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红色故事(黄克诚自述)》长征(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34年9月底,红三军团从驿前镇战斗撤回于都。博古来到红三军团,在团以上干部会议上作了一个报告,声称要转移阵地,动员部队准备突围。但他并没有讲明要转移到何处,更没有说要进行长征。这时《红色中华》上发表了张闻天的署名文章《一切为了保卫苏维埃》。从博古的报告和张闻天的文章中,我觉察到临时中央已打算放弃中央苏区,有向外线转移的迹象。于是,我急忙赶到红三军团医院里,去动员伤病员立即出院,准备随部队转移。当时红三军团的伤病员约有一万余人,他们对部队马上准备向外线转移一无所知,绝大多数伤病员不想或不能出院,只有少数人当即出院归队。记得当时出院和我回前线的伤病员中,有张震、甘渭汉、钟伟等同志。那些没有跟部队转移走的伤病员,后来都损失掉了,大部分是被敌人杀害了。</p><p class="ql-block">就这样,红三军团从于都出发,开始了举世闻名的万里长征。</p><p class="ql-block">长征开始时,中央红军的编队情况是,红一军团为一路,红三军团为一路,左右齐头并进。中央和军委纵队在红三军团之后跟进。红五军团作为全军的后卫,走在最后边。我们第四师作为红三军团的先头部队,走在最前边。张锡龙师长牺牲后,由洪超任第四师师长,我仍任该师政治委员。洪超是湖北人,十几岁就参加了红军,曾参加过南昌起义,是位身经百战的指挥员。一路上,第四师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斩关夺隘,为后续大部队开辟前进道路。</p><p class="ql-block">我和洪超率第四师离开于都后,先向南疾进,在信丰一线将陈济棠部击溃后,迅即占领了固陂,于10月21日突破了敌人设置的第一道封锁线。师长洪超不幸于此役牺牲,由张宗逊继任第四师师长。</p><p class="ql-block">固陂战斗之后,红三军团西渡赣江,进至湖南汝城,又与湘敌何键所部接上了火。我军经英勇冲杀,于11月8日通过了敌人的第二道封锁线。部队继续西进,于11月15日在郴县、宜章间突破敌人的第三道封锁线后,进至广西界首。</p><p class="ql-block">敌人已发觉我军西进意图,利用湘江这条天然障碍,构筑了第四道封锁线。此时,左右有桂、湘之敌夹击,后有参加第五次“围剿”的蒋军主力尾追,强渡湘江是我军的惟一生路。11月27日,红一、红三军团先头部队各一部,于广西的兴安、全州之间,突破敌人第四道封锁线,渡过湘江,控制了界首至觉山铺间的渡河点,为后续大部队渡江创造了有利条件。</p><p class="ql-block">敌人为了夺回渡河点,阻我西进,桂、湘两省敌军分路向我猛攻,蒋军主力则与我后卫部队展开激战,战斗打得相当艰苦。红一军团离开广东之后,粤敌就不再追赶了。这时红一军团掉头对付湘敌,红三军团则全力对付桂敌。白崇禧的桂军战斗力很强,红三军团在灌阳一线与桂军激战中,遭到很大伤亡。</p><p class="ql-block">红一军团的部队防守在界首之湘江北岸。现在他们要转过头来对付湘敌,就把界首的防务移交给红三军团。当灌阳战斗打得正激烈之时,我奉命到界首红一军团司令部,接收红一军团的防务。当红一军团军团长林彪向我交代了任务和敌军的情况后,我问林彪:我们是否仍照红一军团这样在湘江北岸布防?林彪说不行,要过江在南岸构筑防御阵地,阻止桂敌侧击,以掩护我军主力和中央、军委纵队通过湘江。不久,张宗逊师长率第四师赶到界首,我们就按照林彪的吩咐,在湘江南岸靠近山麓布防,并很快接敌,与桂军打了一场恶仗。这一仗一直打了两天两夜,异常激烈,我们部队受到很大损失。战斗中,第十团团长沈述清牺牲,师参谋长杜中美即前去接任该团团长。不久,杜中美也牺牲。</p><p class="ql-block">12月1日,中央红军主力和中央、军委纵队全部渡过湘江。但我们这个师还没有接到上级的撤退命令。我对师长张宗逊说,我师的阻击任务已经完成,应该指挥部队撤离了。张宗逊说没有接到命令,不能撤。