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生命里

一剪梅

刻在生命里

多年没有回故乡了。清明又到了，天遥地远，万水千山，不能父母坟前烧炷香，就以此文纪念远在天堂的双亲。

翻拍母亲的照片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很多年了，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变老。渐进晚景，才开始理解母亲。时常想起母亲，昨天早晨和丈夫闲话，又提起母亲，如果母亲活着应该有90岁了，想到母亲一天福也没享过，心里愈发不安起来。母亲活着的时候，我的条件还不好，还在上海打拼，忙工作、忙家庭，既没有时间陪伴母亲，也没有条件多孝敬母亲。

　　母亲晚年出了车祸，床上一躺就是三个月，七十多岁的老人，从此衰弱下去，再不能像从前一样处处要强。我曾经关节疼痛，吃了女儿给我买的钙片效果很好，我常常想如果当初也给母亲买点钙片吃是不是母亲就不会骨折了？可惜当初自己也不懂！人世间最大的遗憾是“子欲养而亲不在”！想到这些心里倍感沉重，孤独感油然而生。

　　母亲脾气暴躁，自己年轻时不懂事，从没体谅过母亲，心里总是责怪母亲，还曾暗暗发誓有了孩子绝不让母亲带，以免影响孩子的性格。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性格那么暴躁了。瘦小的母亲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她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家里孩子多，六个孩子有五个是男孩；父亲身体不好，常年住在单位，每年至少住一次医院；母亲一个人即要出去打零工，贴补家用，还要包揽所有家务。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饭，一天重体力劳动过后，天黑回到家还要做饭，没有人能帮她。孩子们睡了，她就坐在煤油灯下缝缝补补。常常我从睡梦中醒来，母亲还在灯下忙碌，从没见母亲休息片刻。起五更爬半夜，操不完的心，干不完的活，除了疲惫还是疲惫。我身体不好，常常感觉无能为力，有时候有种要累死的感觉，其实自己也没干什么，现在终于明白，那种身心俱疲的状态，一触即发，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怎么能不暴躁呢！如今想让她发脾气都不能了，春晖犹在暖儿心，灯下不见补衣人。

多年前带母亲去沈阳二哥家

　　二哥从小耳聋，据母亲说二哥很小的时候在炕上玩，摔倒把头磕在窗台上，当时流了很多血。因为家穷，没钱去医院检查、治疗，后来二哥的耳朵经常闹耳底子，其实就是耳朵里面发炎化脓，慢慢地就聋了。母亲为此自责了一辈子，每次和我说起都会流出泪来，都会自责耽误了二哥一辈子，说二哥听不见一辈子得多苦恼。可是当时能把那么多孩子养活已经不容易，哪有钱看病，孩子生死还不全得听天由命。母亲没有文化，脾气又暴躁，动辄打骂，小的时候我们都没少挨打，所以丈夫曾听二哥说自己耳聋是母亲打的，不知道二哥现在还这样想吗？

四个哥哥都下乡去了，只有我们四个人在家

　　多年没回故乡，几番春暮，不要问院落淒凉，去年动迁，老宅已然不在，人生在世，何令断肠？凭吊无据！

母眠故乡山，

子落浦江边。

千里遥相望，

无时不泪涟。

　　母亲一生自己带大六个儿女，她曾说不给儿女们带孩子，可是后来我女儿没人照管，母亲义无反顾地把孩子接回家中照管。想起大学同学勇崎的话：“爱之所以伟大，就是它从不附加任何条件，没有任何功利色彩”。

　　昨晨丈夫感慨自己老了，很多事情感到力不从心了。我说这种感觉我很早就有了，以后想玩都玩不动了。他说：“没事，大孙女会领你玩，到时候我领着她，她领着你。”每每提到大孙女，他都羡慕嫉妒恨，恨是遗憾。外孙女跟我最亲，用丈夫的话说就是一看到我她就停止一切活动，一边开心地笑，一边扑向我。笑点特别低，只要和姥姥在一起，她似乎就特别开心，好像什么都能笑，就像当初我女儿跟我母亲一样。直到现在女儿还时常想起她姥姥，这也许就是爱的传承吧！

　　我的眼前时常会飘过那些从前生活的影子：母亲那双龟裂的布满老茧的大手,日暮余辉中母亲等我回家的身影，每次离家母亲送我的目光……我常常想忘记她，因为思念太过沉重。不因寂寞才想你，而因想你才寂寞。我知道忘记你很难，那必须先忘记我自己，因为你已经刻在我的生命里。可是怀念的你已经不在，未来我也将不在，老之将至，那就学会珍惜吧。珍惜自己还不需要别人帮助的每一个日子，珍惜身边的人，珍惜拥有的儿孙绕膝的幸福，惜福养生……落日的余晖很灿烂，也很短暂，不能再留下遗憾，不愧过往已然无法做到，只求不愧现在和将来，明白了也就努力释然吧。

　　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有些人想忘也无法忘记，因为他们刻在你的生命里！写完，看到大学同学世红的话，以此结篇：逝者远行，天堂安息；生者近福，尘世告慰！

2019-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