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守候

糖果儿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啊！从我看到流浪猫眼睛的那一刻，内心的柔软就像决堤的海，分分钟被吞没。

以前院子里老鼠多，我的房子又是一楼，所以经常被这盗贼“光顾”。那家伙虽然个头不大，尖嘴猴腮的模样却天生令人恐惧，加上极具破坏性，人与它的斗争在艰辛中持续了好多年。粘的，关的，夹的，各种捕鼠器展示了一路走来人的智慧，也体现了它们的顽固与狡猾。

这几年流浪猫多了，它们也就不再猖狂。只是猫却因为生物链的短缺而“失业”。为了生存，垃圾箱成了猫的天下。

每到晚上，它就会出现在垃圾箱附近，夜深时甚至是拖家带口，白的，黑的，花的，一团团蹲守在垃圾箱上，或是在昏暗的灯影里嬉戏，很是可爱。

它们警惕性极高，所以二十多年来，我从未近距离接触过。

那天黄昏回家，一只秀气的白猫就站在楼下废弃平房的台阶上，见我靠近并没有跑，而是怯懦地低声叫着，迎着我的目光与我对视。眼神里虽然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忧伤与祈求。

想必是饿极了，否则不会这么勇敢主动求助，随拿来带鱼喂之。

它确认安全距离后，立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三两口吃完，再次冲我喵喵地叫。我一边学着它的声音，一边再次投食。这次它没吃，而是叼起食物转身跑向对面的废弃平房，跃上窗台，瞬间消失在窗户的破洞里。原来我与它的距离不足十米。

第二天早上打开窗，尝试着轻轻呼唤，没想到它竟然很快从那个窗口出现了。

它先探出脑袋警惕的左右看看，随即四处寻找我的声音。看到我的那一刻，它喵喵叫着回应了我，犹豫了几秒，又回头冲身后叫了几声，即刻跳下窗台奔我而来。

神奇的是，它身后还带了一只，同样的雪白，只是比它体型大了一圈。

大猫眼里并没有多少信任，而是流露出许多冷冷的杀气。只见它弓着背，缓慢而小心翼翼地来到窗下，并不时地冲我呲牙，发出咕噜咕噜恐吓的声音。我不断的投食，安抚它惊恐的情绪。

第三天，当我拉开窗几秒钟的时间，还没来得及喊，它们就双双出现在那个窗台上。我将手中的食物冲它们晃了晃，也没出声，它们就会意的跑了过来。

那天的食物比较多，它们吃了会儿，大猫就叼了食物独自“回家了”，我好奇地跟了过去。

天哪，它们竟然还养了三个宝宝在里面。两只同样的雪白，头顶一点黑，另一只却是黑色，夹杂了一点点凌乱的白。

看样子还没断奶，它们正在灰暗的破屋嬉戏，见我出现惊恐万分，即刻藏匿于里屋的杂物堆中。大猫此刻又凶神恶煞地冲我呲牙，咕噜咕噜地不断威慑。

原来，那天母猫的求助，是一个“母亲”为母则刚的坚强。而眼前这位“父亲”，更是雄性守护家庭的本能之所在。一切行为皆缘于“爱”！

那一刻，我被它们的可爱萌化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给它们的食物更多了。有几个喜欢小动物的年轻妈妈竟然也相继加入了喂猫的行列。

每天早上只要我开窗，就能听见它们奔我而来的响动，那是匆忙中踩翻了什么东西的声音，还有脚步声。那声音里，藏了太多太多的信任与期待。而我，更是享受这种被依赖的温暖，并希望这份简单的快乐能一直延续下去。

它们很有灵性，白天除过吃饭，几乎寸步不离守护孩子。只要听到我呼唤，会立刻出来，吃完就回去，或是蹲在窗台上，看看屋内的孩子，看看外面的风景，很是惬意。只有黄昏才一起出去一小会儿，生活既规律又安逸。

