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时光像条小溪静静的流淌，童年就是那溪水的最上游，我踩着溪水慢慢的向下。回头一看，童年已经挥手道别，我来不及和它说再见，也没有想过它会有一天真的消失不复见，它终于变成往事潜入每一个梦回的午夜。</p> <p class="ql-block">不知不觉我就步入了北港中学。学校离家有三四里地，每日我顶着熹微的晨光在半明半暗中步行到学校上早自习，上完早自习又带着早已空荡荡的肚子回家吃早饭，接着又去学校上课。中午放学铃一响回家吃午饭，然后又回学校上课。上完下午的课又回家吃晚饭。匆匆吃完晚饭，又着急到学校上晚自习。等到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我的心里一松，总算又过完了一天，剩下的我才是自己的。这一天家里学校两点一线的跑上四个来回，一跑就是三年，却也从来没有抱怨过。因为学必须得上，饭必须得吃，生活就是来来回回的跑，哪个人可以停下脚步呢！谁都是一样在默默地奔跑。</p> <p class="ql-block">在这来来回回的奔跑里，有一个时间段是格外的惬意，那就是吃完午饭去上下午课的这一趟。一年四季，我们都会在这个时间到贯穿小镇的一条小溪里摸鱼戏水。春天溪水尚寒，我们踩着溪里的石头淌河，遇到宽一点的水面，旁边没有裸露的石头垫脚，只好像运动员一样来个百米冲刺后的横空飞渡。夏天的时候，只要不发大水，我们就在河里赤脚摸鱼。我最喜欢捉的是“扑虎脚”，至今我也不知道它的学名。这种鱼是水里的呆子，它喜欢趴在浅水里的沙上，个头小小的，头大嘴阔，身体像一架没有机翼的袖珍飞机，身上有黑色斑点。走近的时候它闻到水声就会像箭一样猛的左右飞蹿，我安静的俯下身子凝视，等到觉得安全的时候它就会停下来，重新呆呆的趴在沙上。这时候我屏气凝神，将双手轻轻地潜入水中，就着沙将它一块儿捧起，然后装到一个事先准备的玻璃瓶里。到溪边的石头缝里摸鱼最刺激。我们一路走在小溪里，一路会看到一群群的鲫鱼。于是几个人分头夹击，四面包抄，鱼儿无处藏身只好钻进石头缝里，我们刚好来个完美的洞中取鱼。把手往石头缝里一伸，就会触到在洞里惊恐万分的鲫鱼，将手一握，鱼儿就动弹不得。有时候也会摸不到鱼，那是洞太深，根本就摸不到底，还有的洞口相连，刚刚把手伸进去，它已经从旁边的洞里离弦而去。每次探到深一点的洞，我内心都会紧张，总感觉这么深的洞里会突然摸到一条水蛇。不过，我到底是一次蛇也没有摸到。溪里也会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有一次看到溪水里躺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当时我们还以为会捡到宝，用棍子拨开一看，天哪！居然是个赤身裸体，身上还连着脐带的死婴。从此凡是看到黑色的塑料袋，我们都远远的躲开。秋天和冬天水位减退，我们没鱼可摸，也怕冷摸鱼，但我们还是要走在小溪里，没有到溪里走一趟一天都不会完整。这条至今还在奔腾的小溪，它养育了一方善良淳朴的北港乡亲，也滋润着一代代孩子的心灵。如果流水记得，她应该能够认出每一个赤脚走过她身边的少男少女。</p> <p class="ql-block">北港中学很大。初一初二的学生在新建的教学楼里上课，初三的学生因为要备战中考，所以特意在教学楼后面一个单独的教学区上课。这里环境优雅，九间旧瓦房围成一个南边缺口的四合院样式，高大的梧桐树绿茵如盖，像一顶顶硕大无比的帽子遮挡住瓦房的小半边天空，我们就在这瓦房里学习。整个初中三年，最不舍的就是这间破旧的瓦房，我在这里遇到了一生都要感谢的数学老师，他叫胡关放。胡老师留着两撇淡淡的八字须，身材高大，尽管年逾五十，但是精气神远远高过比他年轻的老师。只要他往讲台上一站，同学们个个都会聚精会神的听他讲课。他如炬的炯炯目光可以随时捕捉到任何一个角落的微小动作，谁也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他声音洪亮，嗓门大得出奇，然而讲起课来像说诗，总是慢悠悠的，这就是我最喜欢他的地方。别的老师讲课抑扬顿挫，可是语速太快，好像不快不足以证明自己的思维敏捷一样。胡老师讲得慢，他把知识变成涓涓细流，让它们流到我们的心里滋润我们的大脑。胡老师还有一个让所有人佩服的地方，他上课从来不要课本，所有的知识都装在他的大脑里。它的脑袋就像一个知识的聚宝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随时随地都可以从里面拿出一个。他是伟大的，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因为他解救了我。想想我曾经是多么害怕数学，憎恨数学，他让我第一次觉得数学其实多么有趣，我无数次尝到了能解答一道压轴题的喜悦。</p> <p class="ql-block">二十七年过去了，我仍旧保留着一张胡老师和我们班的15个精英的合照。想想看，在几十年前的一个小镇，15个同学中有二个军校，一个北京科技大学，二个荆州大学，一个哈尔滨工业大学，一个兰州大学，二个中南财经大学，一个湖北大学。这些就算放在今天也是个了不起的奇迹啊！我提醒自己，既然在心中对老师念念不忘，一定要在他有生之年去看看他呀！如果照片里的15个人能够一起去看看他老人家那该多好。可是大家自从初三一别之后如纷飞的劳燕各奔东西，所有的音容笑貌永远定格在这张唯一的照片中，只有普通的一个我还守在这座老城深深的缅怀每一个人。（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