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雨中梧桐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记忆总是会伴随着那些流年往事，渐渐地沁入心扉，在心间停留，在思绪的“客栈”回放！ 嫩叶三五片，春意一枝头 一、春东风带雨逐西风，大地阳和暖气生。万物苏萌山水醒，农家岁首又谋耕。春是温暖，鸟语花香；春是生长，耕耘播种。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生之计在于勤。立春后，便是农忙时。即便是冷，也是暖暖的冷。最初感觉到春天气息的一是衣着的变化，儿时叫“换季”，穿了一冬厚厚的棉袄棉裤换成绒衣绒裤，感觉轻快轻松多许。二是一大群家人清明节上坟祭祖，焚香、烧纸、上贡，作揖磕头后，等着小脚姑姑坐在爷爷奶奶坟头前一把鼻涕一把泪那个没完没了的哭诉思念之情，生活的艰辛……。实在无聊了，在紧挨着的山坡上游玩，阳婆旮旯采摘刚刚努出的帽帽花。在半睡半醒土地里瞎晃悠，嘴里念叨着咒语“小蒜小蒜苗苗，大风刮的你摇摇”，便找到了纤细的小蒜苗，挖出来拿回家菜饭炒调和，特别有味。还有母亲会用煎饼鏊给摊出薄薄的豆面小蒜煎饼，蘸着老陈醋吃，味道好极了。这便闻到了春天的气息。 扬鞭策 “牛” 田间地头人气旺了起来。扛着犁牵着牛耕地的，妇女儿童搭茬的，车拉担挑送粪的，似乎没有闲人闲事。沉睡一冬的土地，那么一犁，大远远就闻到泥土香。尤其“散粪”是特别累的活。把一大堆农家肥，在松软的土地里，全靠人力用扁担跟筐，深一脚浅脚，一担一担间隔一定距离，分成一小堆一小堆，为播种施肥准备。 红棉引得鸟相戏 和顺属温带大陆性气候。季风强，气温低，无霜期短，地域气候差别很大，尤其早晚温差大。普遍适合种植的大作物有玉米、谷子、黄豆、小豆，喂马与瓦房略微“高寒”更为适合种莜麦、苦荞麦、甜荞麦。蔬菜类主要有豆角、西红柿、西葫芦、南瓜、黄瓜、茄子、油菜、菠菜等。立夏前后，种瓜点豆。种瓜一般是种子秧苗后进行移栽，移栽时“多带老娘土，阴水两把捂”，成活率很高。点豆的方法是用脚踩着铁锹插入地里，向前推锹把，从铁锹后面的缝隙把种子丢进去，完成种植。 耱（也叫耢） 种玉米必须是一套人马。一张犁、两只牛、一人扶犁、一人“捏籽”、二人泼粪。扶犁人就相当于司机，控制着犁出的地垄的深浅，并把握着行距。“捏籽”人掌握着株距以及每一捏种子得个数。泼粪人通过绳索把粪簸箕挎在双肩，粪簸箕在肚脐上下，两手各拿着半半碗，粪簸箕里的农家肥准确“泼”在种子上，两个人都不得闲，紧紧跟在后面施底肥，最数着泼粪人劳苦，都是强壮劳力。牛儿在扶犁人的吆喝下，用简单语言对话。“哒哒”向左，“呖呖”向右，时不时还挨一牛鞭，不断提供动力。种完好几垄后，仍由扶犁人用牛拉着耢，人站在耢上，拽着牛尾巴，把地“抚”平，特别羡慕站在烙上“扬鞭策牛”那股神气劲。种子被埋在肥沃的土壤里，期待发芽成长。 摇耧种谷子、种黍 种谷子。除条件较好的家庭用骡马拉耧外，一般普通家庭就全靠人力了，通常是四个人，所以一般是合作才可完成。由于是农忙季节，几乎没有替换可言。前头两人就像渡船拉纤的“纤夫”，绳套上裹着絮垫子，斜挎在肩膀上，用力时不至于勒的太疼，脖子上搭着一块邹巴巴的毛巾擦汗，吃力地拉着两条腿的“耧”前行。“麦种深，谷种浅，荞麦芝麻盖半脸”。摇耧是技术活，通常由有丰富经验的种地“把式”控制。 耧 耧，是种谷子的专用工具。上部是木制的盛放种子的大漏斗，漏斗孔连接着耧的两条空心腿，耧腿上装着带孔的铁铧，随着把式有节奏摇动，下种的密度、深浅，自然形成，一下子种出两行谷子。 