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艺文创的美篇

见桦

作者，见桦，网络作家。出身农民。扒过牛粪插过秧。穿过军装打过枪。坐过办公经过商。曾经有小小说巜整容》中篇小说《鸟笼，鸟语》散见于知乎，豆瓣，美篇，今日头条等主流网络媒体。早期有小说诗歌见诸报端。

长篇纪实文学《母亲》三十八

天时地利

（接上篇）

妹妹要把父母接过去一同居住的事，就这么定了。只有我找妹妹沟通了一下，并未征求自己兄弟什么意见，因为也可以断定不用征求意见，兄和弟也会赞同的。在这个问题上，兄和弟赞不赞同，赞同的程度有多少，这一切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妹妹乐不乐意与父母同住，父母又乐不乐意与女儿同住才是关键点。

憨厚的父亲对这个问题，只要不是回老家居住，无论去哪，如果别人要想从他嘴里挖掘出些什么意见，几乎比登天还难。父亲永远是一副玩世不恭，与已无关，无所谓的态度。反正是一个字，抿嘴不语。我见母亲对妹妹此举，表面并无什么不悦或欣喜之表露，但内心是开心的。因为母亲思考的是，自己身为国家干部，因工作原因对儿女呵护方面总是亏欠的。母亲考虑更多的是趁自己身子骨还硬朗，可以帮女儿带带孩子，生活方面打理打理。

江边山坡上居民区租住的那两间房子，退还给了房东，妹夫叫了几个朋友，拉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两辆破旧板车，连同铺盖，衣服，碗筷及杂物，一趟就搬走了。

其实妹妹的居室也不宽敞，八十多平米的老旧房子原本是其妹夫父母把单位分配的一套福利分房赠予的。这种老旧住宅一条长长的走廊连接十多户人家，虽然比不上那种上下楼梯独门独户的安静和私密，于母亲这个长期生活和工作在乡村的人，这种热闹倒也使母亲少了许多孤独和寂寞的状态。更何况妹妹单位有几个“头头”，原本就是从乡镇基层干部调过来的，与母亲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偶尔与母亲相遇总得寒喧几句，唠唠嗑，聊聊改革前农村集体所有制时期，在乡下风里来雨里去，与老百姓一起开垦梯田，大兴水利，交公粮，农业学大寨等的昔日时光.......母亲很容易融入和投入这样的环境，感觉时光过得很快，很充实，也开心。

父亲只要不是回老家乡下去居住，，无论搬到哪里生活，在哪栖息，你永远难见其脸上有异样的变化。他总是一副与世无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抿着嘴，少言寡语，偶或在竹椅上打盹.......

“买豆腐脑喔一一新鲜的豆腐脑。”清晨，小巷深处扫街的清洁工“当一一”的一声装垃圾的拖车撞击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天，终于亮了。紧随而来是小贩们挑着各种食品的叫卖声。父母搬至妹妹处居住后，不比原来在江边山坡上的城郊居民区那般安静，要热闹多了。天刚放亮母亲就拿了个瓷碗出了门，刚走到楼梯口，迎面遇到一个原来在乡镇当武装部长，后调回县城机关工作的同事，提袋垃圾，见面就和母亲聊开了。他说老主任，辛辛苦苦在乡村工作几十年，你们这一代干部真可谓是一心为国家，两袖清风。母亲说两袖清风谈不上，因为如她一样的基层干部，无什么实权，也无什么职位，如果用两袖清风来形容有点过了。但是用“一生淸贫“来形容还是恰当的。虽然苦点，但是心里还是满足了，退休后毎月能拿点工资，比起早先在农村吃不饱饭的日子强多了。“是的，时代在进步，变化真大。改革开放前，县委县政府办公室就一辆吉普车，一个通信员。现在，主要头头有专职司机，专职秘书了。”武装部长说。

母亲闻武装部长话后长叹：“改革开放，现在物资比以前丰富多了，经济也发展了，社会风气比改革前却差多了。我们那时在农村，可以夜不闭户，现在........哎！我们担心打砸抢，贪污腐化会成为危害社会安定的主要毒瘤。”

