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讲那过去的事情(原创)

胡月龙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本人74年高中毕业,插队内蒙武川。78年考进离家不远的一所高校,读历史专业。</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我的77年高考记实</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一、雪中赶考</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77年的12月下旬,是个难忘的年末。中断十年的高考恢复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我和几个知青伙伴在雪天里坐着一辆马车,怀揣着梦想,赶到县里参加高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考场设在县城的一所中学里。内蒙武川冬天的平均温度在零下。第一天考试就有人的钢笔水变成了固体的,写不出来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记得考语文那天,我比较兴奋。因为作文是我的长项,看到那篇,《在红旗下》的作文题目,我的整个神经都亢奋起来。当时这个题目仿佛是给我出的,我最擅长写这种抒情式的散文。我一直在激情的状态中完成了创作。几个监考的老师围在我周围。点头表示无声的称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出分的那天的前夜。我做了一个梦。满天的星斗都变成了玫瑰色的。梦中的我惊讶地呆望这奇丽的景象,忽然一阵狂风吹过,满天的星斗全消失了,留下一片混沌。我醒来后,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这梦是个什么征兆。大约上午九点时公社长话通知;理科有四人上线,文科一个没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梦应验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不服气,一定要查分。爸爸被我搞得没办法,只好找他的学生给查分。一个月以后,分查出来了,我差十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怎么说呢!政治分高的有点悬,语文分将及格,(这个成绩足以证明我的自以为是)史地成绩一般。数学彻底考砸了……!它说明了我各科的实力,我明白了自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上苍给了我一次机会,他还会给我一次机会吗?</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二、再来一次</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78年的大年初一我失眠了,那天晚上我一口气写了三篇作文。以后几个月里,我的作文被当作了一个小范围民间流传的准高考范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节后,爸爸所在高校的几位教师开班,主动为参加夏季高考的子弟们辅导。</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我任教的那所公社中学也要开学了(我是那所学校的音乐老师)。我向爸爸请求,不回那所学校了。爸爸那些年让人给整怕了,他竟然让我回公社学校上班。他说,我要考不上,连民办教师的工作也没了。我说:“爸,知青里流传着两句暗语;你听说过吗?”爸爸愕然!我说:“叫做一根麻绳,两手准备。”爸爸追问:两种准备是什么?我残忍地告诉爸爸“考上大学就用麻绳打行李回家,考不上就用这根麻绳结果自己”。爸爸听了我的话以后,再不提回学校的事。</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在几位开班辅导老师的帮助下,我有了较充分的准备。但因为受了第一次考落榜的打击,出现了轻度精神焦虑的症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到下午4点左右,就不能复习。来回想一个问题;十届学生在一起考、我是个什么位置? 我能考上吗?然后就哭上一会儿。半小时折腾过去,就恢复正常,天天如此。从那时起,我这个不知愁滋味的女孩儿领略了煎熬是什么------。</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那年我考上了离家不远的一所师范大学的历史专业。</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三、后话</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上大学后,我常跟爸爸说:我非常感恩,是邓大人给了我们这些老插、小插两次机会。爸爸说:你太年轻,不是这样的。可我一直这样认为是这样的。后来果真在资料里查到77年恢复高考,遇到了阻力。是邓坚持要在77年12月恢复高考。没有77年的高考,十界毕业生就会集中在78年高考,这样又会有不少人失去机会。且是他主张取消了政审档案做参考这一条。这样又给我们这些“可教育好的子女”彻底摘了帽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恢复高考已经40年了,自己的孩子也经历了高考。但77年的高考总是让人难忘……。</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白毛风中的尴尬——</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白毛风”是草原上特有的一种风。刮起来时,雪和风诡异地纠缠在一起呈螺旋状,顷刻间漫天白茫茫。能见度只有几十米,遇到这样的鬼天儿,人畜都可能伤亡。</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乌盟后山插队时,常听当地老乡讲白毛风里的故事。在近处村边也遇到过几次,大家路上前后呼应着,收工走回村。没出过什么故事情节,也就没在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人生中的危险,大都是在你思想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出现的。</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年参加高考后不久,父母单位的车来接我们。我们几个小插欢天喜地收拾了行装,准备回家过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来的车是辆卡车。怕路上冻着,我们把棉被也带上了。搭我们车的还有几个回乡知青和天津老插。傍晚时分,随着一声汽笛鸣响,我们兴奋地嗷嗷叫起来。坐在满满当当的粮袋上,神已飞回到亲人身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车走了不到一小时,“传说”中的白毛风像山野里突然窜出来的妖怪一下子就刮了起来。开始风不算大,车只是加大了速度,想早些赶到县城。但山路不好走,走到半夜,也没开出几里地。四周已是天昏地暗白茫茫一片,辨不清东南西北。我们迷路了――――――。</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司机只能凭着感觉走。