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无计可消除

波儿

昨日在妈妈家吃午饭，家里的小保姆做了一顿北方人常吃的面食“拉条子”，这个面食是将面粉和成一个个的面团，经过半个小时，面团就醒好了，将醒好的面团擀成圆坨，涂上点儿橄榄油，以防它们太过亲密而粘合在一起，而后放入面盆待用。在醒面团的时间里，可以准备各种用来拌面的菜蔬，比如时令当下的韭苔、西红柿、青椒、青笋、黄瓜，都是拌面用的上好配菜。接下来的步骤是先炒好几个菜肴，上桌待用，取出面坨，紧接着将切成一条条的小面棍儿匀速拉扯成面条，面条的粗细可按照个人喜好来掌握，在刚刚烧开的滚水里，面条瞬时像是浪里白条般翻转盘旋，这个状态被人们叫做“下在锅里莲花转”，就是说，像莲花般翻转是检验拉条子是否精道的标准。眨眼的功夫，一碗拉条子就端上桌了，舀上几勺备好的各色炒菜，加上一点儿蒜泥，滴几滴香醋，淋上点儿辣椒油，拉条子美味即成，可以大快朵颐了。

我八十多岁的老父亲最喜欢吃面食，犹以拉条子为他最爱。为他拌面时，我的脑海中闪现出当年的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时期的我特别抗拒吃面，每回吃面时，心里面老大不高兴，还耷拉个脸给人看（现在觉得当时的自己可真不懂事儿呢）。这个时候，爸爸总是端着妈妈刚刚下好的拉条子，热切地冲着我说“来，爸给你调（调在此处是将菜和面、盐和醋充分搅拌的意思），调的香香地你吃。”老爸每回这样说，每回都是信心满满地调起面来，我每回都是将信将疑地瞅着老爸，瞅着老爸手里的那碗面，眼瞅着白面拉条子在他手里变换着颜色，各色菜蔬匀匀地摆置在面碗里，每当此时，我的心里面一定有两个声音搏斗着，一个确定地认为这面咋调都不会香，一个期待地以为这回一定不一样呢。每回我又一定会接过老爸捯饬了半天的面碗，试探地吃起来，结果往往也是一样的，还是觉得不香，推给老爸，看着他不可置信地接过去，呼噜哈啦两下吃掉他觉得如此美味的拉条子。

这个故事在那个年代重复了无数遍，以致于到今天为止，只要家里吃拉条子，我的脑海就重现当年这一幕。只不过，当年那个挑食的少年，已经年过半百，坐在八十多岁老父的身旁，感念记忆中的这碗面，所饱含的父亲的宠爱与娇惯。这碗拉条子面，是受父亲宠爱的一个小画面而已。如水般流淌的岁月，又记载了多少沉甸甸的父爱呢。

这么多年过去，我深刻体会到，一个女孩子，如果能够得到父亲着力的关照和宠溺，那么她长大的过程，就是自信养成的过程，即使世事艰难、人事难料，这个女孩子总会倔强地相信，这个世界最终会宠溺她。哪怕在过程中，她被击打的头破血流，哪怕她一度失去生的勇气，她的心灵深处，总是深藏着这股力量，源源不断、生生不息，成为她生命的支撑和力量的源泉。

这份情感、这份感念，因享受其中，且深藏于心，用“此情无计可消除”来结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