母亲清晨遇到昔日的同事，聊着聊着，话匣子一打开，有如决堤的洪水，一下就刹不住了。这才猛然想起手中拿着的碗，去买豆腐脑做早餐的事。

搬过去与妹妹同住，母亲说一天的时间过得飞快。早晨去操场旁练练“香功”，晚上就邀三两好友去江边散散步外，其余时间就是主要给即将分娩的妹妹准备点娃娃的衣服。她赠给我的刺绣，总是缺个口子未绣完就搁柜子里了。

这年的夏天特别的炎热，己经四十多天未下雨了。江河几乎干涸了。县城旁边那条弯曲的小江，己经有半个月断航了。上游的煤炭从江里无法运往下游，位于下游江丫口山坳的火力发电厂，就停了一半的机器运转。县城因供电短缺的问题就常常停电。闷热的天气未见一丝凉风，郊外树枝上的“知了”比往年叫的更欢。妹妹临近分娩的最后几天，己住进了县人民医院的产科。母亲除了回家洗洗外，昼夜守护在妹妹身旁。周末，久晴无雨的天空从西边飘来几片乌云，一阵旋风拂过后，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云端，“轰一一”的一声，一个沉闷的炸雷响过后，瓢泼大雨噼里啪啦倾泻而下。趁星期天休息日，先天下了一整天的暴雨后，天气明显凉爽了许多。我本可以利用这个难得的时光在家的书斋里，阅读点文章，或写写什么，可是从清晨起床后，心就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慌。一颗悬着的心使我忽然想起，按时间推算，妹妹应该分娩了，却未闻从医院传回任何信息。妻子见我丢了魂似的坐卧不宁，就叮嘱我去医院看看。

我走进医院妇产科病房时，即将分娩的妹妹躺在床上肚子痛得不断呻呤。母亲站在旁边，妹夫与其几个姐姐一屋子的人眼巴巴的看着，见久未分娩的妹妹盲然不知所措，只是听从医生护士的安排，说痛是自然的，忍忍。我瞅着病榻上痛得满头大汗，嘴唇小许发青的妹妹感觉情况有点异常，立刻建议再不能等着自然分娩了，必须紧急釆取措施，实施剖腹产手术。这个当机立断的决定得到了大伙的认可，忽然整个县城停电了。作为一个县级的人民医院，还未具备临时发电照明的条件，于是我吩咐妹夫赶紧去供电公司，找熟人交涉，临时供电。病房护士说，产科动手术的医生都下班了，就是来电也没人施行手术。我见此情景，急忙恳求护士赶紧做好术前准备，说一个女性分娩，千万不可疏忽大意的，关系到大人小孩的生命安全，关键时刻分秒必争。我吩咐妻子赶紧去院子叫来我的邻居帮忙。邻居曾经是在部队搞医务工作的，转业后分配在县人民医院任外科手术医生，也是手术方面的技术骨干。我又吩咐母亲，把早己下班了的产科主任请回来，作为一个特殊情况辛苦一下。产科主任一见我母亲就安慰，说我妹妹的情况完全符合自然分娩的条件，特别是女性第一胎应尽量坚持自然分娩，这对大人小孩都有益处。说如果无特殊情况，据检查的指标，我妹妹还坚持一天就可以自然分娩了。

母亲与产科主任回到医院病房时，在妹夫的协调和沟通下，医院又恢复了供电。同时剖腹产术前的一切工作护士早己全部准备就绪。我的邻居太夫穿上了白大挂，让护士把妹妹推进产房后，拿出医院按规定在剖腹产前需要孕妇家属签字的各种告知条款。妹夫去供电公司交涉还未返回，母亲与妹夫的两个姐姐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人命关天，必须分秒必争。等妹夫签字己来不及了，拿起笔果断的在家属一栏签上了我的名字。

午休时刻，医院病房走廊显得很安静。妹夫满头大汗赶来时，妹妹己推进了产房。当产房那扇门关闭的瞬间，我看到母亲眼角偷偷的溢出两滴泪水。这时母亲冥冥之中忽然领悟到了点什么，喃喃自语：“应该早一点釆取措施剖腹产。没把握准时机，胎儿在母腹中多一秒时间就有多一秒的风险。苍天保佑。苍天保佑........”

