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蜗牛的爱情表白

虫一

近一个礼拜，我们大湘南阴雨连绵。许多蜗牛从隐秘的巢穴里爬出来，可以近距离地接触。疫情还未散尽，街道旁戴着口罩的过客不多，细心观察可见零散的小蜗牛。僻静小径，落叶旁，残垣断壁的荒郊，更是随处可见慢慢蠕动的壳，匍匐着，小心的，一伸一缩地前进。

可能再没有比螺类更自带戏剧效果的物种了——最坚硬的外壳，最柔软的躯体。它们和人类最为相似，都善于把柔弱敏感的部分隐藏在强悍外表下，哪怕为此背负沉重的代价；喜欢阴暗的环境，讨厌阳光的直射，过于暴露反而有可能被剥夺自由和生命。

蹲在地上，我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耐心地和它们达成默契。它们伸出触角，爬向我为它们设置的舞台，开始本色演出，尽管，这个演员从不在意导演和剧本——



场景一

（蜗牛小甲）：天空爱上大地，但却离大地太远。于是，每当天空想大地的时候，就会下起倾盆大雨。雨，是一群翅翼透明的守着折返承诺的候鸟。

听闻雨中有你，飞身翻山越岭，追逐沿途的风景，还带着你的呼吸……小乙，你知道么，每当我在雨夜想你，故乡就变成了异乡。

场景二

（蜗牛小甲）：昨夜我在听着雨声中度过。要是我们两人一同在雨声里做梦，或者一同在雨声里失眠，那是何等有味。乙，你也想起我了么？感谢这场肺炎，让我能天天守候你，便像是找到了我真的自己。如果没有你，即使我爱了一百个人，或有一百个人爱我，我的灵魂也仍将永远彷徨着。

场景三

（蜗牛小乙）：在你面前我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我的心里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有时候我真想忘了你，只记得这个世界，然而，我常常忘了整个世界，只记得你。

（蜗牛小甲）：我一天一天明白你的平凡，同时却一天一天愈加深切地爱你。如同照镜子，你不会看得见你特别好之所在，但如果走进我的心里来，你一定能知道自己是怎么个好法。

场景四

（蜗牛小甲）：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我想要在茅亭里看雨、假山边看蚂蚁，看蝴蝶恋爱，看蜘蛛结网，看水，看船，看云，看瀑布，看小乙甜甜地睡觉。

（蜗牛小乙）：在青山绿水之间，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这座桥，桥上是绿叶红花，桥下是流水人家，桥的那头是青丝，桥的这头是白发。

场景五

（蜗牛小乙）：我想作诗，写雨，写夜的相思，写你，写不出。风和日暖，令人愿意永远活下去。

（蜗牛小甲）：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要是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多么好，我一定要把你欺负得哭不出来。

场景六

（蜗牛小乙）：只是这场肺炎，太可怕了，我不能再出门见你了……我不会再爱别人了，我只是萎谢了……如果我是你的一颗泪珠，我会落到你的唇间，长驻你的心里；如果你是我的一颗泪珠，我一辈子也不会哭，因为我怕失去你……

（蜗牛小甲）：鱼说：“你看不见我的泪，因为我在水里。”水说：“我能感觉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中。”乙，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场景七

（蜗牛小甲）：听说，樱花花瓣飘落的速度，是每秒5厘米... 思念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樱花下落的速度是秒速5厘米。如果樱花下落时是有声音的，乙，你会不会听到我对你的思念。

【旁白】他和她的真正间距从来就不是太宽，无论年龄，还是生死。如一条河，他在此，她在彼。他们构成了河的两岸。当她堤石坍塌顺流而下的时候，他也已经洇到对岸，自觉地站在了她的旧址上。他的新貌，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她的陈颜。他必须在她的根里生长，她必须在他的身体里复现。

（蜗牛小甲）：疫情过后，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和你寒暄，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场景八

（蜗牛小甲）：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断肠人在天涯……

【旁白】分离看着是明晃晃的针，这些针却是虚的，不带线。只那么亮亮地闪一闪。你若是不管它，它其实也就是扎一个小眼儿就过去了，不会让你疼。

（蜗牛小甲）：我吹过你吹过的风，这算不算相拥；我走过你走过的路，这算不算相逢。真的难以忘记，关于你的消息，陪你走过南北东西，相随永无别离——

……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