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五月端午话父亲

蒹葭

五月端午话父亲 逯敬霞 一九四零年，我父亲生在河湟谷地大南川回龙山下。那时候我逯氏家族在庄子上已经算是大户人家了。我太爷有七个儿子，两个闺女，我爷爷排行老四，和我五爷爷是双胞胎。小时候听爷爷讲这么大的一个家族，几十口人生活在一起，都在一口锅里吃饭。七个爷爷里面只有我六爷爷小时候进过学堂念过书，当过伏羌堡保长，整个大家庭便由有文化的六爷爷管理，下面分工合作，家里地里一切事物安排得井然有序。大人们伺候牲口种庄稼忙地里的活，娃娃们放羊，父亲也是放羊孩子中的一员。 我的父亲 一九五六年，没有进过一天学门的父亲和同村的发小悄悄地商量好，偷偷报名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被派遣玉树藏区服役。年轻的父亲当时是连长的通讯员，参加了数次剿匪战役。直至七十年代初，父亲一直在青藏高原玉树公安部队服役。 （左）父亲（逯兆福）（右）大伯（逯兆庚） 虽然父亲没有上过一天学，但在十多年的部队生活中，他勤奋学习文化课知识，已经掌握了很多汉字。当时的毛主席语录，条条背得滚瓜烂熟，好多还能默写出来。厚厚的毛泽东选集第一至第四卷都不知翻了多少遍。父亲不耻下问，不仅语文方面学得好，而且珠算也打得如鱼得水。父亲在部队上得到了德、智、体等多方面的发展。 左一为父亲 一九七零年父亲转业回地方，任人民公社武装部干事，天天下乡工作，住在村民家里，奔波在田间地头，兢兢业业，埋头工作。十几年的军营生活，练就了父亲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和刚毅坚韧的性格。工作中父亲以军人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诚实地履行着一名共产党员的神圣职责。生活中父亲始终保持着军人的风采，每天早上把胡须刮得干干净净，几十年来坚持穿着白衬衣，外罩整洁洗得泛白的蓝色中山服，领口的扣子多年来一直扣得严严实实，走起路来抬头挺胸，依然保持着军人的步伐，古铜色的国字脸中透着军人的威严与冷峻。 父亲和战友在玉树 父亲在基层默默工作了二十多年，始终以一名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不阿谀奉承，不畏权贵，勤勤恳恳，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从不怎么看重名和利的父亲，职务从最初的武装干事到后来的党委书记，业绩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父亲在上海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当时我刚刚上初中，周末父亲骑回来一辆金鹿牌军绿色加重自行车，很像那个时代学校门口送报纸的邮递员骑得样子。我们姊妹五个欢呼着跑过去围着自行车摸摸车座，捏捏车扎。弟弟兴奋地尖叫着，住在隔壁伯父院子里我们七十多岁的爷爷也过来欣赏这宝贝。自行车是单位配给党委书记下乡的交通工具，那个年代自行车在农村还是奢侈品。 父亲在苏州 父亲担任党委书记以后，工作更忙了。原来两周左右回一趟家，渐渐地一两个月都翘首盼不来父亲的人影儿。 父亲和战友及同事 有一年中秋节，我们家来了一位大叔，看上去有五十开外的样子，走后父亲说实际年龄也就四十刚刚出头。大叔自家缝制的白布篼里提着两个搽了五颜六色香料的大月饼，玻璃的盐水瓶里装着一斤澄清的菜籽油。大叔在我家堂屋门口毕恭毕敬地双手捂着父亲的手，语无伦次，听着是感谢父亲之类的话。 父亲和战友在玉树 原来大叔家里弟兄六个、六个妯娌十几年来挤在四分地的一个院子里，各自住着锅台连着土炕的一间土坯房，因巴结不起村干部，每年庄子上审批的几付庄廓都没有他们弟兄们的份。父亲上任后，通过处理村委会不能调解的妯娌纠纷，发现这种情况以后，破格给这户村民批了两付庄廓。父亲上班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考察民情，首次让这个村村民公开投票选举，换届连任十几年的村官，村民们拍手称快。 父亲和战友及同事 大叔临走时，母亲回了两个自己蒸得大月饼。父亲执意要他把菜籽油带回去自己吃，大叔急得脸红脖子粗，父亲又拿出自己抽的一条牡丹牌香烟，塞进大叔的白布篼里，特意交代回去打庄廓给帮忙的乡亲们抽。 