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印象中的父亲》——记忆碎片

朽歌

《童年印象中的父亲》——记忆碎片 1974年小学毕业时我才11岁——那时候wen革还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在那些年，我一直不明白有人骂父亲（郑元凯）“坏分子”是什么意思。有一次我把别人打了，他父亲一脚踢开了我家的门破口大骂：“你坏分子的狗崽子还敢欺负人……”我听得一头雾水；他还叫他小孩不要跟我玩。我一直活得很压抑……总感觉有种什么阴影笼罩在这个家里。（注：家在绵阳地区第一人民医院二宿舍。）别人的父亲经常回家，我小学毕业之前很少见到他；我不记得他在六一儿童节陪伴过我们。我从未事先知道他何时回家，只知道他不定时地来去匆匆。他每次回家都会不断吸烟借酒消愁。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突然看到他坐在那里准备喝酒，我一边喊着“爸爸”一边跑过去抱住他，松开手后，我转身一不小心，就把他放在茶几边上的酒瓶子碰到在地，摔烂了，酒水流一地，我呆呆地仰望着他说：“爸爸，对不起！”他摸了摸我的头，微笑着说：“没关系”。这一次，他就没有喝上一杯酒；我第二天早晨醒来发现他又不见了，他凌晨就走了，我只有哭着向妈妈要爸爸。我母亲说：“你爸骑自行车回青义镇农科所去了”（注：医院距离农科所约十五公里，那时的路面不宽路况不好没有公交车。）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瓶最普通的酒都要凭票购买。为此，我内疚了很多年。我与无人管教的野孩子差不多；一日三餐几乎全靠医院职工食堂了。我不知道他究竟做什么工作。我知道他是天津人；他说天津在抗日战争期间沦陷后他还小；有一次，他过桥向日本人鞠躬时由于不符合他们的标准就挨了两耳光；他说他们家族中有人被杀等等；我从此开始chou视ri本人……他每次回家后，我母亲总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助他抄写冤案申诉材料直到深夜；我听到他低声哭泣。没有人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有人因我父亲的“问题”落井下石公开张贴大字报说他坏话；我母亲不服，让我端着浆糊盆陪伴着她，也张贴一张大字报回敬他们。我看不懂其中的内容。母亲对父亲忠贞不渝并坚信他这个好人被冤枉了；作为妇产科医生的她常年白天晚上手术不断。每当遇到难得的晚上的休息机会时，她通常拉着我的小手去赵书记、苗部长和陈团长等等相关领导家里呈报冤案申诉材料。赵叔叔的态度让我害怕，其他叔叔阿姨的态度很暖心。我听不懂他们谈话的内容。他们想到儿女们一定会受到牵连，决定让我今后顶替我姐去响应“知青”上山下乡的基本国策……于是他开始教我练习太极八卦基本功学会自卫；又叫我学习唱歌画画；特别让我写毛笔字，多看看大字报漫画……这一切准备，都是为了让我在未来更好地适应生存。在假期，就在绵阳西山观，我陪父亲去拉过板板车，陪他守过果园，与他一起喂过猪……这是我童年体验生活享受快乐的一部分。在假期，就在绵阳西山观，有一天凌晨，有人用拳头重重地砸门，同时厉声吼道：“郑元凯郑元凯快点出来”我父亲赶紧翻开被盖下床，衣服都还没有穿好就把门打开了，伴随着一阵寒风吹了进来；我看见了那人的狰狞面孔。父亲哀求道：“我今天身体不好”那人继续吼道：“不行，今天必须去，斗争会都准备好了。”听到这一切，我在床上用被子捂住头，吓得直抖索……临走前，父亲把我托付给王大爷照看。父亲回来后，我看见他脸上有伤，我猜是打架受的伤吧。（注：后来知道是挨打了……）他低着头，喝着酒，吸着烟，沉默无语；两手的食指和中指都被烟熏黑了，就像外面黑色的夜空。过了一会，父亲强装笑脸地对我说：“小勇，别怕，你早点睡。”夜深人静，在灯火阑珊处，我看不见他又在写着什么，我只能看到他坚强的背影，他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在我们两姐弟都当上了红小兵戴上了红领巾之后，我终于看到了父亲最灿烂的笑容，他的眼眶有些湿润；父母穿上他们最好的衣服，我们去相馆照了一张全家福。他的目光充满了成就感，他仿佛看到了明天的希望。最鼓舞我父亲的是我小舅在七十年代初的两次来访，他来自西藏军区某野战部队，穿着军装神采奕奕，这与我们当时遭受歧视和白眼的情况形成鲜明对比。我听父亲酒后很感慨地说：“感谢老天爷……”我想他又在说醉话了。来访的还有大舅、二舅和四舅等亲友们。在我童年与父亲同框只有两次；另外一次是陪他去川医看病后在成都人民公园的合影。还有一件事，让我多年耿耿于怀。那晚，在医院家里，我们家人与客人正在吃饭。