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岁月剥蚀,人事更迭,六百多年的这座古村落里,散落着乡村记忆里的故事……题记</b></p><p class="ql-block"> 一九八九年二三月间,我尚是九岁多的孩童,却算是记事较早的童年娃子,当然是村学校里的一员了。那年代,乡间里谁家的碾盘、枣树下、代销店,也是童年经常光顾的地方。当年,这些稀罕的地方,也涂鸦了我充实的乡间童年岁月。<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童年光阴,最丰富多彩最美好的童年记忆,也留存在这座乡间古村里。</span></p><p class="ql-block">生产队里的代销店,坐西向东,是里生外熟结构的三间蓝砖瓦房。位于古村落南北主街道北头的路西,北边紧挨着北砦(zhai)门城门楼。南北两座红石砦门,只剩下北门破败的残余骨架了;寨墙,还剩下六七层红石头,约有米巴子高。紧贴着北门外西墙侧,不知是谁别出心裁一番,垛起来一泥土墙厕所,夏天里散发出骚腾腾的怪味儿。北城门寨墙下,往东是通往村学校的必经之路,东西方向这条土路被学校里的小孩儿们,踩踏得瓷瓷实实。若不是偶遇下雨天,那路面看上去总是起明又发亮的样子。</p><p class="ql-block">那寨北门内,城门楼和两扇老榆木门板都有些年头了。水患时关上门再加上一把大铁锁,也用来阻挡水灾入村。特殊时期权做应急的挡板材料;两条粗长的粗铁链门扣一上锁,加上民团守卫,北门内就是全村寨最安全的屏障。这百十年历史的北寨门里头,旧时依着左右内门洞,北门内两侧各有一间小房的空间。据说民国时期,军阀混战,匪患猖獗。井桥寨这座村寨,因寨高壕深,易守难攻,是交马岭一带周边最闻名的一座避难性质的村寨。寨里的村人自发组织起来的民团护寨,护寨队日夜坚守寨堡。每天天一擦黑儿,民团兵便开始提高警惕,检查入村人员、车辆牲口,严密盘查入村可疑人员,可疑人员进村难。外人入村,须报经寨首同意方可放下吊桥进村通行。因此,有些小股土匪势力绑票起事,也因知道这寨子里的几大家族大财主不好招惹,富庶地主们家里雇佣种地的那些长工、熟人们也遍布十里八村,寨子里还有德高望重的张姓寨首亲自主持寨务,也就不敢轻易在这座村寨里附近打些什么歪道道主意。这北门内两侧小屋为内阔型可用空间构造,两外墙侧的长方形青石板上各打造有两个可供用于架设机枪扫射的孔洞。北门内耳房空间,被村里护寨民团哨兵们,用作观察寨外敌情或值哨休息之所。解放战争时期,1949年4月间,渡江战役前的人民解放军部分部队过境这座村寨。部队首长和战士们参观过这座村寨后,对这村寨里寨子的内外建造工艺,也都表现出赞叹不已。称赞村寨是民国时期红石头筑寨工程建造的一大奇观,称赞这村寨里的人民是那个时代里的时代英雄,村寨里头人民的集体智慧也是非常了不起的!新时代,村寨北门内,变成了村娃子们经常耍玩捉迷藏游戏的好处所。</p><p class="ql-block">村里那些老辈亲人们追忆无情的光阴,也时不时地讲些寨子里的光阴故事。旧社会,这里是青石板漫水桥。为减轻水患影响,<span style="font-size:18px;">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村人们又修建了三孔红石桥。</span>这北门外的青石板桥上,也常常有雨情水患发生,使得村寨里就闹起水灾来,村里人叫做寨子里“发水了”。听我的姑父讲故事,讲起他的父亲。