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顶风船

文昌

【我的军中一行】之十六 （原创）

开顶风船

1972年下半年是我当兵最有内容的一段时间。

首先是我们连队参与了“863” 工程施工。这是一个耗时几个月的“持久战”，而且是“各自为战”：每个战士每天至少要挖出15方土，长长的一道深沟，遇到山地有石头的或者河套滩涂地段就更难了。由于是在山野无人的地方作业，战士们往往只穿一个裤头在深沟里和泥土滚在一起，从8月的骄阳似火开始，一直到11月的薄冰如镜，双脚要站在泥水和冰碴上作业。这是当兵经历最苦的时段。

其次是我家中连续发生 情况。

我父亲住在沈阳乡下我的大姐家，不幸的是，大姐于我参军一年多时，突患脑溢血病故，父亲的养老问题越往后越逼上日程。

我入伍三年多时，绥化的伯父母接连生病，也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本来我在部队继续干下去的条件很看好，而目前的遭遇，确实给我提出了一个问题，是舍弃家困、自顾前程，还是现实一点，随着时境变化而调整心志。一时间我犹豫彷徨，情绪低落，还胡乱写了一首“自定调”《我是过路人》的词，以呈心迹：

过路人，过路人，

贾柳不知渡几春，

自言我是过路人。

过路人，过路人，

朋友都说我无心，

有心为何不乘荫。

此后不久，在军部服役的准大舅哥

被认作“91.3” 嫌疑而被拘押，这样，我在部队坚持干下去的客观条件恐怕一下子就发生了质变。对此我又写了一首诗《雁惊天》：

近江有水必得月，

远山着墨自斑斓，

梁园一阵惊雷起，

秋风飒飒雁惊天。

也许是命运与我太过不去，后来，未婚妻又患了肺结核……

不用细说了，是否在部队长期干下去，已经不是部队组织是否有任用我意图的问题了，而完全是我本人的问题了。

我苦苦思量了许久，想尽快解脱。那日终于产生出一个新的意念——尽快复员回家！这样，心中开始疏解郁闷，写出了一首《减字木兰花——移植》：

轮回几度，

春去秋来觅生处。

今日花开，

他时彩头可重来？

莫贬移植，

沃土不负根须志。

待看明朝，

青枝绿英也妖娆。

事情亮开了，情志反而轻松起来，心想，反正距离老兵复转的日期也就几个月了，如此这般悠哉悠哉地“玩”下去吧！回地方再努力干呗，为国效力，为民服务再撞机缘也！

可是过了不久，我就开始反省自己，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曲子！这不合我的心性，也不合我参军入伍的初衷，不管当初我争着当兵是为找出路也好，是为镀金也好，是为“上解放军大学校”造就自己也好，总得有个善始善终，总得对得起自己的家人，对得起同学、战友和地方组织对我的期待，不管还有多少时间，只要红领章红帽徽还是我身份的标志，我就得像个样子！

相由心生。调整好心态以后，人的整个面貌就发生了变化。在施工劳动中，我一直都很有劲头，把工质优良作为自己的精神自励。尽管每天只穿着裤头光着身子在沟下干活，但我自信，灰土后面的脸色肯定是阳光的，目光肯定是有神的。

当同一百多名光着身子的战友们，拽着、扛着长长的电缆，像一条黑龙一样登上山脊时，心底便涌出无限的豪情，涌出许多壮美的诗句……

同时，自此以后，我自学文化的劲头也更大了，不仅利用休息日、凌晨和傍晚乃至可利用的睡眠时间，系统地学习了毛主席的6篇哲学著作及艾思奇、华岗、前苏联罗森塔尔的哲学专著，也涉猎了党史、科学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等知识。这些书有的是我入伍时从家中带来的，有的是部队在沈阳时，从二姐家的藏书里挑选的，现在派上了大用。不谦虚地说，在我等的影响下，排里王国强等几个战友也用上心学习起来。

就是这样的学习，为后来我的大学学习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使我在短时间内就读完了大学专科的14门功课和后来的学习。全黑龙江省只有省军区有个叫那廷斌的军官和我两个人，在一年内经过严格考试拿到了大专学历证书，黑龙江日报还专门报道了我的“魔鬼式学习方法”。

我觉得作为 一名真正的男子汉，更何况是一名军人，一名共产党员，就要经得起风浪，做开顶风船的角色。

同时我也努力把自己的这种心态传给我的亲人、恋人乃至同学、战友，用“开顶风船”的情势影响他们。当然了，重点是写好“两地书”。

无论劳动多么艰苦多么累，我总是把愉快进取的语言写进信里，赞美解

放军大学校，颂扬劳动，描绘祖国的秀美山川。

在给沈阳我父亲写信时，我写了一首《七律 给父亲——悼姐姐去世》

生死人间代代是，

哪有凡胎能长生？

常人六腹常失志，

我父一生多豪情。

歧路安能败智叟，

重担岂敢夺愚公。

柳暗花明前头是，

万紫千红看后生。

父亲是个穷苦出身，但很聪明好学，解放后靠识字班加自学，可以看《三国》，《水浒》，《雍正剑侠图》。外甥们来信说，看了我的信与诗，老人脸上终于有了乐模样，还拿这信这诗去劝别人。

在给未婚妻孙秀英的《清平乐——游翔》中写道：

离巢千里，

天涯真秀丽，

阅尽春色壮双翼，

归来林中笑语。

吾向山花百呜，

尔为烂漫千声，

一园不足多恋，

当绣姹紫嫣红。

秀英读到我的信后打消了“怕患重病影响文昌（曲家独苗）后代健康欲解除恋爱关系”的念头，而积极工作，热情生活，在工作单位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先进工作者，还被我的家乡生产队称之为“积极为家乡生产建设出力的好媳妇（都知道我俩还没结婚，但乡亲们乐意这么称呼）”

看来，我的这个“顶风船”开的值！

2022年5月7日

（谢网络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