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

芳草

花有花语，草有草性。花草树木为自然界的生灵。芦苇就是一种常见的高大禾草植物。常生于江河湖泽、池塘沟渠沿岸和低湿地。因家住泾河岸边，那一望无际、亲切而又神秘的芦苇荡，让我铭记，让我难忘！

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芦苇与人类的生产、生活密切相关。很自然的，它也成为历代文艺作品经常表现的题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这千古传唱耳熟能详的诗句中提到的“蒹葭”，指的就是芦苇。

芦苇在古诗词中有其特定意蕴，从《诗经·蒹葭》到达摩一苇渡江的传说，芦苇是最早出现在古典诗词中的植物之一。

我们就来看看先民们眼中的芦苇是如何的吧：

《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这首《蒹葭》诗以河边茂密的芦苇丛拉开序幕，将我们带入一个纯美的境界。通篇写在秋天一个凄清的早晨，主人公到芦苇凝霜的月边去追寻“梦中人”的情景，字里行间，浸透了对意中人渴望而不可求的无限怅惘。

这首诗的意境美就美在通过景物描写，表现对意中人的无限思慕：金秋之季，拂晓之时，芦花泛白，清露为霜，瑟瑟秋风，苇丛起伏，茫茫秋水，清澈澄明，水上烟波万状，空中雾霭迷蒙，弯曲的河道，水中的小洲，宛然在目，痴情恋者，踯躅水畔，热烈而急切地追寻着心上人……

在《诗经》里还有一句歌词唱到“谁谓河广？一苇杭之。”“杭”通“航”，意思是：用一捆芦苇作成一只小船就可以通行过去。比喻水面相隔很近，不难渡过.亦作“航一苇”。由此可见芦苇的神奇功劳。也引出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的神奇故事：

传说，达摩从天竺国(即印度)东渡震旦(即中国)后，与梁武帝每谈论起佛事，总是话不投机。梁武帝是一个虔诚的佛教信徒，主批自我解脱。而达摩是禅宗大乘派，主张面壁静坐，普渡众生。因主张不同，达摩感到南京不是久留活动的地方，于是便告辞武帝萧衍，决定渡江北上。

达摩和武帝对话后，梁武帝深感懊悔，得知达摩离去的消息后，马上派人骑骡追赶。追到幕府山中段时，两边山峰突然闭合，一行人被夹在两峰之间。达摩正走到江边，看见有人赶来，就在江边折了一根芦苇投入江中，化作一叶扁舟，飘然过江。

达摩过江以后，手持禅杖，信步而行，见山朝拜，遇寺从禅。北魏孝昌三年(公元527年)到达了嵩山少林寺，把少林寺作为他落迹传教的道场，广集僧徒，首传禅宗。自此以后，达摩便成为中国佛教禅宗的初祖，少林寺被称为中国佛教禅宗祖庭。

芦苇的神奇不只如此，在中华民族对付日本帝国主义的八年抗战中也立下了赫赫战功劳。微山湖游击队、白洋淀雁翎队等，以青纱帐为屏障，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

他们时而化装成渔民，巧端敌人岗楼；时而出没在敌人运送物资的航线上，截获敌人的军火物资；时而深入敌人的心脏，为民除掉通敌的汉奸；时而头顶荷叶，嘴衔苇管，隐蔽在芦苇丛中，伏击敌人包运船。这支支令敌人闻风丧胆，令百姓欢欣鼓舞的队伍，为民族的解放战争立下汗马功劳。

以雁翎队为例，他们端岗楼，除汉奸，打鬼子，截击敌人的军火船，切断敌人从天津到保定的水上交通线，有力地配合了主力部队打击敌人。雁翎队从1939年成立到1945年配合主力部队解放新安城，由30多人发展到100多人。雁翎队利用冰上水上优势，与敌人交战70余次，仅牺牲8人，却击毙、俘获了日伪军近千人，缴获大量军火和军用物资。特别是自1939年到1943年的4年中，雁翎队在35次战斗中，有16次是一枪未发而制胜，所以有“淀上神兵”之称，在风景如画的百里湖面上留下了一段段抗战传奇。

曾去过宁夏银川的沙湖，那湖傍金沙，沙环碧水，沙水相依，巧夺天工的美景至今难忘。有诗词赞叹：金绸子沙滩、银绸子水，谁不说咱沙湖美；塞上的风光、江南的景，人在沙湖不思归。