石砘（累蛋） 摇耧把式屁股后面紧跟着的是拉“累蛋”的好劳力。“累蛋”其实是人们的戏称，其实它叫石砘，用绳索拉着滚动，把浅浅的种子“封压”在土壤里，保墒。好让种子有充足的水分发芽。 拉石砘（拉累蛋） 二、夏“树阴满地⽇当午，梦觉流莺时⼀声”。夏是热烈，热情洋溢，夏是生机，激情奔放。 一枝一叶总关情；一点一滴见初心 “种地无巧，粪水灌饱”。在距离黄瓜、西红柿、西葫芦根部半尺左右挖个坑，担几担茅粪灌肥后，加之雨水充沛，便争先恐后挂果，迫不及待长大。 眨眼间，玉米谷子需要间苗，且同时用小锄第一遍锄地松土。口诀曰：稀留密，密留稀，不稀不密留壮的。玉米株距相对谷子要大的多，且在播种时已经形成，留一株壮实的就可以，而谷子苗密苗细，往往需要圪蹴甚至跪着间苗松土。一垧功夫就腰酸腿困背心疼。坐在地头，叭嗒，叭嗒……烧几锅旱烟，解解困乏便重复着辛苦的劳作。 锄头遍地非常关键。头遍锄不好，到老遍地草。草荒荒一时，苗荒荒一季。因此，锄头遍地不仅仅要间苗，松土，同时要把冒出来的杂草尽可能连根拔掉，做到“斩草除根”！ 见草除草功夫到，才能保证收成好。一般要锄地三四遍，种的多实在顾不过来，也要锄三遍，种地少点的勤快人锄四五遍的也不少。干锄湿，湿锄干，不干不湿锄个暄。锄地一方面锄去杂草，免得与作物争养分，争水分。更重要的是松土保湿根部透气，较好吸收水分与养分，茁壮成长。除播种时施农家肥底肥外，玉米长到膝盖高，腰部高要施两次化肥，谷子一般施一次化肥。 早锄地暖，深锄不板，多锄旱涝双保险。从开始第二遍锄地便是拉大锄了。大锄锄地能够彻底把作物根系周围的土壤松动。锄谷子稍微好点，锄玉米时，一人高的玉米，人在其中弓着背，弯着腰，根本露不出头部，田地里如同蒸笼，玉米叶子把脸部、脖子、胳膊、手全部拉出血道道，汗水不停冒出，真是在“流血的伤口上撒盐”！没法子啊，锄板响，庄稼才长！夏天不锄地，冬天饿肚皮。 儿时，没有任何反季节蔬菜。春吃窖菜，夏尝鲜；秋品黄菜，冬吃干。农村夏天蔬菜格外丰富，农家肥养种，不施农药，有机健康。还有许许多多的野菜也是餐桌上的美食。 人养地，地养人，精心管护生黄金。不知不觉谷子抽穗，黄豆灌浆，豆角串串排成行行，玉米天花气宇轩昂！蒸一笼毛豆磕着吃，煮一锅嫩玉茭筷子串着啃，那个天然香回味无穷，那个惬意劲得意忘形！ 三、秋领略了春天的激情和夏天的狂热之后，秋天展现了它独特的稳重和厚重。秋天是记忆中最忙碌的季节。当我们走近秋天的田野，高粱、玉米和谷穗在阳光下摇曳，散发出金黄的色彩，辛勤耕耘了一年的农民露出了微笑。他们的笑脸和秋收场景存储在我的记忆里，充满了成熟魅力的秋天使人刻骨铭心！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秋天是成熟的季节，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此刻此时，千军万马隆重登台，秋收盛典拉开帷幕。 万物皆生灵。开镰前，长者或是生产队队长在地头燃插三柱香，双手合十作仨揖，盛三杯酒双手捧杯举过头顶再念叨着洒入土地，敬天地，虔诚深跪磕仨头，感谢苍天赐予食物，养育众生，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场景神圣而庄严，气氛神秘而宁静。敬畏自然，和谐共生。 半天功夫，欢声笑语，秋风飒飒伴随镰刀声声，一铺一铺玉米、谷子“寿终正寝”平静地躺在地里，放眼观望，劳动者在若大的田地下着一盘“秋棋”！之后，掰玉米，削谷头，挽小豆，割黄豆，摘豆角，拧小瓜，抛山药，拔萝卜……，陆陆续续展开。 