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十一)条件等换的婚姻

何先学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第一排刷白的房子第一层右手那间屋,即是我开蒙读书的教室)</span></p> <p class="ql-block">&nbsp;&nbsp; 父亲在矿劳资科办理毕若干手续,又去总务科领取了粮油供应簿和一把住房钥匙,至此,他成为了一名正式工。走出矿部,父亲仰望阳光刺眼的天空,从天上流云看到了自己这么多年来背井离乡的影子,不禁嘴唇颤抖,牙关紧咬,憋回去了即将夺眶而出的五味杂陈的泪水。</p><p class="ql-block"> 矿工住宅为统一格局,一砖到顶,六户一排,每户三间,门和大间的窗面南,小间的窗向北。父亲的房子位于一排住宅的最东头,进门一间南北宽不过一米五,东西长最多三米,父亲把它当做厨房兼通向大小两间房的过道。小间,六平米左右,推窗可见褐色戈壁和父亲上班的煤井,远望去,便是山巅积雪终年不化的加依尔山,父亲将菜窖的出入口安排在窗下,菜窖则挖在屋后。父亲把这间房用作卧室,也兼餐厅和客厅。大间的窗向南开,目光越过前面的土路和土路南边的矿工食堂、猪圈,即见一条小河和河边由监狱改成的酱醋酒的作坊;再远望去,是乌尔嘎萨尔山。</p> <p class="ql-block">&nbsp;&nbsp; 父亲请来几个工友帮忙收拾房子,去矿区东村的麦地里耙了几麻袋碎麦草,和了麦草泥,把房顶和外墙重新抹了一遍;从南山挖来白土和红土,白土刷墙,红土刷墙裙;从废旧井口拆来几板车红砖,人字形铺了地;向采煤队队长讨来旧报纸糊了顶棚,又用金黄色彩纸裁条,把顶棚四周的边做了装饰。厨房西头南北向安放一个面案,面案南端放一口大缸用来储存面粉;厨房用具统一搁置在面案下,一块白纱布上端钉在面案沿上,下端自然垂下起到遮盖作用;紧挨大面案东西向,架了个小案,用来切菜、放置油盐酱醋,案子下面是简易的两层柜子,用来放碗盘等物,也在案沿钉了块白纱布用来遮挡;案的东端立着一口大缸,它的功能是储水!父亲把厨房和大卧之间两尺厚的墙掏穿成拱形墙洞,将炉子砌进洞里,炉灶口在厨房这面;炉子凸出在大卧的部分,上层是一个烘暖手套、袜子等物的平台,下方是一个铁皮打制的烤箱;冬天,炉子的烟火经烤箱装置通向火墙,再经从砌在墙里的烟道排出。如此,做饭、烧水的同时,也烧暖了整个卧室;到了夏,将一块铁板闸断炉子通向火墙的通道,热气和烟气从设置在炉子上方的烟道直接排出。父亲的床架是用废弃巷道的厢柱打成的,铺上褥子和床单,又扯一块素碎花布做床帷沿床靠墙的半周钉上,一张舒适的床便成了!父亲的二胡挂在床头墙上,不常穿的衣服裤子也一排挂着。</p><p class="ql-block">&nbsp; &nbsp;父亲才安顿好自己新生活,便有好事者给父亲介绍了一个女的。这是一个和我父亲同乡的女人,只是父亲出生在山顶,而这个女人出生在山下的东江,两地相距三十多里路。</p> <p class="ql-block">  &nbsp;四月了,该是农民上演一年大戏的时候了!他们根据祖训,从现在起开始耕田、耙田、播种、扯秧、莳秧,而选种是最关键的一步。今天,队长分配我爷爷等几个有经验的老人跟着浙江来的水稻师傅选稻种。</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雨洗春容,翠微含烟 ,村后的峰岚经了这几日的细雨温润,便云雾缭绕,原本巍峨高俊的山,现在生出些朦胧和含蓄。一场大一场小的雨下几天了,到今早天光前才歇住。屋前枝叶茂密的古树和棕树的叶片尖上挂着透明的水滴,要滴不滴的样子,后来还是被清风引着,终于啪嗒啪嗒落在树下的蕉叶上,敲出一份四月的清音!</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四月的雨,四月的雾,我爷爷已看过几十年了,早已麻木。但今天却不同,今天不仅有山有雾有炊烟的山村,在我爷爷眼里突然有了水墨味道,有了他熟悉但久违的唐诗宋词的味道,甚至连眼前这几只围着他们选稻种的鸡也是那么讨人欢喜。</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也不知是谁家的鸡,母鸡黑白羽翎相间,身子丰硕,步态从容,神情矜持;那只大白公鸡则是一幅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作派,它把威武霸气毫不遮隐地彰显在红艳且肥润的鸡冠上,尾部长长的大镰翎的每一下抖动都会给母鸡们落下一地的轻浮。