个穷家庭，既然不能明着走，就要想个办法来暗自走（呵呵，虽然装疯这个办法有点愚蠢）。

总的来说，我认为：第一，A是装疯；第二，装疯的原因是由于这个家太穷了，生活太苦了；第三，装疯的目的是离开这个家，独自打拼；第四，装疯的方式是故弄玄虚、假作遇鬼撞邪了（这个办法可进可退，好了则说邪气退了而已，不会影响以后的生活，不像精神病人即使医好了大家都还是害怕）。

我说，其实如果A真是装疯更好，起码不会出现精神病患者误人一世的手尾。B点头称是。接着我又告诉他，如果A是装疯，我们要做到三件事，一是不要揭穿，没必要捅破那层纸嘛，二是在大仙晚上来镇邪之前，巧妙通过一种方式，委婉地告知A，大家会想方设法帮助她，努力化解她的后顾之忧，三是其后通过大仙晚上来镇邪这件事，顺理成章的等待A“退了邪气”，“病情”自然“好转”。这既是A找到合适台阶下台的唯一途径，也是我们试探A是否真疯的最佳途径。

如果A真是发疯。那么就要将她送去医院诊治，这个才是最科学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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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我一番详细分析，B完全相信了我的判断。于是，他返回屋子里，叫出A的丈夫及另外几个人来。A丈夫也是一个极为老实的人，我说，既然吵架时A曾经说过丈夫搞过赌博，那我们就从这里入手。

于是，我们来到A家里，大家随意聊天，谈家常之类的。吃晚饭时，我喝了几杯酒后，假意说自己喝了酒、不懂礼貌（那时我才22岁，A丈夫近40岁），大声批评A丈夫跟A吵架的事来，说他不该去赌博。话一说开，旁边的人纷纷参与批评的阵营，这个说他这么多年不用心打理家庭，不争气，搞得家庭还是一穷二白，那个说他不能跟老婆如此吵闹，于事无益。A的屋子就在客厅隔壁，相信她肯定听到了这些说话。

接着A丈夫送饭给A，我争着去送。进屋后，我看了看A，在床上卧着，依然披头散发，我说：吃饭啦。A望望我说：你来了啊。我心下一喜（虽然疯子也认得人，但她这句话还是坚定了我的猜测），便说：是啊。我们来看看你。你不要想这么多，鬼是没什么的。等大仙来了之后，邪气就会退掉，不要担心。家里的事也不要想这么多，休息好来。

我当时考虑，她最大的心病是这个家太穷了，生活负担太重了，如果能够做一些切切实实帮助她的事情给她，她应该会迷途知返的。于是我又自作主张（因为事先未跟我父亲商量）地说：我们知道这些年，你也辛苦了，我们会想方设法帮助你的。干脆这样，我负责安排C到县城读书，学费你们出，至于生活费等就由我们出，一来可以缓解你们经济跟生活上的压力，二来也有助于C在城市里真正学到知识，也长见识，更利于她以后的发展。

A低下头，没说什么。我便出去了。

在客厅里，我跟大家说了经过，A丈夫一听，连连摆手：要你们操心C的学业，还要负担C的生活费，这怎么好意思？其他人则在齐声赞扬：你确实不错呀，考虑得这么周到。这样一弄，很好啊。

我说没事的，多个小孩吃饭而已，我家还是能够应付过来的。

晚上，那位大仙来了，穿着那种黄黄绿绿的衣服，点着火把在院子里又唱又跳，搞了起码一个钟头，场景可有点诡异，结束后不仅付了钱给他，还请了个宵夜。反正他到了半夜才走。

第二天早晨，我倒有点紧张，毕竟这是涉及到我推理是否正确的关键时刻。呵呵，不过，结果大家肯定猜得到的了，如果我错了的话，还会弄上自己的空间曝丑吗？

果然，A一大早起来。照常打米煮饭，提着桶出去洗衣服时，村里人吃了一惊，不好明问，便说：哎呀，这么早就去洗衣服啊。A说：是呀，头两天惹上邪气，整个人都浑浑沉沉的，现在没事了。当然，那几个惊讶的村里人赶快来找到我（我在A丈夫的二叔家里睡），说A没事啦。

由于这件事，我在那个村庄获得极高的声誉。村里人对我佩服得很，评价空前的吓人，自己听了都觉得受之有愧。当然，内心受用得很，舒服极了。十多年后，我再次进到这个村庄时，当有人介绍到我就是当年的那名小伙子时，呼啦啦的就涌来五六个人，齐声称赞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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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A跟村里人是不是当这件事不存在一般，或许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谈过它。但多年后，我倒是跟A半认真半玩笑地说，说她当时是装疯吧，A好笑，说是呀，当时就是做得太苦了，就想离开那里，出到外面去打工，省心省事。头脑一发热，就出了个装疯的下策。后来，看到我们如此诚心诚意帮助这个家，心又软了回来。

至于C，我当年曾经跟我家附近的小学老师打招呼，说安排一名农村学生转学就读，那位老师答应了。到了新学期前，我打个电话告诉A，叫C及时来报名。岂料C迟迟没有出来报名，等我又打过电话去问，A说C在家里最大，希望再帮帮家里一两年，我气坏了，说这是误了小孩呀。她说，那就下学期来吧。第二个学期开学前，刚刚过了年，我记得好象是3月初开学，可惜C又在开学十多天后才出来（那时我不在县城工作，没有及时掌握到他们的情况），当然没有报到名，事后在我的追问下，A丈夫才支支吾吾地说，当时是打算等到C帮忙插完秧后才出来，想不到会报不到名。我哭笑不得，说县城小学不像乡村小学，是很规范的。下半年的那个学期，C倒是很早出来了。我带去学校一问，晕，从那个学期开始，转学一律要通过教育局审批了，这个我可搞不定，于是， C只好返回家乡读书了。C也哭过，可惜命运如此，无奈啊。

以上都是真人真事，信不信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