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二十四节气歌

石老人

（一）立春 午后阳光，有正好的慵懒我也有正好的闲适，背对时间看伏于草垛的小猫，同阳光一起松软 此时的春天有无际的空白。适合所有梦境穿海般趟过。此时的梦有温润的清醒在沉寂的地面上反着光 很多时候，我会纠结于茫茫浮烟似的步履。或者像一只鸟抱紧翅膀，试图躲过又一场风雪而此时，我是一朵在初春里松软的寂静。在阳光下被融化像极了，那年的相遇 （二）雨水 不只是风，河面微弱的光，抓住了潮湿的田野篱笆的影子倾斜，在日子里打着秋千 有什么，穿越我空洞的身体。在天际处无语起伏有什么，举起时光的杯盏浸泡花香和草色 浅淡的晨昏围拢过来。深藏的信笺开始带着折痕奔跑 我终于可以，和你说说那些，种植在春天的想望了当流水叫做春水水波叫做春波 我终于可以相信成长的疼痛，如同相信春光中的迷醉，你的清醒和妖娆 （三）惊蛰 修炼了这么多时光风呼啸的声音，在体内安静下来阳光被枝桠刺破，光点散落在岁月的水面 很静，很轻像泪珠划过面颊，像雪花化作雨丝像桌上的一盏小灯，亮在了季节的开篇 那些渐行渐远的城池将山川，河流的原色，拱手相送它们的觉醒，打碎心中喊不出的疼我手心的一抹绿要踩着，花朵的韵脚返回我的脚步，一轻再轻。害怕惊扰眉眼盈盈处，那些春雷般的颤动 （四）春分 我要用，足够清澈的眼神来看你。清晨或日暮；山坡或水边我要用，柳丝编织的柔软蝴蝶羽翼的轻盈来看你 看春色，在你叶脉间淌过月光，在你花蕊间沉默开落有无间，只述于放牧的云朵 我尚无赞美之词我适于，和你相对而坐在流海的风中，随你飘成三月的样子 一支笔端的春秋一页素简的岸址一声雀鸣，已高过仰望的天空你我都有，低于尘世的爱恋和忧悒 不交换，彼此的秘密不开口，说出这人间只怀抱小小的春天，我看着你我看着我自己 （五）清明 有些路在打开有些路在消亡。无论如何我们都在奔赴和抵达 江山扑面而来花香和草色，是无可拒绝的蛊惑你我的容颜，复制了春天 不必虚构悬而未决的结局我们在春浅或春深处，安于那些乍暖还寒 安于广袤的征程甚至甘愿，把那一路歧途再重走一边 （六）谷雨 透明的种籽即将开裂。梦有最锋利的不安，等待自己醒来 我们依然，不慌不急留一池月光，安抚风起涌云牧一空星子，治愈辽阔的山河 春天真好，有平稳的心跳泛起波纹一样的香气，浸透清扬的水袖你我真好，漂白的青丝挽住芳华阳光正在，盛开或凋零。此生再无青春余生，也不曾衰老 （七）立夏 要在一个，辽阔的山坡要在脚下，草木开始，命运般的起伏 要在阳光下，有深的呼吸要有风浪渐渐停息，花香和少年的黑发一样浓密 而我有，中年的停顿和迟缓但是，有什么关系——— 我的缄默，是小小水流绕过石头，轻轻晃动一些新鲜的倒影，光点跳动在裂纹深处 这永恒的，离别和重逢又被时光误读了一遍，孤独的样子 （八）小满 星光别过窗前我要做的，是刚好遇见 遇见河流中，闪光的云朵遇见草原里，盛开的羊群和马匹 遇见怀有心事的草木他们被云雀挑逗，蔓延成，眺望的天际 连绵的山峰，让出辽阔鸟的心跳，刚好顺着风声，雨声 