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青青河边草原创

<p class="ql-block">图:麦铃老师/文:青青河边草</p> <p class="ql-block">【按】有人说,也许,我们谁也无法走出自己的童年。是啊,我们长大了,将童年留在了记忆深处,替我们保管着童年曾经一起共处过的痕迹,忘不掉,改不了,也抹不去。偶尔忆起,滋味颇多。</p> <p class="ql-block">​ 由于没怎么出过家门,因此对陌生的环境我一直抱有恐惧的心理。大概在我5岁多那年,因为大姐即将升入中学,爸妈计划让她到城里就读,就安排我回乡下去陪爷爷奶奶。看着父母信任的目光,我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好勇敢地同意了。</p> <p class="ql-block">  当时在县城,小孩子一定要满7周岁才可以升入小学,因此在乡下我一直是在幼儿园学习。我就读的幼儿园距离爷爷奶奶家很近,大约只有2分钟的路程。每天早晨,奶奶帮我扎好小辫,喂饭给我吃(不知道什么原因,直到9岁我才独立操作吃饭的全过程),然后把小板凳和爷爷那把硕大的算盘(用绳子系住两端,行走时可背在背上)交给我,等小朋友的声音一出现,我就冲出去同她们会合,浩浩荡荡地向学校开拔。</p> <p class="ql-block">  村里的幼儿园、小学、中学通通都设在村中心的一个旧庙里(据说是玉皇庙,至今尚未修复)。印象中教室的木门不太整齐,歪歪扭扭的,红颜色很扎眼。所谓的桌子,就是两端用砖头砌高支撑起来的一块木板,毛毛的极不光滑。虽然我们的小手时不时被扎,但同学们似乎习以为常,全然不在意。教室地面的砖坑坑洼洼,颇有岁月的痕迹,印象中,也被我们打扫得干干净净。同学们一进教室,就把小凳子放在自己的桌前,把算盘放在桌子上。当时有算盘的学生不是很多,因为在乡里除了乡政府的干部和供销社的工作人员以外,几乎家家都是庄稼人,根本用不到算盘。城里人是我自傲的资本,而且当时爷爷在供销社上班,帮助同学,和同学们共用算盘自然成了我的一种天职,更重要的是,每次帮助完同学,我都能得到漂亮的小杨老师的表扬。</p> <p class="ql-block">  在盛夏的中午,如果我表现不错的话,通常在午休后可以喝到奶奶特制的消夏水。这种水用山楂干或梨干或苹果干和白糖泡在一起制成,被我称为“甜甜水”。这对当时的我可谓极品中的极品。为了得到此种礼遇,我常常不得不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往往都会弄假成真,但偶尔也会有例外。</p> <p class="ql-block"> 一次,邻居家大我四岁的娥娥约我中午上山拔兔草,山这个广阔世界对我的诱惑远远超过了“甜甜水”的魅力,我没有理由拒绝。中午,吃完饭,我就很自觉地爬上床,而且不等奶奶发话就闭上了眼睛。过一会儿,奶奶来巡视了一番,以为平安无事,就很坦然地端着碗串门去了(乡里人通常都有这种习惯)。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我迅速从床上爬起,抓起爸爸新买给我的新鲜玩艺——发卡(灰黑色,有机玻璃制,因为周围小朋友都没有,当时玩具又少,所以印象很深),就朝门口冲去。与早已等在门口的娥娥一起,象撒了欢的小马钻胡同一溜小跑。</p> <p class="ql-block">  我一直紧紧跟在娥娥身后,生怕被她落下。到了山上,身型壮硕的娥娥很容易就把我抱起,放在一个较矮的树叉上坐着,不许我跟她一起拔草,怕我认不清草的种类。她一边干活,我们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我不停地摆弄着因为夹得头疼被我摘下来的发卡,时不时地看着漫山遍野。小花小草就在脚下,青青的果子就在眼前,暖暖的微风吹得人懒懒的,散散的,感觉特别爽,特别自由,特别惬意。</p> <p class="ql-block">  不用说,这次大不韪的行动使我损失惨重。其一,奶奶招回了正在上班的爷爷到处找我,我被狠狠地骂了一通,几天没能喝到“甜甜水”。其二,在娥娥抱我从树上下来时,我忘记了被我挂在小树枝上的发卡,童年印象最深的一件礼物就这样丢了。其三,也是最不幸的,爷爷把这件事告诉了小杨老师,小杨老师认为我不够乖。不用说,每次都能得到奖状的我期末时没有拿到奖状。</p> <p class="ql-block">  常被表扬的我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回家就朝爷爷奶奶大闹情绪,好脾气的爷爷被逼无奈,提出去找老师谈,此办法以太丢“面子”被我否掉,爷爷又说给我买张奖状让老师发给我,我仍不能接受,认为发奖状的时间已过,再怎么补也补不上了。最后,这件事的解决是以爷爷带我出去买了一大堆我爱吃的零食而告终。