突然，一群陌生人（近十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我们家里：“郑元凯你给老子出来……”母亲立即站起来大声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当时，我就慢慢移动到父亲身边，不知所措；他依旧坐在凳子上，两眼直盯着对方，一言不发。幸好颜叔叔进来劝解，他们才离开。他们走后，我想在长大以后一定要杀掉那个欺负我们的人！那年，我不到11岁。幸好我当年不是18岁，否则，就是另外一种人生。这些都是我童年做恶梦的一部分。后来，我长大了也成熟了。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在1950毕业于成都华西协和大学，其专业并不是喂猪守果园拉板板车……这些都是他参加劳动改造时的工作。他二十多年（1957—1979）的光阴就这样被荒废了；这就是在那个特殊时期中发出不同声音的代价。我父母都不是绵阳本地人，一个来自天津一个来自成都，一切全靠他们自己。后来，我才知道一些开国元勋都去见马克思了。而卑微的父亲却很幸运；1979年3月15日的批复告知郑元凯同志系错定为坏分子撤销原处分决定恢复名誉时，他的身体健康良好。尽管绵地纪函【1979】035号称：“…在处分期间扣发的工资不予补发…”但是，我听父亲说有领导给他讲：“一切向前看”在我父亲2003年80岁仙去之前，他成为了一名共产党员。2000年他参加了原绵阳专员公署（注：这是他大学毕业后人生的第一站，第二站就是去劳动改造……）离退休老同志春节团拜留影，这是他和同事们的最后一张合影。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成为历史。但是，现实生活中wen革的身影却若隐若现；世界上侵害儿童合法权利的行为也从未停止；为了子孙后代美好的明天，大家任重道远…… 朽歌2019年6月16日父亲节撰写2021.9修改发表-绵州道雅苑 父亲人生最低谷时期 在我们两姐弟都当上了红小兵戴上了红领巾之后，我终于看到了父亲最灿烂的笑容，他的眼眶有些湿润；父母穿上他们最好的衣服，我们去相馆照了一张全家福。他的目光充满了成就感，他仿佛看到了明天的希望。 最鼓舞我父亲的是我小舅在七十年代初的两次来访，他来自西藏军区某野战部队，穿着军装神采奕奕，这与我们当时遭受歧视和白眼的情况形成鲜明对比。我听父亲酒后很感慨地说：“感谢老天爷……”我想他又在说醉话了。 爷爷郑玉田，唐山铁道学院第一届毕业生…… 奶奶的文凭 诀别前的合影…… 《绵阳城关小学毕业生登记表》 如何填写该登记表中的“家庭出生”等问题，最让我父母尴尬头痛再三斟酌。家庭出生：革命职工。家庭主要成员政治面貌及工作单位：妈妈钟正文在地区医院工作（群众）。爸爸郑元凯绵阳地区农科所工作（群众）。姐姐……而实际情况是——早在1957年（我们还没有出生），我父亲因故被称为“坏分子”，就在我高中毕业的1979年，他的“问题”才得到彻底平反。在此之前，他们或许还没有资格成为“群众”中的一员，因为是被专政的对象等。所以，我的“家庭出生”应该是：坏分子或黑五类。如果这样填写，我们就无法上初中了。有些人就没有像我们这样幸运，小学毕业后只有回家。为此，要感恩我母亲……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问题”，那么我们的“家庭出生”或许应该写成：干部（他们俩都是大学本科生，父亲1950年毕业，母亲1955年毕业）。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十分稀缺，而当时不同情况的“革命职工”多如牛毛。那个年代人们常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朽歌2019年6月16日父亲节撰写2021.9修改发表-绵州道雅苑 《文革中的童年》 红色小兵一幼童常读语录学农工好奇漫画大字报欢天喜地忘警钟 《致吴小东等同学》 毕业打拼各西东不断打听情更浓辛苦奉献筹聚会期待六一再还童 《驿站》 相识警钟起跑线今日团聚尽欢颜往事如烟飘然去祈祷明天仍道远 朽歌2019年6月1日撰写2021.9.发表-绵州道雅苑（注：2019年6月1日，四川绵阳警钟街小学69级74届同学相识50年聚会。） 请点击下面链接： <a href="https://www.epian.vip/mp/3yz9lrgi?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腊八节的记忆》——献给2015年天使妈妈的歌</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