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往事，我夫妇与朱先贵老师

符旱雨

朱先贵老师与129班学生合影。

朱先贵老师既是湘潭市一中老师，亦是校友。他高中毕业，考入南开大学中文系。28岁辗转调回母校教语文。

回母校担任的第一份教学任务便是接手初中129班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妻子李小莲下摄司一完小考入一中，就读该班，曾担任班长。

朱老师很器重妻子李小莲，拿当时调皮男生的话说，是朱老师的“爱爱”。朱老师喜欢她听话，对她要求也很严。

讲几个小故事。

一次语文考试，其中有道大题是解释词语并造句，占分三十。当时妻子审题粗心，只解释未造句。朱老师在她座位边来回走了几趟，但未作任何其他提示。试卷发下来，此题扣了15分，妻子委屈地哭了。

后面的邱姓男同学诧异地问，哭什么，多少分？妻子答曰85分。男生笑曰，85分还嫌少，别人笑还来不及哩！

一次朱老师上公开课“爱莲说”，一上来就点名要李小莲朗读一遍。妻子读得不是很流畅，心里嘀咕、有些埋怨：朱老师怎么不事先告诉我准备一下？

朱老师赏识妻子的写作能力，妻子也多受益于朱老师的精心指教。命题作文课，朱老师常来到妻子的座位，鼓励她写篇好作文。他常用分析妻子作文的优劣进行作文课堂教学。比妻子高一年级的125班女生告诉她，她的作文符白丁老师在班上都唸过。

一次朱老师发现妻子的文章中流露出一些不阳光的情绪，一些表达忧郁情感的词汇，问她是哪学的？妻子说是郁达夫的文章中看的。朱老师进一步问，书哪来的？妻子回答，南楼图书室借的。朱老师平静地说，以后这些书还是少看。在那火红的革命年代，这种指点与提示无疑是善意与谨慎的。

朱老师作为班主任管教学生十分严厉。那时学校停电是常事。一次因停电，学校没热水洗澡，晚饭后妻子和周敏如跑到张介芳家去洗澡。三个头发湿漉漉的女生，气喘呼呼地跑回教室时，晚自习已经开始了。朱老师看着她们一个个坐回自己的座位，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晚自习后，她们被朱老师留下来狠狠地批了一顿。

妻子在一中出名，主要是和郭颂（郭铭寿）老师一起表演“逛新城”。认识她的老同学一提起李小莲，就说起“逛新城”。一些暗恋她的男生，现在人至暮年，还会经常在微信中发“逛新城”与她共享。我想当时要有今日视频，他们一定还珍藏着。他们羡慕我追到了李小莲，横刀夺爱。趁此文声明一句，追是追不到的，是她相中了我。拿她的话说，我算是得了文革下乡的路（好处），她至今还后悔（晚矣）！

在一中妻子不乏伤心事。社教运动之初，阶级斗争的弦越绷越紧，谭氏血统论越演越烈，班主任找她谈话，由班长降为学习委员，不久降为卫生委员，再降为小组长，最后剐得干干净净。

文革大字报点名她走白专道路，听话、成绩好、长得好，是典型的”五分加绵羊”，是资产阶级苗子。

班上有激进的同学不知班大字报专栏取什么名好，请她出主意。她建议用“倚天剑”。刋名被采纳，刊被张贴出来。谁知道，剑锋所指，有几篇竟是针对自己。悲哉！

在当时舆论下，朱老师也违心说过，班上真正成绩好的是三部分人子弟。对此话妻子一直不苟同，认为这样说不公平，成绩好坏，与出身无关，不可以用出身来界定。

历史有时极富讽刺。

我与妻子玩笑说，当年受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排挤，当不了班长，入不了团；后来却入了党，提了干，成了广东商检局工会主席，成了工人领袖，还获得全国总工会优秀工作者光荣称号，到北京人民大会堂领奖。世事难料。

我在一中是同时知道李小莲和朱老师的。那时钟楼正门东侧支着两块大黑版，是学校的黑版报。黑版报定期更换，内容十分丰富，可读性强。内容包报学校活动报道，校领导寄语，古今中外科学家、文学家、名人介绍，学生优秀作文选登与老师评介。我驻足阅读，看到一篇落款李小莲的作文和朱老师评语。作文名字已记不得了，内容大概写进入一中学习，看到校园清新气象的感受。里面有一句好象是，烈日下的旅客才知道荫凉的可贵，云云。可惜的是老婆本人都记不起来了。

