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贫困

走过生命

<h5> <font color="#39b54a">剥离心灵的高傲,低下习惯于攀权附势的身架,才会理解贫困的深刻。<br> 当心灵的浮躁和世俗的喧嚣麻木了神经末梢,我们更容易集体陷入失语的困境,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社会的通病。<br> 城市浮华得比烟花灿,寂寞得比空谷旷,旅游和户外渐成时尚,在某个假日或周未,人潮车海的集体逆袭成为另一道景观,向旷野、深山、密林不断地伸展。<br> 远山是一幅巧夺天工的神奇水墨,空气、植被、青山,抑或绿水,美的让人陶醉。<br> 眼前是一种千古不变的真实生活,鸡鸣、犬吠、篱笆,还有吹烟,简单的让人心酸。<br> 这是一种深刻的对比,让血脉迸涨。<br> 几十年过去了,美成为永恒的定格,不断地回味和品尝;而那份眼底的心酸,却随着岁月的风干,顺着迷离的眼泪,成为永远的遗忘。<br> 视野之中的另一份真实似乎从来未被观注,抑或从未被记住,更缺乏人性的温暖和社会的思考。<br> 也许只有经历并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贫困,才会让苦难的记忆渗入骨髓,支撑着对贫困的敬畏。</font></h5> <h5> <font color="#b06fbb"> 再次走进东部,走进大山,目睹和感爱那个寂翏村落的真实,残酷的贫困让我一直以来的敬畏瞬间崩塌,愧疚直逼心底。<br> 车沿着狭窄而冷硬的水泥路,在山间颠簸爬行。我靠在车窗前,一路走一路欣赏,窗外的确绿树葱葱,恰值时令已近春暧花开,蓄积整整一个冬天的寒松在一块块平整的黄土耕地的映衬下,更加显得满山生机。坚忍而挺拔地生长在褐色的山崖之中,根緾绕着斑驳蚀石。那紧紧的拥抱,似乎不再是获取温度和湿度。<br> 我想,那该是一种相互不离不弃的坚贞和信任。没有山石的承载,树会失去依托,而没有根的盘绕,山石又势必在洪水的冲涮和烈日的暴晒下风化成尘埃。<br> 喜鹊从天空掠过,山村显得异样宁静。有如多年前自己住过的山村,没有车的穿流,没有人的嘶吼,只有风从耳边流过,夹着泥土的气息,迷了双眼醉了心。<br> 我好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你有吗?<br> 沿路的耕地随着山的起起伏伏,展现着石与土自然形成的梯田之美。梯阶由人工垒砌,原料是河滩卵石。当土地正在失去农民生存应有的价值时,我们很难再看到农田水利建设下的壮观和成就。据当地老农说,这里本不是地,山坡贫瘠的几乎没有植物生长的土壤,饥饿是那个年代最鲜明的符号。因为生存,土被一匤一匤地挑来,才堆积和铺展出这规则的人工梯田。到现在看上去反而象一道景观。<br></font></h5><h5><font color="#b06fbb"> 走进村落,破败的土房随处可见,几乎看不到路上的行人,偶然在村中小卖铺门前遇到三五成群的村民,还尽是年迈体弱,脸上布满生活打磨出的沟斑,眼睛暗淡的看不到光泽,手里紧握一根木棍,几乎没人怎么吱声,整天照面还会有话题吗?家长里短的沉重已经让人失去谈论的心境,他们,只是安静地坐在青石板墩上,看着足够湛蓝的天,感受太阳的温暖。诗情的自然无法撼动悲凉的心境,甚至对生活都失去了思考和希望。</font></h5> <h5> <font color="#167efb">带着精准扶贫任务的我们,面对眼前的境况,似乎也没有话题和思路。该去说些什么呢?沉默在此刻也许是对贫困的最大敬畏。<br> 提前联系的女村官已经在大队门前等候了,她个子不太高,脸蛋也不够漂亮,说话很实在,这些特点倒让我感觉她的确象个村官。<br> 交流过程中,她告诉我,她家是晋城的,前两年考的村官,因为岗位对口被派到这个村子担任第一支部书记。<br> 当提到村里的工作时,她似乎也没有了底气,只是说,因为离家远,班车不方便,自己便开了私家车来回跑,工作忙时,需要经常住在村里。<br> 她的回答有点偏离主题。这样的矛盾反而真实地展出一个年轻女村官的复杂心理。<br> 我感觉我读懂了她,她读懂了贫困,梦想和现实的反差让沉重更加赤裸地流露着。<br> 远离了家,远离了朋友,孤身融入一个陌生的组织和陌生的群体让她倍感无助。这样的经历对生命是一种励炼,苦难给予我们最大的收获是让人丰富和成熟的更快。<br> 但眼下,我想她更想尽快地结束两年的服务年限,离开这个就连村民都争相出走迁移的小山村。我用自己的懦弱揣测着她的心理,这种心理也包含了无尽的心疼,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女生如何能承担起自己从没想象过的贫困之重。<br> 不过,我打心里挺敬佩她。毕竟她曾有在这儿扎根和付出的勇气。<br> 我们说明了来意,她很快叫来了支书和村长,并逐个安排我们入户对接。她对工作看上去挺熟练,也挺走心。<br> 支书是一个退伍军人,脸上留着部队人特有的硬朗,楞角分明。跟随支书入户的路上,他向我们讲述着这个山村的过去和现在。自然条件的天生营养不良似乎决定着没有了明天,没有了希望。于是,他很少去谈未来。