说是有一年寨里头发大水,水势特别特别大,堵住北寨门是唯一的办法。村支书和村里青年人齐上阵,那些青壮年劳力们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北门锁死堵上。姑父说自己的父亲那年因在水里浸泡时间太长了,得了一种难治型肠胃病,后来一直没有治好,不幸下世时才三十八岁。那些缺吃少穿的苦难年代,雨季里频繁造访的水患,也是村子里的一大祸患。雨灾水患还打乱了老百姓正常的生产生活。</p><p class="ql-block">破四旧时期,全国成立扒墙队扒寨墙。有石头寨子的村子寨墙全部被扒拆掉,干干净净地阵势,那严峻形势又势如破竹。看着一段段固若金汤,巍巍壮观的红石头城墙,扒得越来越低,<span style="font-size:18px;">南门上的青石匾额“依卫保障”不见了,北门上的“寄若长城”也不知所踪。那些红色行书字样,可是宝丰滍阳镇书法名家笔墨中的上乘佳品。那些热爱家乡的</span>村人们极度地惋惜,却也无人敢去出头阻止扒寨子。有些个看不下去好管闲事的村人,纷纷地提醒那位张姓村支书:“咱这村里老是发大水呀!好好哩俩城门都扒掉,再发水咱们可咋堵水哩呀!南门扒掉了,北门坚决不准再扒掉呀!北城门,永远是咱村堵水灾,用作急用的坚固战斗堡垒呀!”。咱村人一定得去上级反映反映咱村这个实际问题呀!。“北城门给俺村留下,必须给俺父老乡亲们留下来!不留下北门,俺天天来坐在这老城门下抗议!”。那老者说话间,随手脱下一双黑色老粗布鞋,顺势靠坐在北城门楼南墙角下。那些扒墙队人停止“扒寨行动”,也齐刷刷地一并露出惊讶的神色看向那老人。铁骨铮铮的这位老汉子,痰嗽一声也是声若洪钟,手里经常把持着一支旱烟袋,闷一口老烟袋烟雾缭绕飘散着烟香,也是老烟民了。乃是村东南头一位赵姓老支书,老人深明大义对这座寨子也是有着深厚感情,也不忍心看着发大水时全村人无助的那一幕幕发生。这一次,也站出来强烈抗议扒寨子北门再持续下去。再后来,事情有点闹大,据理力争地闹到公社、县里。最终,半部半截子北城门幸运地被保存下来。保存下来的古寨残缺,不仅是实物,也是这村里历史文物遗产的历史见证。村干部抗议扒寨墙的感人故事,其实,也不是村干部抵触上级政策,那是一种沉重和责任,是一种勇气和担当,也是对乡土乡间村邻们无法言表的,另一种大热爱之情愫的最深刻体现。六百多年来,天下大势浩浩荡荡!数不清有过多少感人肺腑的乡间故事,被时光机深深地雕刻在这座村寨的骨子里头。至今,<span style="font-size:18px;">垂垂老矣的古寨北门遗址,作为宝丰县境内的不可移动文物,让一代代村人们永久地记忆着和念想着,那些正能量轶事给予后人们留余下来的伟大力量。</span></p><p class="ql-block">一九四九年解放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时光又走过四十年。这村北门内,是村落里住户较集中的地方。这里有村大队部、村学校、牛屋、财主井、龙王庙、戏台子、水库大坝,还有皂角树、青石板桥。还有较多的姓氏,李家、张家、周家、罗家、杨家、陈家、白家、朱家、赵家等。这些姓氏家族,陆续落户定居下来。这村子,数得上宝丰县城东较大的古村落。</p><p class="ql-block">这村落里的罗家,有两三处院落,有坐北向南的,也有坐西向东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罗家几房大族户,算是村落里的老户人家。