我可以慢下来像夏虫栖入，潮湿的草丛像忽然忆及，儿时的歌声 那个时候，有我的母亲正度过生命里，一段最温暖的光阴 （九）芒种 我们想望过什么某个青山流水处，某一次根植与萌动 我们的等待和追逐皆因阳光铺满，紫槐的叶片之上有花香暗溢，并且为此心动 尘世风暖，都是拥抱的方式时间煮雨，那一种浅浅的沸腾，若你听得懂，其间的真意 我被爱的，浩荡的沉默就在夏天里，初初长大，盛开 那些青，那些绿，那些蓝如此跃跃欲动，如此，一尘不染 （十）夏至 让忧伤止步让暗绿的藓苔起伏，将脚印浅埋 让我提着陶罐汲水滋养一个，清凉的夜晚 可以坐在星光里光如此寂静。像鱼可以在水中游动暗里的莲花，在水中行走 让眼睛，为我围出一片干净的人间。那些软语无声，时光轻缓 我怀抱着美好如水面怀抱月色，草木怀抱自己的影子 风起云涌之后只剩，流水微澜的样子 （十一）小暑 和大地上，每一株玉米，小麦，豆苗一样我渴望一场雨。渴望身体与风与雨流动起来 炽热和微凉，交换灵魂绿叶上，嘀嗒着心跳。目光润湿一如从前 所有草木，都不会抱怨泥泞不堪。生长中的香气，倒映在清新的水域 那该多好虫鸣在雨声里消歇我的北方，被妥帖的抚慰我们不以言语，都可以是一场相遇 （十二）大暑 在这样的时候我需要找到一个支点在切断阳光的，明与暗里；在寄生于梦的安静里 我可以，支撑起一些回想充满了婆娑的树影，潺缓的流水青草芳香，幻化一抹习习的凉风 我有这样的机会在郁荫下，翻看你的消息天地柔和，连夕阳的余光，都不曾让人沮丧 因为，只要我想你就在，奔赴于我的路上 （十三）立秋 今夜，该以什么折字为信赠你浅秋，蓬勃的念想与安宁 以荷塘飘起的梵音以苍劲的菖蒲和蛙鸣以月色斟满的清酒以漫溯的目光深处，我夜夜的泅渡 有些梦，下落不明有些话，被时光劫持有些故事，等待被星光雕琢而我的心还是裸色，还有很多空白 等待你的参与和重生 （十四）处暑 在秋天，阳关有丝绸的质地二十六度，温软缠绵。刚刚的好 山岗高处，草木葱荣碎银一样的流水，在脚踝温存再添一缕风，再添一个风中晃动的人影 我就有所有的坦白想要的光华岁月，温暖的倾诉孕在饱满的山果，还拥有坚实的果核 心思启封了漾着粮食的香，和浅醉的粒子时间在拔节在消亡在长出金色的鬃毛，只待驰骋向岁月的深处 （十五）白露 画里小菊多起来香自无声，她们不说秋天星子月光，随风而起，随风而落她们的微凉碰撞着秋夜的灯火 我想，我是在梦里途径了白露。叶隙摇晃一些浅歌渐远，一些背影款款一些故事暂停不说前缘 今日，让清风拂过眼睫允许远山深邃且渺远，允许肤发衰老但心神纯良，干净允许我不说想念但，深爱想念过的一切 今日，我脚步清晰，安静一滴露落下来，告知生命的凉意草木不言，只是更紧的捂住掌心的煦暖 （十六）秋分 今夜我在秋水中和月色一起分享，辽阔的安宁梦的来去顺其自然葡萄熟的正好，落在唇边，有诱惑的婉转 今夜，屋瓦的阴影消匿大洋叶落下来，携满了星星 在今夜，昨日有小小的港湾我不去想，也不忘记。有些故事适合煮成三国，在心境里分分合合 我感谢，它们与我一同抵御过时间，以及生活的重量而今夜，它们唯有阔大的安静 与我一起，沉入这月色的流水间 （十七）寒露 我能忆起的年少像苇丛，像芦花，像云雀贴近夕阳的翅膀 桂树，总是从月里伸出枝桠来。