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之死

翦翦风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几乎成了至理名言小褐鸟秉承着鸟王国这至理名言，天光破晓而出，迎着第一缕熹光，展喉鸣啾，飞出鸟巢，飞出树梢，飞到人声渐起的人世间…… 清晨的风轻柔地吹拂着它的羽毛，小褐鸟吮吸着空气的清新，它飞过竹林，掠过绿意堆烟的杨槐、垂柳，鼻息飘过栀子洁白、玫瑰娇艳和暖的芬芳。它停留在揽月湖绛色桥榄上，看水中锦鲤摆动轻灵的鱼尾，簇拥着、拥挤着争抢水中飘浮的食物，它们吐着泡泡的声音在水中扩散。远处，黑羽的天鹅倾听中停止了梳理羽毛，鹅顷引颈高歌，穿破天穹。 惊起的小褐鸟振翅飞向林丛，这里，是它们鸟王国聚会欢唱的乐园，它们从这个枝头跳到另一个枝桠，高声唱，低声合，婉转啁啾，清越激昂，热闹纷呈。流浪的校园猫蹲坐在树下，巴巴的盯着鸟儿们的盛会，尾巴摇动着眼睛里的渴望和艳羡。 时光静好，唯愿，在菁菁校园中…...。 那年小褐鸟飞出山林。有一条高架桥的公路贯穿全境它生活的家园，有许许多多的鸟类还没能适应生境的变化，时时，天天，有自由的飞翔在川流不息的飞速车流中戛然而止、折翼铩羽，或伤，或残，或死。它们痛苦的呻呤，无望的哀鸣，不得不从熟悉的家园迁移，搬离向更深的丛林。但鸟类的家园在一天、一月、一年，月月年年中被分离切割成网格般狭窄，躲过一网又一网的窘困紧迫，小褐鸟自由的心向往着另一遍天地。天高任鸟飞，不是吗？ 空中，小褐鸟俯瞰着熟悉的那片丛林，盘旋着，抛下长串鸣叫，作为道别的最后一曲。里面有背井离乡的淡淡忧伤，和哀愁。故园，成了记忆的模样和想念的地方…....。 又一年小褐鸟來到了乡村。这里有春花稻黍香，有瓜果汁甜的味道，有蛙鸣虫吟蝉唱，更有晚霞中的红蜻蜓，清晨午后的蝴蝶，阳光明媚中忙碌的蜜蜂。原野的风自由而散漫，阳光时而慵懒，时而忙碌地播撒在农人春耕秋收夏忙的身上，稻香中有浓浓的阳光味道。 小褐鸟爱上了乡村的广阔原野，它在那里安营扎寨，和原野的万物和平相处，相安而居。日子在悄无声息中流走… 良辰好景奈何天？农人防虫害频繁地一次次播洒着毒性的农药，食物链的鸟类也难免厄运；瓜果将要成熟的时候，农人布设了黑色的巨网，那些香甜的瓜果像黑色的深渊，诱惑着鸟儿们飞向它，就像飞蛾扑向火。网上处处都有挣扎的残痕，鸟头卡在细网中，空洞出鸟躯的距离挂着左右两个干瘦的鸟爪，羽毛粘着在网眼里，在风中凌乱飘荡，残破不全的肢体像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警示着饥渴觊觎的小褐鸟。 在一个春天寻寻觅觅的小褐鸟，来到了这里，一个充满书香气息浓厚的校园，这里青春而活力，像一首奔流不息的旋律。 在每一个清晨和黄昏，有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树下读书，朗朗的读书声犹如梵阿玲穿越空灵般飘渺，有老师意气风发的身影投照在明亮的玻璃窗上。菁菁校园里，葱茏繁茂的灌木花草，秀丽挺拔的各类品种乔木，虬劲造型的老树，还有那站立校园每个地方的红叶李，它秀雅酱红的枝叶，从满树星星点点繁花一树盛放，到硕果累累缀满枝头的模样。只一眼，小褐鸟就喜欢上这个地方这种氛围。它的心情是喜悦的。或许，危险和躲避危险不再是压在它心灵上的那一颗石头，也没有沈石溪笔下的鸟奴在这里反射幕布，黑与白也不是那黑白分明的白天与黑夜。造物给了它黑色的眼睛，它希望用黑色的眼睛去发现一切美好。 春天翩然而去。夏日接踵而至。浅夏，小褐鸟在一个平凡生活中最平常的清晨它飞下树梢，转过揽月湖，掠过林荫小道，飞去格物楼那个陡长的斜坡，那里有个四方的小院。四方的天空下，有一棵枝叶繁茂的黄葛树，浓荫覆盖下一大遍阴凉和无雨的晴空。小褐鸟雀喜的心情伴着减速和低飞，每次，它都带着朝圣的心向着这棵大树。树的身形投影进它的眼中，那么近，每一片树叶都那么鲜绿、清晰..… 一辆车急速而下，车头撞向了小褐鸟，车轮轧压过它小小的身体，把它的血，肉，羽毛.粘连在冰冷的水泥地面。小褐鸟从瞬间的巨痛冰点成麻木，它抽搐颤栗着最后的几根神经，渐渐闭上了倦怠的眼睛。 那是一只死去的小鸟，死在了清晨上班的车轮下，没有人为它停留，没有人下车查看。它的头朝向大树的窠巢，有飞翔向往的方向，翅膀、腿脚、身子还有完整的形状。 第二天，它还在那里，原地。已经扁平成覆盖地面的一层，被一次一次反复轧压的标本。连血色，都不存在，只是血、肉、羽，混凝成模糊粘稠的薄薄一小团覆盖物，渐变成灰、成尘，飘浮于尘埃的世间，被凝结降落的雨冲刷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