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才郑板桥

陈代方

　　“扬州八怪”是中国绘画史上一个有名画派，但“八怪”究竟是指哪几位画家？却众说纷纭，至今仍无定论。虽然也有人说得很具体，就是以下这八位：金农、郑燮、黄慎、李鳑、李方膺、汪士慎、罗聘、高翔。不过，这仅是一家之言，不能服众。因为“八怪”没有一个组织，这些画家，有的是扬州人，有的只是来扬州卖画的外地人，聚散来往，俱无定数。据相关史料载，在清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活跃在扬州画坛上的知名画家有一百几十人之多，所以“八怪”这称谓，应该不是指具体八位画家，而是指一个画派才比较合符情理。

人们今天研究“八怪”，主要着重于那个“怪”字，究竟“怪”在哪里？其实“怪”就是独异，独具一格，与众不同。“八怪”作品的艺术风格与创作方法也有共性，都具有以下两个鲜明特征：1 突破传统。自立门户，张扬个性；2 注重写意写神。写意要求用简练的笔法描绘景物，给画家更大的挥洒自由，较工笔更能体现景物的神韵。“八怪”常于人们熟视无睹中，发现美的情趣，以生动活泼的笔墨表现在画中，妙趣横生，耐人寻味。

说到“扬州八怪”，就不能不说到这个画派中最具影响力的代表人物，他就是郑燮，也就是郑板桥。

郑板桥是一位公认的怪才，他的“怪”是多方面的。首先是此人脾气怪，辞官后居家以卖画为生，自定“板桥润格”（卖画价目表），成为中国画家明码标价卖画的第一人。“大幅6两，中幅4两……条幅对联1两。”但他最厌恶那些附庸风雅的豪绅，纵出高价也不理睬，“索我画，偏不画。”

　　其次，郑板桥做官没有官架子，这在当时的官场，被视为另类一“怪”。

他为官清廉，从不搞特权、排场。他情系百姓，与民同忧。察看民情，訪问疾苦，他常不坐轿子，不许鸣锣开道，不许打“回避”、“肃静”牌子，身着便服，脚穿草鞋到乡下察访，认真听取百姓呼声。真是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好干部啊! 现在某些心术不正的为官者，与之相比，岂不汗颜？

最能体现郑板桥亲民忧民的是他所作的下面这首画竹题诗：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睡在衙门，夜听风吹竹林飒飒声，就疑是民间百姓向自己倾诉的疾苦声，深感自己肩上所负责任之重。如此心系百姓，与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是同样博大的情怀，令人敬仰。

　　郑板桥是一个富有正义感，愤世嫉俗，爱憎分明的人，据说他到县衙的第一件事，就是令人将府衙的墙上凿开一个大洞，说是要把以往官府的邪气、浊气全部放出去，可见他对封建官僚体制是多么深恶痛绝。

有一次钦差大臣来巡查，一般人都生怕错过难得的巴结上司的机会，他却送去一盒萝卜，还写上四句打油诗：“东北人参凤阳梨，不及潍县萝卜皮。今予钦差送厚礼，能驱魔道兼顺气。”

如此等等事迹，虽然未见于史籍，只流传于民间，但也可见其狂傲不羁，诙谐幽默的“怪”脾气及个性。

　　郑板桥先后在山东范县、潍县做了12年县令，坐了12年冷板凳，没人提拔。他对待上司一身傲骨，从不巴结逢迎，对待百姓却体贴有加。时逢灾年，他竟敢私开皇仓放粮，严令豪绅搭棚施粥，因此得罪了一批大小官吏和豪商富贾。正如他写的对联所说：“两袖清风敢碰硬，一身正气能压邪”。这样一位勤政为民、大公无私的清官，当然为腐朽的大清体制和豪绅们所不容，最终被诬告趁赈灾贪污而被革职还乡。

郑板桥的“怪”也体现在他的艺术创作中，他一生只画兰、竹、石，自称“四时不谢之兰，百节长青之竹，万古不败之石，千秋不变之人”。这里“千秋不变”指的是做人的气节与风骨，正如他在另一首画竹题诗中所写：“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他所咬定的青山，就是他一生恪守的“两袖清风，一身正气”的做人原则。

　　郑板桥的“怪”也体现在他的书法上，他写的字，不楷不隶，非草非行，独具一格，自成一体，他自称为“六分半书”，即以“汉八分”（隶书的一种）杂入楷、行、草而独创一体，世称“板桥体”。郑板桥的书法，纵横错落，瘦硬奇峭，具有极鲜明的艺术特色。乾隆时有名的词曲家蒋士铨评曰：“板桥写字如作兰，波磔奇石形翩翩。板桥作兰如写字，秀叶疏花见姿致”。

　　郑板桥被贬官后离开潍县，三头毛驴一车书，两袖清风而去，临行前作一画竹题诗：“乌纱掷去不为官，华发萧萧两袖寒，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竹鱼竿。”借诗抒发自己弃官为民，淡泊名利，从此浪迹江湖，享受人生的豁达胸怀。

郑板桥诗、书、画三绝，才华过人，流芳后世。是一位很少有人能超越的伟大艺术家，也是一位具有高尚品德与情操的伟人。我们可以郑板桥作为一面镜子，照照自己，照照现在许多人，我们的才，我们的德，哪一方面能比得上他？当人们私欲膨胀时，不妨先静下心来，捫心问问自己，你有何德何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