回黄古村落拍摄 割玉米痛快，秸秆高而不干不湿，镰刀把长，无需弓背弯腰。掰玉米节奏感强，用虎口卡着玉米穗屁股，咯叭咯叭一个接一个。割谷子、削谷穗、割黄豆、挽小豆痛苦，谷秸秆，豆角角，刺拉的手心虎口生疼生疼。拔萝卜兴奋，一不小心弄个四脚朝天仰八叉。刨山药神秘像淘宝，一撅头下去方见真容与风采。拧小瓜激动，此刻如同一名武功高强大战日寇的抗日英雄。摘豆角快乐，品味着“春华秋实”的深刻含义。采黄瓜、西红柿惬意，不急不躁，挑一根嫩绿黄瓜，选一颗红彤彤的西红柿，用衣服角擦吧擦吧，三两口入胃，甘甜而清爽！ 运输 运输。儿时的岁月，运输工具简单而缺乏。主要工具是小平车、五套马大车，八十年代有了手扶拖拉机，再后来，村里有了一辆二十八马力的拖拉机。主要是肩挑，人扛，全凭一副扁担，一双脚板。其中辛苦与劳累只有亲身经历者明白。 碌碡（石头滚） 一日又一日，一天又一天，谷场上硕果累累。谷子铺满场，玉米堆成山，杂粮作物靠场边。 剥玉茭皮 剥玉茭。通常从地里掰下的是带皮的玉茭穗，水分含量较多，容易发霉变质。所以一边从田地里往回拉玉茭，一边由老人、妇女剥脱玉茭穗外衣，一穗穗玉茭在炽热阳光下更衣沐浴。之后用机器脱下籽来。 玉茭皮编织的草墩 顺便说一声，许多人会挑选又长又白的玉茭外衣皮用来编织“草墩”，用做坐街的垫子。透气性好，有弹性，轻便而携带方便，坐着比海绵垫子要舒服多了。家长干活带着在场里玩的小孩们，挑选好多玉米须，编成长长的亮晶晶的，红褐色的、白色的、金色的胡须辫子挂在头上做游戏，过家家玩。 碌碡压场 “拉歌”打谷子 打场。谷穗、黍在土场上翻晒几天后，把骡或马捂眼捂住眼睛，靠缰绳控制着距离，拉着碌碡碾压谷穗，另外一人用叉子不停翻动着碾压过的谷穗。带着秸秆的黄豆、小豆、莜麦、荞麦在场子里翻晒几天后，十几个人，面对面向同一方向平移中一上一下，节奏感很强地甩着“拉歌”打击秸秆，果实实在承受不住“严刑拷打”，一个个都“蹦”了出来。我想，之所以把那样的工具称作“拉歌”，是因为在游甩转动，很有节奏的击打过程中，不断发出吱扭、吱扭好听的声音，犹如一场秋的打击乐吧！ 扬场。“顶风扬场，顺风簸簸箕”。碾压或敲打下的各种谷物，其中掺杂不少碎碎的枝叶，清除杂物的主要办法就是扬场，用自重较小的木锹，站在下风头，铲一锹，锹头高过胸部后，斜上方“抛物线”出锹，一气呵成，果实下落，杂质随风而去，化作来年春泥！还有用“扇车”煽，筛子筛、簸箕簸等等。劳动者，智慧也！ 扇车 不速之客 思绪撩拨起谷场上的那些记忆，总有一种怀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些往事虽漂游于天涯，却近在咫尺！比晒场上的人们还要忙碌的，是窥视已久的八哥、斑鸠、麻雀、鹟莺。它们一群群地围着晒场飞进飞出，屋顶、树梢、篱笆、晒场，一一落下。趁着谷场的人不注意，它们偷偷摸摸地迅速啄几口。在鸟儿中，觊觎谷物最多的，当数麻雀。它们总是噗噗地落下一群，顽皮滴跳来跳去，凭添一份生生不息的景致！ 号外，号外秋收尾声，谷场搭起大戏台，请来戏班子演出，祈福庆丰收。老人们的脸上总闪烁着欣喜的笑容，三三两两赶来，急不可待地搬来一把椅子，为自己在谷场上占一处看戏的位置。那些互相招呼的言语、神态，显得异常温暖、柔和；似乎一场戏的到来，赶走了他们春播、夏管、秋收的疲惫与烦恼。演出开始，随着惊天动地的锣鼓声，演员们带着精致的妆容上场；黛青的眼眉、巧笑的容颜，伴着如泣如诉的胡琴，穿越时空的古装，与台下观众的现代装扮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些入戏极深的老人，总跟着剧情的发展，时而抹泪，时而拍手叫好.......