</font></h5> <h5> <font color="#ed2308"> 年青人的陆续离开让这样的小山村没有了前行的脊梁,而从小在城里长大的下一代注定不会记住父辈曾经长大的地方,故乡在他们心里已然成为故事,那怕漂泊不定,也绝不返乡,贫困让他们的父辈下定决心走出去,只把祖辈留在那儿,看守着即将消失的家园。<br> 我没有理由责怪他们对家园的背叛。社会的引导和生活的挤压已经让家园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土地还是土地,但已然不能满足自给自足的生活。学校已然不是学校,没有了朗朗书声,山村注定没有希望。从年青人被迫带着妻儿蜗居于城里开始,这一切都已不可逆转。<br> 这是社会问题,需要社会去思考。<br> 我很快注意到一个有违常理的现象-----大凡看上去还不错的青砖瓦房,已基本人去房空,大门紧锁,开着的尽是些上面提到的破败土屋。问及支书,他很平静地告诉我们,锁门的都是些经济条件还不错,人又相对能一点的家户,现在大部分都在城里安家了。<br> 我在思考,这也是一个社会问题吗?<br> 经过左拐右转,我走近了我的对接户。青石板和土坏垒砌的房子,看上去足有近百年的历史,院子里很乱,到处堆积着山上砍下的柴火。屋里四壁黑糊糊,应该是烧火做饭取暧形成的烟黑,光线很暗。家俱简陋的都叫不上名字,或许只能算是一些日常盛水藏物的器具,电器似乎只是空中悬着的一盏灯。我想,这灯只是照明,点不亮任何希望。<br> 屋里有三个人,一个女人,两个男人。女人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病人,衣着陈旧但还算干净,说话也挺利索,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不去多想不去奢求。<br></font></h5><h5><font color="#ed2308"> 床上的病人病情似乎很重,打着吊针,闭着眼睛,微微喘息,没有表情。床边的女人轻轻地掖掖了病人的被子,然后说到,老伴已经病了半年多了,检查出好几样病,但没有钱去治,只能这样熬着,活一天算一天吧。这是一种怎样的心酸和无奈,我听着都眼湿。<br> 问及子女们怎么不管,女人平静地唠叨到,三个女儿都已经嫁出去了,条件都不好,顾不过来。一个儿子到现在也没有成家,就和我们老俩呆在一起,说着他指指了站在地上的另一个男人。<br> 其实我已经注意到了站着的这个男人,从长相看很难分辨出他的实际年龄,上身着一件很旧的黄中山服,敞着怀,挽着袖,下身穿一条退色的蓝裤,吊着腰,卷着腿,看样子象刚刚做完活。他说他是家里的老二,因为条件不好,讨不到老婆。说这话时他并没有难为情和自卑。也许生活已经这样了,便没有什么顾虑和放不开,坦然点反而不会很累。<br>象他这样的男人在这个小山村并不鲜见。<br> 了解了这家的状况,我几乎都无法开口说是来扶贫对接。因为我知道我给他们带不来希望,我不想用自欺欺人的说教去给他们宽心和安慰,此刻这些话语让我自己都反感。<br> 支书简单介绍后,我把一张联系卡留在他们家里,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font><br> <font color="#ed2308"> 临别时,女人表达对我们的感谢。我却没有回谢的勇气。</font></h5> <h5> <font color="#ff8a00">其实我知道她是在感谢党,相信党会给他们带来希望。<br> 和支书返回大队门口的路上,支书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很婉转地说到,这村什么也没有,单靠个人扶是扶不起来的,还得自己想办法。你们能来看看乡亲就已经足够了。这话触及了心的软处,有点酸。<br> 期间我一直带着一部尼康D90,算业余级的高档相机。但我几乎没有开镜,因为找不到记录的焦点,在贫困的现实面前,宣传的价值几乎一纹不值,我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我对贫困的敬畏,对村民的尊重。<br> 离开小山村时,年轻的女村官还是开口向我索要一张当天的照片,说是每周都要向上面汇报工作情况,算一个资料。我婉言谢绝,希望她用文字汇报一下则好。文字远比影像更富有内涵,简单的事情只要经过文字人的心,都会变得异样的深刻和高端,这是公文最鲜明的特点。<br> 返回的路上,我没有参与大家的议论,或者肤浅或者深刻,这样的议论对贫困没有一点真实的意义。<br> 后来,听说有移民搬迁这样一个扶贫政策。<br> 再后来,听说一次洪水过后有危房改造政府补贴政策。<br> 而这,只是对贫困的一种金钱安慰。<br></font></h5><h5><font color="#ff8a00"> 这样的安慰能在帮助他们渡过眼前难关之后树起告别贫困的希望和信心吗?<br> 我拒绝回答。<br> 但这样的扶贫逻辑值得思考。<br> 半年过去了,偶然统计今年的帮扶情况,才想起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于是,在键盘下敲些这些胡乱的文字,算是表达一下自己对贫困的心情,也期待着这个山村能够尽快富起来,还有和这个山村一样就生活在贫困线上的人都能对生活和未来充满希望。<br> 秋天来了,山里应是漫山红叶。</font></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