它的花朵，在光韵中盛开 有那么干净的夜那么安静的，秋山的凉我愿没入草丛，做一只不甘沉寂的蟋蟀 让露水打湿歌声让歌声说出，我此生无法说出的那些内容 （十八）霜降 一切，都静静流过云朵，飞鸟，天空的黄昏色谁在渡口登船，回首处月光垂落 一切被宠爱过的事物浮在水面上，摇曳，消融，陨落远山有最庄严的，清凉眼角沉默 哪一声钟鸣，是祈祷哪一盏灯火，是归途万物在无边无际的光阴里，流转它们经过晨昏，经过一生，再经过我 每一片落叶上写满未竟之路；每一滴露水里有无数个日出日落，吞吐碎落的梦影 微疼的伤口被岁月击破，又缝合。终是芳草萋萋漫过了，一只鸟的孤单 （十九）立冬 你在初冬的田野上行走。寂寞是身外之物有风流过来，哗哗啦啦的絮语 玉米的秸秆刚刚倒下。收割后的气息相似于去年 堤上蒿草又送走雪白的羊群，你向前走无法察觉，时间的流逝 一片方田空空又一片方田，空空你没有不安于，这种一无所有 萝卜青青，白菜嫩嫩万物生长，都有透彻分明的痕迹 走过田垄，走过空旷你胸中藏着五谷，体内蓄满田野的声音 （二十）小雪 今天又是小雪于昨夜的微寒里，我静静等一个晚上。欲雪天红泥小炉暖 我想那匹栗色小马定会与雪际会他们一起来到我的窗下落雪声和马蹄声，干干净净 我们会一起出行一粒雪就可以，打湿我的眼睛远处有雪掩的山峦近处有不缓不急的炊烟 世界是最大的田园我们和雪中，大片的麦田坐在一起我荆钗布裙，渴望一场最古老的落笔 而并非只是一种传奇 （二十一）大雪 今日大雪西风，还不是最盛时候 好在，那么多叶落花开我都看见过了。那么多存在与未及都是，心领神会的样子 已飘的雪，未来的雪有形的，无形的，眼前心底都不断地，跟着岁月亲近，言和 而我，此刻正站在阳光下和你听风，看云，说天气。说那个珍藏多年的雪夜，多么清冷 又多么，温润静好 （二十二）冬至 过际的西风里枯草，树影，步音瑟瑟，来回走动踩下去的，是又一天 月起时分含着阳光的香味。这冬天里最温暖的张望，掠过天空 深邃，安静，亦或浅淡都刻入眼睛。让每一句言辞温软更无限的，接近心情 是的，没有哪颗星星会掉下来，砸碎谁的忧伤。也没有哪一盏灯火开落，暗淡了脸庞 冷透的夜，淡了交集的悲欣眉心上，刻一枚月影霜花。半生路途因了这寒凉，才有最厚重的温度 （二十三）小寒 草木扶摇西风吹散的忧伤被一抹晚霞，轻轻点燃灰烬，是一切的远行 我们不说这个黄昏的皈依不说北雁南归在天空写下的，辽阔的经文 万物将初心坦白叶落声，和晚钟的碎裂都在日落的瞬间，握住了谦卑 时光，写在深渊里离合，悲喜，甚至生死不过是它指间，无关紧要的闲笔 （二十四）大寒 今日大寒。最好我们有闲的时间，坐下来说说不久的新年，说说遥远的梅花正一朵打开了一朵 可以把红泥小火炉放在面前。有煮沸的茶水有你的呼吸，在眼中，温暖且丰盈 相信，期待的那场雪正在赶赴路上。相信十万里河山就在窗外相聚。相信每一颗尘埃，都有缤纷的光彩 时光这么含蓄它用深深的寒凉，包裹着静静的情深。一场雪告诉我的我会慢慢，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