我说,现在不撤,再拖延下去想撤也撤不走了,将会被敌人吃掉的。当时红军部队中,政治委员有最后的决定权。我对张宗逊说,你迅速指挥部队撤离,去追赶主力,一切由我负全部责任。这样,才勉强着张宗逊把部队撤走,使第四师得以避免被歼灭的危险。</p><p class="ql-block">界首一战,中央红军遭到的伤亡是空前的。自开始长征以来,中央红军沿途受到敌人的围追堵截,迭遭损失,其中以通过广西境内时的损失为最大,伤亡不下两万人。而界首一战,则是在广西境内作战中损失最重大的一次。</p><p class="ql-block">我军过了界首之后,沿山地继续西进,沿途仍不断遭到桂系军队的截击。在两渡桥战斗中,由于我军抢先占据隘口,桂军此次侧击未能得手。接着我军又在龙胜(今资源)县境之两河口,与桂军激战两天。</p><p class="ql-block">中央红军主力离开两河口之后,张宗逊师长仍然坚持固守在山头上,在接到上级命令之前,不许部队撤离。我再次强勉他指挥部队撤离险境,并让师政治部主任张爱萍带领一支部队先撤走,其余部队随后跟进。</p><p class="ql-block">两河口战斗之后,我军翻越了几座高山,摆脱了桂敌,进入苗族聚居地区。我爬上一座小木楼,倒头便睡着了。待到半夜,突然火起,我住的小木楼被烧着了。我惊醒后,已被大火包围,楼内浓烟呛人,什么也看不清。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摸索着下了楼,但眼镜放在楼上的桌子上面,被大火烧毁了。</p><p class="ql-block">我军在广西境内大约共走了十来天的时间,绝大部分时间在紧张的战斗中度过。桂军的侧击战术很令人恼火,我们不得不随时提防桂敌的袭扰,以致在这十来天当中,我很少睡眠。有时抽空打个盹,就算是休息了,搞得神经非常紧张。直到进入湖南、贵州境内,才得以睡上个安稳觉。</p><p class="ql-block">我军离开广西后,进入湖南通道县境,继而进入贵州黎平。这时,中央红军主力已折损过半。毛泽东力主放弃原定的与红二、红六军团会合的计划,建议改向敌人力量比较薄弱的贵州前进。毛泽东先同王稼祥交换意见,并提出需要认真考虑军事路线的是非问题,得到了王稼祥的赞同。接着,毛泽东又说服了张闻天等其他几位中央领导人。这样,中央政治局于1934年12月18日在黎平召开会议,通过了《中央政治局关于在川黔边建立新根据地的决议》,正式决定中央红军改向遵义为中心的川黔边地区挺进。</p><p class="ql-block">黎平会议使中央红军避免了陷入绝境,并为后来的遵义会议奠定了基础。由于临时中央支持李德在军事指挥上的“左”倾冒险和蛮干,导致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和中央革命根据地的丧失,并使中央红军遭受巨大损耗。中央红军今后如何行动,这是当时最紧迫最重要的问题。所以,毛泽东首先提出要考虑解决军事路线和军事指挥问题。</p><p class="ql-block">我们第四师在黎平未作停留,于1934年12月底进至瓮安县,并在瓮安县进入1935年。过元旦时,我曾千方百计地想搞一点好吃的东西,让战士们过新年稍许改善一下伙食。结果连一点豆腐也没能搞得到,当时我心里真不是滋味。那年过元旦时的窘迫景状,使我后来许多年都不能忘记。</p><p class="ql-block">1935年1月1日,中央政治局在贵州猴场召开会议,决定北渡乌江。红一、红三军团等主力红军在瓮安会合后,即着手北渡乌江的准备。红一军团在右,红三军团在左,齐头向乌江边进发。红一军团路近,首先抢渡乌江天险。待红三军团渡江时,就顺利通过。红一军团突破乌江后,直扑遵义,于1935年1月7日攻占遵义城和桐梓。红三军团则进至遵义以南以及川黔交界地区,一边休整部队,一边开展打土豪、扩军等项工作。当时大家都盼着能早日进入四川,因为感到贵州太贫穷,部队在这里难以立足和发展。</p><p class="ql-block">1935年1月中旬,中央政治局在遵义召开扩大会议。