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照片一件往事——雨花台

云之

“当你看见我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早已经丧身在雨花台上了。但是我一想到还有我们无数的、像雨后春笋一样的革命的同志们前赴后继地战斗着;想到你也是其中的一个,而最后的胜利终究是属于我们的时候;我骄傲、欢喜,我是幸福的。”<br>这是小说《青春之歌》中卢嘉川写给林道静的第一封也是最后的一封信中的一段话。<br> 尽管在上小学时先看了电影《青春之歌》,但我真正认真地读这本小说时正值66年冬季,在那样一个严酷的日子里,我读小林、读卢嘉川、读江华、读王晓燕……读书令我忘记了昨天曾经发生的事情,读书使我也忘记担忧今天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读书更让我沉溺其中不愿想明天的事情。那些章节我不知读过多少遍,而那句“当你看见我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早已经丧身在雨花台上了”,每次看时都会泪流满面,感动万分。<br>雨花台就这样走进了我的记忆,这本书,这句话,就这样记了一辈子。<br> 而这本古旧的《青春之歌》亦是我的叔叔在文革时送给我的。<br> 那一年的秋冬之交,校园里已经不见了革命小将,革命大串联如火如荼,北京的学生们奔赴了长城内外,五湖四海的小将涌进了北京。我的同学们都乘上各路列车去经风雨见世面,家中的大学生姑姑、中学生哥哥也走了。可是我却因卧床的重病祖父和祖母需要有人陪伴被父亲劝留在了家里。白天家中必须要有个跑跑腿儿,买买东西的人,责任历史地落在了我的肩上。<br> 外面的世界,革命的浪潮,火车,串联,河山,无一不在向我伸出诱惑的手。当我的同学拿着北京到成都的革命师生乘车证来找我时,我留下了车票,将这张褐色的纸片夹到了一本书中,心中的郁闷和难过可想而知。<br> 父亲显然是理解我的,为了安抚我,不知他是怎么利用周六的晚上,穿着那身烧锅炉的旧棉衣去商场给我买了一条裤子和一双袜子,裤子居然不是布的,还带有笔直的裤线。而叔叔也深知我的牺牲精神,为了哄我高兴,把他留存多年的一包亮晶晶的琉璃球、几支好钢笔、心爱的一盒纪念章都送给了我,叔叔还将他的一枚印章重新打磨刻上了我的名字。令我无比开心的是叔叔的那一大摞小说全部属于了我,那是他最稀罕的。这些书里最有年头的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的底页上标注的价格竟然还是旧币2万元。这本《青春之歌》是1958年出版的,也是老资格了。叔叔送我的书还有《叶尔绍夫兄弟》、《林海雪原》、《红日》、《苦菜花》等,都是很珍贵的第一版印刷的书籍。<br> 那个时期,孤独地陷在家中的我看这本描述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青春之歌仍然看得如醉如痴,食不甘味,忘记了自身当时的境遇,被那些为了信仰毫无畏惧地献身,笑着走向刑场的年轻人所深深折服。看到这些情节,我甚至将自己置身其中,想象着换做我应该是什么样子?怎样去痛斥敌人,最后要呼喊什么口号。想到这些心中就被这些伟大的革命者占据,被那种大无畏的正义力量所震撼,完全忘记掉了自己的苦闷和当时的境遇。多少年来我都没有忘记当时的心境和感受,这样的影响和教育是深刻而细微的,看不见摸不着,但无论走到什么时候,遇到什么环境,碰到什么人生节点,这种教育和影响的作用就会展现,就像是印记实实在在地烙在了身上,如影随形,没有这样的特质,就不成其为我们这一代人。<br> 1992年的初冬,我有机会出差到南京,次日便去拜谒雨花台。登上雨花台的台阶,仰望那组宏大的烈士塑像群,我彷佛看到了卢嘉川、林红,我想起了“最后的胜利终究是属于我们的”这句无产阶级先锋战士的伟大预言。<br> 叔叔居住在天津,患病后来过北京两次,我和姑姑去天津看望过一次。叔叔在患病一年之后,于2011年过世。叔叔去世时,我家务繁重无法去送叔叔一程,是我心中的大遗憾。<br> 2012年的清明节,我拿出了这本书,重新捧读;我拿出了珍藏的雨花石,用心观赏。此刻已是泪流满面,吟诗几句以记心情。<br> 雨花台啊雨花台,清明玉兰可曾开?<br> 十五少年读书痴,九二暮冬拜谒来。<br>  一书一句忆往事,不觉双颊珠泪排。<br>  花雨落地石剔透,可解我今情与怀?<br><br> 十五少年读的这本书,是叔叔送给我的。这本书是1958年出版的,迄今半个多世纪了。 九二年冬拜谒来。 来自雨花台的石子,可解我今感伤怀? <p class="ql-block"> 2012-04-04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