母鸡们轻缓地迈着小步,两眼认真地在地上寻觅,企图找到爷爷他们手头漏下的稻粒,哪怕是一粒瘪谷也行,甚至是一只蚂蚁也好!那只公鸡则昂着鸡冠,有节奏地抖动着它颈子上的梳羽,两只披覆着橙黄色鳞片的脚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会贴近这只母鸡,用它金黄的喙在地上叨一叨啄一啄,又歪着头将喙在地上左一下右一下磨磨,嘴里发出殷勤且不怀好意的咕咕声;一会,它又咕咕叫着跑到另一只母鸡身边,斜着身子,耷拉着一扇翅膀,不三不四地调戏着……这疯癫无耻的公鸡,若是放在以前,我的尽管一直被管制的爷爷,也是绝对会挥起他的长烟杆,凶狠地“哦兮哦兮”着把它们赶走的。但今天,我爷爷不但没有驱赶鸡们,反而稀奇地撮了些瘪谷撒地上给它门抢食。</p> <p class="ql-block">  爷爷的好心情来源于我父亲的来信。</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昨天雨小一点的时候,山下有人送来我父亲的信。爷爷收下信,叫我二叔挑出一捆干柴送给来人——山下人家缺柴烧,尤其是在雨天。之后,爷爷认真读过我父亲的来信,知晓了他的大儿子结束了漂泊生涯,并且准备成家。父亲信中把那个女人的老家住址告诉了我爷爷。爷爷明白我父亲的心思,他准备在莳完田田后下山去女方家看看,并和女方家父母谈谈。</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有着春天一样心情的爷爷,今天面对眼前的稻种,感觉每一粒都是那么饱满,颗颗都能萌发出生机勃勃的希望。爷爷料定今年是个好年景,他的远在新疆的大儿子要成家了,二儿子也已定下今年双抢后完婚。如此,家丁兴旺的盛景指日可待!爷爷对今年将获得好收成也充满信心,自谷雨后,雨水下到正好便停了,把一天空的温暖阳光泄下来铺满山川田野。村里请到了浙江水稻师傅指导种植水稻——其实,山下别的村里,早几年就请到了。师傅更换了改良稻种,指导村民改变了水田耕作方法,眼下正在指导浸种、催芽、播种工作,之后还要用他们带来的栽培新技术教村民进行田间管理……怀着这样美好的憧憬,爷爷在大家边干活边说笑间,不禁取下夹在耳后的浙江水稻师傅递给的纸烟抽起来。</p> <p class="ql-block">&nbsp; 下学期就要去渡头“五七”中学读初中的我,在爷爷奶奶为我父亲即将成家的喜悦中,却有了莫名的惆怅。这种惆怅在村人“仲杨,你要有新妈妈了”的调笑中,一会变成恼怒,一会便成忧伤。但恼怒也好,忧伤也好,都变成了泪水,被我带到育秧温室后面小河边的桃树下躲起来掩面流出。很快,我的泪水和哭声都被小河带走了。</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小河带着了我的泪水,也带我回到六年前的初夏。</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那年,我开蒙了,设在河边的一间公房里的学校没有名字,全村十来个孩子都赤脚坐在这间房里读书,年纪不一样大,一个最大的姐姐比我大十几岁,次年,她就嫁人了。老师只一个,是从全村人里推举出来的,这个叫做刘四清的女人是外地嫁到我村的,我称她嫂子。刘老师针对不同年纪的我们,随时更换手上的书本,上不同内容的课。黄泥抹平又刷黑的一方墙壁作了黑板,刘老师在黑板上一方写着歪歪斜斜的方块字,又在另一方写有简单算式,还在最下方画有圆圈当鸡蛋、画一竖当棍子的图画——这是教年纪最小的我们识数用的。课堂很乱,那些大姐姐们带着她们弟妹来读书,她们根本没听课,大大方方地给弟妹把屎把尿,还将头探出窗,朝村里大着嗓门招唤狗来舔食弟妹们屙出的热屎;课桌上该放书本的地方,坐着或睡着光屁股的弟妹,还放着半碗喂她们的弟妹的冷稀饭;课桌之外的空地放着背篓,预备放学后到田野扯些猪草回家;年纪更大也比我高很多的几个姐姐,甚至还从家挑来了马桶,桶里还有半桶深棕色的尿,用来兑水浇菜的,马桶就放在教室外面墙根处,两端用棕绳栓着铁钩的扁担靠墙立着。校门前是水田,左手是牛栏右手是猪栏,所以教室里的空气充斥着田野的土腥和牲畜栏的骚臭。一天,老师按大队的安排,要带我们去泸渡江渡口参观一艘公社自造的大渡船——钢索牵引木质双车轮渡船。</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天未亮透,刘老师带我们七八个人出发了,其他人因家里大人怕花钱,不准去,但他们说出的理由却是大人出工,他们要在家带弟妹。