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护，随笔

辛夷明月歌

图/辛夷文/辛夷今日出镜/吊兰内容/花开花又谢，叶落叶重生，继续用我的诗词对联和花言草语记录生活。日子，按照花历来过故事，随光阴去斟酌 婆婆去年住院，我断断续续写过一篇两千多字的草稿……她出院后，那些文字没来得及整理，便意料之中的被搁置在草稿箱里，忙起来其它事慢慢也就把它忘了，等再过久些，回头去看，越看越不顺眼，最后终于被我嫌弃地永久删除了。 啰嗦这么多，就是怕，这次重蹈覆辙。可也没办法，还是想要写，在病房陪护的漫漫长夜，我找不到更好的熬夜方式。 其实，婆婆每次住院，我都会有很多具体的感悟想要诉诸笔端，以朴实的文字记录和缓冲那些忙碌的生活。但愿，今晚平安无事，我趁热打铁，将其完成。现在是夜里十点多点，相对于白天来说，周遭已经“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同病房三个病人），隔壁房间的咳嗽声说话声心电监护声，偶尔的洗漱声冲厕声，以及旁边重症监护室外不规则的脚步声。 摘下戴了好久的口罩，揉一揉勒得难受的双耳，伸一伸还有点疼的手臂，活动一下僵硬的手指，然后，轻轻的抿几口水（以前总是不敢喝水，因为想尽量少去多个病人共用的厕所，常常一天下来就上火难受。后来就不敢太缺水，调整心态尽量克服。）灰暗的灯光下，我捧着手机，裹着被子，盖住不能着凉的两个肩膀，躺在简易的折叠躺椅上。婆婆在旁边的病床上，一如既往地哼哼着，梦话连篇。常常，她会突然翻身坐起来说，这大半天的，人咋都不起床？我告诉她是刚刚半夜，她迷瞪着、呼通一声躺下继续睡觉……两点多的时候，她要起夜，说不想在床上想去卫生间，我去外面找轮椅，发现病房科室的轮椅还被链条锁锁起来了！幸亏走廊有个病人的轮椅空置，我赶忙询问、借来后推她去，我猜她应该是想解大手嫌床上用不上劲儿……在厕所蹲了十几分钟，却没成功，只好回来准备吃麻仁润肠丸。鉴于她经常因为不想麻烦人、自己偷偷拄着拐杖去厕所的缘故，三点后，吓得我再不敢睡觉，实在支不住了打个盹儿，也就几分钟～她随便叫一声我就能醒，哪怕她是梦话！ 说起说梦话方面，我已经是佼佼者，可到了婆婆跟前，那真叫小巫见大巫。她正睡着睡着会大喝一声，“你来俺家弄啥，快走！”或者嘤嘤嘤的哭泣，边哭边和梦里的人对话……那年，心脏放支架，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后的第一夜，应该是麻药的副作用吧？谵妄和呓语更甚，整整一个晚上，她都在哭闹，大声呵斥着说怎么让别人（旁边的病人）躺在她的家里？怎么让人（护士）随便抱走了家里的被子？你们（我）怎么那么好说话？！看着人家乱拿乱用也不管管，房子被子都被外人用了，这以后还怎么过呀！ 我一遍又一遍的解释，这只是医院不是家，咱们的东西一个没少，她也不信，说我骗她——后来急中生智，我悄悄地打开摄像头，竟然录了半个多小时的视频对话，要不然，谁信啊！别说其他人，后来她自己也不信。 这几十年，她从高血压冠心病，到心绞痛心梗，再到心衰，我们带着她从县里到市里，再到省城，最后再到市里，县里……她每一次犯病，大家都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她卧床不起的日子里，大小便都需要人伺候，说实在的，这对于我来说，真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以前，我在病房里根本吃不进饭，我需要跑到外面吃，后来条件不允许，婆婆离不开人，我只好硬着头皮在病房吃；开始尽量减少次数，一天我只吃一顿饭，现在已经习惯，无论是少油无味的病号餐，还是多油多料的外卖，我都能正常进餐……开始，摸导尿管尿袋之类的我都嫌膈应，去倒便盆需要戴两三层口罩，还是止不住想干呕；她动作不便时给她洗脸洗脚、脚经常抽筋时给她按摩脚趾头。