自祖辈迁来,子嗣繁衍四五代了,罗家祖坟在村水库大坝南外侧的西南角,齐齐整整一大片。旧社会的罗家,在村里是人丁兴旺的大家宗族。</span></p><p class="ql-block">罗家的老宅子,在村北门内的西侧,与北门内东侧杨家的老宅子斜对照着。罗家祖宅坐北朝南,四间砖石土墙混草瓦房。老罗家院落里,有一棵老枣树,那枣树直径有两碗口粗,树龄约三十多年了。枣树下面,方石凹形基座上有一块厚厚的,圆骨溜溜的红石板大碾盘,像大号农具簸箩一样存放着,碾盘上也是红色的石磙子。这套红石碾盘,是老罗头家院里做农活的家什。夏季乘凉,那碾盘上可以坐得下八九个大人小孩。每年的五六月份,枣树青绿叶子茂稠,枝头上蜜蜂群“嗡嗡”的飞舞来飞舞去,老枣树下荫凉可是休息的好地方。夏季三伏天,枣树上枣子挂满枝头,小枝被压得耷耷拉拉着。白天听着树上蝉鸣,夜里听着河里蛙声,空气中弥漫着荷花飘的香气。于是,晚饭后,枣树下面凑热闹,乘凉喝茶、听瞎话儿,就成这里难得的乐趣了。孩童时,几个小伙伴时不时地往罗家院落里玩耍。看老罗婆老罗头推转碾盘,那石磙、磙框的配合声,和着一阵阵“吱吱扭扭,咯咯噔噔”,麦穗、黄豆、芝麻、谷类什么的,从穗秆儿壳子上被脱粒下来;老罗婆也用自制的抅杆子,给小孩儿们抅枣子吃;更喜欢的是,老罗婆还会讲瞎话儿故事哩。那时觉得,罗家老太太,心底善良纯朴,真会哄小孩儿玩。老罗婆也喜欢这些娃子们来自家院里热闹。</p><p class="ql-block">七旬出头的那位老罗头,应上爷爷多年了。那老罗婆,说起老罗头,她也是很兴致。“俺这老头子的名字,可是有来历哩”。因是这村子里打筑寨子那年1916年生人,老头子的父亲,就依事取名,给后代单字取名“寨”,全名唤作“罗寨”。说来也巧,与这村名里的“砦”字正好同音,其弟名罗建。这两个好名字,居然和这村子里的历史事件扯上联系了。老罗婆端起带着双喜字图案的搪瓷茶杯,咂咂嘴,抿两口温茶,又微笑着说,这可是老罗家的故事呀!”。那老罗头,一副苍老瓜瘦脸,长得慈眉善目,半长的头发显些花白。最引人注目的,是下巴颏那一溜山羊胡,和自家羊圈里那三只山羊,形成鲜明对比。老罗婆说话,出了名的大嗓门,性格开朗,也常逗笑老伴儿,老罗!你那巴胡子,是咋长哩?咋和咱喂那羊胡子一模一样嘞!?老罗头自然地摸摸下巴捋一捋胡子,笑笑又看看老伴儿,有时应承一句:咱这羊胡子是天生哩,多美!有时也笑而不答,只细细地端详眼前几个村娃子,这个是谁家的下一代,那个是谁家的??这些娃子,也是这座寨子里的子孙后代呀。老罗头念叨着…</p><p class="ql-block">乡间里的夏夜,蚊子乱飞,炎热得让人无法早睡。罗家宅院的老枣树下偶尔还阵阵清凉,老罗婆吃过晚饭,轻轻摇动着手里的大蒲扇。不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娃子们聚齐。嚷嚷着让老罗婆讲故事。老罗婆讲起《覆水难收》的故事。说西周时期,有一老翁名姜子牙,陕西渭水河畔,周文王背着姜子牙徒行路程八百步。姜子牙算是晚年得志,七十岁时,被周文王姬昌,请出山拜相封侯。姜子牙再回老家,前妻马氏拦路要复合,姜子牙命人拿来一桶水,泼在地上说:你若能把水收回来,我就和你破镜重圆,马氏不能做到。这就是覆水难收的故事!后来,说是姜子牙保得西周江山社稷八百年。当时,感觉故事非常有趣味儿。知道了姜子牙晚年得志,也是为时不晚。据说,姜子牙最终享寿一百三十九岁。</p> <p class="ql-block">又一个夜晚,“鳖精也听戏哩!咱村这一带还有鳖精听戏一段故事哩”。老罗婆接着说。听当地老辈人们讲,三献河、净肠河交叉处的小河岔庙会,是老日子庙会,不知流行多少年了。