下山走十几里,我们到了渡口。我挤在人群里啥也没看见,但清楚地看见了一叶小舟从对岸划来靠岸。船上两人抬着一层一层摞起的笼屉,他俩出船时,其中一人被绊倒,最顶上的一层笼屉倾覆,我看到一些长方形、白胖的东西从笼屉里滚落在沙滩上,我不知这是什么,但心想它一定是可以吃的东西。很快,我就从他人嘴里知道了那是馒头。听说是馒头,我一口接一口吞着口水挤上前去。但这时有一只手抓住我胳膊往外拖,去看了,是刘老师。</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这就是我小学时参观的大船)</span></p> <p class="ql-block">&nbsp; 刘老师把我拖进泸溪中学一间教室里,教室里挤满了正在吃馒头的前来参观大船的孩子。刘老师把我拖到一个妇女跟前,对我说:快喊妈啦,这是你妈妈!那女人戴着一顶草帽,眉眼我却没看得清。她蹲下,伸出双手作势要揽我入怀。但我把她推开转身走开,我那时以为每个孩子都有一个爱他的女人,孩子对她的称呼可以是妈妈,也可以是奶奶,比如我,我和叔叔们都有一个爱着我们的女人,只不过是叔叔他们称她为妈妈,而我年纪小,就称她为奶奶。眼下,老师把我推给一个陌生女人,并让我叫她妈妈,这不能不让我惊慌。我忙后退,惊恐道:我没有妈妈我没有妈妈!之后,我看到那个叫做妈妈的人起身,转身,走了,只把她抽动的背影留在我心里,并一直留到今天!</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 那是一个二十八岁的母亲受伤的背影,那是比我大二十二岁的母亲的抽泣的背影!</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 现在,父亲要成家了,和他结婚的女人我肯定不认识。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怎么可以成我的妈妈呢?</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我带着这些不解,悄悄推开育秧温室的门闪入。温室里充溢着麦芽糖的甜香味,一粒粒稻子现在是白嫩卷曲的芽。我俯下身,把我的少年烦恼轻声地对它们前言不搭后语地诉说着,我央求它们慢些长成绿色秧苗,因为我爷爷莳完田就要去那个女人家谈论我父亲的婚事。</p> <p class="ql-block">&nbsp; 梅雨季到了,眼前的一切又有了变化。桃叶间见了毛绒绒的小青果,从清明前就开了的杜鹃花,到现在还开,田头或溪边上的野蔷薇更是开得喧闹。但稻田里灿烂的紫云花没了,它们被犁进了田里。水田似镜,插秧的季节已经来到,村人在这个季节每天清晨就出工,他们穿蓑衣戴箬帽,裤脚高卷,按照分工各忙各的。有的去了秧房,把小苗带土的稻秧一块一块小心放进畚箕,挑到田里;有的,腰后裤带上栓一把撕成均匀细条用来绑秧把的棕叶,挑着箩筐去了水育秧的田里扯秧。秧挑到水田,送秧人照着每丘田的大小所需,估计着数量将秧把抛进田里。之后,所有人下田,他们顾不上体会裸腿和赤脚感觉到的田水的清凉和田泥的细软,瞬时进入与季节抢时间的状态。但见众人在水田里排开,脚呈马步,弯腰扑伏,左手拿秧,右手插秧,边插边倒退移步,身手舒展,娴熟自如,手脚协调,把农民对岁月对年华的理解插入田里,把农民最淳朴的对风调雨顺的祈求、对丰收的希冀插进田里。</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插完秧,我爷爷穿戴齐整——他将细布对襟褂的每粒蜻蜓头布纽,都认真系好——下山去东江拜访准亲家。</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但爷爷在路上的时候,我父亲那边的事发生了变化。</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美丽东江)</span></p> <p class="ql-block">&nbsp; 父亲和那个女的没能继续下去,因为那个女人的条件是我父亲不能把我带到新疆和他们一起生活,因为我父亲一定要带我走出山村——这是我父亲背井离乡闯荡的重要目标!</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父亲的婚姻要求是对方必须接受我 ,其它一概忽略!