她不知道，我需要克服多少困难和不适——我是一个极不愿意接触别人身体的人，哪怕是伺候亲生母亲的时候，我都需要不断地深呼吸，给自己增加勇气，那些老年人常见的灰指甲，我更不敢多看…… 等每一次回到家，我都要用香皂把自己浑身上下洗几遍，用消毒液擦拭手机清洗衣物，甚至连同指甲都要剪得秃秃的才罢。 除了这些生理上的反应，还有更多精神层面上的难过不安。母亲离世的前几个小时，我给母亲洗脚，她低垂着脸，看我端来浸泡着艾草的热水盆，含混不清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表达，“这不对，你弄这不对啊，就不是这式儿洗哩！”我想，这哪里不对啊？艾草的量？放艾草的顺序？还是水的温度？盆也还是那个盆呀，所以猜了又猜，猜了又猜，才终于明白，原来是她因为节约用水和艾草，平时都是让父亲和她一起洗，父亲给她洗脚擦脚……我说中了她的心思，母亲终于歪嘴笑着点点头，然后看父亲在她对面坐下，把两只脚泡在她的脚边，再不言语。 而那一夜，给母亲端好洗脚水的那一夜，我隐约中有了预感，已经请好了假、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再去的那一夜，我回到自己家几个小时后，就接到了二哥电话，母亲走了……（每念至此，都是泪崩。） 所以，我最怕，相似的场景，每次，我都需要逼退眼中蓄积或者奔涌而出的泪，忘却我心底永远也不可能忘掉的痛，先做好当下的事，留那些伤口，独自慢慢舔舐。 母亲在时，我从来没有完整的陪她过夜。她先后两次短暂的住院，我们几个轮流照顾，我那时正逢孩子高考，她在宿舍休息不好，每天夜自习后都需要回家睡觉，再补补蔬菜和肉类营养。为了照顾好孩子的生活，我哪怕再晚都要回到家……恰好二哥休公休假（后来一次二哥又恰好刚刚退休），每一次该我值夜班的时候，都是二哥替我；而母亲卧床近三年的时间，没去住院的那些平常日子里，都是我父亲在照顾。所以，我照顾母亲大小便的次数寥寥无几。而我的老父亲，最后几个月，都是衣不解带地守着我瘫痪的母亲。任劳任怨，任劳任怨。 我常常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会尽自己的一份力，好好伺候婆婆，让母亲没有享受上的，在婆婆这里补上。这也正是，当初结婚时，母亲谆谆教诲我的。 有时候，默默地看着婆婆的脸，那些皱纹那些并不多的老年斑，以及她因为头疼无助无奈的呻吟和紧皱着的眉头……我常常会想，我们以后的老年，会是什么样子？会有几分坚强几分神伤？会不会有婆婆的长寿？有公公84岁骤然离世的“福气”？孩子会有多少时间陪在我们的身边？那时候会不会有安乐死？我真的想提前签一份清清楚楚的声明和协议书，因为被母亲宠大的我，内心是个很娇气的人。 婆婆这次住院，身体各方面机能又都有所下降，这些年，看着她一点一点变老，变糊涂，明知道是人生的必然规律，心里依然很不舒服。会尽可能周到的对她，尽可能不给自己留遗憾。因为疫情，我家那位经常封闭上班，我曾经夜里十一点，放下电话就飞奔下楼独自开车回老家；因为雪天封闭高速，我曾经胆战心惊行驶在县级公路几处大桥的薄冰；因为依赖导航，我曾经大晚上误入河滩坑洼小道；因为忙碌，我曾经带着老爹一起来看婆婆；因为疲劳或者脆弱，我曾经几次在车上独自唱过哭过，或者打着电话，让好友陪我聊啊聊啊整聊一路赶走瞌睡或者寂寞……每一次伺候婆婆，对于我，都是一场越来越强大的修行。2022.6.3. 端午 【附】又翻到一篇草稿，只有寥寥数行。就偷个懒，应个景儿，也放在这里吧。2021-10-2出租屋楼下，拐角遇见一株吊兰。已经走过去，又折回来，认真和她打过招呼，才能心安理得的离开。白兰一样的花瓣，碧玉般的花心，蜡质的娇蕊，被花梗托起像是舞动的芭蕾！轻盈，秀逸，自由，自在。～～～～～～～～～那天去看病人，在病房楼外的休息区，被一张笑脸吸引。小姑娘主动对我一笑，我开心回应一下，结果她变得腼腆起来。躲在树后，忽左忽右的露出来小半个脸蛋儿，我也从左到右的配合她，几个回合下来，我们像老朋友一样，捉起了迷藏。她咯咯地笑起来，清脆，悦耳。我也舒展了眉心，十分欣慰，自己的脸应该是充满和祥，让小孩感觉可亲，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