我安慰母亲：“没事的，苍天会保佑的。你做了这么多善事，好事，一定会有天佑。吉人自有天相。妹妹母子一定会平安的。”坦率讲，我嘴上安慰母亲，故作镇定，其实内心此刻也慌得狠。我没如母亲一样坐立难安，神情恍惚地来回走动，双眼紧紧盯住门上“产房”两个大字上方的红色指示灯不断的闪烁时，内心张皇失措之感也难以掩饰。我手心也是湿润的。忽然，“哇一一哇一一”几声清脆的婴儿啼声从产房传来，我知道婴儿己出生了。我紧张的心情才舒缓下来，长长的吁了口气。

产房门开启了，邻居太夫手抱己清洗干净，穿上衣服的婴儿走出，说：“一切顺利，母子平安。”

母亲双手接过婴儿，专注打量安静地躺在怀里的小外孙孙，感动得热泪盈眶：“謝谢大夫。你们辛苦了。谢谢，谢谢。”

“还真是苍天保佑。如果还慢出来十来分钟，婴儿就很危险了。胎盘羊水过多，婴儿在胎盘内严重缺氧，嘴唇都有点发青了，”邻居大夫说。

母亲是知道的。如果胎儿在母体内一旦缺氧，或缺氧时间过长，后果是非常严重的。轻则影响智商，或发育迟缓。重则引起脑瘫，或视听语言功能障碍，肢体活动障碍等。妹妹从产房推出回到病房后，妹夫的姐姐瞅瞅酣睡的小宝贝，满脸幸福和欣慰，拉住我手，说：“二哥，你的妹妹真是托你福，现在母子平安。我们见她整天躺在病床上，痛疼的难受，只知道心里急，但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没有你见机行事，果断采取措施剖腹产，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最起码是你挽救了你的这个小外甥，你的妹妹托你福了。今后你的小外甥长大了，要他一定记住你这个舅舅的恩。”

“不用客气。都是自家人。感不感恩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后要有责任心，有事业心，有爱心，懂孝顺。做个自强自立的男子汉。”我说。

从医院出来，己黃昏，华灯初上。先天下了整日的暴雨后，街道上拂过阵阵丝丝凉风，人感觉明显凉爽了许多。在回家的路上，我要请邻居大夫吃个饭，并买条烟表示感谢。邻居大夫一个劲的推辞，说免了，不用客气，只是举手之劳。邻居大夫认识我母亲，其岳父是与我嫂子父亲早先同一所中学教书的，也对我母亲非常了解。常夸我母亲是个最慈善的老人家，做了很多善事，群众口碑非常好。并说从你妹妹这次分娩事情可以看出：善者必有天助。

善者必有天助，此话许久我都未曾领悟其内涵，略懂其意也只是知其皮毛。许久，当人生经历过无数次的磨练，一路经历，一路风景，一路修行，才知其真谛：善者天助，即善之天道天规最内在的因素一一母亲为了乡村百姓福祉，妇产科主任是母亲推荐上的大学。产科主任回到县人民医院工作后，又为乡村的赤脚医生卫生技术水平提高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妹妹分娩，产科主任否弃休息时间，返回病房进行手术又为妹妹的剖腹产手术提供了技术支撑。妹妹照顾父母，其孝心冥冥之中使我走进医院，果断采取措施进行剖腹产手术，使她母子平安，万般顺利。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顺畅，水到渠成，天人合一。

凡事都有前因后果。

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样的果，这就是善者天助的真正内涵。

天时地利的机缘绝对是与那些心怀感恩和善念，慈悲为怀的人相伴相生。

（未完待续）下篇，一地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