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第七排平房（37）

村夫

第七排平房黄宝兰第五章-8 大年初一，周天功拿着盆和擀面杖，站在第七排平房中间咣咣咣地敲起来。第七排平房的兄弟姐妹们，穿上新衣服，拿上鞭炮出来了！寇静雅推开窗户，臭小子，你嚎啥呢？寇姨，叫徐宝山出来。没等寇静雅喊，徐宝山已经伸出头来问，你整这么大动静干嘛呢？就是呀，干嘛呢，干嘛呢？王宝莲指着周天功，卞豆花，你知道他要出什么幺蛾子？谁知道他要干嘛。敲锣般的响声惊动的不只是孩子们和第七排平房的所有人，也惊动了前后排的大人小孩。老周大声呵斥，大过年的，你个老子的闹啥子嘛？不好意思啊，请叔叔阿姨们回家，回家，外面冷，第七排平房的弟弟妹妹们集中了，其他的兄弟姐妹想留下的，我欢迎！仅第七排平房就有十五个孩子，加上其他的，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跟在背着傻瓜照相机的周天功出发了，向天然溜冰场进发。出发前，周天功说，同志们，我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要带着大家去一个地方，见证一个即将发生的有纪念意义的大事件，务必请男同同胞带好鞭炮，女同胞穿上新衣。虽然一群人有人说周天功瞎胡闹，但也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跟着周天功走。女孩子们边走边议论谁的新衣服漂亮，谁的新衣服时尚。八十年代服装的风格非常丰富和富有创造性，一些现在看来略带夸张的紧身或色彩丰富的造型，服饰，搭配对于当时来说并不为过，但是，年轻人认为时尚的穿着在老一辈眼里简直是不良少年的表现，比如周天功和王建国穿的喇叭裤，卞豆花的牛仔裤，还有列车检修员徐宝山戴的蛤蟆镜，以及当了列车员的张淑芬的带腰带的呢子大衣，与中规中矩打扮的王宝莲和赵建强相比较，大人们看好的还是两个大学生。卞豆花不仅穿着牛仔裤，还配了一双带跟的皮鞋，头发烫了花卷，在一群孩子中显得鹤立鸡群。女为知己者容，卞豆花是穿给周天功看的。有姑娘笑嘻嘻地说。卞豆花乐不可支，也笑嘻嘻地回敬道，你们这些小屁孩懂啥。天然溜冰场寂静无声，周边的野草芦苇没了夏日的生机勃勃，枯黄中透出一丝顽强，冰面上闪着凛冽的寒光。远远望去，大小不一，不成规则结了冰的水泡子像一张城市地图，等待着人们去规划和建设。大小孩，小小孩欢呼雀跃地扑向冰面上，没人抱怨为什么要来这里，一个个仿佛像训练过的滑冰运动员一样，拉开了架势，呲溜呲溜地滑起来。王宝莲和赵建强只站在边缘。还记得蒋老师带我们来溜冰吗，好像也是大年初一吧？那时候我还不属于第七排平房的孩子吧，一转眼几年过去了，蒋老师也调走了。蒋老师在信上说教育科硬性把他调走的，去陕西汉中的一所高中教英语，我原来不清楚英语水平怎么样才算高，上大学后一比较，才知道蒋老师的英语水平不一般，可惜后来没跟着他好好学，大学里才下了苦功夫。想他啊，他可是我们家的恩人。赵建强说，你的英语水平可以呀，大学里演讲拿过奖的吧，你二等奖，我三等奖。要不咱俩来段英语对话？你出题。赵建强来了精神。就以这水泡子为题。你注意没有，咱们这片水泡子地面积不小啊，如果有人投资改造，会怎么样？我还真看到过其他省份关于湿地建设的文章，我们宿舍一个女同学说，她们家乡有水的地方都种着荷花，如果这片湿地也……两个人的英语对话刚说了一半，有人喊他们。两个大学生，现在不是你们讨论学问的时候，快过来，大家都过来围成个圈。周天功喊道。一群人嘴里说着调侃的话，却也笑嘻嘻地满怀期望地围成了一个大圆圈。周天功你好幼稚啊，还玩过家家丢手绢呢，哈哈哈！严肃！严肃！谁还记得哪年的大年初一过得最高兴？记忆最深刻？那年初一都高兴，穿新衣，放鞭炮，有肉吃，要说记忆深刻的吧，应该算蒋老师带着咱们来溜冰的那年吧。王建国说，你们都抢着坐我的溜冰车呢！你们想不想蒋老师？想！一群孩子中，有四届毕业生都是蒋老师带过的学生，像王宝莲姐弟三个这样的不在少数，周天功家四届一个不落。蒋老师的博学和仁慈赢得了学生们的爱戴。站成圆圈怎么照啊？不要着急嘛！周天功边说着，一边呲溜一下滑到卞豆花面前，单腿跪膝，一手叉腰，一手伸向卞豆花。愿意嫁给我吗？哇塞！一圈的人惊讶中一片唏嘘。始料不及的卞豆花被周天功的举动吓了一跳，转瞬间又欣喜万分，绯红了两颊。我愿意！这三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两只手搭在一起，来了个交谊舞的旋转动作。周天功爱卞豆花吗？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卞豆花后面追着，父母天天叨叨着，那就结婚生子，安家落户吧。其实他心里一直住着个人，这个人可望不可及，也只能默默地安放在心底的角落里。而今天的求婚举动是在王宝莲和赵建强聊天的时候，周天功突然的心血来潮，因为他的内心有点酸酸的感觉，他把这种感觉化作了一股冲动，以此来抗拒心中的酸楚。大家拍了照。这张黑白照片被放大，镶嵌在第七排平房每家的相框里。 初三，王建国、徐宝山和张淑芬上班了。八二年的秋季，路局和工程单位同时招工，农场子弟有七八个去了工程单位，也就是父辈们工作过的铁路工程内部系统，王建国到了上卫车务段做了火车司机学徒，徐宝山检修学徒，张淑芬则在银川到兰州的客车上当了一名列车员，跑个来回休息几天。她说她不想干了，从小看到的是荒凉，在列车上看到的依旧是荒凉。她向往城市生活，一旦有机会她就要跳出去。王建国和徐宝山嘲笑她说，鸡窝里飞不出金凤凰。她妈说她这山望着那山高。王宝莲和赵建强也开学了，临走的头天晚上，王宝莲给卞豆花和周天功布置了任务。我的妈呀，我的大学生啊，你还当你是班长呢！卞豆花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你说吧，啥任务？种花！在哪里种？第七排平房的每家门口，开春的时候种。门口怎么种？卞豆花一连串的问题，周天功始终没问什么，只是用心的听着。我也给我爸布置了任务，在每家门口砌个小池子，填上合适的土壤，到时候我爸按照我说教你俩种，后面的管理就是你们两个的了。等花长出来了，也就是你们结婚的好日子。周天功满口答应，卞豆花说，王宝莲你不像话啊，还在我们面前指手画脚的，还当我们班长啊！周天功说，你怎么那么多话，种花有啥不好。卞豆花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