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所谓 “美食”,对我而言极简单——只要合我口味,吃了上吨想下吨就是“美食”,没有其次。至于人们对“美食”的传承、研究和“美食家”的评价对我来说好像没有什么意义。而且绝没有贵与贱之分,更没有因出自“大夫”或是“庶民”而另眼相待。因此,我对“美食”简单到只是一种吃的欲望,仅此而已。</p><p class="ql-block"> 我上小学时,家在济南经六纬五路,与原“第三中学”隔路相望。那时,我家大院门口时常有个推着一辆平板独轮车卖熟羊肉和羊杂碎的老人。他一身青布裤褂,头戴一顶黑色瓜皮帽,腰间扎一条布带,就是在电影中看到的那种旧年间小商贩的拌相。独轮车上挂着一块“清真”的招牌。虽说是买卖人,可是他从不吆喝招揽生意。</p><p class="ql-block"> 他来到我家大院门口,把那独轮车停放在每次来都停放的地方,拿出杌扎子坐在独轮车旁,又拿出一个尺把长的旱烟袋,将烟袋锅在烟荷包里搓满了烟叶,悠闲的点燃了,抽着旱烟等买家。</p><p class="ql-block"> 因他肤色发黑,留着山羊胡子,面相有些“恶”,我和我的伙伴们在那玩耍时很少到那老人跟前。当看到有买羊杂碎或是羊肉的人,我们也过去凑热闹。看老人拿一把三角状的刀,按照买家的指点,切好肉,称好,又将称好的肉切碎,用荷叶包好递给买家。</p><p class="ql-block"> 我对老人也无好感,就因为他那“恶”的面相。但走近他的独轮车,是扑鼻而来的肉香。</p><p class="ql-block"> 一次,又看到有人买肉,我和伙伴们也凑过去,和以往一样,不为别的什么,就图那肉香和看着切碎的肉包进荷叶里被人拿走。这回,老人好像来了兴致,嘴里嘟嘟囔囔说要让我们尝尝这肉香不香,他边说边切了一小块肉,又切成三四块指头肚大小,便用刀尖把这肉送到我们嘴里。这肉是小了些,但却是满口的肉香。再看那老人,那“恶”的面相竟被一脸的笑容所遮掩,随着他的嘴角,山羊胡子也抖动着。</p><p class="ql-block"> 自那以后,我和伙伴们与这老人似乎亲近了些,我们玩耍时也不像以前那样避讳那“恶”像,那老人也有时和我们聊几句。等他来了兴致,就会招呼我们,那指头肚大小的肉就会送到我们嘴里,满口的肉香。</p><p class="ql-block"> 好像是多半年后,因为我转学,和伙伴们在大门外玩的时间少了,也很少见到那卖羊肉的老人。直到“文革”开始那年,我家搬走了,再也没见到那面相“恶”的老人。但那肉香一直没有忘掉。不能说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美食”,因那时年龄小,谈不到何为“美”的食物,但那好吃的味道却是真的。</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工作了,因单位距离“回民小区”近,吃过几次“羊杂”,并没有什么感受,只是每次都会想到那“恶”相的老人和当年那满口的肉香。</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我到了新的单位,在我单位不远处有家“清真”卖“羊杂”的小店,那掌柜的也是一老者。去买过几次,竟成了我的“美食”,索性中午饭就买个烧饼,再买几块钱的“羊杂”,或夹在烧饼里,或和同事们一起享用,有时,一包“羊杂”搭上一瓶白酒,三五人吆吆喝喝痛快至极。直到那“清真”小店被拆迁。</p><p class="ql-block"> 如今,六十多年过去了,那在我眼中的“羊杂碎”是“美食”也好,不是“美食”也罢,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满口残牙的我,只能把这味道留在心中而望“杂”兴叹,以饱眼福了。</p><p class="ql-block"> 不过,那位推着独轮车一副“恶”相的老人,不仅成就了我一生中对一种食物的偏爱,更是一幅永远刻在记忆里的老照片——那挂着“清真”招牌的独轮车,那“恶”相里的山羊胡子,那“嗞嗞”作响的旱烟袋和满口的肉香……。这一切的味道似乎胜过那肉香。</p><p class="ql-block"> 至于“美食”吗,除去历史传承的因素外,我想,人们对它的看待和衷情各有所爱是不争的事实。</p><p class="ql-block"> 闲聊者 属于我自己的世界 2022. 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