“人在沙湖不思归”，确实如此，最喜那烟波浩淼的湖水，金黄如画的沙漠，更有婀娜多姿的芦苇。这里的芦苇一丛丛、一丛丛独立成形，远观又是一片、一片，我经常想，给我一叶小舟，我可能会“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了。

沿黄河而下，我到了陕西渭南的洽川湿地，同样是黄河流域的湿地，这里的芦苇却是另一番模样:它们一根挨着一根，密密匝匝，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集群而生，聚众而长，好似一片浩瀚无边的林海，任你风吹雨打，都击不败它们；又似一个生生不息的大家族，永远都是那样团结一致，那样坚定不移。于是，《诗经》的开篇《关雎》诗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就在这里诞生，周文王和洽川美女太姒的爱情故事，在这里流传了数千年。从此，洽川就成为人们向往诗和远方，谈一场轰轰烈烈爱情的最佳之地。

这便是鼎鼎大名的“处女泉”。洽川是周文王母亲太任的家乡，也是伏羲画卦的地方。文王仰慕伏羲，也喜欢推演八卦。他常被黄河边这迷人的风光所吸引，也常置身于万顷芦荡之中，演卦诵诗，悠闲自在。

有一天，他在芦苇丛中散步，突然发现有一绝色女子在雾气蒸腾的泉水中嬉戏。蓝天白云下，茂密的芦苇围成的天然屏障，让女子的婀娜身姿若隐若现，那景象真是美极了。文王为此所吸引，更为姑娘的美貌所折服，这姑娘就是太姒，后来便成了文王的妃子。

这泉就是东鲤瀵，据说太姒姑娘经常来此泉沐浴，所以才出落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一方水养一方人，洽川自古多出美女、才女，而太姒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后来在当地形成了一个风俗，凡姑娘出嫁前，都必须来这里沐浴，祈求带着泉水的灵气与滋润，去迎接人生道路上幸福美好的时刻，所以当地群众称此泉为“处女泉”。

我的故乡泾河岸边，也是芦苇的密集生长地，童年的我们就是在这里拔草、放羊、掏鸟窝、捉小鱼小虾长大的，成年以后，虽然各奔一方，但对这生长在灌溉渠旁、河堤沼泽等地的植物还是情有独钟，每有闲暇，便会来到苇塘边，或闲散地转转，或坐在绒绒的草丛听苇塘里的雁叫虫鸣：

春天，万头攒动的芦笋急切地穿透枯叶，好像在焦急地争春夺绿，几日不见，便齐刷刷地窜得老高。

夏日，繁茂成荫的芦苇长满水面，整个湿地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芦苇荡里，雁鸭成群，蛙鸣蛐叫，熏风吹过，绿波荡漾，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思。

秋季，洁白的芦花轻歌曼舞，卸妆的苇秆依然傲立寒秋，仿佛诉说着湿地美妙的诗、迷人的画。

到了冬季，冷岸寒塘，舟空桨横。尽管变干的苇叶在寒风中瑟瑟颤抖，但干透的芦苇当机立断地挺立着旗号般的枝叶，好像在向人们昭示着它的老练。它在冬风的吼叫中，被飘动的镰刀割倒，被宽厚的膀子扛起，被粗糙的大手压成篾子，被纤细的巧手编成了芦席，然后走出村庄，把大雁的疲乏愁容编织成前史的壮景，把野地里的荒漠浸染成亘古的安静……

近年来泾河因水位线退缩，更有人垦塘填地，河边的苇塘一减再减，直至消失。现在我们去泾河，只能看到河水边沿稀稀疏疏几支苇杆在寒风中瑟瑟空舞。每次回家，我们再去河边漫步，都会怀念那无边无际的青纱帐，怀念我们逝去的青葱岁月……

　　芦苇高，芦苇长，

　　芦花似雪雪茫茫。

　　芦苇最知风儿暴，

　　芦苇最知雨儿狂。

　

　芦苇高，芦苇长，

　　芦苇荡里捉迷藏。

　　多少高堂名利客，

　　都是当年放牛郎。

　　

芦苇高，芦苇长，

　　隔山隔水遥相望。

　　芦苇这边是故乡，

　　芦苇那边是汪洋。

　　

芦苇高，芦苇长，

　　芦苇荡边编织忙。

　　编成卷入我行囊，

　　伴我从此去远航。

　　

芦苇高，芦苇长，

　　芦苇笛声多悠扬。

　　牧童相和在远方，

　　令人牵挂爹和娘。

这首《芦苇歌》，是多少远离故土在外漂泊的游子的乡愁……

消逝的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