然而，这样的小幸福才持续了几天，灾难就来了。

那天我同往常一样打开窗，没有看到它们的身影。唤了几声也毫无动静，仔细看才发现有人用石头、木板堵住了它们的“家门。

是什么人这么残忍！它们去哪了？它们的孩子呢？

深深的失落与担忧，象一块石头压在心头。整整一天，我的呼唤都落在了风里。

第二天早上，猫妈妈一个人出现在窗下。我万分喜悦，拿了食物跑出去，坐在楼下的台阶上，更近距离的去看它。

猫妈妈的神态少了这几日的安详，浑身上下粘满了灰尘，脖子上有了伤口，很是醒目。一张脏兮兮的脸，配上忧郁的眼睛，那是历经坎坷后深邃的无助，愁苦，和求助的倾诉。那是弱者隐忍疼痛的悲凉。

那一刻它在我眼里就像个无助的孩子，被击起的悲悯，如汹涌的海浪，那样咸涩而厚重。

面对它的信任，我简直不忍直视那双眼睛。我为人类的残忍和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

下午，偶然听见有小猫的叫声从最东边的围墙处传来，急忙顺着声音寻找。

啊！原来它们都在，一家五口都在，就藏在围墙窄小的缝隙里，安然无恙。

我太兴奋了，满心喜悦的一遍遍呼唤它们。小猫们与我还依旧陌生，受到惊扰撒脚就跑，一一钻进围墙处的石洞里。猫“爸爸”见状又开始呲牙咧嘴咕噜咕噜斥责我的鲁莽。猫“妈妈”依旧那么温顺，它安静地看着我，眼里没有一丝不安。

转身回家给它们拿食物，它们太聪明了，竟然也就跟了来，仰着头在窗下等候。

下午在家，老公下班一边开门一边惊喜地喊：“快开窗看看你的猫，它们就蹲在对面的台阶上，不眨眼地看着咱家窗户等你呢”。

打开窗户的那一刻，它们的依恋象这初夏的阳光，让我的心那样温暖而明媚。

它们也立刻跳下台阶来到窗下，抬起头不停的叫，像是在述说我不曾看见的委屈。

我将剩下的带鱼全部扔给它们，它们好像不是很饿，只是嗅嗅，又冲我叫。我想，如果此刻只有那一点食物，我宁愿自己饿着，也会赐予它们我的全部。

那种对弱者极其强烈的怜悯，也许是天性吧。然而，我怎么也没想到它们那是来告别的。

第二天它们又失踪了。去围墙处寻找，小猫藏身的洞口竟然再次被堵上！

四天过去了，任我千呼万唤，却再没看到过它们的身影。只是无意间听见楼上那个老太太说什么猫来了会破坏卫生，不要让大家投食，尽快把它们赶走之类的话！看来它们一家彻底离开了。

它们会去哪里？这场短暂的交集，我的同情是否是它们灾难的根源？它们会不会在某一天再次出现在我的窗外。

清晨打开窗，窗外的阳光依旧，房屋依旧，绿色依旧，而我的目光却无处安放。偶尔遇到楼上那老太太，总会想起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她眼底的恶，象一片乌云，遮住了我曾经望向她的阳光。

看过这样一段话：万物有灵，它们用生命赌你的善良，你怎么对待世界，世界就怎么对待你。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强大，也没有绝对的软弱，只有相互依赖方能长存。

比如一滴水，一条河，一片海。比如一粒种子，一棵树，一片森林。比如一个人，一个家，一个国。弱时经不起一丝风吹，强大时却可以掀起惊涛骇浪！

猫没有人干净并非一无是处，人无所不能，却并非绝对有益于这个世界，如果没有爱的相互依赖与温暖，你的强大将永远如一盘散沙，禁不起一丝风吹！

作者简介

唐小玲，笔名糖果儿。商洛市、商州区作协会员。近年来发表诗歌、散文、小小说于商洛日报，丹水，商洛文化，旭日，中国经典诗歌、散文、小小说年鉴，网络，等平台。惟愿在清浅简单的生活中做真实的自己，保存一份温暖的感动，不求优于别人，只求未来的每一天优于昨天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