咱这村东南约一公里,宝丰净肠河八里桥,因距宝丰城八里地,故此得名。旧时代为古官道,是通往滍阳镇、许昌地区的必经之地。</p><p class="ql-block">那一座青石板八里桥中下游,据传说,宽宽的大河道湾处,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清水潭。以前老辈人说是这地方风水特别紧,所以很少有人单独在此青石板桥停留,说是经常有水怪出没,可是至今没有人见过水怪是何等模样。民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一个卖菜人在清水潭边洗手,一不小心将秤砣掉进水里了,可是秤砣却长时间漂在水面上,始终不沉河底。好像有只手在下面托着似的一直向清水潭中心浮去,把那卖菜人吓得秤砣也不捞了,屁滚尿流地逃跑了。还有一个传说,不知何年何月,村里一个大户人家在清水潭附近搭了个戏台子唱戏。中午时分,戏台上下来了一群锦衣丽服的人,簇拥着一辆五颜六色的马车轿子,车里端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雍容阔气老太太。老人们说那是一只母鳖精。戏散场后,有人看见这群人进到清水潭里去,村人们被惊讶得目瞪口呆,也没有一人敢动了。老人们说,那是鳖族里的老鳖精变成精灵人出来听戏了。”鳖精听戏这故事,听来感觉也是挺有趣又神奇的。俺这村东南宝丰净肠河八里桥河道西侧旁,至今,还有一片因水流冲积形成的一大片土坡高岗地,村人们世代称之为“鳖盖地”,说是一块儿风水宝地。不知鳖盖地下面是否真居住过什么精灵?或许,和鳖精听戏的故事有些渊源吧…</p><p class="ql-block">夏夜,那个晚风吹拂月光皎洁的傍晚,枣树上的蝉鸣一阵阵地聒噪着乡间小院。喝罢汤,小伙伴们又聚罗家枣树下。老罗婆接着说故事。“咱村儿,这寨墙外河滩旁,过去可是来过解放军部队哩呀!。1948年5月间,刘邓大军指挥机关,移驻河南宝丰县境,为淮海战役动员做战前准备。当时,部分部队在这里休整。老罗婆咂咂嘴又说:“共产党这支部队,真是好队伍呀!那部队里,首长和蔼可亲,纪律严明,他们不拿群众一根线,军民亲如一家!。村民们谁家有困难什么的,干农活、挑水、打扫卫生,部队首长、解放军战士们经常帮着村里的老年人做些事情。”解放军是密切联系群众的一支好队伍呀!当年,看着那些部队小战士伙食吃得实在差,我们几个青年媳妇,还给小战士送过红薯面馍馍哩,还给部队首长们纳过鞋、缝补过衣服呢!解放后多年,俺老罗氏家族里,还有好些个青年后生积极地参军入伍了。老罗家还是村里参军光荣之家哩!”俺老罗家有两三个侄孙还是共产党哩!”。年轻时,过往的罗氏家族故事,老罗婆兴致勃勃地讲着。我们这些童年娃,团坐在枣树下面的碾盘上,听得似懂非懂,听得津津有味。</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伴着夜色听着故事,罗家宅院隔壁的代销店里亮着灯光,常有村人来买取东西,代销店的门关得也晚。店主人那台收音机的噪音传出来《朝阳沟》里那一段,“我这走啊过了一洼那个又又又一洼,“洼洼地里好庄稼!。夏夜里,那美美的曲调子,伴随着小桥流水声,也传得老远、老远…</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初稿作于2022年)</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