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鹤狂

大漠独行

圣洁的白鹤，把每一天的太阳孵化出有翅膀的希望。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都像白鹤一样，心里都装着一轮温暖而鲜红的太阳…… ————题记 　　追寻白鹤已经8年了，整整打了一个抗战。中国人8年打跑了小日本儿，我用8年的时间，一步步走近白鹤、了解白鹤、为鹤而狂…… 拍鹤缘人 　　在记录拍鹤之时，先说说几个人，他们在我拍鹤的路上，或指点迷津，或为我带路，或真情相伴……拍摄白鹤只是出于热爱，在拍白鹤的同时，也在读鸟界、读生活、读人性……太多的收获丰富了生命、滋养了生命、透悟了自然…… 我认识老姜那年，他快六十了，为官待客之道依旧醇厚老辣，一次接触，便是一生的回味。前年我下乡到各校搞教研，每天中午都在所调研的学校吃午饭（每个人有40元的午餐费），有的学校七个人的伙食标准也就四十元，赚了我们200多元。不同的校长待客的方式不同，彰显了校长们的胸襟和格局。 每每坐在餐桌旁，都会想起镇赉四中的老校长——老姜，那年白城督导组织了一次全区性的课堂大奖赛，力在推进课堂教学改革。我是评委组中的一员，赛区有5个，每个赛区有5名相同学科的老师参赛，最后一站是镇赉四中，也就是那次相遇，让我走上了拍鹤之路。老姜的待客之道是内苦外甜，苦了自己的精打细算（学校经费的花销），甜的是让餐桌上的人各个竖大拇指。那次接触老姜给我留下三个难忘的记忆：他骑车撵死过一匹狼；他的酒量让餐桌上的人望尘莫及；他说西大泡子里有白鹤。后来弄清楚了，老姜说的西大泡子是当地人的叫法，它还有一个高雅的名字——白鹤湖，有几年几乎年年都去白鹤湖。听说我拍鸟，老姜推荐了一个在莫莫格工作的亲属——老邱，于是我开始了拍鹤之旅。 老邱是实在人，见了我们还有几分小拘谨。老邱不攀富贵，淡漠金钱，对友情倒是倾囊相助。在物欲化的今天，老邱没有像有些人做鸟导，在白鹤身上捞金，他就是帮朋友带路，不会收取任何费用，有些人也提出给他一些酬劳，让他帮助寻找拍摄最佳地点，老邱以管理局有规定不让打扰白鹤为由一一拒绝了。老邱说他不了解那些人，如果有更多人来拍照，是必对白鹤构成打扰，她们不能补充好营养，迁徙路上营养不良会掉队。老邱是莫莫格管理局最普通的员工，对白鹤能有这样的情感，让人肃然起敬。春节后和老邱通了电话，他退休了，在家哄孙子，他说如果我去莫莫格拍鹤，他还可以带路。我们都笑了，但是我没有再提拍鹤的事儿，扛着相机拍白鹤，不出片不说，对白鹤还是一个不小的干扰。不去莫莫格拍鹤了，但是，对莫莫格却留下一份份深深的回忆：白鹤湖、长春岭、葛力吐……每一个拍过白鹤的地方，都留下了我追寻的脚步。 小丁是曾经的学生家长，很精明的一个小伙子，听说我拍鹤，他提供了新的拍摄地，每年也有几百只白鹤迁徙时在那里落脚。2021去那里拍过，没有出片。原因很简单，不熟悉拍摄地、没有制定详尽的拍摄计划、没有动用社会力量……拍白鹤要本着干扰最小，拍到最佳作品为主。今年拍摄小获成功，那就是对我的摄影鼎力相助的农民兄弟——宋树民。 无论是莫莫格，还是新的拍摄地，只要研究地形、研究白鹤的活动规律、长时间守候，出作品是必然的事情。8年的拍摄总结是，如果没有周密的计划，最好不要去拍白鹤。 与鹤有约 　　在莫莫格五六次的拍摄中，有三次拍摄记忆深刻。 长春岭在镇赉县城东南，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老邱提供的线索，并且亲自带路，在水边寻了一圈没有见到白鹤的影子。一个放羊老汉用手指指周围的玉米地，他说大白鸟白天都在地里找食儿吃，晚上才回到水边过夜。那是一句多么有价值的信息啊！当时没有什么感觉，急急想找到白鹤，如果能听老人的话，在水边守候，落日白鹤回来时一定能拍到理想的片子。 