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粒皆辛苦

彩云之南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每日端起饭碗，凝视那白花花的大米饭，脑海里总会浮现出那里百姓打谷子的场景。

对于生活在城市的人来说，打谷子或许已成为上了年纪之人脑海中的一抹记忆，于年轻人而言更是鲜为少见。春秋时期范蠡曾言：“五谷者，万民之命，国之重宝。”如今，人们虽不再为一日三餐无米下锅而发愁，但居安思危，珍惜粮食，确保粮食安全，尊重农民的劳动成果，理应大力倡导，使之成为全社会的风尚。

思绪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那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静谧、干净、空灵，群山碧绿，白云悠悠，清风徐徐。生命与自然高度契合，万物皆是本真的模样。

那里有着诗意的名字——雪林。

雪林，是一个村名，位于云南省普洱市澜沧拉祜族自治县雪林佤族乡。未曾涉足此地时，仅从字面去想象，总会联想到茫茫林海与漫天飞舞的雪花，以及大地的皑皑积雪，仿佛是北方冬天的景致。然而，这里却是中国南方与缅甸接壤的一个边境山村，属亚热带山地季风湿润气候，怎么会取了一个“北方”的名字？

后来听闻一个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一群居住在青藏高原的羌人为逃避战乱，历经千山万水迁徙至此。这里四季葱绿，气候宜人，山水如画，但羌人依然故土难离。也许是为了抚慰羌人的思乡之情，天空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把苍翠的森林覆盖，或许羌人因此将此地取名为“雪林”。当然，这只是遐想罢了。在这里，每个居住过的民族先辈都对这片土地赋予了深沉情感，就像佤语“岛浪”意为江河的源头，傣语“雪林”，说是蜂猴多的地方。

10月，北方已步入寒冷冬季。而在“雪林”这一边陲之地，却是秋高气爽。季节用它的妙笔把稻谷绘成金色，描绘出一幅秋天的丰收画卷。

踏入这片深秋的土地，草木与稻谷的淡淡清香在空气中飘散。山顶是一片树林，往下是小米荞地，再至山脚腹地，便是种植水稻的梯田。这种种植方式，是当地百姓千百年来适应自然气候的智慧结晶。这里海拔均在 1200 米以上，最高达 2200 多米，年平均温度仅 17℃，属冷凉山区，农作物生长缓慢。

颗粒饱满的稻穗低垂着头，在清冷的轻风中摇曳，似在诉说着从禾苗到稻谷的成长故事。这里山高坡陡，生产条件较差，当地人种植的水稻以“老品种”为主，也有杂交稻，但因气候原因，产量与“老品种”相差无几，且“老品种”的米饭更为可口，所以种植“老品种”的占了很大一部分。犁田、耙田、育秧苗、栽秧、施肥、管理……待稻谷成熟，就进入打谷子的季节。挑一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将成熟的稻谷收回家。

说到“好日子”，当地人保留着看老黄历挑吉日办大事的风俗，比如起房盖屋、婚丧嫁娶等。打谷子是一件大事，这关系一年的生计，要挑选一个和家里人属相大吉大利的日子。南方的秋天常阴雨连绵，为了避开阴雨天气影响，各家会挑选一个黄道吉日，先到田里割一把谷子放到田里，心怀对大自然的感恩与敬畏，把这新鲜稻谷敬奉给这里的土地山林，口中念念有词，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他们把这一习俗称之为“叫谷魂”，做过这个仪式之后，便无需再挑日子，各家便可根据实际情况合理安排时间打谷子。

进入打谷子的日子，寨子里的百姓会根据自家稻谷生长情况，计划打谷时间，三亲六戚、左邻右舍、邻里邻村相互邀约帮忙。今天你帮我家，明天我帮你家。

由于这里多为梯田，当地群众仍沿用传统的打谷方式。在田间铺上篾笆，女人将割好的稻谷撸到篾笆中央，男人手提弯把木棍，用力敲打稻谷杆，使谷子脱落。有条件的则用打谷机，减轻劳动强度。

打谷子时，人们分工明确，有割稻棵的、搬运稻棵的、敲打稻棵的、操作打谷脱粒机的、捆扎稻草的等等。

一个妇女来回从不远处田里把割下扎成捆的稻棵背到打谷机旁，脸上全是汗水和笑容，大捆的稻谷扑在她的肩背上，不知道那份重量经年累月后是否会压弯她的腰。

中午，在山里田边煮一锅锣锅饭，就着咸菜、干巴、腊肉解决午饭。晚上收工，主人家倾尽所有，用鸡鸭鱼肉和自烤酒犒劳忙碌一天的打谷人。

把田里的稻子收割完脱粒后，就进入下一道工序——扇除瘪壳。

扇除瘪壳需要借助风力。两人举起装满谷子的竹箩，站在篾笆中央迎风缓缓倒出谷子，另一人拿着簸箕顺着风均匀扇动，瘪壳顺着风被吹到了前方落下，饱满的谷粒在身边落下，自然分开成了两堆。也有用簸箕的，当俩个人把簸箕高高举起，不停抖动把谷子顺着风倒出时，仿佛在跳一曲丰收之舞。

女人站在地边用簸箕簸出瘪谷。

饱满的谷粒分装成袋，每袋约70斤。

打完谷子后，收拾好工具，把散落在地里的碎秸秆拢成几堆，临走时点燃火，再捂上一层碎秸秆进行焚烧，化为灰烬融入这片土地，准备来年生命的又一次轮回。

下山时，每个人都背一袋谷子。一袋一袋谷子就这样从山上背下山，变成我们碗里的大米饭。

一个老人佝偻着身躯，用簸箕在收捡着散落在地的谷子。一个看上去略显单薄的女子，背着一袋谷子下山。

成捆成捆的稻草也背到山下，与成袋成袋的谷子，一同用拖拉机运回家。稻草成为了牛的口粮。

“吃饭是第一件大事”，解决好十几亿人口的吃饭问题，始终是党治国理政的头等大事。回望解决吃饭温饱的历程，不能忘却食不果腹的不堪往事。粒粒皆辛苦，正是这些淳朴的百姓，构建了天下粮仓，牢牢把饭碗端在了我们自己手中。有粮为安，当珍惜粮食！

彩云之南 2022.5.24