父亲翻得卷起毛边的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 父亲有很多朋友，都是老实巴交和土地打滚的农民乡亲。有一年，父亲在和负责民政的干事，核对调查县上发放的救济面粉落实到户的情况时，又发现一村长挪用上面县民政部门扶贫济困的救济面粉给亲戚及关系户，不按实际分配数发放给贫困户的严重问题。父亲在工作中秉公执法，铁面无私，发现类似情况他都要整顿严惩，追究所有的责任人，是出了名的认理不认人的黑脸包公。 父亲在杭州西湖 有一年暑假，父亲带着我去他上班的山上摘野草莓吃，中午回来看见政府大院里一些男男女女村民在例队训练。很好奇，问父亲。原来都是来自每个村子不孝顺父母的儿子媳妇，正在接受思想教育呢。那天父亲给那些哥哥嫂子们讲了很多，我也站在一边认真地听着，记得最深的一句话是：做人首先要孝敬父母，把人做好，才能做好其它的事。几十年过去了，父亲点点滴滴教育孩子们好好做人的话一直牢牢扎根在我心中，生活中不管遇到任何事，我都不敢妄自菲薄。 父亲在上海 耿直的父亲性格也特别固执。单位他按党章、法律等条条框框办事，逾越条条框框的事，天王老子也别想跟父亲疏通。在家父亲就是天，父亲的话就是圣旨。家里的事无巨细，母亲都听父亲的，简直就是百依百顺。诚然我们小孩子们也是言听计从，谁还敢违抗？有时候我和妹妹偶尔跟父亲犟犟嘴，那也要看啥事儿了。小事儿遇上父亲心情好，笑一笑也就过了。比方说我和妹妹找女婿娃的事儿，那就大了。父亲要说这个尕娃不行，绝对再没戏唱了。哪个胆儿大的想要说服父亲，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一个镇一两万人我都说了算，家里几个小毛孩谁敢不听老子的！”父亲喜欢喝点小酒，有时候家里来人了，多喝了三两杯，他就乐呵呵地给我们讲年轻时候当兵打仗的事儿。闲暇之余，父亲最爱看电视剧《乌龙山剿匪记》，他的孩子们也陪着一遍遍地看，台词我都背熟了。 跟随父亲历经数战的一付枪套 父亲不追名逐利、乐观豁达，报着养家糊口的初衷为他的孩子们谋食，辛辛苦苦在基层工作。先后服务于湟中上五庄镇、共和镇，上新庄镇。寒暑假去父亲单位玩，经常听到他的同事喊父亲老前辈，很好奇，父亲才四十出头呢！问父亲，原来父亲在单位工龄党龄最长，级别最高，老前辈是大家给的爱称呢。其实，父亲临近退休，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两百过一点点，还默默地供着我们姊妹五个一起上学。那时候我们上学小学、初中、高中都是要收学费的，生活的拮据孩子们从然不知。父亲给他的孩子们的家虽不富有，但很温馨。我们每个人的父亲都是一座伟岸的大山，他们节衣缩食，抚养孩子，给予子女们衣食无忧的生活。 父亲留下的毛主席纪念章 （左）父亲和同事 　　（右）父亲和同事 父亲在苏州 为人父母，无论他的孩子长多大，在父亲眼里都是他疼爱着的孩子。九十年代，我以两个孩子母亲的身份回家，父亲还悄悄地捏住我的手，塞给他年近三十岁的孩子零花钱呢。冬天收拾完地里的庄稼活回娘家，当我和弟弟妹妹们围坐在母亲煨得暖暖的土炕上，天南海北拉家常的时候，一辈子没进过厨房的父亲，默默地站在厨房里给我煮最爱吃的牛蹄子呢。 （左）父亲和辖区乡亲 多年来，老家的土炕一侧摆放着一对母亲陪嫁过来的门箱，门箱上面一直高高摞着一只军绿色的军用帆布箱子，箱子里收藏着父亲配戴过的几十枚毛主席纪念像章，好几册当年父亲熟背的毛主席语录手册，父亲翻得卷起毛边的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跟随父亲历经数战的一付枪套，还有一双崭新的六十年代的军用帆布鞋和一双黑色圆口布鞋。睹物思人，这些都是珍藏在儿女心中的红色记忆。 我的父亲 父亲是一个时代的见证者，他在儿女们的心中是一座魏傲的高山。父亲是一位合格的军人，也是一位合格的共产党员，更是一位合格的父亲！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中我们姊妹们懂得了诚信做人，务实做事，慈悲为怀的人生信条！ 父亲离开我们已二十五年了，音容犹在，德范永存。缅怀父亲，恪守自律，做一个合格的本本分分的人！2018.06.21西宁现略有修改 作者简介：逯敬霞，网名蒹葭，青海省作协会员，喜欢用笨拙的文字记录过往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