一阵比一阵急的风雪不停地从四面八方袭来。温度急剧下降,渐渐地车上的人开始呻吟起来。我也感觉到脸、手脚四肢都有些生疼,牙齿打着战。我们赶紧把几床被贡献出来,全车人公用。但是没过多久,更多的人呻吟起来、且声音越来越大―――――。</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的领队意识到问题严重。他下令:让全车人都下来,方便一下,也活动活动,不至于冻伤,空车也走的快一些。虽说天是漆黑一片,我们几个女孩还是一起走到稍远的一片低洼地解决问题。但是尴尬的事也在同时发生了。我们方便后,在整理裤钩和皮带时,发现手使不上劲儿,裤钩和皮带怎么也系不上了。大家试着互相着系,还是系不上。手冻僵了,怎么办?那边在催上车了。一个岁数稍长的天津老插姐说,”天黑看不清,大家用长大衣遮遮丑吧。”也没别的办法,就这样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去坐车了。</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回到车跟前,风小了一些。男生都下来走路了,我们几个女生因为有尴尬的问题,不敢下来走。这时车在艰难爬坡、开的速度比人走的还慢,一会儿,我们留在车上的几个女孩儿就冻得大声叫起来。哎哟、哎哟――――。几个男生听到我们的喊声,赶紧上了车往下拽我们。黑暗中看见几个上来的男生全是平日里并不太熟悉的回乡知青。我们被七手八脚弄下了车。又被他们拽着跑。我只好用手假装护着腰。(实际上是悄悄提着裤子)就这样狼狈的跑了几里地,手脚才暖和过来。</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平日里我们带着城里人的优越感,很少同回乡知青打交道。但遇难时,他们却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几个很熟悉的发小男生根本没有想到这些,更不敢拉着女生的胳臂跑。更糟糕的是,好像隐约听到他们在一边笑我们——-想着这一层,委屈、尴尬、感动、恐惧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全化成了脸上的泪水汗水和雪水。天蒙蒙亮时,我已哭成花脸雪糕。(虽然没带镜子)</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县城到了。风停了,雪住了。青城的方向露出一抹鱼肚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战胜风雪的同时,尴尬也将要露馅。趁人没注意我们时,赶紧躲进路边一个大公共厕所里。把衣裤整理好,然后接着刺骨的自来水龙头洗洗脸,用手指拢拢头发。这样,“美丽冻人”不再尴尬的我们就可以进饭馆喝碗热汤面了。</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上午十时,阳婆婆(方言:太阳)升起来了,梦中的青城也张开母亲的双臂迎接我们。白毛风中的尴尬事已忘在脑后,小插们回家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金黄色的感觉 ——胡月龙</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许多年前的一个盛夏,金黄色覆盖了整个山野。塞上高寒地区的一座小山村里,丰收的喜悦溢满了农人的心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村广播站的大喇叭里,生产队长正在进行麦收总动员:“社员同志们、知青娃娃们、妇女们!麦收战斗就要打响,遵照上级指示,我们要马上积极行动起来,在雨季到来之前完成麦收任务,以实际行动向党和人民献厚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知青小组的六名成员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在这次麦收战斗中大显身手。每个人都领到一份定额很高的麦收任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喧天的锣鼓声中,麦收战斗轰轰烈烈地打响了。前边三天我憋足了劲,一声不吭地硬是咬着牙完成了定额指标。在第三天傍晚回家的路上,自己双手的指弯部分一碰就疼,我才发现全是血口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村民们看着我们几个知青的手,意味深长地说:“这里关于麦收有句老话‘男人难活不过拔麦子;女人难活不过坐月子’在麦收过程中,你们慢慢品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时才十九岁的我,还不能理解这句老话的全部含意,但血淋淋的双手使我对那份苦的程度有了最初的感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四天清晨,我继续用带着血口子的伤手参加麦收,坚持轻伤不下火线。每拔一下,手都感到钻心的痛。我呲牙咧嘴地拔着,一上午功夫,仿佛对人生的理解已深了一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就这样又坚持了几天,夏日暴晒、汗流浃背、腰酸腿疼、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要被烤熟了的滋味,我一一尝遍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只是手慢慢不疼了,仔细一瞧,原来细嫩的手掌上已磨出了不少硬茧。这双农民的手,使我对“男人难活不过拔麦子”有所顿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麦收接近尾声的那天黄昏,疲惫不堪的村民们无精打采地收工了各自完成了定额指标的知青伙伴们见我还剩一分地的样子,便说:“我们先回去吃饭,增加点能量,稍后再来换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们走后才片刻。精疲力尽的我,已狼狈到一根一根薅麦杆的地步,到后来连一根麦杆也薅不起来了。几乎气绝的时候,我倒在了麦田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此时,天色已暗,星月升空。空旷的麦田里只有空气流动的声音,黑幽幽的苍穹象一口巨大的锅倒扣着,向我压了下来。我感到自己的肢体已经不复存在,它融化在黑暗中,成为浩瀚宇宙的一个组成部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听见好象在很远的地方有人喊我。“H,你可醒过来了,真吓死我们了!”两个知青伙伴见我慢慢睁开了眼睛,用惊喜地口气对说“叫了你很长时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由两个伙伴搀扶着朝回村的路上去了,我们一言不发地走上一个山坡。此时,天边吹来一阵晚风,我浑身上下顿时清爽起来,身体里仿佛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从内向外扩散,转眼间变成了金黄色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至此,“女人难活不过坐月子”的感受已无须解释。我敢说,没有体验过这种人生经历的人,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活。</span></p><p class="ql-block">(本文照片由作者提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