&nbsp; &nbsp;</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煤矿不缺待嫁的二婚女,她们大都是因为男人在这个一切都不甚正规的煤矿亡故而成为遗孀的,这类女人拖儿带女,很少离开煤矿,她们一是指望矿上给予照顾性安排工作,二是指望某日嫁给一个正式职工的老光棍。还有一类待嫁的二婚女,即是一般意义上的离异女人。父亲眼下正在与其谈判的女人便是这一类型。</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这个后来不幸成为我继母的女人,个子很矮,体弱多病,但精神强大;没有文化,仅识得五元币,连自己名字都不认得,但她识理、顾大体;她心眼小,但厚道善良,尽最大能力辅助我父亲料理成员构成复杂的家。这个出生于书香门第的山东单县的女人命运多舛,其父身量瘦小,但五官俊朗;又学富五车,写得一手漂亮小楷,吹拉弹唱、篮球乒乓球、口琴笛子、斗蟋蟀斗鹌鹑无一不会;后从军驻济南,为王耀武麾下的军需官。济南城破前,他的上级或部下中的地下党曾试探过他的态度,企图说服他起义,但他态度暧昧。城破时,军需官披大氅戴貂帽骑大马,居然从尸山血海中慌张逃回老家单县。但军需官才到家门口,即被抓获。之后,军需官被押送到铁米塔木煤矿劳改。若干年后,劳改队解散,军需官自觉无颜回乡,便欣然接受就地安置,转为正式职工。军需官自然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精通财会,为煤矿带出了第一批财会人员,这些人员中,有的后来成为地区财政厅官员。煤矿那时多得是体力好的莽汉,即便是领导,也多是行伍出身的低级军官。煤矿亟需军需官这类人才,便根据军需官的特点,把他安排在煤矿供销科,掌管全矿汽油库和汽油、柴油的采购、管理和供应,月工资近七十元!重男轻女的军需官因家里无儿,只生有四个女儿,又因自己背负着国民党反动军官和劳改犯的恶名,且路途遥远,交通极端不便,故,军需官后来虽成了工人,也再没回过故乡;又因家里无人识字,便不通讯,连妻饿死家中,也是后来他女儿——我继母——来了后,他才知晓!军需官只在从济南逃回家时见过他的小女儿——我继母——一面,那时,我继母出生才百天。继母是在她母亲饿死后,没法生存了,由她堂兄带着她一路乞讨来到煤矿找到她父亲的。而她堂兄,出生不久即父母双亡,由军需官抚养成人。继母找到她的军需官父亲后不久,嫁给额敏县的一个男人,并生下一个男孩。那男人高大帅气、头脑活络,但不是正经过活的。一日,男人又外出投机倒把,兼照顾其他女人,继母一人在家,孩子却连日高烧,继母不识字,身边又无熟人可求,便耽搁了孩子的治疗,可怜那孩子活活烧坏身体,得了小儿麻痹症和肺结核,终身残疾。继母因此和那男人离婚,独自带着残疾儿子与她父亲来到煤矿,住在煤矿河边一个地窝子里。那时,女人是可以从事井下采煤工作的,继母便成了采煤女工。</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父亲和继母见面,口头交流了双方资料,达成了合作意向,随即,继母带着她的残疾儿子和军需官父亲入驻我父亲家……</p> <p class="ql-block">&nbsp; 爷爷是在中耕期间从我父亲的来信中得知这一切的,爷爷当即复信,把我奶奶的欣喜之情和全家人的祝福,用他一贯的小楷写好寄往新疆。爷爷没有在复信中提及我的态度,而父亲也没有在来信中征求我的意见。这种被至亲的忽视,让我感到浑身寒冷,也对自己将来的生活惴惴不安。</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田中的禾在分蘖,在拔节。然后孕穗,抽穗,扬花,灌浆……水稻成长的每个环节都让村民充满了想象,他们渴望骄阳喷火的双抢季快点到来,他们迫不及待地整理好打谷桶,迫不及待地修整好了屋前屋后的所有晒场,他们不怕骄阳,不怕雷雨,不怕披星戴月的劳累,因为粮食满仓是他们的喜悦。</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爷爷奶奶乃至三个叔叔,更是期盼双抢早日到来,早日完成。因为双抢之后,我二叔就要迎娶我二婶了!而这时,爷爷奶奶已得知我继母身怀六甲!</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我也希望光阴快些再快些流逝,我渴望早日去读中学,去住校,离开所有的亲人,到一个陌生地方,让自己和自己在黑夜里倾述别人不懂的心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