会议期间,周恩来、王稼祥、张闻天等支持毛泽东的意见,圆满地解决了军事路线问题,批判了博古以及李德在军事指挥上的严重错误,通过了《中央关于反对敌人五次“围剿”的总结决议》,肯定了毛泽东在领导红军长期作战中形成的基本原则,决定立即恢复过去红军作战的基本原则,保持红军的高度机动性,以便粉碎敌人的新围攻,创建新苏区,争取革命战争的新胜利。会议决定增选毛泽东为政治局常委。遵义会议以后,根据这次会议的精神,中央政治局常委进行了分工,以张闻天为总书记,以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组成军事指挥小组,全权负责处理最紧迫的军事指挥工作和红军的作战行动。我没有参加遵义会议,是会后听的传达。我对在最危急的关头解决了军事路线和军事指挥问题,重新确立了毛泽东在红军中的领导地位,心中非常高兴!感到中央红军又有了希望,长期以来紧缩的心情开始松弛了下来。可是,我对这次会议只谈军事路线而不谈政治路线问题不能理解,尤其是对没有明确毛泽东在党中央的领导地位而深感不安。直到后来红一、红四方面军会师后又分离,同张国焘分裂主义作斗争的过程中,我才认识到,遵义会议上,毛泽东把问题处理得非常得体,表现了他的雄才大略和政治远见。假使遵义会议上提出解决政治路线是非问题,短时期内肯定解决不了,而当时的形势又不容许长时间争论不休,久拖不决。当时面对的主要问题是战争,军事路线问题一经解决,就可望在战争中取得胜利,挽救红军,为革命保存有生力量。另外,暂时不谈政治路线是非,只解决军事路线问题,也更便于为原在中央执行过错误路线的同志所接受,有利于党中央的团结一致。事情的发展,证明了这样做确是英明之举。后来张国焘搞分裂,党中央的全体同志形成了一个坚强的整体,团结一致同张国焘分裂主义作斗争,而张国焘则完全陷于孤立,其阴谋分裂党和红军的企图终未能得逞,使红军又一次转危为安。至此,我对遵义会议只解决军事路线问题而不谈政治路线是非的处置方法心悦诚服,脑子里再也不纠缠这个问题了。政治路线的解决,是在七年之后的延安整风运动中,那时才具备了解决这个问题的一切条件。因此,解决得非常彻底,使全党全军政治上、思想上达到空前的团结一致。</p><p class="ql-block">中央红军到达遵义和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的召开,是长征以来迈出的艰难而关键的一步。这一步的迈出,是我们党和红军发展史上一个生死攸关的转折点,使广大指战员在迷茫之中看到光明,受到鼓舞,增强了信心。回顾长征所走过的这一段艰苦的路程,是有许多教训值得记取的。当初中央作出长征这一重大决策时,比较仓促,部队几乎是刚从火线上拉下来,就匆匆上路。加之一路上连连苦战,没有打过什么好仗,眼见部队消耗殆尽,红军指战员谁个不心痛!而像瞿秋白、何叔衡等一批名声很大、在白区很难立足的同志,却没有随主力红军行动,让他们留了下来,结果相继遇害牺牲,这更是令人痛心的巨大损失。当时留在中央苏区的红军部队约占中央红军总数的三分之一,亦属没有必要。况且,留下来领导坚持中央苏区游击战争的人选亦欠周密考虑。其中项英缺乏指挥作战经验,陈毅、贺昌二人负伤未愈。这三位同志都不是江西本地人,活动起来有一定的困难。后来,留在中央苏区的红军部队受到了重大损失,贺昌牺牲,项英、陈毅等转移到苏区与白区交界地方才得以保存下来。闽西的情况稍好一些,那里的领导人张鼎丞、邓子恢等都是本地人,他们对龙岩、永定家乡一带的情况非常熟悉,在人民群众中生根立足,使闽西这块革命根据地得以坚持下来,并且保存了一部分有生力量。此外,长征选择走广西这条路线也是一个失策,使我军一开始就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损失了大批有生力量。由于遵义会议之前这一段,中央红军的指挥权仍控制在李德手中,以致有如此重大的损失。</p><p class="ql-block">遵义会议之后,中央决定移师北上,拟在泸州上游的兰田坝、大渡口、江安一线北渡长江,进至四川西北部创建新的革命根据地。红三军团奉命率先出发,向土城、赤水方向前进。于途中宿营时,担任掩护任务的第五师突遭黔敌王家烈部袭击,使部队受到一些损失。第五师师长李天佑因此而被撤职,由彭雪枫任第五师师长。第五师旋与军团直属队一起行动,改由第四师担任掩护任务。