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必自上峨眉(下篇)

老马的那片草地

“登高必自”是泰山山门前的一块大字碑刻。我想，它应该成为每一位崇敬大山、向往大山人的一个信条。山，要一步步走上去，才能体会到它的博大与美好。 (接上篇) 属于一个人的峨眉 接着从进山的第一天说起。5月23日。中午1:35由五显岗进入山门，行走半小时见到一座碑亭。这是一座由中日友好汉诗协会捐资和当地外事部门共同协建的“中日诗碑亭”。亭中立有日本高僧梁宽于1825年所写《题峨眉山下桥杭》诗碑。桥杭，也就是桥柱。其诗如下：“不知落成何年代？书法遒美且清新；分明蛾眉山下桥，流寄日本宫川滨。”这首诗里隐藏着一段不平凡的真实故事：1825年夏，峨眉山山洪暴发，峨眉山上有一座木桥被冲毁，其中一根桥桩便沿河而下进入岷江，然后穿过三峡，出东海，北上日本，于当年冬漂到了日本新泻县海边的宫川滨。巧的是，这根长8尺7寸、粗2尺9寸的木桩被日本著名的高僧和诗人良宽大师拾起，他看到上面有五个用篆体刻凿的汉字“峨眉山下桥”。他知道那里是佛教圣地，便视为宝物珍藏起来，并在上面题上了那首七绝诗。由此，良宽大师还萌发了朝圣峨眉的心愿，遗憾的是此愿始终未能得遂。 身后是具有日本风格的诗碑亭 这块黑石诗碑由日本运来 诗亭旁边是时任中日友好协会副长林林的贺诗碑，记述的就是这段友谊：“运碑不畏逆流难，新泻诗魂落四川。木往石还情意重，峨眉月下吊梁宽。”据说梁宽诗碑背后镌刻的是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先生唱和良宽和尚的诗文：“禅师诗句证桥流，流到宫川古渡头。今日流还一片石，清音长共月轮秋。”可惜我遗漏没有拍到。 中日友好协会副会长林林的诗碑 再向前走是清音阁。清音阁附近也有一座山门，旅游车可以停靠，因此，景区内还多有一些人气。也有人由此作为徒步登山的起点。 清音阁也是一座寺院 寺庙之外还有酒店等设施为游客提供方便 一处大型浮雕景观，上雕大字：忘尘虑 有两条谿涧在清音阁汇流在一起 峨眉山的猴子久有大名，期待一见 一线天，上边一线天空，下边一涧流水 山道上多处立有关于猴子的警示，并告诫游客应该怎么做。也许是游客不太多，猴子出来捧场的也不多。最多的一处可能有八九只猴子吧。有一名工作人员在路边值守，我说：没有见到猴子跑到路上来啊？他说：我在这里守着，不让他们过来。这是一处海拔较低，离山门最近的一处观看猴子的地方。许多游客看完猴子就返回清音阁去了，所以还能见到几位游客的影子。 进入到了峨眉山生态猴区 这些猴子离人大约有十米的距离 景区还为猴子们架设了索桥 一段小视频 自猴区之后，我就再难见到游客了。下午4点来到洪椿坪。这里也是一座寺院。 位于洪椿坪的千佛禅院 “洪椿晓雨”是峨眉山十景之一 碑上文字是：洪椿晓雨。春夏雨后初霁的早晨，山野林岗、庙宇庭院都沉浸在似雨非雨、似雾非雾的空濛雾霭之中，使人格外清凉舒适。 “洪椿晓雨”石碑 没人帮着按快门，自拍一张吧 无尽的山道 空寂的山道 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山道 终于碰到了几位山工，有的背上背着驮架。他们有事要到山下去。我问到仙峰寺还有多远，一位告诉我按我的速度一个小时应该能到。他说：别着急，也别怕，我们在后面。我们下去还要返上来。怕，到没什么可怕的。只怕是黑天前不能到达，夜行山路脚下恐出危险。 峨眉山上七十岁的独行者 傍晚7点，终于走到了仙峰寺。见到每一个僧侣或工作人员先竖掌念声阿弥陀佛。登记处的女工作人员很友善，问我住什么样的房间。这是一个寺庙，房间好坏也就是床铺多少而已。我问她大房今晚有人登记吗？她说没有。我说那我就住大房吧。我一个人，这就是我的单间。她向我举起了拇指。 仙峰禅寺 十张床的大房，卫浴是在外边的公共设施，唯一提供的必要设施是电褥子，没有它可能真的潮湿的无法入睡。此房每客80元。寺庙不是享受的地方，一箪食，一瓢饮，安贫乐道，也是禅家的根本。 仙峰寺，神仙留住的地方 已经过了吃饭的钟点，斋堂里僧人们已经餐毕离去。可以供应的食品永远只有素食，于是要了一盘炒土豆丝和一盘拌黄瓜、一份米饭。共耗38元。 斋堂里，僧人们使用的钵 我的晚餐 寺庙里有公共浴室，也提供大木桶做泡脚之用。走了一天山路，累乏并袭，还洗什么澡，泡泡脚、活活血早些睡去才是正办。 