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亲们 一老娘

蓝天飞燕

老娘

简单的记述一下我的老娘吧！为什么说简单呢？我出生时，老娘已60岁，我在慢慢成长，老娘在慢慢老去。儿时，经常看见老娘站在她的大街门口，（老娘街门口的地方，就是我们的教室和教室的院。）记忆中的老娘，硬朗的身体，宽宽的额头，深邃的眼睛，修长的身材，干净的衣襟，裹足的小脚。现在想来，她有一种别样的气质。老娘从河北迁移而来，她的语言一直带着河北的味，我只能大概明白老娘的话语。经常去吃老娘的饭，老娘的饭很香，在老娘自制的精致纸盆里，总会放几个小碗，碗里总会放几样不同的菜，当然，菜 档次不高，但是必备。老娘也经常给我洗头发。老娘家干干净净，家里有个扣箱，扣箱里有好吃，从记忆中到老娘逝去，不变的就是只要去了老娘家，她就会开扣箱，拿好吃给我吃。即使这样，我能感觉到，众多的孩子中，我并不是老娘最爱的那个。在孩子们的眼里，吃喝玩乐与大人无关，从来感知不到大人的辛苦，我也是。谁在呵护我的成长，没有感知。然而，亲情就是这样，润物细无声，潜移默化，深深地种植在自己的心里，随处不感知，随处都是爱。

没有太多的记忆了，我13岁时，已去城里读书了。每到星期日，从城里的学校回来，性格内向，只愿蜷缩在家的我，必然要去老娘家走一趟。去老娘家很简单，叫声老娘，老娘应着，从院里，厨房里就回到那个有扣箱的屋里。不记的老娘会说什么，但是永远不变的就是打开她涂着粉色油漆，擦的亮亮的扣箱，拿出各样的好吃要我吃，其实，好吃对我的吸引力是不大的，虽然老娘开扣箱千百遍，我对扣箱如初恋，只记得扣箱，对好吃印象不深。那时的老娘，身体还算不错。老娘的院子里，放着个洗盆，盆子里有纸浆，屋里有各式的烟盒，烟盒码的整整齐齐，我知道，它们最终就成了各式等样的纸盆，圆的方的，大的小的深的浅的，纸盆图案不一，但非常一致，我只记的大前门的烟盒做的纸盆。有时，遇到刚做的成品，老娘也会送我一个。

　　再去看老娘，老娘已经是摔过一次跤。摔跤后的老娘，更加说不清话，叫不了物的名字。（几年后，我知道这种症状是脑梗死后的命名性失语）所有她膝下的女姓统一叫闺女，其它更加无从表达，但是老娘心里清楚的很。后来，老娘又得了白内障，由一只眼到两只眼。走路越来越颤颤巍巍。院子里已没有纸盆的踪影，但是家里仍然是干干净净，厨房的石头灶台依然是铮亮。有时去的时候，老娘正在厨房里，灶台上放着脸盆，身子顶着搓板在洗衣服，我要帮忙，老娘是不用的。有时会看见老娘在炕上做针线活，她倔强的性格不会让任何人帮忙，就像她仍然倔强的丢了手中的活计，去开她的百宝箱。

在外读书几年，1996年春天，23岁，我参加了工作，地点在乡下。老娘83岁。放假回来必定要去看老娘，老娘在炕上坐着，老娘问我，哪天走，然后拿起她身边的老黄历和铅笔，展到一页，要做标记，我好奇地看她如何做的标记，原来是在老黄历每一日期的右下角用铅笔点个小点，已经点到了我去的当日。我告老娘我回来的天数，老娘会在几天后的日期下再点个点。我拿起老黄历，想看看她什么时候开始记日子的，一直翻到本年的一月一日，已经开始了铅笔的标记。是在标记已过去的日子还是在标记新一天的开始，标记的意义是什么？这些我都无从知道。黄历的那几页，先是大写的日期，后面的内容大概就是这个日期的家居宜忌吧。每个日期都有一到两行的注解，老娘就用铅笔标注她一天天过的日子，每次我都要在上班的前天，再去看看老娘。然后老娘拿起老黄历，问我下次回来的日子，其实是不定的，但我还是主动在差不多的日期右下角做上标记。那时候，老娘每次问我的问题是，找着对象没有？我的答案一直是否定。可喜的是，工作后的第三个月，我发了工资，大部分留给家里，一小部分留给自已，一小部分里就有给老娘买好吃的钱。很不错，能往那个扣箱里倒东西了。后来的每个月回来，都会给老娘买点好吃的，然后有一次，老娘再问我对象的时候，我说有了，个子高，长的帅，有工作。其实是哄老娘开心的。

正月二十一，老娘的生日，我记得很清，因为是寒假开学后的第二天，每年大家都会来给老娘做寿。大概有二十多人，大人有大妗，二舅，爹妈，还有本村里称呼老娘为妈的两个舅舅、妗，一个姨姨及姨父。按辈分来就是大舅舅的七个孩子，（大舅最早在外地工作，我八岁时，大舅就过世了，老娘和妗在一个院子，七个孙孩和老娘有着深厚的情感，）我们姊妹三（因为奶奶爷爷也很早过世，我们最亲的人也是老娘）哥哥姐姐们也已成家，姐夫，嫂们也都来热闹。再后来，我的大表哥和二表哥，大姐，小姐也已有了孩子。九几年的老娘，已四世同堂了。

九七年的正月二十一，早饭后的时刻，还没有人去老娘家，我亲爱的老娘自己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至亲的老娘，我才刚刚买了仅仅几次的好吃，铅笔标注的老黄历就嘎然而止，留给我的是延绵不断的思念。失了最亲的人，两年的时间里，从不敢提及，那是我最真的情感和最真的痛。

慢慢的妈妈给我们说了老娘在人世间的一点事。

老娘来自河北省的一个县，十八岁之前住着绣楼。

中国发展变革中的一个晚上，一好心人通风给老娘，快走吧，不然会有灾难。老娘带着她的幼儿们赶夜出发，开始了她慢慢长路中的讨吃要饭。

老娘来到了我们这里，几个村对比下来，这个村人心不错，于是，在我们村落脚。

粮食短缺的年代，为了家里每口人有口饭吃，老娘带着妈妈坐火车做生意。一个地方买点东西，在火车上卖了，下了站在另个地方买点东西，上车再卖。以此护着一家的周全。

哥哥说她见过老娘两次哭泣。一次大舅过世，老娘哭的非常伤心。还有一次，妈妈带着爹去晋南看病，妈妈以为一周就能回来，没告老娘。事出变化，爹妈一走一个月，当时没有电话和手机，哥哥放寒假回来，老娘拉着哥哥的手，哭着说，快去找你妈妈，你妈妈丢了。

越是看上去淡然的老娘，越是经历着日月沧桑。

世上再无老娘，而我觉得她一直在我们身边，佑护我们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