</p><p class="ql-block">当时敌王家烈所部紧紧咬住我军不放,我们只得边行军边打仗,还得寻找吃的东西。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很大代价。由于张宗逊师长负伤,第四师即由我负责指挥。当时最大的困难是没有地图,需要花费很大气力侦察地形,摸索前进的路线。后来我们集中杨勇、王平的两个团,向尾追之敌发动了一次猛烈反击,将敌击溃。王家烈的部队战斗力虽然不强,但爬山的本领极高。我们将其击溃后,他们跑得飞快,我们追击了好一阵子,也没能追得上。但经过这次反击之后,敌人不敢紧紧追赶了,只是远远地跟在我军后边移动。</p> <p class="ql-block">1935年1月下旬,中央红军主力集结于赤水河边的土城东皇庙,与川军刘湘所部打了一仗。此役由红一军团担任主攻,我们第四师的部队部署在土城以东三十华里处待敌。当时张宗逊师长已住进卫生所,我又赶上害病,躺在担架上指挥部队。适逢朱总司令前来督战,看到部队疲惫不堪的样子,朱总司令非常恼火,对我大发了一通脾气。土城这一仗没有打好,我军受到一些伤亡。中央红军旋即西渡赤水河,向叙永、古蔺前进。这一路上尽是大山,漫山遍野尽是桔树,枝头挂满熟透了的桔子,也不见有人采摘。</p><p class="ql-block">过了春节没有几天,中央红军就经川南进至贵州的扎西。中央红军在扎西进行了整编。红一、红三军团均取消师的建制,各缩编为四个团。红三军团第四师师部撤销后,保留了第十、第十一、第十二三个团的番号。第五师则缩编为第十三团。缩编后,红三军团直辖四个团。</p><p class="ql-block">当时,湘敌集结重兵对中央红军进行追堵截击,并加强了沿长江两岸的防御。鉴于此种情况,中央乃决定暂缓执行北渡长江计划,改在川滇黔边实行机动作战。当各路敌军追踪而至并迫近扎西村,中央红军突然掉头东进,向敌人力量薄弱的桐梓、遵义地区进攻,于2月18日东渡赤水河,是为“二渡赤水”。这样,敌军主力即被甩在川南。当我军进至桐梓时,黔敌王家烈所部已在娄山关占据制高点,对我军进行堵截。我军遂于2月26日对娄山关发起猛攻。是役以红三军团担任主攻,第十团攻敌左翼,第十二团攻敌正面。我第十团首先突破敌左翼阵地,将守敌压下关去,并尾敌猛追了五六十里。第十二团突破敌正面阵地后,守敌被迫退守关后一线阵地。我军再次发起猛攻,遂将敌击溃,并一直尾敌追至遵义城下。我军旋于2月28日凌晨再次攻克遵义城。</p><p class="ql-block">我自从在苗区木楼上被火烧毁了眼镜之后,就没有眼镜戴了,行军打仗非常困难。尤其是与黔敌王家烈所部作战,常常是要跑很长的路,追击敌人。王家烈的部队本不堪一击,一打就跑,但他们跑路快得很,我们总是追不上。娄山关和遵义城两次战斗,虽然将敌人打败,但我军收获不大,我们自己也受到了不小的伤亡。第十二团政治委员钟赤兵和参谋长孔权,都在娄山关战斗中负了重伤,腿被打断。当时部队中没有麻醉药品,钟赤兵硬是咬紧牙关锯掉了一条腿。卫生部门决定将一批不能随军行动的重伤员就地寄养起来,其中包括钟赤兵和孔权。钟赤兵听说要他离开部队就地寄养,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谁来劝说他都不听,并且拔出手枪来要拼命。这样,只好把他放在担架上抬着随部队走。由于他年轻,身体强壮,体力恢复得很快。过了不久,他就可以骑马了,用一条腿在马背上翻上翻下,跳跃自如。最后终于随部队坚持到达陕北。孔权当时留下来就地寄养,以后就与部队失掉了联系。全国解放以后,我突然接到孔权的来信,知道他还活着。孔权在信中表示,虽然身体残废了,但还可以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要求组织上考虑分配他工作。我把他的来信转给了有关部门,组织上安排他担任了遵义纪念馆的馆长。</p><p class="ql-block">第二次攻打遵义时,红三军团参谋长邓萍不幸牺牲,这是红三军团一个重大损失。邓萍是一位很优秀的共产党员牺牲时年仅二十七岁。他牺牲后,红三军团指战员一直很怀念他。</p><p class="ql-block">中央红军再次攻占遵义之后,蒋介石调集吴奇伟、周浑元两个纵队向我军进攻。