小时候看不懂戏台上“吚吚呀呀”演的是什么，只对那最貌美的花旦敬佩；当她们将长长的衣袖抛岀，舞台上似盛开了一朵美丽莲花…… 四、冬“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冬天，虽然没有春天的蓬勃，迷⼈的鸟语花⾹，没有夏天热烈、壮观的闪电雷鸣，没有秋天绚烂、诱⼈的丰硕果实，但它也有献给⼤⾃然含蓄美，恬静美，而一想到冬天，心中就充满了安暖，那是岁月所赐予的闲适和惬意。⼀层薄薄⽩雪，像巨⼤轻软⽺⽑毯⼦，覆盖在这广袤田野上，闪烁着希望之光。那绵绵的白雪装饰着世界，琼枝玉叶，粉装玉砌，皓然一色，真是一派瑞雪兆丰年的喜人景象。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冬天了，粮食颗粒归仓，囤满，瓮满，锅盆满，幸福满满。每逢初一十五，香喷喷的新小米焖饭，在小焖灶烧柴火做的新小米新粗玉茭面撒面粥，新细玉茭面做的饸络呲溜呲溜吃三碗，一锅蒸的新山药蛋、小北瓜、胡萝卜吃个肚儿圆。 藏蔬菜。儿时冬季的蔬菜分干湿两种。湿菜又叫活菜，相当于现在的新鲜蔬菜。把白萝卜、胡萝卜、茴子白、菜根、大白菜、山药蛋一部分摆放在温度适宜的柜子下、床头、墙角旮旯等。最主要的办法是，在附近的麻地里，深挖宽一米左右，长三米多，深有将近一米五六的长方体土坑，像盖房子上椽一样，横搭在土坑上，再覆盖许多谷子或玉茭秸秆，最后用土堆成一个“山包”，在其中一头用一块大石板盖着，且上用土淹没，在需要时挖开取菜，这就是农村最经济，最广泛，最实用的“土窖”。存放最多的就是“国菜”土豆，还有白萝卜、胡萝卜、茴子白、大白菜。对对对，土窖里还会存放好多自家树上摘下的苹果。 囤玉茭 干菜。把比较饱满的豆角，用粗线大叉针串成一串串，一串串……挂在屋檐下通风防水，晾干，冬天熬菜饭吃，泡透之后炒着吃，远比现在饭店的干豆角炒肉美味的多。把白萝卜、红萝卜切或擦成条条，晾干保存，需要时用水浸泡，拌着吃，炒着吃，或吃肉匾食做配菜，或直接与粉条一起调素匾食馅吃，甚是味美。才看到，母亲在屋檐下挂着一串似辫子样绿勃勃的干芫荽，一串红彤彤的辣椒！ 囤玉茭 奥，家家户户都有在秋天沤的一大瓮酸菜，从秋天一直吃到第二年春天之后。现在什么老坛酸菜，跟农村沤的酸菜就不是一个档次。 农民的命根子是土地，就是“土”命。唯在冬天得到“修生养息”。冬季里，忧愁之花已凋零，烦恼之叶全落光，疲惫之虫已冬眠，一切不好都已雪藏，在热炕头，炉火旁享受着好运之火的闲适，安暖。 冬天了东风萧萧祈福来：飘一场冬雪，笼一身福气；落一地寒露，罩一生福音；结一河寒冰，锁一季福运！ 冬天，不论以什么姿态出现我们在面前，你都是最最冷艳，最含蓄，最包容，最厚重，最令人怀念的季节。 四季树 尾声时光悠长，岁月静好。春种，夏长，秋收，冬藏。时光真美，来日可期，每一个季节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像一本厚重的书，一页一页地翻看给世人。 星转斗移，日月如梭；四季轮回，日月更替。走起，置办年货去！ 买菜时一定给自己买束花 我写了五行关于火的诗，两行烧茶，两行留到冬天取暖，剩下的一行，谢谢您在“煤油”Wi－fi时仍然坚持读完我的《年》！ 说明：1、视频来源网络。2、用现代标准衡量，如“种田没巧……” 观点陈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