事后多年想起,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为自己的无理取闹汗颜。</p> <p class="ql-block">  乡下的家是个老宅子,院落不大但房子很多。顺着东角一侧长长的青石台阶而上,首先到达的是凉台,乡下叫晒棚,用来晒谷等。每天放学后,同班的枚枚、玉香和其他几位要好的同学就会到我家的晒棚上来踢毽子或跳皮筋。皮筋是爸爸用汽车的旧内胎剪的,结实得很。我们一边跳一边唱着“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握个手,我是你的好朋友,再见!”几乎整个村子都能听到我们的快乐,并为我们的快乐而快乐。现在偶尔经过幼儿园,还能看到童年时的游戏,听到童年时的歌谣,只不过当年的演员现在已经长大,成了观众。只要看看这些快乐的孩子们,仿佛就看到了无忧无虑,看到了让人留恋让人不想走出的童年!</p> <p class="ql-block">  在奶奶的屋里,有一个非常高大且油亮的木柜子,门上常挂着一把硕大的旧式铜锁,铜锁的钥匙被奶奶藏在柜子的顶上。爷爷很少在家,我呢,个头太矮够不着,因此,能打开柜子的人只有奶奶。在儿时的记忆中,那个柜子里有无穷尽的我爱吃的零食,故而我称那个柜子为“百宝柜”。晚饭后,奶奶通常会在院子里一边帮我洗手洗脚,一边和伯爷爷、伯奶奶唠嗑。回到屋里,奶奶得先用火柴把煤油灯点燃,给我讲薛平贵之类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  这些故事我百听不厌,原因之一是奶奶讲故事的语言通俗易懂,更重要的是奶奶会在讲故事的空当摸黑开柜子(我最佩服奶奶的这种能力)。听着开锁的声音,我心里总是美美的,我知道不多一会儿,奶奶就会拿着苹果、梨或几粒糖出现,这就是我们的消夜。奶奶从旧式偏衿布衫的暗衣兜里取出一把小刀,也就手指头那么长,一边继续讲故事,一边削皮。此时我的耳朵仅仅成为摆设,全然不关心薛平贵的命运,眼睛只定定地盯着奶奶手中的东西。</p> <p class="ql-block">  我吃,奶奶也吃。吃完一块,再有一块,那种感觉真好。偶尔村里也会来一会儿电,电灯一亮,我就可以看清楚挂在床头的木偶小童子。他光光的头,前额留一小撮头发,身穿一件红兜肚,白白胖胖。永远都那么喜气,永远都那么平和,还永远都那么听话。只要我抽动他背后的那根绳子,他就会又抬胳膊又提腿给我表演一番,很可爱很配合很比我懂事的样子!</p> <p class="ql-block">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人,他就是伯爷爷。伯爷爷和爷爷是亲兄弟,爸爸本是伯爷爷的儿子,因爷爷膝下无子,伯爷爷就把爸爸过继给了爷爷。听说伯爷爷先前是商人,常年在外经商,和伯奶奶的婚姻系家长包办,感情一直不好,伯爷爷在外经商时有了相好的女人,不愿意回家了。伯奶奶知道后,凭着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不远千里,把伯爷爷弄回了家,从此伯爷爷心灰意懒,不再做事。</p> <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记忆中,伯爷爷永远都穿着深色长马褂,头戴黑缎小帽。待人脾气极好,也极有耐心,极有学问。小时候,我肠胃不好,常肚子疼。每当我肚子稍有不适,伯爷爷就会把我提溜起来,平放在床上,给我推拿肚子,很舒服,一会儿就不疼了。平时没事的时候,只要天气好,伯爷爷就带我去村边的沁河钓乌龟。钓到乌龟后就养在院子里的一个老盆里(粗制厚重的深棕色大陶瓷盆),给我玩儿。</p> <p class="ql-block">  伯爷爷在村子里很有威望,很受敬重,谁家里闹纠纷都会来找他调解。伯爷爷总是尽力帮助别人,却从不要别人一丁点好处。那时伯爷爷没有收入,每当月末爷爷发了工资,就会分一部分用纸包起来,让我给伯爷爷送去。当我递给伯爷爷时,他总是没有一句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我,脸上浮现出怪怪的表情(多年后,我知道了这种表情的名字,它叫“无奈”)。没过几年,伯爷爷就因为高血压发作,跌在厕所门口光亮亮的青石地上,去逝了。</p> <p class="ql-block">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两年过去了。爸爸接我回城里读书时,一直盼回家的我竟躲在门后,眼泪巴巴地偷眼瞄着奶奶,仿佛爸爸是上门逼债的债主。被接回城后,因为读书,时间变得忙碌起来。后来考到外地上大学、工作、安家,爷爷去世,奶奶也到了城里,回老家的次数就渐渐少了。再后来,老宅被拆分新建,我就更少回乡下去了。</p> <p class="ql-block">(原创作品,转载和使用请注明出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