吴、周所部占据了遵义周围的几座山头,虎视眈眈地要将我中央红军及中央首脑机关消灭在遵义城下。我们第十团奉命向敌人占据的山头发起进攻,一举攻下两座山头。不久敌人又组织兵力反扑,我军被迫退了下来。接着,我们再次发起进攻,又将这两座山头上的敌人赶了下去。敌人仗着人多武器好,不断地组织反扑,敌我双方在山上山下反复攻夺,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第十团当时有二千五百多人,善于打硬仗。面对敌人兵临城下,严重威胁中央首脑机关安全的情况下,指战员们个个都明了自己肩上的重担,战斗中英勇顽强,一往无前。我们趁敌人新的反扑被打退之机,组织部队勇猛追击。团长张宗逊看我没有眼镜,跑山路很困难,就让我带领少量部队守在山头阵地上,他和参谋长钟伟剑率领第十团主力向溃退之敌猛追而去。追了一阵子,敌人发现我军兵力并不很大,便稳住阵脚,重新调整部署,向我追击部队反攻过来。因敌人兵力占绝对优势,攻势又很猛烈,我追击部队顶不住了,吃了很大的亏。张宗逊再次负伤,腿被打残;钟伟剑英勇牺牲。</p><p class="ql-block">这时我身边只有两个班的兵力,用一挺重机枪守在山头阵地上。当我发现溃退的敌军突然像潮水般又压过来时,情知不妙,便对身边这两个班的战士们说:“山下就是遵义城,领导机关就在城里,我们一定要守住阵地,决不能后退一步!”我们连续打退了敌人数次进攻,坚持了两个来小时。但敌军仍然轮番向山上冲锋,攻势越来越猛,情况已相当危险!恰在这时,陈赓率干部团赶到,接替了我们据守的山头阵地防务。陈赓说红一军团已包抄了敌军的后路,敌人很快将被打垮。不大一会儿,我就发现敌军的阵脚大乱,原来气势汹汹地向我进攻之敌,此时纷纷溃退。我赶忙从山上下来,去收拢部队。在山底下我见到红一军团军团长林彪。我对林彪说:“好险啊!”林彪不以为然地说:“你们当初守卫在山头上就是了,不应该去追击。”我说:“敌人已逼近遵义城,不将敌人赶跑怎么得了!”林彪若无其事地说:“当敌军正在向你们进攻的时候,红一军团的部队已向敌军侧后包抄过去,我军已化险为夷;陈赓到了你那里时,敌军的败局已定。”说话之间,果然敌军已全线崩溃。林彪当即派一支部队去追击溃退之敌。我基于前次追击吃亏的教训,建议林彪多派些部队追击。林彪说,全线溃败之敌,已无斗志,我有少量精干部队追歼即可解决问题,无需动用大部队。就这样,溃敌一直被我军追到乌江边上,大部就歼。这次战斗,我军共歼灭和击溃敌人两个师八个团,俘敌三千余,是中央红军长征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打乱了蒋介石的追剿部署。</p><p class="ql-block">我进到遵义城后,找到了一些报纸看。看到方志敏、寻淮洲、刘伯坚等同志被俘、牺牲的照片都登在报纸上。湘鄂赣省委书记陈寿昌、军区司令员徐彦刚牺牲的消息也登在报纸上。这时,我才知道留在中央苏区的红军部队损失严重,许多领导人或被俘或牺牲,而项英、陈毅等同志的情况则不明。看到这些令人痛心的消息后,我深为红军的安危担心。我当即找到一位领导同志谈心,讲了我的看法。我说,老相据地已被敌人摧残殆尽,主力红军又受到重大挫折,剩下来的部队已经不多了。当前保存革命力量十分重要,应该尽量避免与敌人打硬仗,因为红军再也经受不起消耗了。必须与敌人作战时,当要注意掌握时机,作通盘考虑,并应找出打开新局面的办法来,等等。由于我长期以来就被批判为右倾,这次我同领导同志谈话中,可能有些问题没有讲透,表达得不够清楚,因而反映上去以后,引起了误会。领导怀疑我缺乏信心,认为我不适宜继续担任领导工作了。于是,便把我调离所在部队,回到军团司令部赋闲。我这个人不愿意闲着没事干,就又恳求领导分配我做点工作。不久,任命我为军团司令部侦察科长。由于我的视力太差,又没了眼镜。搞侦察工作困难太大,曾几次遇到险情,差一点被敌人打死,但还是克服各种困难坚持干下去。</p><p class="ql-block">中央红军离开遵义之后,进至鸭溪停留了两天,我这时认识了陈云同志。后来陈云奉中央命令前往上海,去恢复白区党的组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