在野外寻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在一片农田里见到上千只白鹤，几个农民在忙着运花生秧，如果不及时把割下来的花生秧拉走，白鹤用不了几天就会吃光一整片地的花生。四轮车、高高的花生秧垛、晴好的天空、翱翔的白鹤……多么美好的田园秋色，和谐而饱满。我手持相机一顿狂扫，当时以为收获满满，今天看来，那些图片连毛片都算不上，手持相机不稳，拍出的片子缺少锐度，简单说就是不够通透。那一次如果能像放羊老汉说的那样，在水边蹲守，拍日出，拍落日，一定能留住有视觉冲击力的作品。 葛力吐是莫莫格的又一个小村，那次拍摄是四月份，婆婆丁刚刚出土、连翘刚刚绽放之时。也是老邱带路，我和两个老慢开车前往，老邱听说我们要去，事先在野外巡护的同事那里打听到白鹤的落脚点，我们在玉米地看到不少于2000只白鹤。一边是农民开车打垄，一边是集体觅食的白鹤群，距离近，是可以出片的，因为不懂，又留下遗憾。没有使用三脚架，拍出的片清晰度不够。没有长时间守候，白鹤日常生活中细节没有捕获到。如果那次找一个地方静下来不动，慢慢观察觅食中的白鹤，她们会引吭高歌、会翩翩起舞、会真情示爱、会为爱而战……我们的拍摄近于粗鲁，扛着相机直直地走过去，对着白鹤群没有目标地乱拍，可想而知，白鹤纷纷起飞，声声鸣叫是对我们干扰的无奈和愤怒。 那一次我们几个都很兴奋，留下了美篇——《翅膀上的诗行》，我们几个都有诗作为证。我的诗作：一行白鹤衔春回春启绿酿共举杯三两知己踏春去醉卧鹤园不舍归忠秋的诗作：春风百里杨柳青与君此地初相逢纵声笑指葛力吐晴空万里千鹤鸣旭东的作品《江城子.逐鹤春天》 老夫聊发少年狂，既邀李，又约张。驱车百里，绝尘过平冈。为寻白鹤春归日，躬照影，逐他乡。 狂奔山野步履忙。身如佝，鬓如霜，又何妨，与鹤同舞，共唱好春光。弹指红尘人未老，共今朝，莫相忘，共度好时光。 记忆深刻第三次拍摄是秋天，地点是莫莫格的白鹤湖。在白鹤湖那次遇到的白鹤最少，二十多只的样子。同去的两个女同志因为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白鹤，惊喜鼓掌，倒是上万只大雁给了她们不小的惊吓，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雁阵。她们没有长焦，她们说：“看白鹤，有一双眼睛就够了。”接着她们补充：“看白鹤，还要有一颗澄澈的心！”那一次的白鹤湖之行应该有四五个年头了吧？白鹤还在，澄澈的心是否依旧澄澈？一定会的，那是岁月最好的馈赠。 走近白鹤 　　今年白鹤的拍摄迟了很久，原因是一直在拍鸭子、拍反嘴鹬、拍红光里的故事……没想到拍白鹤吗？一直都在想，但是一直苦于没有突破。不止一次和朋友宋老弟（宋小子）说过：“什么时候能够近距离拍摄白鹤，看看她们的眼睛是不是像她们的羽毛一样纯洁？”可是没有机会，确切地说是自己没有给自己创造机会。 今年疫情村屯设卡，拍白鹤的地方要经过几个村屯，没有特殊原因是抵达不了的，这可能就是迟迟没有去拍白鹤的主要原因。又是小丁捎来消息，说拍摄地大雁“真厚（极多的意思），白鹤（原来他们都叫白鹤大白鸟）也不少，可以去拍。”本年度第一次去已是四月下旬了，白鹤来了一个多月了。我和小江去了新荒渔场，在那里拍到了黑颈鸊鹈，很少在有苇草以外的水域看到黑颈鸊鹈。拍到了三组凤头鸊鹈翻花的镜头，知道了凤头鸊鹈什么时候翻花，那就是撞胸后，其中之一飞出十米左右，开始翻花旋转，尽情示爱。回来时，去了白鹤的迁徙栖息地，白鹤不少，但是无法靠近，拍出的片子只有轮廓没有细节。 不甘心，给宋老弟送苫布的时候，又找机会去了一次，还是没有拍到理想的图片。第三次去，爬了一百多米拍白鹤，距离可以，光线不给力，侧逆光、有干扰流无法精准对焦，又无功而返。回来时在宋老弟家吃饭，一直寻找可以近距离拍摄的可能。找当地人带路（放牛羊的人，用牛羊做掩护）、找可以隐蔽的地点……小宋不停地把电话打出去，熟悉的人都说白鹤活动的地方都是湿地，牛羊不到那里觅食。最后我说几年前就想过了，在白鹤常活动的地方挖掩体，一定有机会拍到细节完美的作品。宋老弟一拍桌子：“就挖掩体，明天就去挖。”