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鸡毛

Tina

1.

最近没常来美篇，也没怎么写文章，一是因为眼睛不太舒服，二是整日忙忙碌碌都来不及整理。

没写不代表没什么可写，反倒是要写的事情太多，都有些无从下笔。不论是春假出游的博物馆，还是和儿子“要自立，要自我管理”的斗争，每日绞尽脑汁儿地和老师的通信，与校长的会面，都是极好的素材想和大家分享。等静下来时又想出门散散步，放松一下绷紧的神经、混乱的思绪。

2.

自移民后从没主动和我通话的哥哥，前几天晚上在我和爸爸视频时邀请我视频，正纳闷儿呢，爸爸说了一句“你妈住院了”，当即有种不详的预感。匆匆挂断爸爸的视频，打给哥哥。接通的一刹那，看到了哥哥那张凝重的脸，“妈现在高血压高，低血压低，肺部有炎症，现在住在胸肺科，你最好今年回来一趟。”

虽说这样的情形我曾预想过多次，也曾听到、看到其他人父母的衰老，但真轮到自己那一刻我真有些承受不了。不过，当下不是哭啼的时刻，最要紧的是赶紧买回国的机票。

3.

哥哥说的有道理，最近半年和妈妈视频就感觉妈妈衰老的快。春节期间妈妈就经常把我和哥哥女儿的名字搞混，看见我叫“丫丫”，看见丫丫叫“丁丁”。有一天竟然想不起我的大名，心底里极不情愿承认的那种想法慢慢在上升“妈妈的老年痴呆症状在加剧。”隔着屏幕我问妈妈“我爸叫啥名？”妈妈很快回答出来，我再问“妈你呢？”妈妈竟一时语塞，当即我失声痛哭！妈妈也在屏幕的那头边哭边说“我咋就忘了呢？我咋就忘了呢？”于是我和妈妈隔屏抱头痛哭！还好在一旁的爸爸及时拿过手机挂断，结束了这场跨洋隔海的哭泣。

于是在3月份孩爸回国前，我决定今年暑假带儿子一起回国。但经过孩爸45天的回国之旅，彻底让我放弃了这个计划。毕竟暑假只有2个月的时间，下学期开学儿子12年级，要是运气“佳”，遇上个“🐏”，儿子能不能按时上学都成问题。

可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立刻决定：现在就要买机票回国！于是马上给孩爸打电话，孩爸说“按现在的隔离政策，即使你买到几天后的机票恐怕也要等到一个月才能到家，你先别急，先看看妈的病情再决定。”

国内那边我帮不上忙，就赶紧上网查机票，这一查不要紧，更让我头大，5月份已经没有回国的航班了，6月初的机票已经卖到了9万9人民币！是啊！儿子表姐原定5月4日回国的航班因为发现5例“🐏”就被取消，被迫改签到5月27日，现在还住在我家里，我咋能买到机票呢？

晚上10点多哥哥来了消息“妈现在血压控制住了，肺部炎症是以前的老毛病，有可能是心脑血管问题，现在已转移到心脑血管科，看来问题不大了。不过今年最好还是回来吧，我怕明年回来妈不认识你。”

4.

其实我父母都属于很理智的人，即使当年我移民时他们也没有哭哭啼啼说一句舍不得，我妈总说“人要走出去看一看，不能总看到眼前的一点点儿距离。”我知道我能在40岁“高龄”时移民，要感谢妈妈的鼓励，也是她教会我“女人要自立”。

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和儿子在这里，每次视频妈妈总会问“你们都挺好的吧？滔滔咋样啊？在干啥呢？”日复一日，我竟然有些不耐烦，总是应付回答“挺好的，他都长大了，在自己的屋里也不知道干啥呢。”

忽然不知道哪一天，妈妈不再提儿子的小名，只问“孩子咋样啊？干啥呢？”直到几天前视频时就叫了我一声“丁丁”然后就没了下句。

这时我才意识到，现在妈妈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爸爸，甚至都忘记了她自己。我多么渴望妈妈能再问问我生活咋样，孩子干啥呢。

去年妈妈对我说“你啥时候回来看看我呀？”当时我的心里就在流泪，想说“妈，我一直就想回去看你。”但我不敢说，我知道这样的话一出口，肯定会有一方哭，而另一方也会决堤。怕妈妈伤心，只好靠不停地解释原因来掩盖内心的哭泣，然后妈妈恍然大悟般地说“我明白了。”

大约半个月前视频时，我就注意到妈妈坐在那开始打瞌睡，我说话也爱搭不理，爸爸说“你妈这一段时间早上都不爱起床。”我知道随着年龄增加人衰老的速度在加快，就象婴儿的成长初期。

。。。。。。

5.

正胡思乱想孩爸发来信息，说和哥哥商量了一下，看妈妈的情况现在还算稳定，暂定10月份我回国，孩爸来接班陪儿子明年高中毕业到上大学。

我也觉得这个计划还可行，但一看时间已近半夜，明天儿子还要上学，决定明天白天再买机票。

结果第二天一查，发现前一天晚上看好的日子，一夜之间票价竟然涨了2000多人民币，于是急匆匆赶紧下单，买完后发现到北京的飞机竟然在郑州停留16个半小时，原来现在不是可以随便入京的！

等平静下来才想到，郑州停留那16个小时除去入关安检的时间，其余的时间我能干啥呢？到郑州应该是晚上，没地方睡觉，没地方休息，我这把年纪，别是父母没看到，我自己倒先挂掉了。

不过昨天看到一个视频，说是支援上海方仓建设的一名山东老哥被困在上海机场已经18天了，不能进退！替他伤心的同时，也为这个社会感到悲哀。不过我回国的信心和勇气倍增！还有那十几天的隔离，我不但可以写个隔离日记还可以把以前的游记、心情整理整理（这个坑给自己挖的有点儿大）。

6.

昨天妈妈出院回家了，视频时我告诉爸妈买了十月底回国的机票，本以为他们会欢天喜地，没想到妈妈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当初的那种渴望都不见了踪迹。原来人的情绪由最初的殷切期盼到遥不可及，最后回归平静都是时间的磨砺。

虽说买了机票，但我还是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不知道我那趟航班能不能被取消？不知道我的行程码能不能变绿？不知道我能不能登机？不知道我那趟航班会不会因为出现病例，连带我们也要隔离？太多的不确定性，太多的疑虑，再多想想我的头都大了。。。忽然感觉不是回去看父母，反倒有一种去未知世界探险的恐惧。

前年是因为疫情的突然爆发，对病毒的不了解，以及传播迅速及高致死率，全世界都断航隔离，可如今的病毒已不是当年那样凶猛，而且有很多国家地区已放开通航，也没有看到医院瘫痪、全社会倒闭，反倒是这样无休止的检测、隔离让人民生活无序，亲情分离。为什么不放眼世界看看呢？造成这样人为的阻隔究竟是为了哪般？意义在哪里呢？

正写这篇文章时看到了窗外这只乌鸦，站在高高的枝头眺望远方，我真想像它一样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