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张丽华</p><p class="ql-block">高二一个学生休学了。他是单亲家庭，他爸爸是个民师，妈妈过世了，父子五人过日子，十分困难。他没有钱开学，就去海南打工，挣了1000多块钱，又来学校准备读高二。他以前的班主任笑着说：“你还是用那笔钱讨个老婆，更好。”他笑了笑，说：“还是想读书。”那个学生的大哥跟我老公同学，他来学校询问读书的事，带来了几个椰子，送给我家一个，送给他的班主任一个。我第一次吃椰子，就是那个辍学打工的学生带来的。</p><p class="ql-block">那个学生高考考了一个省财校，毕业了，就分配到县城的一个银行工作，银行的工资和奖金可观。他很快就找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结婚了，在县城还做了一栋小别墅。我老公调入县城，想买一套商品房，钱只有一半，就问他借钱。他不做声，既没有立即答应，也没有拒绝。他慢条斯理，说：“借多少？”</p><p class="ql-block">“借一千。”</p><p class="ql-block">“一千好办。我以为你要很多钱。”</p><p class="ql-block">“你能借一千也不错。”</p><p class="ql-block">他很爽快就把钱借给了我老公。</p><p class="ql-block">我老公当时的月薪只有359元。我老公那年的月工资，我永远不会忘记。因为蓝泥湾有个三五九旅，他的工资就是359元。一千元是我老公几个月的工资，凭着我老公跟他哥哥同学，那点拐弯抹角的关系，他慷慨借钱给我们，我们很感激他。那个人还是高中生，我老公就是高中老师，他出来工作比我老公晚几年，我老公还得向他借钱。说明资历和年龄不是优势，从事哪个行业才是关键。</p><p class="ql-block">至今，我都记得郭老师劝他拿打工的钱回去讨老婆。郭老师也是一片好心，希望他早一点成家，家里经济条件差。那时，高中录取率很低，复读一年能考上都不错。结果他考了一个省财校，属于中专，分到了银行，从此他的人生就开挂了。当时，如果他没有主见，听了老师的劝告。如果他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没有梦想，怕苦怕累，他就沦为了一个山民。他的老家在深山里，没有多少水田，全靠卖竹木为生。一种选择，就是一种人生。从小失去母爱的人，心智成熟得早，他理解父亲的艰难，要清楚自己的未来。</p><p class="ql-block">还有一个复读生，是班主任跟校长发生争执，强行留下的。一个冠朝的学生，高考落榜，就来我们学校复读，校长知道他实在调皮，不想要他，觉得他很难管理，不但自己学不好，还会带坏其他学生。班主任曾老师为了留下他就说：“你校长有校长的权利，我班主任也有班主任的权利，这个学生我要定了。”最终，收下了那个复读生。那个学生看在班主任冒着顶撞校长的风险收了他，他发奋学习，为自己争口气，也为了不辜负老师对他的期望，考上了省农校。毕业后，就在乡政府工作，后来，做了乡党委书记。他每次看到曾老师，都是毕恭毕敬的，他没齿难忘老师对他信任和栽培。</p><p class="ql-block">每一个学生的中学时代是一部苦难史。基本的生存条件都不具备，吃不饱，穿不暖，最难受的是住寝室，有蚊子和臭虫叮咬。防蚊子，可以挂蚊帐。臭虫就没办法防。白天看不到它的真面目，它躲在木床的缝隙里，杀药水，都没效果。晚上，关上灯，他闻着汗味就来了，成群结队。扁扁的臭虫是褐色，有许多细足，爬到人身上叮咬，吸血，使人又痛又痒。被臭虫咬过的皮肤，用手抓了，先红，再肿，然后，起丘疹。我老公的侄子在寝室里睡，拿回一顶蚊帐，让我洗，蚊帐顶部四个角里，密密麻麻的臭虫聚集在里面，我现在想到了都肉麻。我烧好一锅开水，把蚊帐泡在开水里，才把臭虫消灭了。</p><p class="ql-block">我读书时，染过一次疥疮。我打了半桶热水去洗澡，还需要掺冷水。那时没有自来水，我就拿了一个女生寝室里的水桶吊井水，掺在热水里。洗过澡之后，就得了疥疮。我浑身瘙痒难忍，晚上痒得睡不着。最后，用硫磺药皂洗澡，才好。寝室里，有人得了疥疮，其他人很能幸免。你如果读中学，住过寝室，一定被蚊虫叮咬过，也一定被传染过疥疮。那种人生经历，一言难尽。现在的大学寝室，都有空调了。有的学校不配空调，学生说，那不是人住的地方，会热死。与过去的住校生的条件比，是天壤之别。现在孩子生在蜜罐里，以前的学生酸甜苦辣都尝过。</p><p class="ql-block">校长也染过疥疮，你可能不信。校长穿着很体面，但是，一双手整天忙忙碌碌抓痒。心细的李老师发现了，就对我老公说，你是化学老师，实验室里有硫磺，你弄一点硫磺给校长用用，看他的样子很痛苦的。他孩子多，孩子住寝室，可能是孩子传给他的。我老公就拿了一点硫磺，硫磺是一大块，他还很小心帮校长碾碎了，用纸包好给了校长用。后来，问他，有效果吗？校长说，效果不行。我老公觉得，可能还是硫磺颗粒太大了，要碎成粉，才好用。硫磺微溶于水，颗粒大，就更难溶于水了。他读大学时，身上有疥疮，去校医疗室拿药，医生说没有配好。他自作主张用了实验室里的粉状硫磺洗澡，效果不错的。</p><p class="ql-block">学校里最大的寝室就是大礼堂，里面睡了几百个男生。大礼堂有五六个教室那么大，寝室不够用，就让学生做寝室。大礼堂有三个大门，几乎不关门。里面太宽阔了，不熟悉的人进去找人，都得问路。男生大大咧咧的，夜晚经常不关门睡觉。里面的学生来自不同年级，人员复杂，纪律和卫生不好管理。地面潮湿，还有许多饭粒和垃圾，经常白天都可以看见老鼠出没。</p><p class="ql-block">硕大的老鼠在大礼堂安家落户，生儿育女，它们把礼堂住成了老鼠的村庄。学生睡觉，有老鼠爬过床铺，学生们心里实在厌恶老鼠，又束手无策，因为无法消灭老鼠。学校有灭鼠措施，无非就是趁学生回去了，放鼠药，然而，效果甚微。大礼堂是土木结构，门窗多，不严实，冬天的寒风都挡不住，怎么挡得住老鼠。北风呼呼，看着睡在窗口的男生，觉得就跟露宿街头差不多，因为屋顶很高，比两层楼还高，没有天花板。窗子上的玻璃都破了，就简单蒙了一点塑料纸，但是塑料纸被调皮的学生用手戳得千疮百孔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