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雨（回乡琐记之七十七）

伊人

故乡少雨，更难见给人们造成灾难的疾风暴雨。故乡的雨就如故乡的人一样，总是漠然淡静，在人们的翘首盼望中悄然到来，又悄然离去。当你看到天空中出现一朵黑色的云块，那块云块仿佛一位极具号召力的领袖，一挥手，四面八方的各色云朵便向着她聚拢。那些聚拢着的云朵，就像去村子里开会的人们一样，步子缓慢而懒散，边走边抽旱烟，并且还悠悠地讲着一些八卦故事。当云朵越聚集越多，越聚越厚，最后把阳光都遮蔽了的时候，老人们便望望天空，说一声：要下雨了。接着有一阵冷风吹拂，燕子们就会翻飞着出来穿梭跳舞，在地里干活的人便开始慢条斯理地回家，女人们走出家门，手搭凉棚望望天，而后忙着把晾晒在外边的被褥和衣服拿回家，把在日头中嗮着面酱和酱油饼子的器皿盖上盖子。你如果细心查看，就会发现一窝窝的蚂蚁正排着队进进出出地忙着搬家。蚂蚁对下雨最敏感，老年人说只要蚂蚁们忙成一团，那就是要下雨了。对于下雨最渴望的莫过于孩子们，他们赤着头，裸着小胳膊小腿，蹦蹦跳跳地呼喊着“下雨了，下雨了”。不一会，一阵冷飕飕的风吹过后，天上便落下了小雨点，而后雨点越来越密集，逐渐构成了一挂雨的帘幕。故乡的黄土地总是干渴着，雨点下去看不到雨花飞溅，都沙沙地渗透进干渴的黄土里。想起杜甫老先生的那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来，觉得写的那叫一个传神。这样的雨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下上几个钟点，地上也很难见到水雨泛滥流淌，干透了的黄土地象一个永远喝不足的饥渴汉子一样。

雨停了，整个村子变得磁实而又厚重，仿佛一张浓墨重彩画，曲曲弯弯的黄土路，黄土建造的房子，黄土打成的土板墙，饱含着雨水，就仿佛水粉画晕染出来的意境，唯美而又生动。人们走出家门走向街头，脸上挂着绽放出来的笑容，讨论着这一年的收成。姑娘们跳跃着跑出来了，和饱满开着的杏花一样，闪耀着美人出浴后的美丽和生动。孩子们欢呼雀跃地走向小树林，小树林里开满五颜六色的野花，野蘑菇突然都顶破土层出来放风，地皮菜在小雨中泡起成一朵朵黑色的花。采蘑菇，采地皮菜成了雨后小伙伴们必须干的一件事，而后各家的餐桌上就多了小鸡炖蘑菇，地皮菜炒鸡蛋两道美味十足的菜肴。

故乡从来没有疾风暴雨，也从来没有雨水泛滥成灾，故乡的雨总是给人们带来心灵的凉爽和对丰收年景的展望。故乡的雨是一首诗，唯美淡静。故乡的雨是一首歌，余音袅袅。故乡的雨，是一幅画，韵味无穷。故乡的雨，仿佛催化剂，总能催开受苦人灿烂的笑靥。

五十多年过去了，流浪在外的我想故乡了，更想故乡那温情脉脉的雨。做梦总是走在故乡的和风细雨中，如地皮菜一样舒展，如野蘑菇一样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