他的妻子很是理解我的爱好，督促他吃过饭就去。因为忙着种地，耽误了一天掩体才挖好。 给白鹤一天熟悉的时间，我们夜里1.30出发，经过差不多2个小时的车程，到了拍鹤的拍摄地，我躲进掩体，小宋和小赵在外面做好伪装，之后他们离开了，我静静地等天亮、等白鹤的光临…… 黎明时分，休息了一夜的鸟们开始醒来、开始活动……在湿地里有一对大麻鳽，当地人叫“娃子”，叫声有点像小孩子的喊声，白天在头顶飞过，拍过她们。接着是六七只大雁落在掩体前的那片水域，她们似乎不够警觉，安静地觅食。几只黑翅长脚鹬在远处鸣叫，当然少不了白颈长尾雉的叫声，春天她们的叫声不绝于耳。躲在掩体里，感觉翅膀不停地划过上空，激起的气浪对耳膜很有冲击力。鸭子飞行的声音、大雁飞行的声音、白鹤飞行的声音……都能分得清，主要是她们飞行的速度和她们的体重有别。空旷的原野，独自躲在漆黑的掩体里，似乎又回到了儿童时代，捉迷藏，等待寻找的人。那是不是一种隐喻，人的一生似乎就是一场“捉迷藏”，靠智慧躲藏和寻觅，有得有失。 第一个来掩体前那片水域的白鹤是一只亚成鸟，看到周边有变化，她还是足够的警觉，没有急于觅食，而是警觉地向四周巡视。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没有危险，才开始在水中觅食。机会难得，不想错失机会，轻轻按下快门，尽管快门被设置成静音拍摄模式，轻微的响声还是引起她的警觉，长时间直立巡视。太阳还没有出来，光线不好，没有多拍，等待更多白鹤的光临。那只亚成鸟振动翅膀不停地鸣叫，应该是呼唤父母过来。看到他振动翅膀，按快门的次数多了，那只白鹤见父母没有过来，又听到有特别的声音，振翅飞走呢。 掩体前的水域，几只大雁悠闲地觅食，这时来了十几只鹤鹬。 鹤燃情舞 　　第二波来了三只白鹤，三口之家，两只成鸟，一只亚成鸟。她们应该是发现了掩体，落在靠近公路的一侧的湿地里，通常她们不会落到哪里，因为有车辆经过，对他们觅食是一个干扰。她们没有太多的故事，觅食、梳理羽毛，没有靠近掩体，那个距离足可以拍到眼神光，细节相对完美。短暂觅食后，她们飞走了，掩体前的湿地暂时安静下来。 这时又飞来几只鹤鹬，数了数一共有13只，不一会又飞来1只。前几天和宋老弟查看地形，遇到一只鹤鹬，六七米的距离，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鹬鸟。到“懂鸟”里查了一下，知道她是鹤鹬，属于濒危物种。当时回忆，在湿地里用镜头看过去，黑黑的鹬鸟，应该就是鹤鹬。躲在掩体里，近距离看湿地里的鹬鸟果然是鹤鹬。她们没有发现掩体，处在自然的生活状态下：洗澡、梳理羽毛、休息……距离原因，不如第一次细节多，但是有故事，故事胜过细节吧？个人之见。其中一只鹤鹬不停地抖动翅膀，仔细看过去，是一只腿受伤了，人为吗？还是别的动物的伤害？不得而知，希望她能平安无事，成为又一个“鸟坚强”，生活创造的“鸟坚强”！ 拍摄收获最多的是第三波，一次来了六只白鹤，应该是两个家庭，有两只亚成鸟。她们一落地，就来了个舞蹈展示，那应该是求爱之舞。几个节拍的舞蹈之后，开始觅食、梳理羽毛，慢慢向掩体靠近…… 她们觅食很是用力，把长长的喙插进湿泥里，衔出一大口湿泥，过滤出食物，把湿泥吐掉。不是每一次都能觅到食物，她们就是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过滤湿泥，当有收货时，她们含在嘴里，用水洗净，再慢慢吞到肚子里。她们梳理羽毛也很用心，似乎每一枚羽毛都要梳洗过，才接着觅食。湿地里的白鹤，羽毛上都有一些水渍，羽毛并不是洁白无瑕。拍摄时怕过曝，压了三档光，柔和的光线下，近距离感受白鹤有金属般光泽的羽毛，撼动心灵，难怪我们的祖先把她们当成“仙鸟”。这样的拍摄刺激而享受，无法想象伤害她们是多么无耻、流氓、丧失人性的行为！ 眼睛、眼睛、眼睛，心心念念8年的眼神光终于走进镜头，心跳加快，努力平静自己，轻按快门，一次、又一次……六只白鹤走走停停，到了最后，她们离掩体40米左右的距离，细节纤毫毕现。