劳累了一天的双足，好好的温暖一下 这一天不算报国寺、伏虎寺的行程，光是进山后的登山行程就是5个小时20分钟。微信运动显示，当天步数32620步，那可是步步向上的攀登啊。 古稀何惧向高峰 早晨5点半，仙峰寺敲响了晨钟。那声音并不是想我想象的那般悠远绵长，而像是村子里在敲一个悬挂在树上的轮毂，并且没有入耳的节奏。钟声过后是鼓声，由于空气潮湿，鼓声是沉闷的。再之后响起了梵铃和引磬的声音，众僧晨诵声随之而起。寺院一天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清晨，仙峰寺远眺 我去吃早饭，伙房的师父示意我等僧人吃完后再吃。一会儿，僧人都离去了，伙房告诉我只有面条了。可选的只是辣和不辣。 僧人在饭后洗钵 一碗素面，15元 见到了昨天傍晚在山道上遇到的那位山工，他负责寺院的防火工作，山工不太符合他的身份。他姓向，先祖本姓司马，但是由于避乱而改姓为向。向先生59岁，有丰富的山中生活经验。我向他询问山路的距离时，他说导游手册和指示牌上的标示不对，其实距离没有那么远。你打对折好了。为什么会这样？他说这是来自传统的里程计算方法。比如点着一炷香，平地可以走一里路，而上山费力，一炷香的时间只走了半里路，那么这半里路就称为一里。这是一种以行走时间换算里程的方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向先生向我介绍山里的情况 他知道我当过记者，退休后四处游玩也写过一些文章后，执意挽留我住下来，让我多感受一下寺院的生活。他可以把我介绍给住持，生活、拍摄都会很方便。由于在时间上已经安排了计划，我婉言谢绝了他的建议。起行时，他又热情的将我送到寺院下边的道口处，相互依依道别。 仙峰寺，回首已在身后 前面的路还很远很远，一座座山都将翻越过去，最高的那座山峰还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远望群山，它们都将踏在脚下 步步向前行，步步向上攀 夜晚下了小雨，路面湿滑像涂过了油 一块巨石，上刻“南无普贤菩萨” 一座坟墓，字迹全部漫漶不清 也是一座坟，使用的是一个石瓮 一道瀑布，不知是谁，垒起了一个禅意的累石 这无尽的台阶，要一级一级地都踏在脚下 又来到了一个小寺庙，叫遇仙寺 我问洗象池还有多远，僧人说在远处云彩遮挡的山上 禅意的生活，实际上就是一种清寂的生活 来了一位山工，是给这座寺庙送物资的。我问他驮架上的货物有多重，他说一百多斤。“勤劳致富”一直像一碗鸡汤，迷糊了太多的人。如果真能致富，首先富起来的就应该是他们。然而他们不停顿的勤劳着，也只能做到温饱而已。 山上的所有吃用，都来自他们的肩膀 我在山亭上休息的时候，上来了一个轻装登山的年轻人。我说，两天了，我没有见到游客，你是第一个从我后面赶上来的人。他说他是今早七点从清音阁出发的，四个半小时走到了这里，他的计划是今天直达金顶。我为他的状态叫好。 在山上，难得见到一位登山的游客 中午11:50，又来到了一座寺院前 果然是洗象池。关于这名字的来历也是有故事的 像大多数传统的风景区一样，峨眉山也有它的十景。清人谭钟岳曾将峨眉山的著名景点概括为十景：“金顶祥光”、“象池月夜”、“九老仙府”、“洪椿晓雨”、“白水秋风”、“双桥清音”、“大坪霁雪”、“灵岩叠翠”、“萝峰晴云”、“圣积晚钟”；在旅游大开发的今天，新的十景也应运而生：分别为“金顶金佛”、“万佛朝宗”、“小平情缘”、“清音平湖”、“幽谷灵猴”、“第一山亭”、“摩岩石刻”、“秀甲瀑布”、“迎宾石滩”、“名山起点”。当然，看景不如听景，景致如何，还得全靠自己感受。 “象池月夜”，与诗意的境界还有一点距离 午饭在寺院解决，斋堂里只有我一人，依然是只有素面，15元。 这只石象没有历史的沧桑感 梅子坡，一个望梅止渴的故事 来到了梅子坡，又是一个长长的坡道。在离坡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听到了年轻人叽叽喳喳的声音。 梅子坡的山道 已经快两点了，一个班的学生在路边的小店吃午饭 他们是从山上下来的，这是我在山里见到最多的游客 我请一位老师为我拍了一张照片 雾雨中的又一座寺庙 起雾了，雾中带着牛毛细雨。又来到一座寺院前，匾额上篆隶大字“灵觉寺”，我上前探问这里是不是雷洞坪，僧人告知正是。 灵觉寺 早晨从仙峰寺出发，走到雷洞坪用了六个半小时。