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

峰回路转

也许，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相逢，和父母，和兄弟姐妹，和亲人，和朋友。和一届一届的老师，和一级一级的同学。与一棵树的相逢，与一朵花的相逢，与一只鸟的相逢……相遇时刻亦有时长，达数十年之久，有时短仅数天而已，也可能只是擦肩而过，不经意的一瞥，却也能在你心中划上一道记忆的痕迹。 　　房子西边有块空地，先生插了棵梧桐树，以挡炎炎夏日；小女子嘴馋，种了棵枇杷树；爱养花的儿子栽了棵金桂。历经几个寒暑，梧桐已扎根沙土长成参天大树；枇杷也不负我望，年年硕果累累；桂花树则在每年金秋奉献了一场散发淡雅幽香的金灿灿桂花盛宴。 　　树木成荫，吸引了众多鸟儿来与我为邻，斑鸠，八哥，白头翁，成群喳喳叽叽的麻雀，还有不知名的一些鸟也偶而造访。每年春天，梧桐树叶刚长出巴掌大的嫩黄一簇簇，斑鸠夫妻就早早来报到，在梧桐树挑个好树杈，飞进飞出叼来一些树枝，干草，简单而随意，没多久新窝就搭成了。梧桐树的叶子越长越大越来越茂盛，叶子由浅黄至厚重的深绿色，头顶皇冠的黑羽衣八哥鸟来了，它们的窝建造得漂亮而精致。颜值和担当往往在许多时候并不一致，在我的眼光中，斑鸠比八哥长得漂亮，但建的窝却是八哥家的漂亮多了。接下来就是鸟儿下蛋孵鸟季，每次我拉开西边的窗户，常常和梧桐树叶丛中坐窝的鸟妈妈不期而遇，人鸟四目相对，起初鸟妈妈会警觉地突飞而去，落在远处的电线上察探军情。再次遇见朝我瞅瞅转个身，左右晃几下尾巴似打招呼，再后来干脆理都懒得搭理了，悠然自得地忙它们的发家大业。 曾经的梧桐树，曾经的鸟窝 斑鸠，东阳话叫野鹁鸪。 八哥总喜欢站在高高的屋顶唱歌 八哥 　　去年冬天，屋西的宅基地审批下来，先生就锯了梧桐树，移走了桂花树，枇杷树也连根挖起送了朋友，一时屋西边显得空荡荡的。春天的气温除了偶然几天温度稍微有点偏高，大多在低温状态，我除了常开开房间南面和西边的窗通风换气，也不知有多久未打开后窗。 　　春天的冷雨恋着春日的桃红柳绿，缠缠绵绵着不愿离去。好不容易迎来一个暖暖的晴日，人也暖和轻松起来，又恰得空闲，我擦拭窗台时拉开后窗的窗帘，忽见一只体形较大，身披黑羽的鸟扑闪着翅膀飞走了，停栖在屋后人家的香椿树上惊慌地鸣叫着，张望着我。哦，一只八哥，像以前在我家梧桐树上做窝的那只。我定神一看，啊呀，后窗东边角落居然有一个精致的大鸟窝，还有四只刚孵化不久的小鸟，光溜粉嫩的身子微微颤动，脑袋互相卷缠在身体中。 　　梧桐树没了，恋旧的鸟儿居然把窝搭在了窗台上。雏鸟温软的小小身子，勾起我心底无限柔情。我兴奋地把这消息告诉了孩子，告诉了先生，叮嘱先生，留下这小小的鸟儿吧，待它们长大再去收拾窗台吧。我先生回答，当然，我昨天就看见它们了，忘了告诉你而已。 　　我把这个意外的发现告诉了远方的好友，朋友说“栽得梧桐树，引来金风凰，鸟儿上家做窝，定是好人家，好好照顾它们哦。”我说“不打扰它们，就是最好的照顾呗。”从此每当我休息，就悄悄去看看小鸟，给鸟儿们拍个照，鸟妈妈在我拉开窗帘时便机灵地飞走了，一直未曾拍到鸟妈妈的身影。 　　小鸟长得真快，隔一天就长出很多黑色的微毛，过四五天，黑色的羽毛就覆盖了整个身子。数天后，越长越大的四只雏鸟已挤满了鸟窝，显得窝都小了。真令人担忧什么时候会不小心把哪只小鸟挤出鸟窝掉下窗台。 　　那一天，我又缓缓拉开窗帘，发现四只可爱的小鸟前后两排整齐地挤在窝里，我隔着玻璃给它们拍了张合影，四只小鸟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瞅着我，我不由自主地拉开玻璃窗想伸手摸摸这些小精灵，突然前排的一只小鸟“忽”地一下飞走了，一瞬间，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也都跟着摇摇晃晃飞了，飞在屋后不远处的竹林中，窗台只留下一个空空的鸟窝。 　　飞啦，才相处十四天的小小鸟，飞吧，黑色的小精灵！望着空荡荡的鸟窝，心中虽然涌动万般不舍，但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总是以为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其实这世间，真的没有那么多的来日方长！任何时候，你目前拥有的一切，都可能因为某些内外之因，发生不可预测的改变，我们真的应该爱惜当下，且行且珍惜啊。 　　凭以前的经验，我知道小鸟一旦高飞而去，就再也不会回原来的窝，可我还是忍不住过会儿去看看，过段时间又去瞅瞅。小鸟再也没有回来，但鸟妈妈曾经回来过，因为我发现一个微小的细节，小鸟刚飞走时窝里有两坨白色的东东，傍晚时再去瞧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干干净净的鸟窝，再无其它。 　　多可爱的鸟儿呀，多通灵的鸟儿。以前看见燕子做窝的地方，常常留下许多讨厌的排泄物，这八哥居然把窗台维护得干干净净的，虽然它完成了一轮使命，养大了一代孩子，这鸟窝已不再是它们栖息的家，但它还不忘回来清除小鸟留下的鸟粪，不由令人心生敬意。忽然想起徐志摩的一句诗“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而这小鸟却是“我舞一舞翅膀悄然而去，不留下一片羽毛。” 　　或许，明年我还会有缘与鸟儿再次相遇？2022年春夏，除了满怀希望困扰三年的新冠疫情早日消散，人们能恢复往日自由自在的生活，在我心底又悄然而生一份热切的期待，明年的春季，我还会和我的老明友来场不期而遇的相逢，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