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

江湖中人

今天，看了一篇写水井的文章，不禁想起了小时候村里的那口水井。

70年代初出生的我，那时的农村都过着贫瘠的日子，连喝水都是一个大问题。大屋场里有一处水井，家家户户的饮水问题都依赖此井。井分两口，一口是过滤的，里面填了好多河沙；另一口是取水的，一到早晚大家都络绎不绝地来此打水。水挑到家，才见每家每户的炊烟升起，人间烟火的气息渐渐四散弥漫开来，叫人心里产生一种暖暖的感觉。

挑水也成了我少年时代的日常。挑着一担桶，手里还拎着一个，用长长的绳子拴着，是用来打水的。把绳子散开来，把桶慢慢地放下去，直到水桶贴近水面，稍稍用力往旁边一带，一桶水马上就盛满了。然后要把水提上来，非有一股力气不可，手心一定要拽紧绳子，像跟那个水桶做垂直的拔河比赛，一节一节的拽上来。如此反复，要四个来回，才能打满一担水，然后挑回去，倒进水缸里，才算大功告成。通常一担水是不够用的，要挑三四担才够一天的用量。家里有兄弟四个，所以挑水也不是我的专利。但我喜欢挑水，也许是把水打上来有一种做男人的快感吧，而且无形之中身体四肢也得到不少的锻炼。不像现代人，硬是把锻炼当成了一种时尚。好像一说他热衷锻炼就一定活得多么健康似的。

但一到枯水季节，井里的水就会供应不足，常常出现无水可打的情况。那怎么办？只好到圳里（小溪）取水了。好在那时候的环境污染没有这么严重，人们的安全意识也没有现在这么强，趁着天还是蒙蒙亮，圳里的水还是清澈的，就挑几担回家。人，牲畜，都靠这样的水过日子了，然而那样走过来，竟也安然无恙。有时候小圳里的水浑浊，也不敢挑回家，就只好到别的屋场去挑了。若是碰到都没水的情况，那没办法，就要去河里取水了。不管如何，碰到这两种情况，都是对体力的一种考验。然而我们也不在乎，总感觉身体里有无穷的力量，痛快自在其中。

我想整个80年代，我们屋场的人们都是在这种挑水日常里过活的。日子过得平静而悠然，不觉到了90年代，一切都在悄然地变化。

一些“先富起来”的人家开始在自家门前打井。我们那地势比较低，打一口井只要往地下挖七八米就有水了。当一户人家打了井，看着他们一出门就有水用，人们总是会羡慕不已。我家就是属于这种情况。当然大爷、大叔家也不至于小气到不许别人用他们家的水。我于是经常去大爷、大叔家挑水，自然省时省力不少。但是有的人家把井打在自家庭院内，有时又逢重要的时节，人家忌讳别人来挑水。碰到这种时候我总是不好意思去他们家挑水，心里就一直巴望着有朝一日自己家也能打一口水井。我想，乡邻们的想法跟我是一样的，于是东家打一口，西家也打一口，挑水就变成一件非常容易的事了。而我家那时候仍然没有打井，我打井的梦想就一直悬在心里。直到1995年，我参加工作了，我的第一个心愿就是自己要打一口井。那时工资每月才220，我好不容易攒了1000元，我就毅然请师傅在门前小溪旁打了一口井。夏夜里，用上自家的井水，一桶浇在身上，心里那个爽啊，别提有多美了。就这样，家家户户都打了井，原来公众的那口老井就自然而然废弃了，现在是早已不见踪影，那地方也已变成一块水泥空地，而让位于来往车辆了。

时光流转，转眼到了新世纪。人们在那些艰难日子里畅想的新生活确实实现了很多，但是天空越来越混沌，水流越来越污浊，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人们开始注意到环保问题，开始关注健康生活。在这种意识的驱使下，乡亲们对井水也不放心了。现在，取而代之的是桶装水或净水器的水了。就这样，一口一口的水井走过了它们自己的岁月，越走越远，走成了一串长长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