在一中“一帮一，一对红”的话动中，我们高74班与初129班成了朋友班，了解自然有所深入。

朱老师文革与我同一造反组织，“铁杆战友”胜过了师生关系。朱老师有智慧，主意多，形象上鼻子略有超高、超尖，对立造反派称他为我们的黑高参。

71年我从农村招工在一中语文科培训，结业评审课就是在他所教班进行的。课文是“战争的目的在于消灭战争”，他是我的指导老师。

他退休后，经常往返顺德女儿家，来过广州我们家，一起叙旧，相互看望。

我退休后，旅游并学着写几句小诗，拿给他看。自知瑕疵很多，他只说有不少好诗句，听着心里暖和。

今天写此文，翻看了之前参加他八十寿辰，探望他中风住院，在她女儿家悼念他的微贴，现将其重录，作为我写与朱先贵老师段落的一部分。

《符说八道》教师节看望朱先贵老师。

朱老师今年八十有二，是我们读中学时湘潭市一中的语文老师。准确地说，是我妻子的班主任和语文教师。妻子李小莲是他的得意门生。朱老师并未直接教过我，不过文革中我们是“同一战壕的战友”，我们俩人以善辩见长。

有一谜语，谜面“通货膨胀”，打一人名。谜底便是“朱先贵”。朱老师文笔犀利，说话幽默，好打麻将，精神帅气。

朱老师妻子是他南开大学同学，因病去世，他单身多年。亲戚和学生为朱老师做八秩大寿时，他腰杆笔挺，步履轻盈，拟一青年哥哥。

他弟弟打趣，哥哥要是找了个二、三十岁的对象，大家一点也不会惊奇，做弟弟的照叫嫂嫂不误。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年前，在广州听说朱老师中风了，难以置信。不久又见他在朋友圈转文章，发感言，认为抑或搞错了，有问题也不大。这次回湘潭，又听说朱老师中风。详细打听，才知道这已是第二次了，他正准备外出旅游，又因中风住进了医院，这次病况相当严重。

今天我去看朱老师，走进病房，见他眼睛半睁着。叫他，反应有些迟顿。这时护工阿姨走过来说，朱老师住院二个多月了，恢复还算快，昨天才拔掉插管，脑子还有些不清醒，遂问他我叫什么名字。朱老师想了想说，姓符。阿姨接着说符什么？我插嘴，想不起我的名字不打紧，我爱人叫什么？他露出笑容说，废话！接着又说出了我的名字旱雨二字。

我对朱老师说，大家都关心你，我给你照个相，发到朋友圈，你笑笑。

“你怎么知道我病了，怎么知道我住这病房？”

我回答他，是符白丁告诉我你病了，住二医院，五楼十六床。5.16分子还有揪不出来的！

朱老师笑了，我拍下了这张照片。

阿姨很尽心，我们一边聊，她一边喂稀饭，总是鼓励他多吃点。阿姨自己吃饭。又用自己的筷子夹一条青菜慢慢喂朱老师。

我对朱老师说，你真幸运，脑子，语言，吞咽功能都恢复得好。过一段，左手不麻痺了，又可打麻将。碰上这么个把你当亲人的好阿姨，下次我中风了，把她介绍给我。我们三人都高兴地笑了起来，笑声驱散了病房的沉闷。朱老师话也多起来了，越说越精神。

手机响了。我告诉朱老师，今天教师节，请我吃饭的学生在楼下等了……

临告别，朱老师嘱附我：“代我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好了一定给你和小莲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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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师辞世，与我出门旅游一样，说走就走了。

我们夫妇没来得及回潭参加朱老师的追悼会，去了他女儿家朱老师灵位前吊唁。深深地向朱老师躹躬，谢恩师之情。愿恩师在天堂和师母相聚，带着生前一样开心的微笑。

教师节探望病中的朱老师。

夫妇上朱老师女儿家恩师灵位前吊唁。

校友简介：符旱雨，初中120班，高中74班学生。

68年下放茶陵严塘湾里。71年招工回湘潭十一中教书。

恢复高考后，78年以418分的湘潭文科高分带薪就读湖南师范学院政史系。

88年调广州，弃教经商，退休前供职中国图书进出口广州公司。

退休后云游四海，开心度日。

国内游，包括西藏、台湾，红旗插遍。

出国游历近七十个国家和地区。

以美篇发游记百余篇，阅读者三十余万。出诗集《花吟》、《西行吟》。《诗刋》发表《律诗八首》、《来自南粤春天的诗》、《献给家乡的诗（组诗）》、《闽南三首（外二首）》共三十五首。中华诗艺社【古诗词专辑】录用律诗近三十首。

拙作多与校友、学生分享，防痴呆于自己，众乐乐于亲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