雷洞坪是一个游客集散的地方，从山下上来的大巴车都要停在这里，这里有住宿餐饮等服务设施，金顶的管理处、派出所等也设在这里。由这里再向前走1.5公里就是直达山顶的缆车站。 雷洞坪汽车站 雷洞坪简介 在雷洞坪这里，见到了更多的猴子。猴子和人的距离更近了，但是没有见到猴子主动骚扰人。身后的商亭里有人在不停的吆喊着什么，可能他们兼管着这一片的安全。 才下午两点半钟，离金顶还有7.5公里，我是可以一鼓气再走上去的。但是看天气预报，明天还是阴雨天，住在山顶是为了清晨看日出、看云海，如果有难得的机遇也许还会看到佛光。但是如果这一切都看不到，住在山顶便失去了意义。山上住宿一般的也要三百元，那么，倒不如住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明早再完成最后的一段的登山路程。 我住的小酒店(第二天早晨拍摄) 房价120元，看着还可以。住下后才知道，没有空调，室内潮湿阴冷，幸好还有电褥子，吃过晚饭，便早早的钻到被窝里，和难得的温暖团聚去了。 金顶之上我为峰 晨起，是雨后的阴天。7.5公里的山路已经不再算什么了，到缆车站的路是1.5公里，虽然是往上走，但是并不陡，但还是有些人选择了坐滑竿(由两人肩扛的躺椅)。人和人真的不一样，有的人怕累着，有的人被累着，有的人找累而去。怕累着的人轻闲就是幸福，被累着的人挣钱就是幸福，找累的人累着就是幸福。 山道的豁然开朗处见远山如画 山岚轻抹 接引殿，听这名字，就像景区前的接待站一样 峰回路转 一线天门 “天开不二”，上天，只此一门 看到从头顶上飞过的缆车，我想起了一篇游记里的一段话：“如果你乘坐景区大巴车到雷洞坪，再乘缆车到山顶，那么你将与峨眉山90%的景点失之交臂，也将无缘峨眉山90%的美。”其实何止百分之九十？上到了山顶，所得到的满足仅仅是：“我上去过金顶”而已。 缆车凌空飞去 又见到了背山的劳动者。见我在拍照片，他们说莫拍了。我说你们辛苦。他的回答是：我们就是乞丐。这话让我有些伤感，我说靠劳动挣钱不丢人。我知道我的话没有一点分量，也不能给他们任何的帮助。他们付出着体力，靠着艰辛的劳动挣钱，但即使如此，在疫情引发的史无前例的淡季里，想卖力，都很难找到可以任性卖力的活计。 背山的山工 肩上压着的是一家人的生计 华藏世界大牌坊，过了这个牌坊就是金顶片区了 远远的看到了十方普贤菩萨像，在宽阔的阶道两边相对站立着14头驮着法轮的白象。这一切营造出了一种气势煌煌的胜境。 顺着阶道上去就是大佛广场 十方普贤菩萨佛像通高48米代表的是阿弥陀佛的48个愿望。“十方”一是意喻普贤的十大行愿，二是象征佛教中的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下十个方位，意喻普贤无边的行愿能圆满十方三世诸佛和芸芸众生。普贤的十个头像分为三层，神态各异，代表了世人的十种心态。全像通体贴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十方普贤菩萨像 再向前走去就是金顶的最高平台了。平台上筑有铜殿一座，里面供奉着普贤菩萨和万尊小佛。 5月25日，早8:32雷洞坪出发，11:18攀登到金顶，用时2小时40分。 金顶上的铜殿 做任何事情它的结果并不一定都是理想化的、圆满的。登山是这样，人生更是这样。如果期望值太高，失望也就会越大。在一个整天，两个半天中一路走上来，虽是阴天，却不碍观景，虽有微雨，却不必打伞，虽无游客，但不影响游兴，如此，还想要什么？日出、云海、佛光，就藏在心里好了，藏在心里，心里就会充满光明。崇佛、拜佛、礼佛，其实这就是佛的道理。期待已久攀登峨眉山的行动就这样结束了。日子推了又推，没想到竟推到了五月下旬，再有十几天就是我七十岁的生日了。我就把这次的峨眉之行作为自己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吧。这是独一无二的、含金量很高的礼物啊。 峨眉山金顶的海拔标记 后记 下山就没有必要再走下去了。我选择乘坐缆车(55元)，和下山的旅游大巴(50元)快速下山。路真的很远，旅游车一路下坡，还开行了两个小时。我上山一路爬坡，三天的行程累计用了不足15个小时，成绩该算不错吧？下山后在山下住宿了一晚，其它再不多说。(点击下行：山川履痕↘欢迎阅读上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