她们应该是听到了快门声，但是，她们没有飞走，是她们慢慢习惯了？还是食物的诱惑让她们丧失了应有的警惕？她们在掩体前的湿地里活动至少有一个小时，渐渐走到远处的湿地里。六只白鹤离开了，几只大雁也离开了，掩体前的湿地就剩下几只鹤鹬，她们并不活跃，只是安静地休息，没有可以拍摄的故事。 等了一个小时，没有白鹤再来的迹象，也许初次在掩体中拍摄，还不够耐心。掩体外，光线极好，鹤鸣声不断，每隔半个小时，就有大群的白鹤一起鸣叫，很有气势，声震旷野。听声音就可以想象出她们一定是载歌载舞，群情激昂。在远处的小赵通过观察，在掩体后的湿地里，有100多只白鹤，刚好顺光，我悄悄爬出掩体，接住前面堤坝的掩护，拍到了飞版的白鹤、和大场景的白鹤，距离原因，也有干扰流弱的缘故，图片透度相对好，拍了几十张，鸣锣收兵。 情染霞光 　　拍白鹤，红光是不能错过的。结束早晨的拍摄，很是纠结，要不要第二天再拍一次？要不要接着拍红光？ 每一次拍摄都要有人陪着，心里实有忐忑，有的朋友怕添乱，离我而去，我也应该有自知之明，哈哈！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小赵无所谓，他担心我累着，陪伴对于他不是问题。小赵今年才相识，是儿子的朋友。小伙子是超级暖男，很会体贴人。他6岁时父亲去世，成家后女儿得了重病，半生可谓坎坷。拍白鹤的前一天晚上因为要起早，我住在他那里，他早早起来煮了面条，还煮了几个荷包蛋，让我暖心动身去拍白鹤。宋老弟忙着种地，听说我拍白鹤，放下手里的活，过来助力。能说什么呢？朋友间就是这样，相互助力，才是友情的真正价值。 中午宋老弟让去他家吃饭，考虑他忙着种地，我和小赵回到家里，急急做了几个菜，吃完赶紧休息。小赵昨夜也没睡好，他看了我的美篇（刚加的微信好友），特别是《和父亲商量那点事儿》后，他说感动了，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还想了很多……他说父亲活着，一定会给他的成长许多有益的指点和引领，可是……我们闲聊时，他不停地帮我洗碗，他知道我一夜未睡，身体透支，让我赶紧休息。 计划4点钟出发，拍6点钟的落日。小赵睡得很实，他也很疲惫。我不忍心叫醒他，时间有限，我们还是按时出发了。到了拍摄地，有近百只白鹤在觅食，拍过场景片后，等待太阳落低一些，拍白鹤和太阳同框，或是白鹤飞过太阳的镜头。 等待中小赵不停地问我冷不冷？要不要喝水？他抽支烟行不行？他说看到红光里觅食的白鹤，他好像呼吸都变轻了，怕惊扰了白鹤。我说再坚持一会儿，理想的镜头就能拍到。可是，白鹤三五只、十几只、几十只……分批次起飞离去，应该是回到她们过夜的地方，我们期待的镜头没有收获到，只好期待下一次机会的来临。 最后，红光里剩下9只白鹤，她们一直等到了太阳回到家里，落在了地上。也许，那九只白鹤今晚就在那片湿地里过夜了，她们一定会有一个梦，梦里一定会有一轮鲜红的太阳，她们要把那轮太阳孵化成一个个有翅膀的洁白的希望。 会的、会的、会的，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心里都装着一轮鲜红而温暖的太阳。 　　白鹤（学名：Grus leucogeranus）：是大型涉禽，略小于丹顶鹤，略大于白鹭，体长130-140厘米。站立时通体白色，胸和前额鲜红色，嘴和脚暗红色；飞翔时，翅尖黑色，其余羽毛白色。虹膜棕黄色，嘴、脚暗红色。2龄脚变红色，3龄嘴亦变为红色。极度濒危物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全球白鹤数量4000只左右。 后记 　　挖掩体，凌晨一点半出发，趴着拍了两个小时……这次拍摄发挥的是团队作战，致谢小宋、小赵、小江……理解并倾力相助，这是友情的温度！留住这一季白鹤的精彩，留住这个疫情下的春天暖暖的回忆……2022.0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